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paro

*神Lancer X 人类士郎

*有性描写

狼嚎(上)
 

森林中传来了狼的鸣叫,很近,就在附近,因此士郎不由得紧张起来。

对于以森林为生,进行狩猎采集的人们来说是可怕的不祥之声,张开口,露出的是锐利的尖牙,穿过皮肤能立刻撕开肌肉,一想到这些就更加的害怕了。

身上能称上武器的只有一把小刀,要12岁的少年拿著这样的武器去和狼打架,怎么想都不会赢啊。

感叹到自己弱小的士郎,赶紧把捡到的柴枝和果累收好,背到背上,小心地穿过树林。

狼还是不断地在叫著,但渐渐微弱下来,就好像是在哭一样,揪起了士郎的心。

无法放著这仿佛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求救的声音不管,他开始寻找声音的源头。

 

『这无疑是自杀。』

 

如果有别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这样说吧,啊啊,我知道,很有可能会受伤,很有可能会死,心脏也在害怕地蹦蹦跳,但要作势不管绝对做不到。

很清楚这是有勇无谋的举动,但身体却停不下来,他拨开树丛,远处出现了两只狼,一只的脚被捕兽夹夹住了,流出鲜血,另一只就像是在安慰牠一样,坐在旁边轻轻地叫,原来那是两只狼一起发出来的声音啊,看到这个样子士郎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甚至大胆地往前跨步,不过也只到两只狼摆出警戒的姿势。

他们露出牙齿,从喉咙发出低鸣声,行动自由的那一只甚至压低姿态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士郎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蹲下来把自己的身姿缩小,表现出无害的样子并一边说:「我是想要来帮忙的,不会伤害你们的,拜托让我帮帮牠。」

 

狼还是维持警戒的状态,果然是听不懂呢,虽然这么想著,士郎继续尝试和牠们沟通。

「我只是想要把夹子打开,在这样下去牠会死的。」

在怎么喊也还是无用,他试著以蹲低的姿势慢慢靠近,就像以此为发动的号志,狼跳起,飞扑而来。

 

惨了,这真的大事不妙,明明就在眼前只差一点,就能救到那只受伤的狼了,难道只能止步于此吗?

就在狼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前一刻,士郎把背在身上的篮子用力甩出去,同时朝左前方滚出去,刚好闪过被篮子撞到地上的狼,他卯足全力,尽可能把每一步都跨到最大,快,要快,只要跑慢了点,后头的野兽就会立刻追上,咬断自己的喉咙。

 

――要杀了我,也等到我救完牠吧。

 

士郎喘著大气来到受伤的动物面前,野狼使出浑身的力量怒瞪著,那表情大概是他看过最可怕的东西了,爆著青筋的血盆大口警告敌人再靠近一步就会让你骨肉分家,心脏好像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剧烈地上下抗议,忍一忍,再忍一忍,他催促著身体,伸出手要把捕兽夹打开,手才刚碰到夹子,无情的牙齿就落在肩膀上,狠狠地咬下,痛觉传递到正在施力的手,麻痺感让他使不上力。

 

「呜啊啊啊啊――

越是去搬动夹子,牙齿就咬得越紧,尖锐的形状卡在肌肉里的感觉很不好受,痛得有好几次都快要忘了呼吸,忘了要怎么在手指上施力,完全是靠著仅存的意志力在动。

 

快点打开啊,快呀。

 

就在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掰开一点时,有什么庞然大物压上背来。

――不妙。

 

背部传来了警讯冒出冷汗,温热又黏稠的触感刺入脖子,很痛,可是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因为气管被尖牙堵住。

就这样,这就是我的末路了吗?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做,还没来得及救牠,还没,来的及……

 

氧气没办法灌进肺里送到脑袋,连最后的意识都将要断掉,迷糊之际有个人影靠了过来。

「喂,给我放开!」

士郎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两只狼像是接受到了号令,嘴巴快速地松开,鲜血在闭锁的血管中找到了出口,不断流出。

「虽然很弱,不过你这个小鬼还挺有趣的嘛,我欣赏你。」

青色头发的男人拿著朱红色的枪出现在他眼前,士郎无力地张开嘴,恍神地瞧著男人。

 

「夹子……」

声音像蚊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讲到一半就消失不见,被贯穿的气管早就没有多余的能力应付声带,已经是连呼吸都快要做不到了,可是士郎还是努力伸出手,摆到铁夹上,用上仅存的力气。

「啊,这个啊。」

男人蹲下,用一只手轻松地打开夹子,狼痛得叫了一声,但很快就站起来离开捕兽夹的位置。

 

――太好了。

 

看到这个样子的士郎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也放下全身的力量,顺著晕头转向的脑袋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血也好,痛也好,一切都好像轻轻地飞走了,视野中的颜色也全部凝聚在一起,仿佛彩虹被切成一块一块贴在视网膜上,最后化为黑色。

 

在黑暗中,好像还听到有什么人喊著小鬼,小鬼,是在叫自己吗?不管如何,嘴巴都已经张不开了,抱歉啊,最后默念了一声,意识就消失在血海里。

梦里响起的是窸窸窣窣的水声,是前往彼岸的河川吗?只要跨过这条河就再也回不来了吧,有点可惜,不过也只能走到这里,一只脚跨进河里,没有想像中的冰冷,反而有一种暖意,出乎意料的感觉让士郎觉得一点也不恐怖,明明就是通往黄泉的路上呢。

奇怪的是他觉得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用手去摸感觉湿湿滑滑的。

 

「什么……?」

睁开眼,滑溜的东西抚过脸上,让他吓得弹起。

「哇啊啊!」

「小子你醒了啊。」

狼的舌头正在舔食自己的脸颊,而远一点的地方则坐著一个青发男人正在拨弄火堆。

「什、什么啊?」

在经历过和野狼的奋战后,士郎对牠们的行动感到戒慎,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但狼还是不断往他身上靠,就像看到回家的主人一样那样兴奋。

