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作者：徐則臣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8年12月

　　閱讀非常重要，一個作家的寫作，最後肯定會變成閱讀式的寫作。你要寫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很多的生活，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同時擁有很多人的生活，你也不可能永遠衝在生活的第一線，那麼，這些陌生的生活經驗從哪裏來，就要通過閱讀來獲得。

　　作家要做很多的案頭工作。大家可能覺得一個通俗小說作家不需要做那麼多的案頭工作。我曾看過《達·芬奇密碼》的作者丹·布朗的創作談，他說：我的每一頁小說，如果我要給它加註，可以加九頁註釋。一個好的作家，你的每一句話都要有來路。寫作的時候，你要爲你的每一個詞、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負責任。

　　——徐則臣

　　《北上》的知識性與對話性

　　陳福民

　　《北上》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部作品，這部小說寫得非常飽滿、非常從容，小說的敘述語言和情節推動一點都不糾結、不做作。

　　每個人的閱讀感受都不一樣，我覺得這是非常好讀的小說。同時我也比較贊成寧肯的提法，可能《北上》的寫法與他此前的不一樣，因此與他此前給讀者留下的欣賞習慣有差異。但作家是自由的，我非常喜歡則臣在寫作上的自由狀態，也向他表示祝賀。

　　在我看來《北上》的文本結構、人物線索都非常清晰，四個主要人物、四個家族，草蛇灰線，一百年之後的恩怨銜接，作家發揮了藝術想象力併合理地嵌入小說中。

　　另外，《北上》的語言速度特別好，比如則臣寫邵常來身份變化的時候順便提到一個賭徒船長，他在船上跟人打牌，最後把船輸掉了。則臣用很短的語言給出了特別多的信息，包含了人物關係、人物命運等等，這樣的語言處理在《北上》中特別多，讀起來非常平實、非常漂亮。

　　我覺得這部小說是則臣創作上很大的飛躍，是一個進步，他不拘謹了。他此前的作品裏都有一種不從容感，但是《北上》裏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它極從容，我覺得這是則臣小說藝術上了一個臺階的證明，我非常重視這部作品。

　　這是我對小說寫作藝術方面的幾個感受，同時跟小說相關的另外幾個問題也說一下。這部小說爲什麼好？剛纔有評論家說則臣是當代中國作家中相對冷靜和相對理性的，我覺得這句話可以換成另外一種表述：則臣是當代作家中，知識分子氣質非常鮮明的人。

　　《北上》首先提供了大量的知識信息，而這些知識信息又非常生動地、活躍地、有生命力地嵌在小說裏。我覺得《北上》是知識含量和作家寫作身份等等交融在一起的、比較成功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北上》讓我們看到中國當代寫作者如何建構自身知識觀和知識世界的問題，同時，這個問題在小說裏得到了可喜的解答。

　　我一直有一個偏見，近一百年的中國文學，大家在幹什麼？就是學說話。學說什麼話？學會跟世界打交道。怎麼完成這個事情？改善自己的語言，改善語言裏的知識性。所以我覺得小說家要如何完成自己的知識觀和世界觀的建構是非常重要的功課，它決定了你的寫作是不是充滿現代氣息。我們說“現代”不是追求時髦，而是跟世界對話，跟文學當中的人性對話，這在今天是很重要的功課。則臣的這部小說，當然也包括則臣此前的寫作，這種知識性和對話性都是很強的，這點特別值得注意。

　　寫大運河，對於中國文明的講述來說是一個必然。中國文明的講述，說穿了就是兩件事，一條橫着的是長城，一條豎着的是運河。把這兩件事整明白，中國歷史和中國現代就全整明白了。

　　這些是我關於《北上》粗淺的看法，就說這些。祝賀則臣。

　　陳福民，河北承德人。1982年畢業於河北師範學院中文系；1995年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文學博士。1996年起供職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任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兼祕書長，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新媒體文學委員會主任，中國作家協會小說專業委員會委員。多屆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評委。著有《閱讀與批評的力量》等。目前從事邊疆史地研讀與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