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雍乾三朝是清代最強盛的時代,也是清帝國與世界強國逐漸拉開距離的時代。其中有很多經驗教訓需要總結。

1853年7月8日(嘉永六年六月三日)美國海軍准將佩裏率領艦隊,強行駛入日本江戶灣的浦賀及神奈川(今橫濱),向德川幕府提出開國通商要求。面對佩裏艦隊的巨大壓力,德川幕府內部發生了激烈爭論。美國艦隊強大的武力,迫使幕府接受了開港要求,於1854年3月31日在神奈川簽訂了“日美親善條約”(日美神奈川條約),日本被迫同意開放下田、箱館(今函館)兩港口,美國船可以在這兩個港口加煤上水,並得到糧食等物品的供應。此外,條約還允許美國在上述兩港派駐領事,並享有最惠國待遇。不久,英、俄、荷等國援例而至,也和日本政府簽訂了類似條約。日本被迫結束鎖國時代,幕藩體制也隨之瓦解。

作爲亞洲小國,日本在無可抗拒的壓力下被迫對外開放。恰恰是由於清朝“國力強大”,加上小農經濟的自給自足,使得乾隆皇帝傲慢自大,不屑於與英國人通商。滿清皇帝自我標榜的“康雍乾盛世”,並且在乾隆時期的社會輿論中逐漸形成所謂的“盛世”意識,不僅讓乾隆志滿意得,而且經過文字記載流傳至今。如果把這100多年放到秦代以降2000多年的皇權專制統治中來看,它確實有其可取之處。但是,從橫向來看,這一時代和歐洲發達國家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大。

康雍乾朝代留下了怎樣的經驗教訓?

電視劇《康熙微服私訪記》圖片

首先,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科技水平是決定國家競爭力的關鍵因素,而不是經濟總量和人口數量。更不必說,康雍乾三朝普通民衆的生活水平,與英國民衆無法相比。

其次,在歐洲工業革命爆發之際,清政府爲了“江山永固”選擇閉關鎖國的政策,限制中國與世界的經貿往來,並且使用禁海等種種手段把中國與世界隔絕起來,導致中國人無法接觸到西方的先進思想與科學技術。這種閉關鎖國不僅體現在外貿和外交領域,而且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它導致相當多的中國人與世隔絕,盲目排外。閉關鎖國與文化專制相結合,不僅形成了物理上的限制,而且體現爲一種思想的禁錮和束縛,導致了中國人思想封閉,眼光狹隘。

第三,包容性的政治制度是經濟長期增長的有效保障。康雍乾時期清政府閉關鎖國、禁錮思想以及輕視科學制度的封閉性、汲取性制度,主要對應於農業文明時期,而不適應於工業文明和商業文明。在西方,這一時期正是工業革命的重要階段。清廷對先進的科技和生產方式極力排斥,使得西方國家的工業革命並沒有對我國產生多大影響,也使得我國與西方國家的差距越拉越大。

從歷史上看,漢、唐、宋、明等皇權專制時代,每一個王朝在其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會呈現出興、盛、衰、亡等不同的歷史特徵。一般來說,在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統治者基於前代滅亡的教訓,往往會嚴格自律,約束自己,以避免重蹈覆轍。從順治到康雍乾時代,也有類似特徵。隨着時間的推移和君臣的更替,其後統治者的自律很可能逐漸降低,以致王朝弊病積重難返。

康雍乾朝代留下了怎樣的經驗教訓?

英國諷刺漫畫家詹姆斯·吉爾雷繪製的馬戛爾尼覲見圖

戴逸先生認爲,盛世應該具備的條件是,國家統一、經濟繁榮、政治穩定、國力強大、文化昌盛。在我看來,生活在現代的戴逸先生在評判“康雍乾盛世”時,所使用的仍然是前現代的評判標準。他完全忽視了個人的尊嚴、自由和權利。就古代社會而言,與歐洲的封建制相比,中國的君主專制權力更爲集中,按照政治史家劉澤華先生的歸納,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核心是王權主義,王權支配社會的一切方面。君主依靠兵、刑之權,武力支配社會,實現“五獨”,即“天下獨佔”、“地位獨尊”、“勢位獨一”、“權力獨操”、“決事獨斷”,擁有統屬、處置社會、經濟一切的決定權。

在政治和宗法制的壓迫下,個人權利受到嚴重束縛。清代皇帝最注重的是維護專制統治,防內甚於防外,朝廷高度集權。《大清律》集中國封建社會歷代刑法之大成,“謀反”、“謀大逆”、“不義”等被統治者列入“十惡”,一律處以極刑。禁止百姓集會結社、聚衆罷市、喧鬧公堂,禁止編寫歌唱違禁詞曲。清朝利用保甲制度鉗制民衆。不論城鄉,每10戶人家裏一個“牌頭”,10個“牌頭”立一個“甲頭”,10個“甲頭”立一個“保長”。每戶人家門口必須懸掛一塊牌子,寫明戶主姓名,成年男人數量並登錄在當地官府冊集上,便於歲時稽查。全國城鄉的店房、寺院等必須設立冊籍,記錄各地往來客商。地主、窯主或廠主必須對佃戶和傭工嚴格管束,或附錄在牌甲之末,或附屬於本戶之下。如果發生反抗事件,保甲制度下的有關人家要一併連坐,以此讓各戶互相監視。

康雍乾朝代留下了怎樣的經驗教訓?

譚嗣同畫像

此外,康雍乾三朝在思想和文化上的專制,以及實施恐怖統治,大規模的“文字獄”和禁燬書籍,讓整個社會萬馬齊喑,知識人要麼潛心八股式的程朱理學,要麼潛心於考據。中國人的思想創造力被牢牢束縛,這不僅導致了科學技術的落後,也導致了思想文化,甚至中國人精神的全面萎縮。

即便與清代之前的朝代相比,康雍乾三朝在民生方面有所改善,經濟有所發展,但是,統治者可以僅憑這些就充當人民的牧者嗎?難道他們就能以此將民衆當做動物農莊中的動物嗎?譚嗣同在《仁學》中說:“兩千年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兩千年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唯大盜利用鄉愿,唯鄉愿工媚於大盜,二者交相資,而罔不託之於孔。”二月河的小說對康熙、雍正和乾隆頗有讚譽,此番姿態與戴逸先生如出一轍。在歷史研究中,人們可以將康雍乾三朝與歷史上的漢唐盛世相比,但也要看到它在思想鉗制、閉關鎖國上危害極大。在價值取向上,今天的人們需要以現代的眼光反思康雍乾三朝,更需要反思的是秦代以來兩千多年的君主專制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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