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act Sheet - Ravenna, Paris,2003 ? Paolo Roversi

就我個人來看,時尚關乎著自我和內心,它或許是在你找到最合適自己的東西或者風格以後,所達到的一種舒服,愜意的狀態。

Charlotte Rampling by PaoloRovers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它也是一種絕對的無拘無束和高度的自主權,即使年逾半百也依舊身著華麗繁複,「本該」出現在花季少女身上的服裝。

Lalbum photo de CharlotteRampling

從廣義上來說,Fashion is Everything. 它從不侷限於時裝,髮型和妝容潮流,時尚可以是不同的社會現象和風氣。大到電影開場前播的廣告片段,cafe 裏放的音樂,小到地鐵上幾個小姑娘在談論自己喜歡的偶像,公園長凳上老爺爺在看的報章雜誌,當下火遍朋友圈的遊戲,各式各樣的生活形態,引起你思考的一切......

「A Woman Of A Singular Charm」Freja Beha Erichsen by PaoloRoversi for Vogue Italia October 2007

往狹義角度看,也不妨將時尚理解成一種帶有創造性的表演。這麼一來,Runway 上的服裝展示和時尚雜誌大片就是它的最常見表現。不管怎麼說,時尚與攝影一直有著微妙而親密的關係,因此,每每談及時尚,總繞不過時尚攝影。

Paolo Roversi Studio

數碼產品日新月異的今天,人們看似每天都在接收著海量的信息,但除了有著嚴重同質化,碎片化特性的過眼雲煙,大部分人連消化幾行字的耐心都沒有。所以,這也是一個讀圖時代。

「Mirror, Mirror」by Paolo RoversiSofia Mechetner, Julie Hoomans,Sara Dijkink for Dior Magazine Summer 2016

在全民拍照的「手機攝影時代」,按下快門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後期只需要幾個 app 就足夠,社交網路上的點贊、投票數和良莠不齊的比賽獎項成了大家判定一張作品是否優秀的基準。

Audrey Marnay with PaoloRoversis Deardorff 8x10 camera,from Vogue Italia, October 1998

不過,也總有那麼些人,完全不受時代風向與科技產品快速更迭的左右,傾其一生,全心全意地堅守著自己熱愛的事,帶著一份只用寶麗來 Deardorff 大畫幅相機和只拍肖像的「固執」,為時尚界留下了數之不盡的珍貴影像。

Paolo Roversi presentation atSpeos Studio, Paris

說的就是這期的主角,有寶麗來王子之稱,久負盛名的時尚攝影大師 - Paolo Roversi

第一次知道 Paolo 的時候,不禁呆了幾秒。原因無他,就是意外地發現收藏夾裏相當一部分的肖像攝影作品均出自他手。這是 Paolo 鏡頭下的 F 王子,是不是跟印象中的她很不一樣呢。

Freja Beha Erichsen by PaoloRoversi for Vogue UK, April 2008

我是個重度的眼控患者,對「眼睛裡有星空」,長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的人極其迷戀。而在 Paolo 鏡頭下的人物都擁有一種共同的,且致命的吸引力——眼神特別深邃,力量十足,攝人心魂,叫人一眼難忘。

Natalia Vodianova by PaoloRoversi for Egoiste, Paris 2002

「Camicia Bianca」 - Kate Moss byPaolo Roversi for Vogue Italia, February 1996

Paolo Roversi 於 1947 年出生在義大利北部的艾米利亞-羅馬涅區(Emilia-Romagna)拉韋納省(Provincia di Ravenna)的省會拉文納(Ravenna)。這是座歷史底蘊非常深厚的城市,曾分別是西羅馬帝國、東哥德王國、拜占庭帝國的首都,也是義大利的世界文化遺產之一。

Paolo 對攝影的興趣緣於 1964 年的一次西班牙之行。旅程結束後,他在家鄉當地跟另一位愛好攝影的郵遞員 Battista Minguzzi 在一個地窖裏建起了暗房,主要用來處理自己平時拍的黑白膠捲。沒過多久,一位叫 Nevio Natali 的職業攝影師將他帶到自己的工作室,成了他的第一任老師。順帶一提,Paolo 的長時間曝光習慣正是從他身上學來的。

