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4日,克羅利大樓,柯林登市南區;當地時間12:55PM─墜落後9小時42分鐘)

 

    特殊行動特勤隊(Special Task Unit),簡稱特動隊,是臺灣政府軍事的先鋒,為了臺灣在國際上的利益與安全從事著絕對隱匿的海外軍事行動。

    特動隊不單注重在戰場上的作戰技能,也要求電子資訊情報上的傑出。因此,有的特動隊小隊設置情資官,專門負責這一方面的事務。

    喬就是瑞臣這一小隊的情報資訊環節,也幾乎沒有她不能破解的程式與系統。

    而且,她的官階還是上士呢。

    跳脫傳統的官階制度,所有的行動執行隊員其實都沒有官階,只有隊長、副隊長和隊員。但是有時特勤隊也會跟臺灣的情報員或是其他特種單位執行合作任務──只有在此時才會啟用官階,並且是在特動隊服役時的唯一官階羣:士官。因此,一個特動隊隊員結訓時,官階已經是下士了,而最高可以升至總士官長。

    但是,即使退役時已經有總士官長的頭銜,其並不會出現在官方記錄上,只會保有加入特動隊前的記錄,因為特動隊終究是一個影子單位,不能曝光。

    然而對喬來說,官階對她來說其實沒多大意義。

    一般沒有在海外執行任務時,喬會花一整個上午或是下午坐在自己的桌上型電腦前,編譯程式,跑程式,改錯誤;再不然就是做例行的駭入,目標從各國不同的團體機構網站到一些政府所屬機房都榜上有名。

  都是她練兵的目標。

  這種行為的目的是什麼?

  興趣?挑戰?又或者是工作?

   喬只知道她不會為此厭煩。

   滿足感嗎?

  當然,每完成一個程式或破解一道防火牆的成就感是不可忽略的;可是,喬判定這一點動機也不算成立,因為,即使是嗜好,無止盡的重複也會厭煩的。

   那到底是什麼呢?

   她常常如此思索著。

 

  美軍不虧是美軍。

   喬心想著。

   自從瑞臣決定主動出擊後,身為電子作戰員兼副隊長的喬便開始展開搜尋工作──在鍵盤上快速建入無數的指令,開啟她自己編寫的多重訊號追蹤程式。

   既然已經決定轉移陣地,整個小隊的巡防工作頓時減半,大夥兒已經把大部分的裝備都打包好,放在二樓的走廊上。喬的筆記型電腦從三臺變成一臺──她原來出任務使用的那一臺;另外兩臺是在購物中心電器用品店還未被洗劫的倉庫裡找到的。

  喬輕易的把那兩臺普通的家用筆電軟改成軍事用途,加上趁火打劫的暴民都注重在電器本身而不是周邊附加配件,喬很輕易的可以找到需要的傳輸線,轉接器等硬體設備。

  現在,整個小隊要變回機動狀態,喬留下自己且也是最重要的筆電,而收起其他兩臺,必要時好用來當支援單位使用。

   而這額外的兩臺筆電本來會在他們開拔之際被銷毀,但是因為城市的電源已恢復,電子戰的發揮之處頓時倍增,三機比一機的效率更大─一般人或許知道這項訊息背後的基本概念,但是對喬這類人來說彷彿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現代九成以上的管理、通訊、控制都是以電子網絡系統作媒介。只要整個網絡能運作,幾乎沒有駭客辦不到的事(當然技術要頂尖)。如果硬體設備夠好,其實要獨霸一方也是很容易的;但是通常只有政府機關有這樣的資源。然而,若軟體設備夠好,你終究有辦法鑽過重重防火牆或反間諜系統去達成目的的。

  就像喬,早在電源恢復的第一時間就使出渾身解數,開啟所有自編寫的程式,朝整個克林登市的網絡伸出自己的觸手。

   硬體倘若沒有受到損壞或中斷連接,要破解且取得其使用權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加上喬這個等級的駭客,整個城市都是她的一部分了,幾乎。

