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歲，靠做童模年入百萬

　　像商品一樣被人挑三揀四

　　父母辭掉工作給娃當經紀人

　　七八歲就和父母賺錢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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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童模被親生母親腳踹的視頻不斷在網上發酵。當地婦聯着手介入；淘寶隨即下架由該童模拍攝的童裝照片。110家淘寶童裝店主聯名呼籲：爲規範童模拍攝行業、推動童模保護，拒絕使用在拍攝過程中存在損害兒童權益行爲的一切圖片與視頻。

　　“妞妞“媽媽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踹竟把童模這個話題，踢上了熱搜。

　　9日，杭州一位女童模被一名成年女性踢踹的視頻在網上熱傳，引起廣泛關注，且一直在熱搜榜上久居不下。

　　該視頻一經流出，便引起網友憤怒。事後多方證實，視頻中的女童模名叫“妞妞”，今年只有三歲，因爲長相甜美乖巧，在淘寶和抖音都有一定知名度，而飛踹女童的那位女性，就是”妞妞“的媽媽。

　　事件發酵後，有合作商家公開表示，他們曾提醒過妞妞的媽媽，妞妞接的單子太多了，孩子喫不消，有點脾氣是正常的，讓她跟孩子說話時注意點，但她沒有聽進去。

　　在輿論的壓力下，4月10日凌晨，一個自稱是妞妞媽媽的微博用戶發表了道歉聲明，稱只是她動作過大讓大家誤會了，她並沒有傷害孩子的想法。

　　不僅被踹還被衣架打

　　但這一道歉網友並不買賬，這幾天，更多疑似“妞妞”媽媽打孩子的視頻流出，再度被頂上熱搜。

　　很多網友質疑，這次的視頻曝光或許只是冰山一角，是否還有更多童裝模特，或多或少存在暴力、超負荷工作等情況；而妞妞媽的這一腳，也徹底踢爆了童模產業光鮮外表下的殘酷一面。截至目前，該事件已引發人民日報、光明網、央視新聞等多家媒體關注。

　　據中商產業研究院發佈的《2018-2023年中國童裝行業市場前景及投資機會研究報告》顯示，2018年我國童裝市場銷售規模達1660億元。

　　隨着童裝市場規模的擴大，童模行業逐漸形成產業鏈，一位業內人士稱，不少父母憑藉抖音等平臺將自己孩子打造成 “網紅”，再簽約成爲童模賺錢。普通童模一天“工作”8小時，“日薪”平均4000元，網紅童模則會更多，有的還要排隊預約。

　　一個孩子養活一家人

　　“我自己是攝影師，我都不會讓我的孩子出鏡。”第一財經資訊就此採訪了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資深網店攝影師。

　　他表示，童模行業有其存在的需求，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的童模行業還是比較正規的。

　　有合同、一般有經紀公司，孩子的拍攝時間也不會太長。“一般三個多小時就休息一下，多個小孩輪流拍攝，不會十幾個小時盯着一個小孩拍，但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上述業內人士所說的其他地方，就是業內有名的湖州“織裏”，這裏也是全國最大的童裝生產基地，被稱爲“童模鎮”。

　　據浙江新聞此前報道，織裏鎮約有9000餘家童裝企業。當地童裝企業聘請模特的方式各不相同。規模較大的企業會選擇直接將業務外包給童模公司,或者是自己簽約比較有名的小模特。這樣的費用往往較高；規模相對較小的童裝企業則會選擇自己挖掘童模。

　　受市場影響，童模的身高多介於100cm到130cm之間，因而孩子的黃金年齡在三歲到七八歲，大的也有十歲左右的。

　　每逢週末，童裝攝影基地都是一派繁忙。孩子們擺姿勢，做表情，模特範兒十足。有經驗的童模一小時能拍15—20套服裝，平均每套還不到4分鐘。

　　時薪500至上千不等也有“按件”計價

　　大城市會把童星、童模當磨鍊孩子的一個機會，但對於很多沒有條件的父母來說，童模就是養活一家子的“出路”。

　　“有經紀公司的還是比較正規的。像視頻上那種情況，往往父母就是經紀人。”上述資深攝影師表示。

　　童模一般有兩種計價方式。一種是按小時算，一些規模較大的童裝企業往往是按小時給錢。

　　以上海爲例，由於拍攝成本較高，多數外資或合資服裝公司纔會選擇。整個產業也比較規範。常規流程是：經紀公司或經紀人提供給企業童模卡，企業再從這堆童模卡中挑選條件合適的孩子，經紀公司的抽成一般在30%上下不等。

