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剧之所以感人肺腑，往往是因为在正史的叙述之外，透过舞台演出，能够深刻表现角色的爱恨情仇及其心理刻划，比正史更贴近生活，让我们看见历史人物真正的灵魂与血肉，因此更能引起观看者的共鸣，同时思考并体会到人性本质的议题：比如爱与欲。

作为首出探讨「同志情欲」的歌仔戏剧作，一心戏剧团《断袖》的故事，聚焦在汉哀帝刘欣与文臣董贤之间的情事，带领我们看见他们是如何探测爱情的深度，如何经历其中欲望的流淌与节制，不管是在剧本的编排，或者舞台的演出效果，都相当的精彩，令人耳目一新。

从刘欣与董贤初遇于凤凰山，后者假扮凤凰女神，使得前者一见倾心。这是延续古典小说「一见钟情」的传统，同时已便对这段爱情透露两个讯息：一是刘欣借由出游，身心卸下礼教束缚；二是发现凤凰女神原是男身，爱情跨越性别限制，由是从「情藏深沉」转变为「任情动心」，让情种有了萌芽的可能。

而在两人情感增温方面，在初遇时所引发的思念之外，更添加对彼此好奇的成分，刘欣好奇美好萧声的吹奏者是谁，董贤好奇皇上的真面目究竟如何，就这样经过三年时间的酝酿，宫闱里偶然重逢，才发现原来那就是彼此，自然已是情不自禁，但仍有著隔阂，因为欲望与蜚语的缘故。

刘欣对欲望的流淌与控制，在在都左右著董贤认为自己被视为男宠的想法，形成董贤对刘欣情感的排斥与抗拒。对此，导演借由灯区的运用，光（明）影（暗）变换的手法，同时透过歌队形式，展现同志恋情所带来的世俗争议，他人批判的嘲笑，也将刘欣面对欲望时的自我纠结与灵肉挣扎，将他的「心魔」作了完美的呈现，直到刘欣说服自己是因为爱，才作出逾矩的行为，于是通过欲望的考验。

刘欣更从董贤的言谈之中，明白对方是真正懂得他的，真心为他好，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不像朝廷的其他人，对他都是虚假的，都是为权力而斗争，因此，引为知己，更加疼惜；而董贤也从刘欣的断袖之举，消除被视为男宠／玩物的疑虑，彼此形成对方的挚爱，也就是说，两人终于跨越礼教／身分／性别的界线，与欲望无关，与权力无关，只是知己般的彼此相爱，成就了「断我衣袖，执子之手」的最高境界。

虽然最终仍是以死别作为收场，但因为这些剧情所带来情绪的堆叠，让它显得格外哀婉动人，也加深了爱情的深度。那是刘欣死后化作魂魄也要来与董贤相见，让最后的诀别极具感染力，就像他所说的：「纵使罪孽，也无怨无悔，誓要倾注所有的深情与温柔」，让我们看见爱的纯粹本质，并且愿意相信之，这便是戏剧最神奇的地方了。

文字工作者  吴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