   不要忘了還有美軍的電子資訊戰小組。

   喬提醒著自己。

   光是提防自己的存在被發現,喬已經非常嚴謹的掩飾自己在網絡上的蹤跡。這方面的道理若用專業術語或是知識解說,沒有概念的人很難瞭解。用譬喻法簡單來說──假如喬是一個小偷,目標是一個院子中央上的一顆蘋果(或一籃蘋果裡的其中一顆),她有兩種辦法可以取得目標──

   第一,喬裝扮成院子主人熟悉的人,如園丁,而主人自然會讓喬進入,喬就可以伺機竊取蘋果。這個就是一般人所知道的『木馬程式』,也是最常見的電腦病毒;很多間諜程式都是用此模式;其防範方法就是嚴謹的身份認證。簡單來說,若主人根本不認識喬,即使喬手持如假包換的園丁證照(若真有這種東西的話),主人也不會放行的。

   第二種方法,喬要趁主人不注意時,把蘋果偷出來,就是所謂的侵(駭)入。首先,喬得瞭解入口大門上的鎖怎麼解開,然後是最麻煩的部份:判斷這個入口的大門有什麼樣的警報系統;警報系統有時不單單是警報作用,也可能擁有銷毀功能,如入口的大鎖一被強行破解,就會觸動暗藏在蘋果(籃)裡的機關,釋放出濃酸,破壞掉蘋果;最糟糕的是,在入口大門前佈有暗箭或炸彈,一但強行解開門鎖,站在門口前的那個人就會被機關殺死(駭客使用的電腦損毀或曝光);可是,若開鎖者技術高超,她或他可以在不觸動警報或防衛系統的情況下開鎖,竊取蘋果。當然,這是如果沒有『鑰匙』的情況下。

   所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第三種方法──若可以偷到『鑰匙(密碼/通行認證)』,也就是所謂的『使用權限』,就不需要花時間破解鎖了嗎?沒錯。但是也要知道,存放『鑰匙』的地方一定也被主人設下重重大鎖和機關,因此與其去偷『鑰匙』,最省時又不引人注目的方法即是直接針對防衛蘋果的系統。

   這是一般的做法,但那是當整個城市的網絡都沒有人在管理的時候。

 

   美軍。

 

   沒錯,美軍;他們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這個城市變成人間煉獄的理由,至少間接關係是絕對跑不了的。

   美軍一定也是整個城市斷電數小時的幕後主使;若電源恢復了,表示美軍已經完全做好封鎖與監視的準備,實質或是電子方面。

   重重迷團,喬心想著。她也知道,若跟波特蘭的臺灣情報局分部連絡上,上級十之八九不是下令撤退就是繼續監視美軍。

   喬雖然是個國家政府的電子情報戰探員,但是她沒有失去身為一名駭客的必要條件,那就是好奇心。

   說到底,所有從資訊安全科畢業的人有幾個真正會從事電子資訊防範的工作?相對的,很多政府或是公司行號招募的電子防範人員,都有當過駭客的經驗。

   與其學會怎麼防範,先學會侵略就更容易從事反向之道,因為:鑽漏洞比學會怎麼補洞更容易。

   因此,當瑞臣決定主動出擊時,即使她感覺有些不妥,但是有一部分的她正歡聲雷動──她想知道這整件事背後的祕密。

   而且,還有一項福利──她可以挑戰美軍的電子戰能力。

 