「住、住手。」

「哈哈,他很喜欢你呢,就怕生的家伙可是很难得的。」

男人走过来,粗鲁地抚著士郎的头,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和狼的骚扰实在让他不堪其扰,身体紧张的就像铁块一样硬梆梆,要不是他对自己说要像个男子汉,可能眼泪就会奔驰而出了。

 

「没事啦,没事啦,不用紧张,他们不会再咬你了。」

「呜嗯……」

就算这么说还是很可怕,少了要救助人的那份勇气,也等于少了压抑恐惧的那份冷静,所以才会害怕。

「哇啊,哭了吗?坚强一点呀,小鬼。」

「没有,我才没有哭。」

睁大眼睛,不让眼眶内的泪水落下,超出眼皮的范围,不料,泛著的泪光还是被男人发现了,他将手伸了过来,在士郎的眼角一抹。

「怎么,不是哭了吗?」

说不出话来。

眼泪的结晶凝聚在男人的指尖,再顺著指头滑下,士郎盯著前方无法思考,自尊心和恐惧心都停止了骚动,心跳也好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另一只没有被带走眼泪,还储存著泪水的眼,放开了那些混合著盐分的珠晶,让它们滑过侧脸,他张著口面无表情,再忽然一跃而起,像是兔子般跳开,从坐姿换成右脚往前弯,左脚往后弯的蹲下姿态,张著的口呼著大气,眼微凸,肾上腺素开始在身体作乱,可是思考没有在正常运作,脑袋瓜里还是一团混乱,只有身体在私自行动而已。

男人看著士郎,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哈哈哈,真是麻烦,该怎么说……」

 

他拍打脖子和肩膀的连结处说:「伤口,好了吧。」

「欸、」

这么说来,我应该要死了才对。

身体被獠牙贯穿,流出滚滚血液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么,自己为什么还活著呢?

掌心抚上脖子,不管哪里都摸不到伤口,伤口蒸发了,变成空气地不见了。

「因为你的英勇表现让我看的入迷了,所以就帮你一个忙啦!」

「也就是说,这是你治疗的吗?」

「嗯,谢谢。」

隆重地鞠了躬,记得老爸曾经叮嘱过,受到别人帮助就是要好好道谢。

「喔,很有礼貌嘛!这孩子也要对你说谢谢呢。」

刚才的狼摇著尾巴又开始舔食自己的脸颊,唾液在脸上滑来滑去这让他很困扰。

 

「不,我什么也没做好……」

不但没有成功把捕兽夹打开,还差一点就要死掉,因为自己的不成熟他黯淡地低下头。

「虽然很弱,不过勇气可嘉啊。」

「是吗……」

拼上性命也只换来勇气可嘉四个字,虽然不后悔这般举动,却深深体悟到自己的弱小,接下来要做什么努力才能弥补这份不足呢?虽然擅长远距离的弓箭射击,但近距离却不是办法,比起同年龄来的矮小的身材,在对峙时形成了阻碍,一想到这个,就很不是滋味。

「喂!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一声把士郎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啊、没有,只不过……在想、怎么样才会变强啊。」讲到后来越说越小声,越觉得不好意思。

 

「嗯〜因为小子还小嘛,虽然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可以空手制服他们了。」

他们,指的大概是男人正在摸的狼吧,这让士郎的心情很复杂,真想像这个男人一样长得高高壮壮的。

「要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啊。」

「嗯?嗯――这个、大概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了吧。」男人再次抚上自己的头。「人类啊,就别太勉强了。」

歪起头,对于这句话不是很懂,从根本就不一样是甚么意思。

「你不是人类吗?」

「就是这么回事。」

「神明大人?」

想起长者说的,关于住在森林里的神明的故事,一直以来,都以为那是遥远的神话故事而不当一回事,不过看到他使唤狼,还治好了自己的伤口,就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故事中的神明大人。

「确实――是有些人类会这么叫我啦。」

「哇!这不是很厉害吗!」想到了神明的事迹,不由得佩服了起来,蛋想到了他们的一面,又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不过、你们会吃人的吧……」

 

「会喔。」

「哇……」

这应该不是,要把我养胖了再吃掉的节奏吧,但是要逃走,从这个男人还有狼群中逃走又要怎么做?眼睛扫过四周,巨大的洞窟有一处太阳光照进来出口,就算使出全力冲过去,在到达前,早就会被狼给吃掉了吧。

「不会吃了你啦,看起来又不好吃,而且,和人类那边也有定下誓约,所以不会吃的。」

「誓约?」

「我送你回去吧。」没有回答士郎的问题,男人站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也搞不清楚这是哪里吧,更何况人类本来是不能到这里的,越过界的人都要杀掉呢。」

杀掉,男人是这么说的,结果还是要死吗,可是却又救了我,真是搞不懂,生死操之在他手中,活像是小狗嘴里的玩具。

 

「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啊,不是说了不会吃你吗。」男人看著士郎咬紧下唇说。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很麻烦啊。」男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算了,把这个戴上吧。」他解下了缠在手上当作护手的布条,递给士郎。

「把它绑在眼睛上。」

接过黑色的布带,士郎犹豫著,是要乖乖照著他的话做,还是逃走,要活下来的话,应该选择什么?逃走的话就如刚才所设想,毫无胜算,只能赌一把在另一个选项上了。

闭上眼睛,戴起布条,眼前所见只剩下一片漆黑,寸步难行。

忽然,有人碰触他的肩膀和大腿,双脚被带离了地面,失去重心让他吓得叫了出来,同时他感觉到自己靠在某种厚实的东西旁,终于理解到自己是被男人抱了起来。

「走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人跨出步伐,仿佛和风融为一体般快速奔腾,穿过林间,大气打在身上,发出飒飒的声音,全世界都因速度而狂飙, 好似森林的树木在互相竞逐,然后被男人远远抛在后头。

