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美国犹他州议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宣布色情(pornography)为公共卫生危机,因其导致诸多个人与社会的健康损害。乍听很荒谬,但许多共和党执政的「红州」也群起效尤,如阿肯色、田纳西、南达科他州都通过了类似决议。这个月浪头刮进了「摇摆州」佛罗里达。

Wait!今年二月的加拿大联邦会议中,众议院也批准了健康委员会的提议,要著手进行全国性的调查——关于网路色情对公共健康的影响。这项决议虽然措辞没有那么强烈,但也引发了社会大众对性保守势力反扑的隐忧。北美的反色情暴风正悄然而至。

实际上,在学界、政界、宗教界、民间中的支持者还不少,断言色情使成人们高度性化(hypersexualization),甚至使人性成瘾(sex addiction)而无法自拔,而这被推论为会直接影响或间接成人,甚至儿童及青少年的身心发展与健康。

不过,提案议员们所援引的众多科学证据都只敢说「可能造成」,而非「必然导致」了,犹他州长Gary Herbert却屡屡提及「危机」(crisis)——而不只是「风险」(hazard)——事情似乎没有表面看来那么单纯。原来根本是「守护家庭」动员的反扑,换汤不换药。

让我们来看看犹他州那项决议背后的「专家名单」都有谁:

• 基督教组织National Center on Sexual Exploitation的执行长Dawn Hawkins
• 摩门教会创立的Fight the New Drug的总裁Clay Olsen
• 提供婚姻与伴侣关系教育RELATE Institute的主持人Brian Willoughby
• 犹他反色情联盟(Utah Coalition Against Pornography)主席Pamela Atkinson
• 因为「A片会影响大脑发育」而忧心忡忡的地方博士妈妈Jennifer Brown。

简直美版护家盟的明星队,而支持决议的共和党员都宣称,色情带来的影响是针对家庭的,它让夫妻性生活失调、让爸妈无从掌握儿女的性理解(有没有很熟?网路、性工作合法化、同性婚姻)。就算色情真具有任何公卫意义,也不代表应该视为「危机」(crisis)。

危机要有多严重?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一个健康问题要达到「危机」的程度,表示该问题已经「棘手」(difficult)且逼近「危险」。再根据美国疾病管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政策指引,若发生公卫危机,应著手有效回应和干预。

而这可见于今年三月时顺势通过犹他州第155号法案,课予电脑技术员发现即通报儿童色情的法律义务,若知情未报则属B级轻罪(Class B Misdemeanor)。重点不在儿童色情,而是全民防盗、草木皆兵可能对言论自由造成的影响。

不像上个世纪的「反色情运动」——从基督教保守主义的道德观,到基进女性主义对父权文化的批判,这次风波利用了貌似中立且无害的科学与健康话语,以取得论述高点。然而,压制色情从来都不只是针对色情本身,因为色情就是情欲的具象化。

早年,反色情在女性主义阵营中也引发了很多辩论,尤其自由女性主义者(liberal feminists)并不支持「色情有罪」这个论点——虽不否认整体产业上的性别不正义,但言论封锁对女人性解放运动或性/别少数的表现及资讯自由而言,伤害是更大的。

当然,我们都知道色情影像和文字是如何深刻地影响我们对身体、性别、性的感官与观感。或许,你也能说色情可能带有性暴力和危险性行为的讯息,但将它视为「公共的、健康的问题」是一种刻意回避道德论争的策略。

事实上,色情从来都不只有危险或威胁,有时候,它甚至是恐性社会氛围中唯一的培力来源——对许多女人与性/别少数来说,认识到世界上有类似的身体、欲望、感受、亲密接触、性幻想,那当然不仅止于媒体与受众的关系,更包含了讯息解码后的想像空间。

就算不全盘否认色情对身心健康的影响——说实在的,从全人观点出发,如各国都在推的「所有政策中的健康面向」(Health in All Policies),世界上还有什么跟健康无关的——但包藏祸心的伪公卫论述并不罕见,比如反同婚防治性传染病,然后我们就有了赖清德。

今天各种社会问题的公共卫生化(public healthification)——甚至超越从前直白而可议的入罪化、病态化等治理手段——是一个美丽的危险,因为我们都希望国家在乎我的「健康」,却不希望因此有人恣意究责:你不健康、你全家都不健康、你还害我们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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