1970 年,美聯社(The Associated Press)向 23 歲的 Paolo 發起了第一項合作邀請:到威尼斯的墓園島——聖米凱萊島拍攝美國著名詩人 Ezra Pound 的葬禮。那年,Paolo 與好友 Giancarlo Gramantieri 在家鄉的 Cavour 58 開了一家攝影館,為當地的名人拍攝肖像。按正常的劇情發展,他多半會步入新聞攝影師的隊列。但現實總是出人意料,照相館成立一年後,Paolo 有幸結識了一位來自瑞士的攝影師,《ELLE》當時的藝術總監——Peter Knapp

這位傳奇人物曾在佩皮尼昂高等藝術學院任教,1955-1959 年間是《Nouveau Fémina》的藝術總監,還先後兼任過《Vogue》《Stern》《Time》《Sunday Times》,以及 Andre Courreges、Emanuel Ungaro 的工作室的特約攝影師。當然,他也有自己的攝影工作室。到了 80 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再次受邀擔任《Décoration Internationale》《Femme》的藝術總監。

Peter Knapp 非常喜歡這位充滿幹勁的年輕人,並熱情地邀請他到巴黎。但當時 Paolo 沒有立刻啟程,直至兩年後,他才決定到巴黎看看。

Autoportrait with Saskia, Paris,July 2011, by Paolo Roversi

初到巴黎那年,Paolo 在一家雜誌社當記者,沒有什麼名氣。因為經濟原因,他不得不為生活發愁,那時只得將狹窄的公寓改造成影棚,由於空間不足,連牀和衣櫃都得移走。後來透過相關朋友介紹,才開始接觸時尚攝影,潛心研究攝影大師的作品,當中包括擅長黑白人像,被《紐約時報》評價為:「他的時尚及肖像攝影定義了近半個世紀的美國影像風格」,最偉大的時尚攝影師之一 Richard Avedon;被譽為「肖像攝影史的活化石」的美國當代攝影師 Irving Penn;20 世紀作品最大膽、風格最具爭議性,以「情色」攝影見長的 Helmut Newton Guy Bourdin

Polaroid 8×10 camera

跟多數人將世界級的攝影大師奉為追求偶像不同,影響他的都是一些籍籍無名的照相師傅,比如 Saverio Marra,Mike Disfarmer。而他收藏的第一本攝影畫冊,則是由美國電影攝影師 Paul Strand 和義大利劇作家 Cesare Zavattini 在 1954 年合作出版的《UN PAESE》,裡面收錄了義大利北部小鎮 Luzzara 的村落風貌和當地人的戰後生活。

一直專註於肖像攝影的他也相當崇拜英倫女攝影師 Julia Margaret Cameron。有意思的是,Julia 的攝影之路,竟然是源自 1863 年女兒送給她的一臺相機,她拿起相機拍照的時候已經將近 49 歲了。區別於當時主流肖像照的呆板,她十分擅長捕捉人物的情緒,拍出來的照片不是空洞無力,而是看得見靈魂的。這一點,Paolo 與她頗為相似。Julia 主要為社會名流拍肖像。儘管攝影生涯不長,但也留下了不少富有維多利亞時代特色的經典創作。

來到巴黎的第二年,Paolo 順利進入英國攝影師 Lawrence Sackmann 的工作室,成為了他的助理。Lawrence 出了名高度嚴苛,沒幾個助理能在他手下幹得長久。這個「慣例」卻被 Paolo 徹底打破了。Lawrence 習慣用同一臺相機和閃光燈,設備、器材不變,但對於各種新鮮的拍攝形式和手法毫不避諱。這麼說來,Paolo 多年來對相機的「從一而終」也頗有幾分 Lawrence 的影子。於是乎,這趟的巴黎之行,讓他下定決心長居巴黎,至今已幾十個年頭。

Guinevere van Seenus by PaoloRoversi for marie claire march 1996.

在那裡,Paolo 掌握了一名專業攝影師應有的大部分技能,打下了結實的專業基礎,「固定的只是三腳架,眼睛和腦袋是自由不受拘束的」這樣的思想也是在那時受 Lawrence 影響,逐步形成的。九個月以後,Paolo 結束了這份助理工作,開始了自己的自由攝影師的道路,為時尚雜誌和品牌拍攝。就這樣,過了大概五六年,經濟情況大有好轉,Paolo 纔在巴黎的第 14 區買了棟樓,打造了第一個私人工作室。

Paolo Roversi photographed in hisstudio circa 1981 in Paris, France.