 

「怎样?这速度不是盖的吧!」

男人感觉到士郎挺起上半身,看不见却抬高头,想从绷带底下观察世界。

「嗯……这个,好厉害啊。」

对于士郎而言无疑是股新鲜的体验,恐惧逐渐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年少特有的激昂。

跑了一阵子不见男人放慢速度,也不见他喘著大气,以人来说脱离现实的体力,这果然是神明啊,士郎如此想著。

跑了三,四十分,甚至更久,士郎被放了下来,解开布条,所见的是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村庄。

 

「到这里就会走了吧。」

「嗯,是的,谢谢。」

轻巧地说了句我走啦,男人就快速消失在士郎眼前,士郎呆呆望著他失去踪影的方向几秒后,才走下山坡,从坡上看下的村庄一片祥和,就和往常回家的样子一样,前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事,好像是在梦里,而不是现实。

今天的事,对谁都没有说,因为就连自己都怀疑起了真实性,其实是在森林里睡昏头了,作了一个荒诞的梦,这么想后,也就没有去在意他了。

直到后来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确认了那天所经历的,并非午后的白日梦。

 

 

 

 

 

那一天,平常很照顾自己的老奶奶来向他道别。

「士郎,可以过来一下吗?」

老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捧著几尾腌渍的鱼,向他招手。

「怎么了吗?」

「这几条鱼给你。」

「可以吗?这么多?」

望著竹篮里的那几条鱼,都是平常吃不到的好货色,所以不敢收下。

「没关系,不过别让我家媳妇知道,不然她又会生气了,好了,快收下。」

「嗯……」

 

既然这样也只能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把食物妥善放好,再将篮子还给奶奶时,她皱起眉头苦恼地笑说:「跟切嗣说过会好好照顾你,不过也我这个老太婆只能做到今年了,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最近要入冬了会很辛苦,不过在发育期还是要好好吃东西,知道了吗?」

「知道了,可是――

「士郎,我走了以后也不要难过。」

摸著自己头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好哀伤,明明是她说不要难怪的。

 

「奶奶。」

「保重了。」

她的神情就跟秋日的森林一样沧桑,将要叶黄树枯,人去未归,冷空气吹在身上打了自己一个寒颤。

 

因为那些话实在让人在意,所以士郎偷偷跟了上去,在老奶奶的家前,有著村长和几个壮士背著竹篓走进去,里头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从窗格瞄过去,那几个男人拿出竹篓里的食物,然后换成老奶奶跨进竹篓里,接著那些人就动身前往山上。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置信看到了什么,士郎想都没想就跟在后头一路到了森林,森林中那条不能越过的界线前方,竹篓被放在地面,人们也开始散去,确认周遭没有人后,他才向竹篓靠过去。

 

「奶奶!」士郎拔腿冲竹篓的旁边。

 

「士郎,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士郎的到来,老妇人差点惊讶地跳起来,缺了牙的嘴吓得合不拢。

「我很担心妳,所以――」他想背起竹篓,手却被奶奶给打掉。

「不可以,快回去!」

「可是,妳……」

「不用管我了。」苍老的声音在飒飒风中显得更加年迈,像是雨要把落叶打下一样,这叫士郎怎么放的下。

 

「我没办法放著妳在这边。」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握住士郎的手。「但是听话,快回去。」

奶奶左顾右盼,似乎在防备些什么。

「你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和切嗣交代呢。」

「为什么要把妳放在这里?」

起先,奶奶只是抚著士郎的手,才断断续续地开始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了,这个村子的事,我家啊、最近要添孙子了,那个媳妇就一直吃,粮食都不知道够不够,马上就要下雪,在这样下去,不是孩子走,就是我走,那就我走吧,反正一把老骨头也快动不了了。」

「这样子……」

听到这些话,让士郎更难放弃了,他咬著下唇,努力隐藏就算入冬的寒冷也压不下的情感。

 

「好了,快走吧。」

她拍拍士郎的背,以哄著孩子睡觉把节奏安慰少年,好像唱著摇篮曲,这样的举动让他想起了,每次梦到那场大火时,爷爷总会握住小手陪著他一起入眠,虽然说寿命自有期限,但看著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消失,那个痛是怎样都止不住的。

「虽然这话很任性,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家的孩子。」

「嗯,我想要在这里陪妳。」

奶奶生气地说出,不可以赶快走,并用力推他,士郎只好假装离开,时不时回首望去,经过一段距离,就在想要找个位置躲起来时,他听到附近传来脚步声,就年迈的老人来说实在过于轻快,所以并不是奶奶,而是另有其人。

士郎拔腿狂奔,身体只想著要早一步到达,哪怕骨子快要散了,哪怕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围在竹篓旁的是几只狼,还有,青色的神明立在那儿。

「真是麻烦啊。」

神明不耐烦地这么说,宛如狼在低鸣,苍色的冷风把心藏冻结了,内心闪过完蛋了,却来不及反应,在那刻停顿中,男人的脚正中了自己的肚子,身体往后方的树木飞去,头在受到冲击后缓缓滑落至地面,视线一跳一跳,仿佛有了自由意识不受脑袋控制,抱著肚子匍匐前进,连方向也搞不清楚,只管前进。

 

「哈啊――

响起了叹息的声音,以及落在头上的重重一脚,士郎陷在土里不能呼吸,挣扎著,摆动著,都是徒劳无功,眼看就要气绝,动也动不了,压住头的脚拔移力道,他得救了,同时也失败了,对贪婪著空气感到安心,同时也感到羞耻。

过了一段时间,当回过神之后,看不到神明,也看不到狼,更看不到老奶奶了。

作为代替,竹篓里放著鹿,旁边则放著山鸡,山猪还有野兔,他们已经称不上为动物,而是食物。

看到这些士郎多少也明白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伴随胃被掏干的恶心感,村子发放的肉品是从哪里来,自己完全没没想过,一直以来,自己的性命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就跟那次的火灾一样,摀住耳朵,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人也不要救,就可以活下去。

