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勞倫斯神父心急如焚地在等候著,

         他驚愕地獲知羅密歐沒有收到茱麗葉假死的信──他不知道怎麼辦;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羅密歐在哪

 

        

  羅密歐搖搖欲墜地走在墓穴的地窖裡。

  地窖的盡頭躺著他一生摯愛的妻子;他是來哀悼亡妻。

  茱麗葉如生的容顏使他緊繃的愛意爆發,他不願獨存──他掏出用黃金換來的毒藥,一口飲下毒藥,為她殉情

         藥還未入胃,羅密歐看見她的愛妻甦醒過來,

  他頓時明白她沒死,

  可惜為時已晚──死神已緊緊掌握住他。

  茱麗葉原本滿懷欣喜的看到她的愛人,但是落在她手上的藥瓶推翻那份喜悅。

  羅密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茱麗葉那雙淚眼,而他眼裡的光澤也隨之逝去。

  不顧一切地,茱麗葉抽出羅密歐的短刃,為這殘酷的世界做出最後的抗議;為這份情吶喊最後的價值。

  白刃在那之後無障礙的觸碰茱麗葉的心臟。

  殉情記到此終結。

  

  或者,

  

  是嗎?

  

 

 

 

       (聯邦調查局總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美國──現代)

 

 

  瑪亞林探員坐在一張桌前,她眼前有著一疊疊文件,另外三個探員正看著她,其中包括聯邦調查局副局長。

  「所以這些報告我都整理好了」瑪亞探員輕描淡寫的說,把文件一一擺開。

  「非常好,瑪亞探員,」副局長說,用贊許的眼光看著瑪亞探員。

  「那我先走了。」瑪亞探員說,起身調整好風衣,正要轉身,副局長卻揮揮手示意她等一下。

  「瑪亞探員,妳可否為我們做個簡報呢,告訴我們妳所得到的結果。」副局長說,神色平淡。

  「我整份報告已經都打好了放在一起而且我也有錄音註解了」瑪亞探員說,顯得不太願意接受副局長的請求。

  「拜託嘛,算是幫我和這兩位紳士一個忙,這報告有幾百頁,妳就幫我們做個重點整理嘛 我們首府調查局的精英。」副局長說,

  「好吧。」瑪亞探員說,放下隨身手袋,

  接著她開始唸起檔案上面的內容──

 

  「聯邦檔案,編號:89U-23445

  檔名:(未定)

  起因:多次的無合理緣由殉情案件

  始於:未知

  內容:我們在一年前在俄亥俄州逮捕了一名精神異常的高加索人(東歐波蘭裔)移民,他涉顯盜閱聯邦檔案。我們的探員在他位於哥倫布市,俄亥俄州的住處翻出大量驚人的資料──全是美國自開國以來的戶口資料和出生調查。有檔案的,有碟片的,數量超出好幾噸,全是從聯邦資料庫駭取來的;而現在那名嫌犯已經失蹤了。」

  「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其中一個探員說。

  「是的,經過我們的偵查,此人說他是為了阻止悲劇,」瑪亞說。

  「悲劇(tragedy)?哪一場悲劇?」副局長問。

  「其實我應該用復數(tragedies),因為後來我們找到無數更驚人的資料。」

  「什麼能不能請妳說明白一點?」另一名探員說。

  「經過許多波折後,我們發堀出他的無數筆記。」

  「那又怎樣?內容記載了些什麼?」最先出聲的探員問,他叫瑞克。

  「從古到今,條件性的,每一件,」瑪亞探員眼神掃視了大夥後,接著說,「每一宗,殉情記。」

  「什麼?」另一名叫作羅伯的探員出聲。「妳該不會是在說?」

  「最早的資料,」瑪亞探員從厚重的文件中抽出一個文件夾,「是西元475年左右

  此時羅伯探員的臉上露出完全不可置信的樣子,還微微搖頭;瑞克探員則用拳頭抵著人中,像在沉思,而副局長只是靜靜看著瑪亞探員。

  「地點是在高盧區域;男主角是日耳曼部落王國的一名貴族,女主角是羅馬帝國的殘民;兩人殉情的原因應該不難猜」瑪亞探員繼續唸著。「西元1374年左右,地點俄圖曼土耳其帝國

