2009年內塔尼亞胡重新執政,隨後發表了著名的巴伊蘭大學講話:“巴勒斯坦方面只有承認以色列的猶太屬性和放棄巴勒斯坦難民的迴歸權,我們纔會與巴勒斯坦人簽署和平協議。”

  當地時間2019年4月9日,以色列特拉維夫,以色列總理、利庫德集團領導人內塔尼亞胡和妻子在投票後出席集會,向支持者發表講話。(東方ic/圖)

  2019年4月9日以色列大選落幕,計票結果接近完成,以色列現任總理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右翼黨派聯盟在以色列120個議會席位中獲得多數席位65席,內塔尼亞胡有望第五次出任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的連任將使得停止多年的巴以和談前景出現了新的變化。

  《奧斯陸協議》

  巴以和談,始於1991年10月馬德里中東和會,這是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第一次坐到一起試圖解決長達半個世紀的衝突。會議確定了阿以談判的基本原則——“土地換和平”,即讓以色列通過歸還它在歷次中東戰爭中佔領的阿拉伯人領土,來換取與阿拉伯人的和平相處。1993年1月,以色列解除與巴解組織接觸的禁令。

  此後,在挪威的主持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進行了一系列祕密會議。這些會議的直接結果就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簽署了聞名於世的《奧斯陸協議》,該協議規定以色列先期歸還巴勒斯坦加沙和傑里科兩地,巴勒斯坦人實施爲期5年的自治,這是“土地換和平”原則的第一次具體實踐。奧斯陸協議討論了在安理會242號和338號決議下未來巴勒斯坦國建立的必要因素和條件。

  雖然《奧斯陸協議》後,時任以色列總理拉賓,外長佩雷斯,時任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導人阿拉法特獲得當年的諾爾貝爾和平獎,全世界都歡欣鼓舞近半個世紀的巴以衝突終於要劃上句號,但是在《奧斯陸協議》框架下,耶路撒冷的歸屬、猶太人定居點、巴勒斯坦難民迴歸、巴以邊界劃定以及以色列安全問題等細節問題上雙方以後沒有達成任何協議,尤其是耶路撒冷的歸屬、猶太人定居點,以色列安全問題成爲巴以雙方最主要的分歧所在。

  耶路撒冷歸屬問題

  由於歷史宗教的原因聖城耶路撒冷在猶太人心中的地位是永遠無法取代的,即使許多左翼猶太人主張更爲包容接受巴勒斯坦,但是耶路撒冷在他們心中依舊神聖無法取代,美國著名的猶太裔影星娜塔莉·波特曼就曾經多次說過,儘管她很愛美國這片土地,但“我的心永遠屬於耶路撒冷,那裏纔是我的家”。因此1980年,以色列國會立法確定耶路撒冷是該國“永遠的和不可分割的首都”, 而以色列自1950年以來的首都,該國的總統府、大部分政府機關、最高法院和國會均位於該市。第三次中東戰爭後以色列控制了全部耶路撒冷地區。而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也宣佈耶路撒冷將是未來巴勒斯坦國的首都。

  根據《奧斯陸協定》耶路撒冷的最終地位由和平談判決定,而現行的兩個方案受支持最多的是將耶路撒冷分割開來,以色列獲得城市的猶太區以及哭牆,老城的其他部分和聖殿山歸一個新建立的巴勒斯坦國家。另一個方案是羅馬教皇認可,大多數基督徒擁護的對猶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都重要的老城可以成爲一座多邊控制的國際城市,雖然這個方案也受到了巴勒斯坦人的支持,但是這個支持的可靠性受到懷疑,許多阿拉伯人控制區內的猶太建築被破壞,而國際組織如聯合國無法保障這些地方不被破壞以及爲朝聖者提供人身安全和自由。

  以色列定居點問題

  猶太人定居點對於以色列來說可謂利害攸關。以色列是世界上惟一依靠移民並建立定居點而形成的國家。猶太人定居點在巴勒斯坦地區的存在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以色列建國前猶太人以高價買下阿拉伯貴族手中的土地,使流散世界各地的猶太人回到故國的土地上, 第一個猶太人定居點在耶路撒冷舊城城外建立,此後,隨着1882~1903、1904~1914、1919~1923和1924~1932年4批大規模猶太移民的到來,猶太人定居點越來越多,並於1909年建立了第一個現代化猶太人城市特拉維夫。