一路晃下山,明明心中的一角像是缺失了什么,心情却比想像中平静,是因为接受了死亡是必然的结果吗?还是跟自然的规则妥协了?在狩猎时,猎人也背负死亡的风险同理,还是把这认定为恶的话,自己和全村的人就都是共犯,所以才不能这么想呢?一边踩著迷惘,一边回到家中。

 

隔天,动物的肉被发给村里的每一户人家,众人脸上浮现的笑容,尽是满足与幸福,士郎端详许久,无法从开心的表情移开视线,别人欣喜的样子让他的心感到满足,肥美油花孕育的不只是生命,还有为了多数而生,而并非个人的精神。

 

生活如旧,士郎继续过著他在森林里采集,然后做成工具的日子,唯一的差别是,偶尔会在森林碰到摇著尾巴靠过来的狼只,第一次看到时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狼也会有这般像狗一样的举动,而且原以为是做出那种事之后神明大人生气了,所以要派狼来吃他,结果狼却表现出善意,在碰到多次后也渐渐习惯了,也敢试著摸摸他们的毛。

 

有一回,在摸著软绵绵又舒服的毛时,狼用鼻子顶著他放在地上的竹笼,露出期待的神情,起初还不懂是怎么回事,才想起来今天抓到了山鼠,士郎把山鼠拿出来说:「要吃吗?」

本来是想拿来当今天的晚餐的,但看著狼闪闪发光的眼睛,实在拒绝不了,就死了心把山鼠放在地上,牠大口大口地撕起肉,吃到一半,就把剩下的部分推到士郎跟前。

「不吃了吗?」狼理所当然没有回应,只是一直盯著自己。

「这样啊。」

士郎摸摸牠的头。

拍掉食物沾上的泥土,在装回笼子里,然后起身告别。

 

虽然山鼠剩下的样子有些凄惨,不过,不能浪费大自然的恩惠,这都是大家努力出来的成果,所以不能浪费。

用这样的心态做出好吃的料理,再一个不剩吃个精光,就是对食材最大的尊重和感谢,除了这之外,每每有因为意外而诞生的孩子和已经无法劳动的老人到山上去时,他也会默默跟在后头,是要寻找那一丝救赎的机会吗?亦或是要见证那一刻,才对得起自己还活在世上?还是,这是自己能表达感谢的方式?脑袋整理不出一条绝对的答案,只能盲目地寻找下去。

 

偶尔也有几次差点被大人们发现,好在脚程快才来的急躲起来,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往自己藏身处看过来的不是人类,一直以来都采取无视态度的神明,向著这边看,眼神接触到的那一刻,士郎回想起当时快要死掉的情景,身体开始发冷,可是他没有逃走,已经下定决心要目睹到最后一刻,神明瞪著他一会儿,把供物和恩赐物交换后就走了。

 

又被放了一马,但却感觉不到生命获得安全后的欣喜,而是陷落更深地苦恼漩涡,有时候会想只要神明不在,就不会有人牺牲,大家就可以进到更深处的森林猎捕动物,可以吃的饱穿的暖了,但有这么简单吗?别说要杀死强大的神明了,人类连狼的利牙、熊的爪子、甚至是雄鹿的角都不一定赢的过了,那又怎么觉得,能在强大的自然之下存活呢?

如果村子觉得这是幸福,那么就是幸福吧,心中的天秤慢慢往「全」,而非「一」倾倒。

在那之后目光接触的次数增加了,不过神明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出手,似乎不碍到他,都还在神明的容忍范围内,只是每当红色的双眼投射过来,心就会像是被刺中一样,对他的恐惧感在内心漫开。

 

 

 

 

就这样过了四个冬至,将要进入夏天最热的时候,士郎被村长给叫过去。

 

「要我做森林守卫吗?」士郎问道。

森林守卫是看守那条不能越过的界线,阻止人接近神明住所的职务,不是神使那般传达神喻,或是执行神明派达任务的身分,更像是个惹人厌的守门人,而且神明大人在村里就像是不能多说嘴的怪谈,要不是实际见过,自己可能还会当作是传说中的角色吧。

 

「说老实话我是不太希望还没结婚的年轻人去干这种事,不过有妻小的……又没人想来做,明明有吃有住,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挑剔。」

村长自个儿在那边碎碎念,显得很不耐烦,不过不光是村长,在场大人们的神情都带著一股暗沉。

 

「请问――

「昨天晚上的事,你知道吧。」

村长以严肃的口吻打断士郎,让他不由自主挺直背。

「我是有听到、一些声音……不过……」

 

昨天晚上,吃完晚餐在做训练时,听到有人频繁走动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音量的谈话,有什么不平静隐藏在月夜中,被这样的异常吸引,士郎悄悄跟著聚集的人群,大人们带著火把和农具走山上,一摇一摆的火光让人产生了森林在燃烧的错觉,仿佛是那天的缩影,脑海又开始放映往昔夜晚的熊熊大火,回忆的火焰烧起脑髓,脑髓快要因为那不存在的热度融成泥浆。

 

之后的路程,士郎也不清楚是如何驱使自己的脚步,只是一直跟在人群的后头走著,走了好长一段路,前方出现一栋木制建筑,已经有一些人站在房子的外头,和后来到的人不知在说什么,隔了一阵子,众人从屋子里抬出一样物体,深怕它见著光似地用衣服紧紧包裹。

 

人群在暗浊的森林里找了一块地,翻开底下的土挖出一个深邃的动,接著物体被扔进深渊,用土覆盖在其上,再也回不到地面。

那个物体究竟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脑海闪过一个可怕的答案,他们把本来是活著的物体掩埋,让它永不见天日,那是为了亡者祈福的仪式,还是为了掩埋证据所做的行动,理性告诉自己应该要赶快离开,抢在大人下山前,士郎先快步回到家中了,以为逃过了一截,但如今被叫到此处,难不成是事迹败露了吗?

