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桃花已落英,綿綿細雨把我的思緒牽回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姥姥身體很好。
姥姥是位虔誠的基督徒,是位愛花的人。她住的老屋小院裏種植了牡丹,月季,菊花,牽牛等各色花。還有石榴,香椿和梧桐等樹木。一隻貓曬着太陽,永遠是那慵懶的可人樣;三兩隻母雞,在小院裏踱着步。偶爾母雞們也和貓一樣,喜歡讓姥姥摸摸它們的頭。特別是午飯時分,母雞們也會跟姥姥討吃的。吆喝聲和揮手都不能把它們趕出屋子,姥姥會使出殺手鐗,邁開小腳,輕推帶抱攆出去,關上門。小可愛們被髮配在門外唱“咯咯”歌了,姥姥怕小淘氣們弄髒屋子。印象中姥姥的屋子一直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姥姥的臉上總帶着慈愛的笑容,唱着歌,會不時的摸摸我的頭,叫着“小蘭妮,小蘭丫”,我會故作生氣地捂起耳朵“太難聽了,我不叫這個。”姥姥這時似乎很得意“就這個名字最好聽。”好想再聽到那久違的聲音,有姥姥的老屋小院最美。
記得姥姥窗臺上偶爾會放個鼠夾,那段時間貓生病不在了,偶爾會有老鼠光顧。有天夜裏居然真的聽到了什麼聲音。
老屋是茅草頂,木門窗,土胚牆。年久失修,門窗都有縫隙。晚上臨睡前,姥姥會邁着小腳,動作緩慢的把門縫塞緊,用門栓拴上門,最後會用一根扁擔給門加上雙保險,頂上。這樣如果有老鼠等來,窗臺上的鼠夾會起作用。夜半忽然被響動驚醒,起初以爲是姥姥起夜。小聲叫了姥姥,沒應。摸了摸,姥姥就睡在我的身旁。隱約感覺那聲音來自窗戶,以爲是風也沒太在意。因爲以前從沒見到鼠夾夾到老鼠,差點把它當成了擺設。問過姥姥,姥姥似乎有點忌諱老鼠這兩個字眼,常用“那個小東西”把話岔開,好像說了容易把那個不速之客招來,我也就不再問她。轉而問過表哥,表哥知道的多得多,能講出一堆好玩的事。
繼續躺下,用被子蒙上頭,偷偷露出兩隻眼睛朝窗戶那看,似乎一陣又沒了聲音。剛剛閉上眼睛想繼續休息,窗戶方向又傳來了響聲。壯着膽子,睜大眼睛想看個究竟,可是屋裏黑漆漆,連個影子也沒瞧見。“姥姥,姥姥”,我怕姥姥的耳朵不太靈,很大聲的叫,姥姥還是沒聽到。我又把頭蒙上,推了推姥姥。偏偏姥姥醒了,窗臺的聲音又沒了。後來到底是蒙着頭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窗臺上的鼠夾果然不是擺設,夾住了一隻大老鼠。只是不記得姥姥怎麼處置“那個小東西”了。後來姥姥又養了一隻貓,她特別愛貓。貓真是個可愛的動物,既能陪伴姥姥,還能給老屋站崗。
2009年的一天姥姥起不了牀了,生病了。
躺在牀上的一個月期間,姥姥是清醒的。那時我家大兒子纔出生不久。母親和親戚們一直陪伴在姥姥身邊,聽母親說,姥姥一直在問“蘭蘭,什麼時候回來?你們都有孩子了,我也沒有心事了。”同齡的親戚朋友中,我是最後一個結婚生子的。她一直希望我早些結婚,深怕好的都被別人挑揀走了,把我剩下了。姥姥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我回去看她,所幸那時她已知道我的大兒子已經健康順利的出生。總以爲姥姥還會像以前生病一樣很快好起來,可是她真真切切地走了。始終會有遺憾,儘管姥姥從來都不會怪我。
老屋在一場大火中成了斷壁殘垣,屋內牆壁上的耶穌像和姥姥貼的花鳥金魚畫都化爲了灰燼。當時姥姥因爲搶救她的《聖經》受了傷,所幸她很快恢復了健康,所幸石榴樹還在。
夢裏去過千百回,腦海裏回放過往。一桌一椅,一鍋一碗,一牀一被,一屋一院,一點一滴,都含着溫暖,都凝着情感,在腦海裏深深地烙了印。
不想說再見,一段生活的印記。我們會見面,在夢裏,姥姥在那,曾經的老屋小院。
姥姥在天堂會福佑我們,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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