  此外由於以色列國土特點(以色列本土南北長,東西窄,最窄的地方只有15公里),前國防軍旅長埃倫 比倫提出了“馬賽克方案”, 必須建立緩衝地帶,把定居點作爲進行預警和防禦的橋頭堡,擴大以色列的防禦縱深,防範阿拉伯國家從約旦和埃及兩個方向對以色列實行夾擊。因此定居點對於以色列的國家安全起着重要作用。

  起初在達成《奧斯陸協議》協議後,以色列按規定將加沙地帶和約旦河西岸的很多權力和責任從以色列轉移到巴勒斯坦人手中。巴勒斯坦在約旦河西岸的主要城市和全部加沙地帶實現了完全自治。但是巴勒斯坦內部的強硬派極端組織認爲協議中以色列的讓步是他們巨大的勝利,在協議簽署後哈馬斯和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自1993年以來製造了很多自殺式襲擊,很多是針對猶太定居點的。

  其後以巴衝突國際調查委員公佈了《米切爾報告》,要求以巴雙方立即無條件終止衝突,以方凍結修建猶太人定居點,巴方則要加大打擊恐怖主義的力度。以方歷屆政府根據報告作出重要妥協,比如沙龍政府提出撤出猶太定居點的單邊計劃,奧爾默特政府準備4年撤出17個猶太定居點,甚至以色列左翼巴拉克政府準備作出巨大讓步將約旦河西岸將近95%的土地以及全部加沙地帶歸還巴勒斯坦,但是都遭到了巴勒斯坦的拒絕,在2000年美國總統克林頓召集巴解領導人阿拉法特、以色列時任總理巴拉克再次舉行會議,在以色列作出讓步但阿拉法特仍然拒絕簽署具體落實《奧斯陸協議》的新協議後,克林頓隨後表示不滿:“我把一個巴勒斯坦國用銀盤子託給巴勒斯坦人,他們卻把它打翻在地。”

  以色列安全問題

  無論是《奧斯陸協議》還是後來的《米切爾報告》都提出了以土地換和平的原則,也即讓以色列通過歸還它在歷次中東戰爭中佔領的阿拉伯人領土,來換取與阿拉伯人的和平相處。而巴勒斯坦必須承認以色列有和平與安全環境中生存的權利並且巴以雙方應立即無條件停止暴力衝突;共同創造一個緩和期;採取步驟重建相互信任;巴民族權力機構努力打擊恐怖主義;以政府必須全部凍結在巴控區內猶太人定居點的建設;以方取消對巴城鎮的轟炸和封鎖;雙方重新恢復安全方面的合作。

  但是以色列履行協議承諾的同時,由於巴勒斯坦內部無論是溫和的法塔赫還是激進的哈馬斯並沒有放棄針對以色列的暴力襲擊,控制着加沙地帶的哈馬斯更是主張以武力徹底解放從約旦河西岸到地中海的“全巴勒斯坦”土地,實現建立一個以耶路撒冷爲首都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的目標,拒絕承認以色列生存權利。

  哈馬斯的精神領袖亞辛就曾經這樣說過,“使用自殺式炸彈是任何一個巴勒斯坦人的民主權利,這是我們爲自由所付出的代價。以色列害怕人肉炸彈,他們會跪在我們面前求饒的,你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恐懼,他們正在擔心下一顆炸彈會在哪裏爆炸。哈馬斯終究會贏的”。巴解組織法塔赫雖然沒有明確表示對以色列採取暴力襲擊,但即使是《奧斯陸協議》簽署者之一的阿拉法特,在2002年被以色列繳獲了其親筆簽署的給“阿克薩烈士旅”每週一個自殺式攻擊者的製造經費和烈士補貼的文件。

  因此每當以色列要求巴勒斯坦履行其打擊恐怖主義承諾時,巴勒斯坦都口頭承諾,但是執行不力,此外巴武裝派系衆多,巴勒斯坦自治政府難以全面約束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控制加沙地帶的哈馬斯一直拒絕聽從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的命令。

  巴以衝突模式

  自達成《奧斯陸協議》後,由於新左翼運動在全球政治中佔有主導地位,所以在處理巴以問題上,美國在內的國際社會和以色列左翼政黨都主張在領土換和平的框架下,以色列必須做重大讓步,施壓以色列促巴以和平成爲調解巴以關係一直以來的主流做法,並將兩國方案、巴勒斯坦建國當成和談的主要目標。