八九十年代正是高級時裝行業最輝煌的時期,像 Christian Dior、Yves Saint Laurent、Hermès、Valentino、Givenchy、Louis Vuitton 這一類品牌紛紛向 Paolo 拋出了橄欖枝,許多大牌雜誌都指定跟他合作,一時間,整個歐洲時尚圈都因他沸騰。此後的幾十年,Paolo 享受著一線明星般的待遇,大畫幅寶麗來相機+12 英寸的 Dagor lens 也成了他終生的標誌,儘管 Paolo 偶爾也會使用難以保存和極易刮傷,帶負片的「Type55 4×5」寶麗來黑白相紙。

比起一些攝影師動不動就出外景,Paolo 更享受棚拍,除了因為他以肖像拍攝為主,還因為他帶著如此大的「座機」,跑來跑去太麻煩。即使是處於當下這個人人都追求速度的時代,他依舊不緊不慢地用著最原始最複雜的手工操作機器,嚴謹地對待每一張作品。

模特們跟他的默契也相當好,被攝者通常都能很快放鬆下來,安靜且自然地進入狀態,而他本人對模特靈魂最深處最動人一面的挖掘,也實在沒有幾個人能與之相比。即便「攝人無數」,但總有幾個模特是他最喜歡拍,跟他關係也最好的,水果莉 Natalia Vodianova 便是其一。

Natalia Vodianova by PaoloRoversi for i-D Spring 2010

較為近年的作品中,我最喜歡的是這組。2014 正值 Vogue 150 週年誕辰,Natalia 身著 Dior、Chanel、Armani Prive 的高定登上了俄版的封面。

Natalia Vodianova by PaoloRoversi for Vogue Russia December 2014

那一年,Natalia 誕下第四個孩子 Maksim Arnault,還特地請來為 Paolo 為她拍下一張餵母乳的照片,作為禮物送給丈夫 Antoine Arnault。

倆人合作的次數多到數不清,Paolo 算是見證了不同人生階段的 Natalia了。能夠交上一個這樣值得信任,放心把自己所有照片都交到他手上的攝影師好友,真是件溫暖又幸福的事。

作為一個常年在攝影棚內工作的攝影師,Paolo 最獨特的一點在於,他更喜歡利用窗戶外的自然光。雖然有時不得不用專業攝影師最愛的 Balcar 閃光燈和HMI燈,但更多的時候他會手持 Maglite 鎂光手電筒,往模特身上打光,就像畫家拿著畫筆在空白的畫布上作畫一樣。另外,低瓦數,光線微弱的鎢絲燈也是他最常用的光源。當然,這些都比不上外界的自然光。於 Paolo 而言,太陽光是任何「人造光」都無法替代的,那是其他光線的基礎。

Kirsten Owen by Paolo Roversi forPhotographies Magazine in 1993

Vogue Italia March 2016 Couture Supplement -Valentino, by Paolo Roversi

也許你會好奇,Paolo 拍過那麼多美人,他的另一半呢?這就是他鏡頭下的妻子 Laetitia

他的妻子 Laetitia Firmin Didot Didot 的後人,這是個家族姓氏,Fran?ois-Ambroise Didot 發明瞭字型大小標準,Firmin Didot 設計出了現代主義襯線字體的典範,說白了,這個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字模雕刻師,為印刷和翻譯作出過了不起的貢獻。Laetitia 天生就氣質不凡,是那個年代的頂級名模,各大奢侈品牌的寵兒,氣質好到不得了。這不,看一眼就彎了。

都說那個時代的纔是真·超模。咖位去到哪兒,看這張硬照就一目瞭然啦 ,斷然不是現在的網紅模特能比的。

Naomi Campbell, Louise Vyent,Cindy Crawford and Laetitia Firmin

Paolo 還有一個跟其他攝影師截然相反的習慣:他很少去看時裝秀,如果他要去看就一定是「空手」而去,絕對不帶相機。對此他的說法是,他要用雙眼去看,而不是鏡頭。確實啊,如今人們帶著相機拍下一張又一張的快照,按下快門成了一件很「廉價」的事,能帶著一顆真誠的心去觀察去發現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Paolo Roversi & LaetitiaFirmin Didot(妻子) - Dauphin - Palais de Tokyo, 2015