  「等等等等等一下,」羅伯探員揮手叫道:「這不合理啊,現在光是隨便翻開報紙世界各地的殉情記一堆,更何況是烽火戰亂的過去?」

  「我同意。」瑞克探員附和,副局長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所以,我們使用各種方法來推翻他這個理論,但是,」瑪亞探員說。「我們追朔到300年前之久,他擁有的文獻記載跟我們與各地政府,地方紀錄所查的資料,相同,同步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九你甚至可以說,有時可能是地方政府的資料錯誤,而他的資料是正確的。」

  「可是也不代表他記載了全世界的

 

  「我剛說,從古到今『條件性的』殉情案。」瑪雅平靜的說道。

 

  「…」大夥一臉疑惑。

  「一般殉情的情侶都符合三個條件──家庭,習俗和局勢。而他所有擁有的記載則都是因為

  「習俗?」瑞克探員說,

  「不是,是局勢──可影響超過百人以上甚至到萬人的局勢,」

  「呵,其實妳剛才說的另外兩個條件都在局勢這項裡面,」

  「我也說過,可『影響』超過百人以上甚至到萬人的局勢;而這個條件一開出來,符合的殉情案一口氣扣掉百分之九十二點五。」 

  瑪雅從那堆文件裡搬出一疊資料。

  「這是符合條件的百分之七點五──每一件都符合那名嫌犯的文獻。」

  「但是或許他去蒐集……不對,他怎麼可能有這些資料來源?」羅伯探員問。

  「對,回到最初的大問題:他怎麼有那些殉情記的資料?他要那些資料幹嘛?」瑞克探員詢問著並翻閱著報告目錄。「這些殉情記涵蓋世界各地。歐洲不用說了,居然連亞洲各國都有!在幾百年前!?」

  大夥兒都看向瑪亞探員。

  「他們要阻止這些殉情的事件再發生

  「他們?」

  瑪亞嘆了口氣,過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他的祖先們。他是最後一個古老團體的承傳者,源自埃及,距今四千多年前

  

  全部的人都睜大眼靜靜的聆聽著。

 

  「四千多年前,埃及法老,意杜那蒙之子艾瑞德斯和中亞蒙王,利德阿摩之女亞契娜菲在兩國上的國宴相識;在他們兩人一個是十歲,一個是七歲的時候。

  經過10年的相識,兩人原以為會和對方終成眷屬,但是其實兩國互相來往只是為了刺探對方虛實。

  而兩國之君都用自己的子女做為政治工具,只等適當的時機發難。

  經過了十二年,雙方都已經醞釀了足以造成整個北非生靈塗炭的兵力。

  一切都看在眼裡,看著兩人長大的首席祭司朗寧墨,在一次利德阿摩和亞契娜菲來訪問埃及時,告知了這一對情侶。

  兩人不聽朗寧墨的勸告,都急於向自己的父親請斂,希望避免戰爭。

  但如同朗寧墨所料──此舉反而讓雙方國王同時發難。

  結果,利德阿摩王的部隊在殺出城後被困在山頂,雙方的子女也都各自被對方所挾持。

  千鈞一髮之刻,利德阿摩王的部隊趕到。

  雙方同意在中線讓艾瑞德斯與亞契娜菲回返自己國家的陣營。

  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在戰場上相遇,在蓄勢待發的兩個大軍之間,緊緊的擁抱住對方。

  這是命運之神嚴重玩笑的開始──

  雙方的國王都打算等自己的孩子離開中線時射殺對方的兒女,豈料: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一抱在一起都不願再分開。