 

「多亏了前任惹怒神明,我们才要处理这种烂摊子,要不然那也是个美人啊。」忽然有人开口说。

「给我闭嘴!」

村长大骂说著轻浮话的男人,但那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句子令士郎在意的不得了。

「惹怒……神明?」

「小子你给我听著,别给我对神明的女人出手,不然就等著只剩一颗头回来。」

 

不用提醒,士郎也已经领会过那个蓝色神明的可怕之处,不过神明的女人,指的又是什么?对此,他提出了疑问:「请问,神明的女人是?」

经过片刻的沉默后,村长说:「那个还在决定,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收一收东西后天就要上山。」

简单打发士郎的问题后,就把他赶出去。

 

后天,除了村长和一些大人们,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女,士郎知道她,虽然家住的有段距离,不过偶尔也会看到她带著弟弟或妹妹在田边作事,俨然是个妈妈的样子。

她为何会在这里,还没等士郎开口大人就警告他说:「想活著就别对她动手动脚知道了吗?」

比自己还高壮的男人压著头威吓,就算不这么做,自己也不会做什么事的,等士郎回答了声是,男人才把手移开。

 

也就是说这名十四岁的少女,是作为神明的新娘到这里来的,了解的那一瞬间脑子好像被掏空,思考剥离了神经,因为如果不这样就快要无法忍耐愤怒,尤其是看著少女泫然欲泪出来的样子。

 

「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当新娘吗?」

「哼,这年纪都已经可以生出孩子了,乳臭未干的小鬼。」男人语出恶言。

「什……!」

「喂,别那么说,你这样只会让她更害怕不是吗?现在人已经够难找了,别添麻烦啊。」

另一个人制止了男人的鲁莽,并无言地示意士郎不要惹事。

 

安分守己就好了吗?

 

士郎的心底燃著沉静之火,山丘上的风不断吹打下来,也吹不散这团火,路途中他不时回望缩著身子的少女,少女双手紧握,僵著肩膀,以柔弱之姿做出最大防备,大家对于她害怕的姿态视若无睹,婚嫁队伍宛如送葬的列队,山丘的房子是墓碑,等待新娘自己入棺。

到达昨天晚上看到的木屋后,众人留下他和少女,士郎向少女做了自我介绍,得到的却是满脸的不信任和更加退缩的反应,没办法只好先把带来的东西整理整理。

 

这栋硕大的房子不知比自己家大上了几倍,也不像村子里多数的房子一样使用木头和稻草粗糙地建起,工整的木片筑成地板和墙,多数的房间也都铺有榻榻米,且有纸门作为隔间,其中一间房围著绳幔,这大概就是大人们说的新娘的房间,循著纸门的缝隙看去有一张白色的被褥,纯白无暇彷若少女的胴体,蓝色的情感滑进胃中,再把胃里的东西翻搅出来,胃液灼烧喉咙,眼前是一片惨淡的青色,和那个男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如狼如野兽如同暴力,撕裂了士郎的想像,他倒抽一口气,觉得不该再想下去,也不该续待在此处,因此决定回去看看少女的情况。

 

在能塞九、十人也绰绰有余的起居间,少女缩在角落筑起自己的防壁,两只眼睛盯著士郎,无言地诉说著勿近勿扰,可是这样的防备反而激起士郎的焦躁,他没有办法不去保护,不去保护的话心会比刀割还要痛,仿佛回到快要被火炎熏黑的那天般,但不能再沉浸其中,想要强迫自己走出那天的回忆,开口问了她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少女垂下头不作声,没有办法,士郎就擅自决定晚餐的菜单了,米和蔬菜一起在锅中熬煮,热度诱发出蔬菜的清甜,渐渐散发香味,希望能让她提起精神,把这样的心情放进料理里,作为魔法的调味料就能让菜肴更好吃了吧。

 

「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陶醉在调理美味的佳肴中,平静的时间足以让人忽略烦恼,他准备了两人份的碗筷,看著米饭冒出热泡,等待料理的完成。

这时,远处传来了动物的叫声,狼嗥划破了夜晚,步步逼近。

 

士郎几乎是跳起身挡到少女面前,连为何这样做都不明白,顺著恐惧行动而已,于门外,不断重复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好危险,好可怕,作为生物的本能告诉自己根本不该这么做,但是如恶梦般的回忆却在剥离自我保命的行为。

 

士郎拿出了短刀严阵以待,白刃对准门口,但是有人从后方拉住他的衣服,少女忍住发抖,摇摇头说:「不要这样。」

 

为什么――阻止自己的原因不用问也知道,少女所做的才是正确的选择,明知如此却放不下刀子。

 

「你会死的,大家也会死的。」

她的话在搅动心,言语的铲子把埋藏的东西翻出,可以的话希望少女不要再往下说了,可是她依然张开口:「我不希望看见有人死掉。」

 

少女说出了心底话,她的自我牺牲,以忍耐压缩自身幸福的方式士郎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所以坐立不安。

 

「就算很痛苦也无所谓吗?」士郎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她垂下头又抬起眼直盯著士郎看。「难道你想要害死大家吗?」

 

「不……」

刀子垂下。

村里所有人,那并不是他承担的起的数量,自己能背负的,只有名为卫宫士郎的这条生命而已,只有这个,是自己举的起的重量。

 

嘎嘎――

喳喳作弄的门扉响起噩耗,门被打开了,少女快速地往角落退去,而自己和血红的野兽双眼对上,仿佛心脏被一口吞下撼动身体,蓝色的神明不带感情地朝这边走过来,先是看了看士郎手上的刀子,再弯下腰瞧瞧士郎倒冷汗的样子。

