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三天沒睡了,每次閉上眼腦海總會浮出那場車禍的畫面,他依稀記得那天晚上他從新竹要返回臺北,快下交流道前,他看到左前方車道白色的三菱房車輪胎似乎有點問題,整臺車左晃右晃的,阿祥還特意觀察了一陣子,才剛以為應該沒事吧,沒想到那臺車突然變換到他車道上,白色車輛緊急煞車,阿祥也緊急煞車。 

  

  兩臺車撞上了,阿祥頭腦一片空白,只有耳邊隱約的救護車聲音。

  

  阿祥在醫院醒來的時候,看到父母在牀邊緊張的神情,阿祥看了看四周,急診室?另一頭傳來女性的哭喊聲,「老公!你不能死阿!我不相信這是真的,老公,老公,嗚~」,哭聲慢慢減弱了,剩下片片斷斷的啜泣聲。

  

  阿祥後來才知道那哭聲就是張太太,張先生到醫院前就死亡了,他們的四歲小孩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張大了眼睛在急診室走動,張小弟走到阿祥的病牀旁的時候,阿祥又突然感到一陣頭暈。

  

 真正的惡夢是出院後,阿祥被檢察署依過失致人於死求處一年六個月,阿祥簡直快崩潰了,他還只是個菜鳥老師,研究所畢業後考了好幾年纔有學校讓他任教,雖然學校不在他的故鄉臺北,但新竹到臺北這距離他還是能接受的。

 

 那天他下完課後想返回臺北的家,沒想到途中就發生這場車禍。坐牢?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阿祥從小到大都是模範學生,當上公立學校的老師更是讓家人感到光榮,現在被抓去坐牢,以後還有學校會要他嗎?

 

  前途茫茫,阿祥有時候恨不得當時死的是他自己,會不會比活著來得輕鬆?

 阿祥猛灌了一口高粱,他想起前天的調解,張太太跟那個年輕的法務主任一開口就要求賠償1200百萬!阿祥心想我這輩子有沒有能賺到1200萬都不知道。

阿祥的律師很客氣的說:「目前交通事故鑑定委員會鑑定出來是無法鑑定肇事責任,都還不知道誰的過失比較大,1200萬真的是太多了點,我們當事人今年27歲,剛當老師才半年,他們家也只是經營小喫店

「你的意思是我先生死的活該嗎?」張太太的拍桌聲讓阿祥全身抖了一下,阿祥的律師嚥了嚥口水:「張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場事故大家都不願意發生,我們也很有意願要負起責任,但這個數額不是一般人能負擔的。」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先生死了,你們現在這種說法,乾脆我給你1200萬,叫那小夥子讓我撞撞看!」張太太惡狠狠的說,阿祥的媽媽也生氣了,站起來對著張太太一陣痛罵:「你以為我們願意撞死你先生嗎?是你們突然變換車道,阿祥來不急煞車才撞上的,算起來是阿祥比較衰。」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是 張 太太的聲音。

後來整個局面混亂,相互叫罵聲不斷,阿祥只覺得耳朵轟隆隆的,什麼也聽不到。

阿祥把剩下的高粱一飲而盡,他看到電視上藝人因為酒駕撞死婦人的,藝人去靈堂還被家屬追打的畫面,阿祥笑了,邊笑邊朝著電視說:「誰叫你是活著的人,活著的人都該死,哈哈。」,阿祥把高樑瓶丟進垃圾桶,走進廚房從冰箱再拿出一瓶高樑。

他拿著高梁走到頂樓,癱坐在天台上,喝了一口高樑,那種從喉嚨灼熱到胃的感覺他很喜歡,自從發生這事故後,阿祥對很多事情都麻痺了。

酒,是他唯一還能感受的東西,他當然知道人命不能用價錢衡量,如果他可以,他也願意盡全力補償張 太太,但他真的被逼到絕路了,家裡每天都接到張 太太的電話,罵他喪盡天良,又說要找黑道教訓他,其實他無所謂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努力了20幾年竟然被一場車禍給毀了,又要去坐牢,還要賠光家中積蓄。

想到這阿祥的視野被淚水模糊了起來,怎麼死的不是我?阿祥喃喃自語,他一口氣喝了半罐高樑,順手將鞋子從頂樓丟下去,聽到咚的一聲,阿祥又笑了,23樓掉下去應該穩死吧。

他躺在天台意識漸漸飄遠,先睡一覺再說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人生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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