Paolo 從不故弄玄虛,簡單,直接,能讓人一眼抓到重點的構圖便夠了。所以你不難發現,他的作品中,拍攝主體基本都在畫面中央。單純好看卻沒有感情的照片就像一個華麗的空殼,而他的許多肖像攝影作品在告訴我們,時裝攝影並不是流於表面的。背後沉澱了攝影師看過的電影,聽過的音樂,潛藏心底的夢境,記憶。攝影師不單單是記錄者,在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講故事的人。

超長曝光時間是他的「招牌」,1 秒、2 秒、3 秒是最多用的,但 20 秒、30 秒也不少見。哪怕畫質會因此變得模糊,往往是臉部對焦清晰,而其他部分就像被煙霧籠罩著那樣。頻繁使用大光圈也使得他的許多照片景深過淺,但這在另一方面也造就了一種迷離,夢幻的色調。迄今,Paolo 已經拍了三十多萬張寶麗來。他的快門永遠只有不夠慢,但幾乎不會出現短於 1/4 秒的時候。寶麗來 Deardorff 大畫幅相機固然是永恆不變的忠實搭檔,但他也不會抗拒偶爾使用 Leica 和 Linhof。「Why not?」是 Paolo 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生活中充滿未知與各種可能性,墨守成規絕不應是創意工作者的特性。

關於修片,他自己表示已經習慣了接受照片原本的真實模樣,但要是有客戶提出需求,他倒不介意用 Photoshop 去稍加潤色,但堅決反對作過多的修飾。技術革新沒問題,但個人風格必須永存,這是 Paolo 的原則。Honestly, it is so.過度的修改,會讓照片喪失最初的生命力。

Paolo 除了熱衷於定製和收藏背景板之外,還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圖書收集狂,他的工作室就像個巨型的圖書庫,收藏了過萬冊的攝影書籍,而且最「喪心病狂」的是,他會為每一冊書都編好碼錄入電腦,正如他將每塊背景布都詳細記錄在案般嚴謹。

為記錄這些年的創作歷程,Paolo 在 2005 年發行了《STUDIO》,總共印了 1000 本精裝版,不僅如此,他書都是手工製作的,求質不求量。最為矚目的始終是 1999 年出版的《NUDI》,Paolo 邀請了一眾 Top Model 全裸出鏡,堪稱一本世界超模圖鑑。

Guinevere van Seenus Paolo 最為鍾愛的另一位模特,在出鏡《NUDI》時不過二十齣頭,往後十多年間,他們一直保持著不錯的合作關係。像 Natalia 一樣,Paolo 記錄了 Guinevere 從稚嫩到成熟的點點滴滴。

2008 年的 5 月 21 到 6 月 27 日,Paolo 還在紐約的 Pace/MacGill 畫廊,舉辦了為期一個多月,以倆人名字作為主題的攝影展。

Paolo 的佳作不勝枚舉,但不得不提的就是他跟冰雪女王 Tilda Swinton 的合作。不瞞你說,如果你是 Tilda 的迷妹,那麼你圖庫裏那些她的照片,很可能都是 Paolo 拍的。他曾表示,為 Tilda 拍片的體驗的確跟拍其他模特很不一樣,作為一名出色的演員,她身上擁有其他人無法企及的表現力,那種對角色的超強詮釋力讓許多人都為之折服。

Tilda Swinton by Paolo Roversifor LUomo Vogue , September 2008

Tilda Swinton by Paolo Roversi , Paris (1996)

Tilda Swinton by Paolo Roversifor Pomellato

Paolo 的兒子也深受他的影響,效仿父親當年在地下室建暗房一樣,在家裡搭了個處理膠捲的傳統暗房,女兒則擔任左右手。

最後,用《STUDIO》的一段序作為 Ending 吧:「我每天一早就到攝影棚,???在這裡度過了大半輩子。這是我的工作室,??有我鍾愛的相機,?鏡頭,?膠捲底片,?燈光設備。我的攝影棚是挑高的長方形空間,?地上鋪著老舊的木地板,??朝北有扇落地大窗戶,?像座清空了的小劇場,??按需要隨時可以改造空間、重新打造時空背景,??使任何場景都成為可能。這片小天地裏的春夏秋冬或是天干地支,?都由我支配,?現實與虛幻間的界限早已消失,?就像其他藝術,?有時虛構卻造就了更出奇誘人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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