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扑]~古言現言都可!


1.《長安第一美人》

女主開始時因為家道中落做了男主的外室,應該也算是先婚後愛吧,男主重生的,在夢裡斷斷續續的夢見上一世的事情,女主是他上一世愛而不得的人,所以剛認識女主就對她有特別的感覺,後來強取豪奪讓女主做了外室,在慢慢相處中,兩個人相互愛上對方,男主正式娶了女主

這本的副cp女主姐姐和大理寺卿周述安非常好磕!周述安人設絕了,我覺得比男主還要出彩,這一對的故事很精彩!推薦一看

2.《表妹萬福》

女主重生,為了避免上一世悲慘的結局決定要抱她的大表哥也就是男主的大腿,想要嫁給男主,後來男主娶她主要也是因為好心和一點好感,後來婚後兩個人才慢慢培養出了感情

這篇男主就是溫柔型男主的代名詞,氣質溫潤,風度翩翩,很為女主著想,很喜歡!

3.《良陳美錦》

女主重生,上一世就嫁給了男主,但是她一直喜歡另一個人,所以對男主沒有感情,這一世陰差陽錯又嫁給了男主,但女主對上一世喜歡的人已經死心了,後來才慢慢發現男主的好,一心一意的對待男主

這篇很容易站錯男主哦,不過男主真的很優秀,非常儒雅又大權在握,對女主很包容,難得的宅斗精品

4.《庶女攻略》

女主姐姐去世,所以女主作為續弦嫁給了她原來的姐夫,本來兩個人對彼此都很陌生,沒什麼感情可言,在後續的相處中,女主用她的智慧獲得了男主和家族的認可,一個庶女的奮鬥史

5.《給前任他叔沖喜》

女主本來是要和男二定親的,後來因為家族衰落被嫌棄,男二家人決定讓女主嫁給快病死的男二的叔叔也就是男主沖喜,但其實男主是個非常厲害的狠毒人物,後面解了毒病也好了,和女主屬於歡喜冤家那種,整個文基調都比較輕鬆

6.《小通房》

女主開始很喜歡男主,和男主定了親,後來家人犯罪被賣身為奴,被惡毒女配買了送給男主做通房,男主心裡對女主是有喜歡的,不過他一直誤會自己的父親是被女主家人害死的,所以在收了女主做通房之後一直虐待她,但其實他心裡也難受,後來女主假死想逃男主才發現已經離不開她了,誤會也解除了,但是女主心裡已經沒有男主了,後面就是追妻火葬場的故事啦

7.《嫁給一個死太監》

女主是穿越的,被家人賣給了太監,女主作為一個現代人,心態很好,只想著好好巴結能讓自己的生活條件好一點,後來發覺自己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太監男主,經常表白,但是男主內心因為自己是太監很自卑,不相信有人會真的愛他,在一起經歷磨難之後兩個人才接受了彼此的愛,還是很甜的

雖然就是寫的普通人的愛情故事,但是非常有意思,很值得看

8.《小桃紅》

女主是妓院出身,但是是清白之身,本來和妓院的小廝相愛,約好了一起私奔,但是被抓了,後來被賣給了男主家做妾,男主身體常年不好,對女主開始時也非常冷漠,女主一直想逃走,後面不小心懷孕了,而且男主也慢慢喜歡上了女主,就沒有逃脫成功

後面的部分我還沒看完,等看完再補上哈

9.《嫁紈絝》/《長風渡》

男主是出名的紈絝子弟,天天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男主爸媽為了讓他成家立業,幫他娶了女主,開始時兩個人相互看不上,後面男主家裡出了事,慢慢成長起來了,和女主相互扶持,一個經商一個從政,不離不棄,感情也是慢慢升溫,有非常美好的結局

男主真是少年感滿滿啊,知世故而不世故,始終保留了自己的赤子之心,對女主也非常尊重,兩個人感情也是循序漸進,水到渠成,很不錯!