   「喬,情況如何?」瑞臣走到她身邊跪蹲下來,並把手中的M4A1步槍擱在腳邊。

   喬的臨時作業地點設在購物中心大廳裡的一間店家裡;阿靖與大鷹正在附近的街道尋找代步工具,刺影則在緊戒著購物中心的大門。

   「找得到我們的目的地嗎?」瑞臣看了正潛伏在大門不遠處的刺影說著。

   「追溯回去目前整個城市裡最大的資訊交流量源頭,達達~,這就找到了。」

   「妳把整個過程說的太容易了,讓我以為真的這麼簡單就找到了。」

   「隊長,電子情資的東西交給我就好了,因為要解釋到讓外行人理解,應該已經是明年暑假了;相信我,我們的時間沒那麼充裕。」

   「那我們有可能被發現了嗎?譬如美軍也追溯回妳這臺正在使用的電腦。」

   「有這個可能,在電子的世界裡沒有不可能,只有時間的長短問題:我的硬體設備雖然不及美軍,但是我對我自行撰寫的程式有絕對的信心。你看,美軍雖然很嚴謹的做好防止入侵的程序,但是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數據源頭,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大放光明的堡壘。雖然他們有本錢,然而還是很自大,我覺得。」喬眼手不離電腦的答道。

   喬看了瑞臣一眼:「至於我嘛──等美軍找到我們時,我就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

   「哼,還是這麼有自信呀。」瑞臣輕笑道,接著說:「那我們有來自天空的監視嗎?」

   「有一架。」喬說。

   她口中所說的『一架』,是指『掠奪者MQ-1』無人空中載具(Predator MQ-1,Unmanned Aerial Vehicle),專門用來偵查或是攻擊危險區域的無人飛行器。

  無人空中載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在這過程中,UAV一直扮演偵察或是探測的角色;武裝的UAV則是在八零年代率先被以色列研發與使用。今日世界上不少的國家已經陸續自2000年開始,大量運用UAV在軍事與民間的用途上,更不用說軍事強權美國了。

   「嗯,如我所料,但是我早有準備,」瑞臣從手中的一個袋子拉出一疊布料,上頭有著暗橄欖色的方塊條紋迷彩。

  「幸虧這兒是美國,很多軍事用品都可以在大規模的戶外運動店或軍事用品店找到。像這個『反夜視及熱源帳篷帆布』,待會兒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喬終於停止手指上的動作,視線離開螢幕,正眼的看著瑞臣說。

  「臣哥,隊長,先不談民間所販售的軍事器材跟軍隊使用的有一定的差距外──你知道掠奪者使用的是紅外線熱源夜視系統,還是影像增幅夜視系統?」

 

   『熱源夜視系統』是根據物體本身所散發的紅外線(熱源輻射)來辨識形狀,其畫面可以是紅黃綠或是黑白灰色系所組成,讓使用者清楚目測到散發著熱能的物體;『影像增幅系統』則是把一丁點的光源,如月光,星光或甚至是一柱香的光源增強數百至數千倍,讓影像看起來像是白晝一樣,其畫面一般都以綠色系呈現;其缺點是萬一突然有強光出現,如爆炸或是聚光燈,使用者的視線會變成一片白,甚至因為強光造成可能的短暫失明(目前最新的影像增幅裝備已經會隨著光源的強度做及時調整,不像最初的裝備會因為突來的強光自動燒毀目鏡,以保護穿戴者的眼睛)。

 

   「如果是熱源的話,我們不知道你拿的『反紅外線帆布』是否可以真正掩蓋我們全體(包括車子)的熱源;如果是影像增幅,那我們套著那些反紅外線帆布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告訴美軍此地無銀三百兩。」喬補充道。

  「以一個副手來說,妳表達意見的方式還真傷人呀。」

   「好在你上十八輩子修的福,讓我是你的副手,所以,」喬把正在作業的筆電轉過來面像瑞臣,「噠啦~~~」

   「喔。」瑞臣輕發出一聲讚嘆。

  他看到的畫面是一片綠色的世界:整個城市的天際線正在畫面的下半部,上半部則是天空和雲朵,以及從市區四處蔓延上來的黑煙;畫面並不是靜止的,可以看出鏡頭是來自某飛行物體視角的即時畫面,一個使用影像增幅夜視系統的飛行物體。

 