  但是實際上近代以色列在與阿拉伯國家的交往史以及在巴以和談立場上都作出過不少重大讓步,比如在埃及,敘利亞挑起的第四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佔領西奈半島,但是後來爲了和埃及簽訂和平協議,以色列主動將西奈半島歸還給埃及,而阿拉法特在巴以馬德里和談前,一直組織策劃對以色列的暴力襲擊,以色列也一直認爲阿拉法特後來並未改變其恐怖分子本色,但是以色列還是堅持與之打交道,在後來2007年小布什主導的中斷七年的巴以和談中,時任以色列總理的奧爾默特更是作出前所未有的讓步,歸還更多的約旦河西岸領土,包括東耶路撒冷作爲巴勒斯坦未來的首都,以及贈與巴勒斯坦一塊西岸連接加沙地帶的土地,奧爾默特甚至以私人名義提出了接收一定數量的巴勒斯坦難民居住在以色列國內(以色列作爲猶太主體的國家對接受阿拉伯難民一直持有謹慎態度),但是對於這兩項重大讓步,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以不迴應的方式拒絕了。

  與此同時,以色列幾乎沒有獲得安全保障和承諾。自1993年《奧斯陸協議》簽訂以來,巴勒斯坦方面多次對以色列進行暴力襲擊,而以色列爲了安全也進行反制。從1993年至今的巴以衝突已經導致上萬民巴勒斯坦人和兩千多名以色列人的傷亡,大部分衝突的模式是巴方開始,以色列還擊,然後巴方請求國際社會調停,停火後巴方又繼續襲擊以色列,然後以色列還擊,再要求停火,諸如此類形成惡性循環。

  在衝突中,佔據加沙地帶衝突的哈馬斯往往逼迫婦孺衝鋒在前,直接面對以色列士兵,武裝分子則躲在其後,如果以軍進行還擊造成人員傷亡,哈馬斯則立刻大肆曝光宣傳以色列屠殺平民,從而讓國際社會給以色列以壓力。當然哈馬斯以及其他巴勒斯坦極端派別還多次採用挖地下通道以及人肉炸彈的形式襲擊以色列。

  而巴勒斯坦談判方由於在各國自由派思潮主導的巴以和談中有了弱者心態,認爲以色列即使作出重大讓步的情況下仍然有讓步的餘地。更主要的是巴方內部的極端分子認爲以色列的讓步是他們長期對以鬥爭勝利的結果,只要堅持對以色列進行襲擊,他們將以色列趕出這片土地的目標必然能夠實現。

  內塔尼亞胡的主張

  在這種局勢下,巴以和談在《奧斯陸協議》後幾次中斷幾次重啓,至今仍然未有結果,而以色列的安全形勢即使在《奧斯陸協議》簽署後也相當嚴峻。因此把以色列國家安全放在首位的右翼政黨利庫德集團年輕領袖內塔尼亞胡在1996年就成爲以色列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理,內塔尼亞胡上任後不同意《奧斯陸協議》的分階段進行方式,即必須向巴勒斯坦作出重大讓步才能獲得耶路撒冷地位和修正巴勒斯坦民族憲章,並針對土地換和平原則,提出安全換和平的理念,他認爲《奧斯陸協議》的讓步是變相鼓勵恐怖分子。

  但是內塔尼亞胡在當時還是認真履行了《奧斯陸協議》並與阿拉法特數度會面,而且簽署瞭解決西岸定居點等問題的《希伯倫協議》和《懷伊協議》。但隨着巴方沒有放棄暴力襲擊,協議最終沒有得到落實,內塔尼亞胡以後的每屆以色列政府都對巴方作出了不同程度的讓步,以期徹底完成巴以和談,使得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迎來真正和平,但是結果卻是日益頻繁的恐怖襲擊和和談的一次又一次中斷。

  因此2009年內塔尼亞胡又重新執政,他在執政後發表了著名的巴伊蘭大學講話。“巴勒斯坦方面只有承認以色列的猶太屬性和放棄巴勒斯坦難民的迴歸權,我們纔會與巴勒斯坦人簽署和平協議。”內塔尼亞胡還表示,“我們準備承認巴勒斯坦民族國家,你們爲什麼不承認以色列是猶太民族國家?你們必須作出讓步,首先是在巴勒斯坦難民迴歸問題上作出讓步,僅此還不夠,必須承認猶太人民的民族國家,即保證以色列的猶太人屬性。”並說,我們希望與巴勒斯坦結束幾十年的爭鬥,實現真正的和平,以色列同意以兩個國家方案解決以巴爭端,但巴勒斯坦國不能有武裝。