　　僅這個挑選過程，在從事電商行業的吳小姐看來，也略顯殘酷。“一屋子人看着一張張童模卡評頭論足，這個胖了、那個太醜，從年齡到氣質再到表情，就像商品一樣被挑挑揀揀。雖說是工作，但我是不會想自己小孩被這樣比來比去的。”

　　童模每小時收費差距也很大。外國人或混血兒的收費相對較高，1000元/時，甚至兩到三千每小時都有可能。中國孩子如果爲大品牌拍攝，收費也在500元/時左右，工作時間不會超過八小時，當中還包括了休息、喫飯等。

　　“三四歲的孩子，拍兩到三個小時就會有情緒問題，公司一般會找兩三個孩子輪流拍，這樣其他的小模特就可以休息或出去喫點東西。”

　　另一種模式是按件計價，往往在“織裏”這類童裝重鎮用得較多。因爲企業本身規模不大，且童裝單價也就一兩百塊。；爲了節省拍攝成本，服裝廠家會直接與孩子家長談價格，再找攝影公司壓價，最大效率地完成拍攝。

　　拍一套衣服便宜的60-70塊，貴的一兩百甚至更多。熟練的孩子一小時甚至可以拍到20套，爲了節約拍攝成本，一天拍十幾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厲害的孩子一天賺一兩萬，一年賺三百萬都有。

　　上述攝影師表示，這些孩子的父母，會舉家搬到攝影基地方便接單拍攝。當地拍攝的風格也較爲成人化。

　　“化妝、做髮型、塗口紅、熟練地擺動作，完全不像孩子，就像流水線的商品。大點的孩子（七八歲）已經會和家裏人分錢了，而且也適應了這種生活，來錢容易也願意幹。“

　　因爲童模的黃金時間就也就三四年，在高薪吸引下，有些家長沒給孩子上幼兒園、甚至還有推遲上小學來拍攝的童模。“這幾年把一輩子的錢都賺了，還讀什麼書呢？”

　　被父母提前收割的人生

　　在妞妞事件發生前一週，GQ刊發了一則長篇報道《逐夢童模鎮：媽媽，我們明天幾點拍照？》

　　報道中，GQ提到一個日進30000元的小模特，她今年10歲，上午7點起牀上學，下午4點半放學，放學後媽媽再帶她去拍攝，“常拍到晚上十一二點。趕上旺季週末，夜裏一兩點才收工”。這樣的日子，她過了7年。

　　高強度的工作，稀少的睡眠，再加上童模的身高限制是130cm，有的家長擔心孩子長太快，甚至還會刻意限制孩子的進食量和睡眠。

　　“之前拍攝的時候，和一對童模母女一起喫飯就完全不管孩子。她甚至對我說，喫得少點也挺好，能多賺兩年。”上述電商從業者吳小姐表示。

　　專家：難界定童模是童工 法律需細化

　　近兩年來，童模行業一直存在爭議。

　　4月10日，人民法院報官微質疑此事稱，廣告法對於未成年人可否代言廣告有明確規定。廣告法第三十八條規定，不得利用不滿十週歲的未成年人作爲廣告代言人。

　　但廣告代言人和童模從定義上有差別，二者的界限模糊，一次性支付勞務費的童模拍攝與表演，同樣不會被納入規制範疇。童模不一定是代言人。

　　此外，目前《憲法》、《勞動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刑法》以及《禁止使用童工規定》都有對未成年的保護，並界定是否屬於僱傭童工。

　　比如《禁止使用童工規定》明確規定，國家機關、社會團體 、企業事業單位、民辦非企業單位或者個體工商戶（以下統稱用人單位）均不得招用不滿16週歲的未成年人。

　　但該規定第13條又界定了哪些不屬於僱傭童工，包括“文藝、體育單位經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同意，可以招用不滿16週歲的專業文藝工作者、運動員。用人單位應當保障被招用的不滿16週歲的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保障其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

　　而且，童模很多並未與商家或經紀公司簽訂勞動合同，這也給商家和部分家長打了法律“擦邊球”的機會。

　　截至昨晚，已有110家淘寶店聯名呼籲規範童模拍攝行業，推動童模保護。

　　“商家與品牌聯合起來，嚴格規範童模拍攝，嚴禁一切粗暴對待兒童的行爲，拒絕使用一切在拍攝過程中存在損害兒童權益行爲的圖片、視頻。”

　　包括光明網等官方媒體也紛紛發聲，呼籲儘早規範起這個行業，不能讓孩子天真的童年迷失在金錢和名利場。對於那些利慾薰心的父母，法律也要及時敲打：孩子不是你們的，孩子的人生是屬於他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