 

「你打算要做什么?」

张开有犬齿的口,那尖锐的牙仿佛在刺伤士郎以前被狼所咬的地方,像是嗅到创伤残留的血腥味,青色神明的视线勾住他的脖子道。

 

「要杀了我吗?」

恐惧在这一刻贯穿全身,呼吸似乎停止了,虽然害怕手上的刀却握得更紧,可是该把害怕刺向何方?一切都没有头绪,一切尽是无谋。

 

「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是赢不了的。」

神明的大手压上士郎的头,太过巨大的力量差遮断感官,人类在不可抗力之下唯有死一条路的感觉,但在错觉快把自己扼杀之前,手就快速离开了,然后朝少女的方向迈开脚步,可很快又停下。

 

「喂喂,真的假的,这不还是小孩吗?」

他对著身材贫弱、在同年龄中也算娇小的少女说。

「我对小孩子没兴趣,换一个吧。」

「换、换一个……」士郎惊讶地脱口而出,他觉得这种话不是该轻易说出口的。

 

「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会对小孩出手的混帐?」

「不是――

「那个,我可以做好的。」

少女哽著泪水打断士郎,她站直身子想要赢过胆怯,但在接触上神明冰冷的双眼又立刻缩了回去。

 

「老是哭哭啼啼的,我也没兴趣。」蓝色的神明皱了皱眉。「虽然说要年轻的女人,但可不是小孩啊。」

「可是,村里没什么年轻的女人了。」

少女鼓足勇气,这是今天第一次,士郎看到她不是哭丧而是坚韧的一面,但士郎反而更加苦恼,他觉得大家的幸福不该是建立在少女的坚强上。

士郎没有动作,可是手上的刀仍未放下,五指扣著渴望帮助他人的心。

 

神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一晃,随口叹道:「嘛,

男人也可以啦。」

「小子你勉强还在我接受的范围内。」

 

「欸。」「蛤!」

士郎和少女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啊?

士郎完全无法理解。

 

 

 

 

少年的身躯被推进门内,广大的房间中央是白色的被铺,他撇了一眼身后的男人,退路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只能朝中央前进,虽然内心喊著来就来啊,但看到棉被的瞬间又有了临阵脱逃的想法,神明一脸贼笑地拍拍被铺,他对于自己紧张的样子挺有兴趣,嚷著快点坐下

身体僵硬地跪下,那刹那棉被纯洁污垢的柔软快要让自己跌坠,不知该做什么而四肢著地呆著,神明嬉嬉笑边说不用那么紧张,接著伸出手碰触士郎的脸。

 

「我是Lancer。」

「我是……士郎。」

「喔!多指教啦,小子。」

游走于唇颊的指尖令人战栗,身体被转向陷于柔软之中,柔软并非温柔乡,那是泥沼,深陷于其中无法脱逃,对士郎来说落下的吻并不舒服,它夺走了安稳,带来了不宁。

 

想要挣脱吻,却反而落入了尖牙的陷阱,Lancer的牙齿刺穿了嘴唇,铁锈味在口中绽开,这和恐惧的味道一样,柔情之类的甜言蜜语并不存在,在这片林中存在的只有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等待弱小一方的命运就是进入猎食者的胃袋。

惧怕在壮大的欲望中渐渐升腾,和接连不断的痛处一起相处的是持续思考的脑子,士郎感觉好像只要一停止思考,脑子就会被痛苦所散发出来的热度给融化而无法忍耐,木板因晃动发出的喀达声刚好掩盖不堪入耳的羞耻,两种不同的感官正试图分裂身体,快要濒临崩坏。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下子,野兽就会放开自己,但这样的想法只突显了天真,时间慢得难耐,只能不断用更多思考去麻痺,可是与无情慢的时间相反,身体正快速地被撕开,那慢仿佛是假象,其实世界正以高速在运转,马不停蹄地前进后退。

 

当思考填充到最满后就什么都无法想了,士郎仿佛放弃般让野兽肆无忌惮地啃咬,旧伤作痛的同时又增加新的伤口,好疼,血顺著伤口流窜,点点滴在无垢的床铺,如暴风般把原本的洁净都给搅烂。

世界在泥浆中达到最高点,那一刻,名为情欲的暴力在体内炸开,思考完全断开,什么都进不去脑内,唯有空空一片。

猎食者的爪牙放开手腕,徒留士郎的一身残骸。残骸摸著棉被,棉絮塌陷的地方刚好可以塞下一个人,恰似棺木不大也不小,原来这条白是丧衣的白而不是婚纱的,但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心满足了,不是少女而是自身踏进棺材真是太好了,肉体的苦痛和精神的屈辱在完成帮助别人的那刻变得不算什么,并非无垢的床铺又似最初那般洁白。

 

 

 

 

早晨在鸟叫声中苏醒,意外睡的很沉,连梦也没有一觉到天亮,少有的没有梦到那场大火的早晨

跌跌撞撞地起身,回首地板,脑袋动的第一个念头是得洗被子了啊,就像小孩子不想让人看见尿床的痕迹,士郎把沾染污渍的部分包在里面,包起被单走出房门,十秒钟就能通过的走廊变得漫长,脚步拉不开,就像有人拿针戳想阻止自己前进,这样能在上午把棉被洗好晾干吗?还得做早餐,到森林中巡逻,韩后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回来做晚餐,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担心做不完的士郎皱著脸经过起居间,看到少女坐在那边,在看到他的瞬间立刻靠过来。

 

「谢谢你,昨天的粥很好吃」少女说「我刚把它热了,请来吃吧。」

「谢谢妳不过,我得先去洗被子。」

「那个就交给我好了。」

「不不不,我自己洗就好了。」

「请交给我吧。」

少女想要接过士郎手中的被子。

他闪过少女的手,忍痛带著用具奔出门口,还不忘大喊「不用了,我等一下就会回来吃饭。」

 