  這種將以色列國家安全以及猶太民族居於以色列主導地位是巴以和談先決條件的做法是與以往以色列政府不相同的,當然巴方明確表示不接受,關鍵是此時美國民主黨奧巴馬政府繼續以往的做法施壓以色列促使盡快達成和平協議,但是即使2010年巴以重啓和談,雖然在兩國方案上有進展,但是由於哈馬斯和黎巴嫩真主黨對和談的威脅,致使協議未能有進展。此後奧巴馬政府加大對以色列施壓力度,更是首次在2016年聯合國關於以色列定居點決議上投了棄權票致使該協議通過,內塔尼亞胡在投票會後表示“安理會未採取任何措施阻止敘利亞50萬人遭到屠殺,卻對中東唯一的民主國家以色列進行指責”。內塔尼亞胡還在聲明中說,奧巴馬政府不僅沒有保護以色列免受聯合國侵害,而且還和聯合國串通反對以色列。即使面對奧巴馬政府的極端施壓,內塔尼亞胡仍然表示以色列不會在安全問題上妥協,堅持以安全換和平的原則,擴建邊境隔離牆,擴大猶太定居點,堅決打擊巴方恐怖分子。內塔尼亞胡曾經說過,奧巴馬政府執政時期給我了極大的壓力,但是我都抗住了。而經過內塔尼亞胡的努力,猶太定居點人數從2001年的21萬人增加到40萬人,以色列國內的治安條件也開始好轉,巴勒斯坦人肉炸彈恐襲事件幾乎沒有再發生。

  特朗普對以色列的助力

  2017年特朗普正式成爲美國總統,作爲保守主義者,特朗普改變了以往自由派政府通用的施壓以色列維護巴勒斯坦人的做法,認同內塔尼亞胡的安全換和平的理念,在《奧斯陸協議》框架下,更加註重以色列安全和現實狀況。

  內塔尼亞胡和特朗普在政治、外交甚至在經濟方面執政理念非常相同,在國內經濟政策上主張削減福利,推行私有化,減稅並精簡機構。對待反恐和維護國家安全上持強硬態度,並都主張對應更容易對恐怖分子判處死刑,在移民問題主張本國本民族優先。而在外交上更是強力打擊極端恐怖組織ISIS,並認同伊朗是中東和平最大的威脅,主張對伊朗持強硬態度,並且美國率先退出了伊核協議,重新對伊制裁,而內塔尼亞胡則同時公佈繳獲的伊朗核計劃文件,痛批伊朗不遵守核協議。

  在巴以和談問題上兩個領導人更是少有的合拍,認爲和談不能單方面向巴方進行無限制讓步,特朗普先後承認了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將美國大使館第一個搬遷到耶路撒冷。並承認對以色列國家安全有着極爲重要戰略位置的戈蘭高地以色列擁有主權。這些是內塔尼亞胡之前以色列總理都沒有得到的美國承諾。而內塔尼亞胡也在大選前宣佈將擴大約旦河西岸定居點並納入國土範圍。

  兩個領導人在巴以和談問題上改變了以往退讓的姿態採用強勢進攻方式,迫使巴方接受現實,放棄對以色列暴力,同以色列達成永久和平協議。特朗普更是大選前公開力挺內塔尼亞胡連任,兩個執政理念相同的領導人使得美以關係進入了二十多年來最好的時期。而特朗普在上任後任命其女婿庫什納制定的中東和平“世紀協議”也將在以色列大選後公佈。

  本次以色列大選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利庫德集團獲得2003年以來的最大勝利,他本人也有望超過以色列開國之父大衛 本 古理安,成爲以色列任期最長的總理,即使內塔尼亞胡大選前面臨貪污指控,以及和其在巴以問題上持同樣強硬立場的藍白黨強勢崛起,內塔尼亞胡依舊在大選中大獲全勝,這是以色列民衆對其多年來一貫強烈保護以色列安全、維護猶太民族主體地位的肯定。這必將對未來巴以和談產生深刻影響。

  (本文僅爲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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