  亞契娜菲對天發誓:「若我不能與吾今生摯愛同生,我願與他同日死!」

  而就在這誓言完成的同時,一陣怪風衝入雙方陣營。弓箭手們承受不了強風而一一放弓。

  無數箭矢射向這對鴛鴦;這對無緣長存的花蝴蝶。

  艾瑞德斯把亞契娜菲護在身體下。但是強而有力的箭矢射穿他強健的身軀直入亞契娜菲柔弱的軀體。

 

  亞契娜菲當場死去。

  儘管淚流滿面,但是笑容依在。

  她不能伴隨摯愛一生,至少能依靠摯愛懷中,一死。

 

  還活著的艾瑞德斯在經過這麼多波折後,看著懷中如沉睡的亞契娜菲,一股無比的悲憤衝上心頭。

  他釋放最後一絲的能量用高亢的音量在強風中對天吶喊──

  

  「相愛不能,求安不成。我,艾瑞德斯,以女神之母哈托爾之名起誓──永世詛咒那些忽視真愛的人們!」

 

  語畢,艾瑞德斯抱著雅契娜菲,以站立的姿勢死去。

  後來,傳說兩人化為雙翼蝶,飛離人世。

  然而,那也只是傳說而已。

 

  目睹一切的祭司朗寧墨知道:神靈們已經接受並兌現了艾瑞德斯的詛咒。

  他離開了埃及,開始了他的族人與那詛咒展開的漫長比賽

 

  全場一片安靜,每人都看著瑪雅;她居然淚流滿面。

 

  「跟羅密歐和茱麗葉的故事好像」瑞克探員說。

  「因為那本來就是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的寫照!世界所有的殉情記都是那是一股冥冥的力量在警示這世界!不要因為自私、成見和仇恨而忽視了愛!」瑪亞有點激動的說著。「這些殉情男女都是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的後世…」

「可是整件是聽起來太就是令人無法相信──而且妳激動什麼?」羅伯探員說。

「你看!」瑪亞拿出另一疊文件扔在桌上。「我也是看了這項條件後才完全相信,那是最早且仍保持完整性的殉情驗屍報告。」

  瑪亞擦乾眼淚繼續說道:「殉情的男女手臂上都有一個類似蝴蝶的胎記──這是那份報告的原版。」

  瑪亞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面呈現的片狀物被保存的很好,看起來像是一張很舊很舊的紙或皮軸,

  「喔這是多久以前的?」羅伯探員問,拿起照片審視著。

  「六百年前,」

  「什麼?」

  「同位素檢驗過了,那片皮軸確實有六百多歲了」瑞克探員說,看著照片的化驗資料。

  「而且這裡還有很多證據。譬如這張是150年前多的一宗,地點美國,南軍和北軍內戰後也都同樣紀錄,殉情的男女手上也都有蝴蝶狀胎記」瑪亞幽幽的呈述著。

  羅伯探員則睜大眼睛的繼續翻閱更多的報告;他臉色一次比一次驚訝。

  「等等我大學時期修過一陣子東方文學。有一部叫做梁山伯與祝英台的中國民間故事男女主角最後也是變蝴蝶」瑞克探員說道。

  「我算相我算相信好了,但是為什麼祭司的後代仍阻止不了這宗上演無數次的悲劇?既然都找到殉情人了而且要怎樣才能破解這詛咒?」羅伯探員問,仍一臉不解的閱讀著報告。

  「祭司們有獨特的方法定位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但是只是大地方而不是特定位置。所以等找到人時都剛好在詛咒實現前後。而且,古代交通非常不方便是主因之一,就算找到了殉情人多半不信或無法接受而發瘋了等等各種原因。詛咒的破解就是兩人都堅定生存的信念和克服命運給予的障礙相活到老」  