拖著脚总算走到水边,山上的水清而浅,远离人境,平常河流两岸总会聚集人群,是村庄的洗衣场,汲水处,浴室以及厕所,人类所有的藏污都会被水带走,就像现在溶于溪水的血渍,在透明的液体中颜色越变越淡,可是不管怎么搓揉还是会留下少许痕迹,对死都不肯脱落的那一点痕迹士郎很在意。

怎么办啊――

蹲累了,倒在溪边休息,微微阳光沿著溪水一路洒落到脸上,早晨暖烘烘的太阳就跟刚煎好的饼一样舒服,肚子也感到饿了,差不多该回去吃早饭,士郎慢慢地坐起要再努力最后一次。

 

把湿漉的棉被再次拖往水里,视线可触及的树丛晃动著,是风在吹动树林吗?但只有那一处在动也太不自然,脑中闪过了野兽两字,全身的血液立刻冻结,这才意识到没带武器在这片森林乱跑是多危险的一件事,士郎在原地蹲低慢慢向后退,先拉开距离等下才有逃跑的空间,但光是这样移动下身就刺痛不已,能不能跑得像平常一样快是个很大的问题,可能找根粗点的树枝打一架还比较有胜算。

 

「那个……

从后方出现一个身影把士郎吓的叫出声。「哇!」

少女端著托盘站在跌坐地的士郎旁边和他干瞪著眼,稍待片刻才将其放于地。

「我把早餐带过来了。」

「谢谢不是,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很危险的。」

还没从惊讶中回复的士郎叫道少女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继续说「还有,我想你可能会需要这个,生姜跟白萝卜对去除血渍有效。」

除了盛著粥的碗,托盘上还有小碟子摆了切片的白萝卜。

 

「啊谢谢妳。」

士郎羞涩地躲避视线,一心想要回到刚才戒备的状态来逃离这尴尬的气氛,但少女却把碗递过来,说著请用,看士郎没有要接下就推得更靠近快要撞到脸上。

「等等一下我会吃的,会吃的,等我洗完就好。」

「我来洗就可以了。」少女如此说。

「不,我自己来就行。」

誓死都不会把这条被子让出去,士郎紧抓著被单配著萝卜片一起搓洗,结束后他回头看,少女垂头捧著碗,如丧家抱著骨灰飘散抹不去的阴沉,她暗浊的神情仿佛在脑袋重击,士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才想到自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呃那个,妳叫……

「樱,我叫樱。」

「樱,谢谢妳特地帮我送过来,还告诉……这个方法。」

虽然感到害羞,但该道谢的时候就要好好道谢,多亏了她才能去掉脏污。

可是,听到感谢话语的樱却更加难过。

 

「对不起……

「怎么了?突然这样

士郎看著樱低下死气沉沉的脸纳闷自己讲错话了吗?而少女给的回答却像失去了心一样痛。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剥开自己的胸口,没有伤却感觉到剧痛,士郎握紧拳头:「这不是樱的错,这个、」他绞尽脑汁,硬是从薄弱的思考里挤出一些东西安慰对方。

我希望能帮助樱,所以妳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了,呃……?」

少女倏地抬起头,把碗推到士郎的眼前,并抢过洗好的被子往木屋的方向回去,而士郎还搞不清状况坐在原地。

「怎么了

 

 

 

 

因为走不远,下午只在附近的林子绕一下就回去了晚餐时试著和樱开扣说话但她又回到最初不理人的状态好不容易进一步的关系又得重头开始了

这天晚上神明并没有来,之后几天他也都没有过来,连狼的嚎叫跟身影都没有出现在林间,不过成群的鸟儿仍在天空飞,划过一颗又一颗的树丛,然后在拉弓射箭下殒落,士郎执行守卫工作之余也会进行狩猎,给落地挣扎的鸟最后一刀,更强大的力量使牠失去飞翔的自由,再也回不去蓝天。

把飞鸟放到竹篓里,回家又是一天,樱已经提前把晚餐做好,汤滚著,锅中冒著热气,少女跪坐在旁等著自己才开饭,如同钉死在墙上的标本无所动静,对士郎所说得我回来了毫无反应,但士郎不放弃再次尝试跟她说话。

 

「今天看到屋顶有些地方坏掉了明天想要来修,所以早上我会先到村子里去拿材料

但樱专注在饭菜上没有回应,失败了,这一天也跟昨天一样没有进展要怎么让她展开笑容呢这项任务真是意外地艰难要是能知道樱喜欢吃什么就好至少能用自豪的厨艺展露手脚

晚饭在士郎单方面的谈话结束,当以为一天要这么过去时,屋外传来了声响,仿佛冷水往头上倒,微累的身躯都清醒了,真傻啊,竟然觉得日子可以轻松过下去。

门开了,随风而入的青蓝色就像午后暴雨令人措手不及,用开心的音调说著我来了,与室内两人截然不同的情绪混入,仿佛是要把郁闷冲走,神明大动作地靠近,还不忘带著嘻笑举起雉鸡:「怎样身体还好吗

 

……大概还好吧

一周多前现已复原的痛处还历历在目士郎避开了视线但蓝色仍不断靠过来

「是吗?那就走吧。

「啊

神明把失去生命的鸟类塞给樱挽过士郎的手臂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搭住肩往房子深处带,临走前士郎往樱的方向看,少女的双眼紧紧盯著这边轮转,直到走廊底端消失,这几天和樱少有的接触让士郎很在意,脑中尽是她挥之不去的双眸,直到肩上被狠狠掐了一下。

 

「你现在应该要专心在这里吧

「啊抱歉

回过神来才感到大事不妙,房间的门已近在眼前,逃不了,不对,是不能逃,身体再次被推进房内,夜晚就要开始了。

 

 

 

 

 