   「妳駭進了正在我們上頭飛行的那隻掠奪者的視角?」

   「有畫面有真相。」

   「那對方的偵測系統有可能回溯追尋到你這臺筆電嗎?」

   「臣哥,被程式所架構的世界也會被程式所分解;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這概念跟您老人家解釋過N遍了。」喬面不改色的說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簡單的『會』或『不會』問答變得這麼大費周章了?」

   「順應時勢並不是什麼壞事。」

   「算了,先跟我說說美軍大概要多久才會發現妳這隻在他們掠奪者視線裡的寄生蟲?」

   「若他們循著我佈下的『足跡』的話,會先跑去鳳凰城裡一家資訊公司的機房,然後是西雅圖,洛杉磯,接著芝加哥,又下來紐奧良…」

   「我相信妳安排了一場非常多采多姿的旅程給美軍的電子保防官,但是我需要知道多久…」瑞臣的語氣呈現出一絲懇求。

   「喔,反正又會繞去阿拉斯加跟中美洲後才會回到我這裡,預估大概要一個小時。而且這是如果他們發現我在『竊視』的話。」

   「那我們最好快一點行動。」瑞臣起身,一手按住通訊器的通話鈕:「新娘一號,妝是畫好了沒?我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等你們上眼線了。」

   「…這是阿靖,『新娘戰隊』已經完成任務,正在回程途中,預計抵達時間:兩分鐘。」喬的通訊耳機裡也傳來阿靖的回應。她不禁看了已經要走出去的瑞臣一眼。

   「他們跟我打賭贏了,所以在新的任務代號裡要當『新娘』」瑞臣平實地報告著。

   「以兩個大男人來說,即使是代號,被稱為『新娘』聽起來實在不像是贏了。」

   「那是因為…」

   「臣哥,這是小潔,發現一臺沒開頭燈的廂型車從大道上接近百貨大樓,我已經瞄準了駕駛的位置,請求下一步指示。」小潔的聲音自通訊器裡傳來。

   「小潔,這是『新娘一號』阿靖,如果妳開槍的話,妳要跟我的神祖牌結婚,並侍奉我老爸老媽一輩子。」

   「喔,那臺車是你和大鷹嗎?還有『新娘一號』是什麼東西?」

   「這是『媒婆』:閉上你們的嘴,等新娘戰隊抵達正門口位置,我要全部的人在兩分鐘內上車;現在開始行動。」瑞臣有點不情願的制止可能引發的另一波口水戰,並下達命令。

   「『媒婆』?很有創意;是誰的點子?」喬一邊把電腦收好一邊揶揄地問道。

   「我的。」

   「喔,所以你本來以為你會贏。」

   「是。」

   「你們賭什麼?」

   「手槍組裝。」

   「你組裝輸給他們兩個?」喬露出驚訝的表情。

   「對,」瑞臣一手提起一大袋裝備扛在肩膀後,空出的手把自己的M1A4步槍也背上,看了喬一眼,說──

 

  「單手輸給了他們。」他搖了搖空著的手。

 

   深入任務區域(同常是敵後)的暱蹤小隊一向都是輕裝行動,因此不出幾分鐘,瑞臣的小隊已經把所有可用的物資裝上廂型車,甚至清除他們曾經待過的痕跡。

   瑞臣站在大樓面前,看了看身後讓他們避難快二十四小時的購物中心大樓。

 

   「一切就緒。小潔,該下來囉。」瑞臣透過對講機說。

   「收到。」

   語音未畢,一陣細長物劃過空氣的聲響自上方傳來;一條深藍色的尼龍繩自大樓頂落下,接著一個黑色的物體以一蹬三公尺的下降方式朝地面接近,不到三十秒那個黑色物體已經垂降到大樓門前─

  小潔解開套在胯下的胯帶,再次把掛在肩上的狙擊步槍握在手上。

  「走吧,臣哥。」她輕快地說。

  

   「所以我們要相信老大拿來的那個破帆布…」

   「噓!」

   喬在瑞臣開門上車前制止了阿靖的發言。

  

   「開車。」瑞臣一坐定後沉穩地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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