  瑪亞的語氣中隱隱釋放出一股深遠的氣息。

  瑞克探員這時也很專注的望著瑪亞。

  「所以,」一直都沒出聲的副局長這時突然出聲。「前世愛不夠,才會再約今世可惜今世緣份仍未到今生絕不讓悲劇重演但是無奈天不從。」

  瑪雅微微抬頭看著副局長,神情欲言又止的。

  「瑪雅‧林探員──剛才妳從進來到現在,為什麼風衣都不脫?在講艾瑞德斯和亞契娜菲的故事時,妳完全沒看任何報告;似乎在那之後也都沒有再看任何報告。」副局長緩緩的說,

  羅伯探員仍握著報告,眼神在副局長和瑪亞臉上飄。

  瑞克則是手掌摀著嘴,眉頭深鎖的看著瑪亞。

  「這整份調查檔案還未定名,既然它是有關殉情的,我們就用世俗殉情的代表──羅密歐和茱麗葉來取名吧,就叫『茱羅記(R & J)』吧。」副局長說著,站起身。

  「喔,還有──妳不介意我確定一件事吧?」副局長說,緩緩走到瑪雅的右邊,把瑪亞放在桌上的右手風衣袖口釦子解開,接著把風衣和裡面的外套往後捲;羅伯和瑞克則看著;接著,只剩下襯衫袖子。

  副局長看了瑪亞一眼;瑪亞無語的看著前方。副局長這才解開襯衫袖子,慢慢把袖子往後撥──

 

  一個紅色的,蝴蝶的胎記,在白色的袖口下呈現,在瑪亞的右臂上。

 

  邦噹!

 

  羅伯探員整個彈起來,把椅子整個撞倒,指著瑪雅說不出話;瑞克只是眼神銳利的看著瑪亞。

  「妳妳???」羅伯探員指著瑪雅虛脫的說著,語無倫次。

  「是的,她就是茱麗葉,」副局長慢慢的說,「也是祝英台,也就是亞契娜菲。」

  「我們早在1821年以來就注意到有兩宗殉情者有共同的特徵──就是蝴蝶胎記,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知道祭司後代的存在;之後才多少知道這段難以置信的事實,」副局長頭往瑪雅靠近了一點,「妳在調查那個嫌犯時他一定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妳相信。而且妳那四千年的記憶也在那段時間漸漸的回來了在吃飯,在走路,在看到蝴蝶時,不自禁的落淚…作夢時看到和他生離死別的無數景像對了──『他』──我們的羅密歐呀──他現在位處何方呢?」

  「妳和他有著人類四千年的記憶你們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副局長呼吸有點急促的說著。

  「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是愛。」瑪雅緩緩對上副局長的目光,她的目光有著蘊育久遠的滄桑。

  副局長趕緊把目光移開。

  「咳總之,他一定在外面等妳聯邦政府也下命令了………我們一定要找到他。」

  瑪雅無神的看著檔案上剛寫上的檔名。

 

  茱羅記。

 

  副局長兩眼略為不安的看著她;瑪雅如霜的面孔讓他如坐針氈一般。他注視著她一會兒後,眼神飄向一直在看他的另外兩名探員,接著,門緩緩關上,

  最後從那道即將闔閉的門縫流露出來的,是瑪雅含淚、痛不欲生的眼神。

  

  淒美,只是愛之詛咒的另一種精緻包裝。

 

THE END

 

「你用像藤蔓的視線爬進我內心的花園

你讓我生命有光輝就像一輪美麗的滿月

第一次擁吻的瞬間感覺認識了一千年

幸福明明很強烈卻不自覺難過流淚

夢見毒藥在唇邊而你崩潰我胸前

夢見我石碑都哭裂狂風裡你變成蝴蝶

前世還愛不夠才會再約

今生絕不讓悲劇重演

只要愛得夠堅決

時間空間都穿越

前世最感傷的終點

今生化作感動起點

繞的路太遠不後悔

我們是最美的輪迴

羅密歐就是梁山伯祝英台就是茱麗葉

所以在我們的手臂有胎記長得像蝴蝶

夢見我心都被撕裂匕首冰冷了你的臉

夢見我閉上了雙眼我們變成一雙蝴蝶」

                             ──茱羅記(SHE)


這是幾年前寫的,我幾乎忘了我有寫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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