还是没能习惯兽类的游戏。

想想也不奇怪,自己的身体本就没有可取悦他欲望的构造,不过是凑合用的半吊子。

而且,也不想习惯,心底排斥把这作为『正常』亦或『日常』,所以不要萌生惯性才好,会感到痛苦正是并未习惯的铁证,因此反而松了口气。

早上起床后重复著一周前的举动,大清早就到溪边洗被子,但今天的天空阴云连绵,只希望别下雨。

多亏了樱的建议,这次很快就洗好被子,回到屋子中吃早餐。

 

「早安啊

惯例的招呼又被樱给躲过,真是头疼啊,虽然说要好好保护女孩子,但切嗣却没教他该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因而为此苦恼。

在森林踩过一片又一片的落叶时不断为此烦恼,但并非自己踩踏叶片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是动物还是人类?为了确认,士郎一步步往那个方向靠近,在树林另一端映入眼帘的,既不是动物也不是人类,而是神明,蓝色头发在晃动下散发冷澈,身体对那个颜色产生反射性的惧怕,可是脚步却向著了魔般未停下,他跟在那对自己来说过于巨大且无法理解的生物后头,哪怕靛色是通往黑暗的入口。

 

神明所带领的狼偷偷朝自身的位置瞄了好几次,气味和声音早揭露了行踪,但神不予理会,来到了到过好多次的地方,放著竹篓祭品的林地。

今天的主角是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因为家里孩子太多而决定献给身当作贡品的婴孩熟睡著,神明将他交给狼,狼的牙毫不留情但也不带来多余的痛苦,在睡梦连一个鸣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前往另个世界,这是,看过无数次的神的『慈悲』。

神将赐给人们的礼物放进竹篓后,如同称赞般轻拍狼的背,接著毛绒绒的犬科动物就晃著尾巴跑走了,被狼吸走视线后转回去对上的是冷冷的赤眼,联想到血、联想到曾经见过的朱红的枪、联想到杀意,脑袋像是被冷水泼醒,又像受到重击而晕眩,神朝隐身处靠近,为什么要靠过来呢?士郎本能地开始后退再后退,直到被粗大的手抓住。

 

「为什么要逃啊

「没没有为什么啊

士郎在心里抱怨看到那个样子任谁都会想逃吧,可以的话很希望Lancer能放开他的手但两人的距离只有越缩越短

 

「这不是在逃走嘛算了」握住腕的手抚上士郎的脸颊「我很可怕吗

不知该如何回答,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旧伤在作祟,使人忆起受伤时的景象,穿刺而过的荆棘拨开不该向外开启的门,零落地在颊上留下片片残白,正是现在他所碰的处所,以及缓缓移动过去的唇。

 

「呐、小子,叫我的名字试试看

他移开压在唇上的指尖,士郎一时转不过思考地看著他,这么做是何故?虽然不懂但还是乖乖地照做:……Lancer

 

「对就是这样」他绽放灿烂的笑容

「晚上见,士郎。」

临走前,Lancer留下一个吻在士郎的唇上,让他羞红地驻在原地不知是好。

 

 

 

 

 

糟糕的梦境每隔几天就会来把他往房间推进,半推半就地让衣物落下,然后不情愿地在蹂躏中喘息让思绪放著迎来早晨。

可是,今天却不太一样没有一下子就把他压在身下

两人坐在床铺Lancer的手先是轻轻游走在士郎的肌肤然后落下点点的吻在脸颊

 

「放松点啊」在某一次唇嘴相交结束后Lancer这么说

「放……就算不放松也没关系吧」

「既然要做当然是舒服一点好吧难道说你喜欢痛吗

「怎么可能啊

「那就放松放松

舌头伸进去挑逗口腔,可是僵硬的身体非但没有化开,反而变得更近似于铁块,抱著一块铁实在了无趣,Lancer很快又松开口,厌烦地喃著好无趣。

 

仿佛一盆冷水浇上头,因逗弄而发热的脑袋立刻凉掉,取而待之的是另一种热度,怒意。

「什么啊,我可是、很认真的。」士郎说。

「可是你并不想做嘛。」Lancer整一整衣服「我也不喜欢勉强人,不做也可以。」

神明给予自由选择的权利,士郎一瞬间犹豫了,如果他选择弃职务而不做会如何?

 

「如果我……不做的话会怎样

「就换个人来做
此时此刻士郎明白了,他必须要取悦这个人才行,不能像是摆在祭坛上,冷冰冰的祭品一样,拉住Lancer的衣服他说「教我该怎么做

 

「嘿――

被士郎宛如上战场前做好觉悟的表情勾起兴趣Lancer露出尖牙盘算要如何料理掌中的猎物

 

 

 

 

 

 

已经连上钩的鱼都不算俨然是砧板上的食材盘中的佳肴罢了

听从他的指示以无法想像的方式挑起舌头、动著腰,忍住痛缩起下身,连希望自己的声音变得悦耳这种可怕的愿望都出现了,脑袋随著情事的进行越来越奇怪。

 

在脑子快要裂开时传来了低沉的耳语,是甜甜的情话,为菜肴增添风采的砂糖,可是士郎只想把他推开,不想要情话,祭品不需要情话,完成仪式才是祭品必须尽的义务,为此感到难熬,仿佛比生理上的痛还要痛,比塞满欲望的苦还要苦,迷迷蒙蒙推著,挤著拒绝,但两个躯体的距离不增反减,汗脂交叠越近越是反胃,声音也越来越响,好像直接在脑子里回荡。

 

喂,小子,叫我的名字吧。

 

不要、不要――

心声被喘息给盖过苦苦挣扎

 

野兽继续请求就像是他才是弱势的那一方

呐,士郎。

         士郎。」

 

住手――

不要再说了――

 

放弃了挣扎

如同失去什么似地,如同舍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士郎哽著喉咙说出

 

Lancer――


 


后记:
有一些地方是参考楢/山/节/考而来的
人为了生存所做的残忍跟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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