他拉著她在山間躲雨,竹屋裡瀰漫著情動的氣息,他摟住她的腰,忍不住想吻她的唇。

面紅耳赤間,她卻忽然將他一把推開。「你不是太子……你究竟是誰?」

(一)

冬榮成為太子妃,純粹是個意外。

歲家上下原本以為這個嫻靜的大女兒會嫁給棋盤。

當母親拿著嫁衣慌張進來時,冬榮還在研究棋譜和自己設下的珍瓏棋局,抬首便望見母親哭喪的一張臉。

「夏,夏靈那死丫頭跑了!」

外頭一聲驚雷,風吹荷葉,盛夏的一場大雨說來就來,瞬間席捲了整個天地。

夏靈是冬榮的妹妹,和生性恬淡的姐姐性子截然不同,她古靈精怪,眼珠子一轉就滿是鬼主意。

歲家乃東穆貴族,世襲侯位,在東穆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冬榮與夏靈是歲家的兩位小姐,原本夏靈與太子訂婚,不日便會成為滿城女子羨慕的太子妃。

但在大婚熱熱鬧鬧籌辦的這個節骨眼上,夏靈卻跑了——留下一張字條,跟著歲府的一個英俊侍衛跑了。

歲府上下,頓時亂作一團。

雞飛狗跳中,侯爺和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兒,咬咬牙,即刻入宮奏明聖上,以期補救。

於是,在盛夏的這場傾盆大雨中,冬榮穿上了紅嫁衣,抱著心愛的棋盤,懵懵懂懂地入了宮,一夕之間,命運徹底改變。

為保顏面,歲府與東宮達成一致,對外宣傳歲家二小姐夏靈忽染惡疾,不幸撒手而去,由其胞姐歲冬榮入宮,與太子締結良緣,任太子妃之位,琴瑟和鳴。

一番請罪與補救的折騰後,塵埃落定時,冬榮已身在了新房裡,紅燭搖曳,一道門隔絕了外界的喧鬧,只剩她與太子陳煜。

房裡極靜,蓋頭下的她端坐著,只聽到太子似乎在一杯復一杯地飲酒,沉默而壓抑。

不愧是教養極好的東宮之主,即使在這種境地下,也不忘克制自己的怒火。

冬榮卻嘆了口氣,酸麻的指尖動了動,無來由地想到一句詩,山雨欲來風滿樓。

太子同夏靈自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眾人都以為他們日後會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卻沒有想到,夏靈竟然說變心就變心,痴痴迷上才相識不到一月的侍衛,情意來得那樣快,又來得那樣洶湧澎湃,攜著一腔遠走天涯的孤勇,頭也不回,只留下字條上對她「煜哥哥」的三兩歉意。

陳煜手下一重,內力遊走間,酒杯應聲而碎,榻上的冬榮顫了顫。

那張俊顏已有些醉意,索性抓起酒壺,仰頭痛飲,烈酒澆心頭,卻仍澆不滅心頭那把火,他終是一聲低吼,紅袍一甩,將酒壺信手擲出。

只聽砰的一聲,偷偷掀開蓋頭的冬榮被砸個正著,鮮血順著額角流下,她眨了眨眼,血珠子滑過睫毛,流進嘴中,一片腥甜。

太子陳煜的酒登時醒了大半,踉蹌上前,扶住冬榮肩頭,澀聲開口:「太,太子妃無礙否?」

那聲音發著顫,聲音的主人臉色也愈發蒼白,點點鮮紅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眼中完美無缺,猶如神祗的太子殿下有個致命的弱點——暈血。

於是,冬榮在嫁入東宮的第一夜,被個軟綿綿的身子撲倒在了床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太醫,宣太醫,太子暈倒了!」

(二)

太子陳煜因悼念未過門的亡妻夏靈,借酒澆愁,在新房裡喝出內傷的消息於宮中不脛而走。

這個眾人心中神往的完美情人,於是又多了一層悲情面紗。

一片心疼感嘆中,東宮的宮女們不會知道,她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僅僅只是因為暈血。

這是他與太子妃之間的秘密。

冬榮守口如瓶,陳煜甚為感激。

但到底多了絲尷尬,自從新婚那夜陳煜在冬榮面前暈了一回後,見到冬榮便有些不大自然,冬榮也識趣地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看他,只一心專註於自己的棋盤,研究各種難解的棋局。

歲家人都說,冬榮是棋靈轉世,投作了凡胎。

她愛棋如命,自小就不吵也不鬧,只抱著棋盤研究,長大後一點就能將父親歲侯爺殺得片甲不留,甘拜下風,她自己的性子也隨著棋子浮沉,在日復一日間出落得愈發嫻靜,恬淡。

陳煜幼時經常去歲府走動,幾個孩子一同玩耍,冬榮永遠是最安靜的一個,相比活潑俏麗的妹妹夏靈,她身上缺少了絲生氣。

即使放下棋盤,按照父親吩咐去陪客人玩,陳煜也總看見她心不在焉,從不加入他們,只自個坐在假山旁,拿著根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劃,一邊念念有詞:「平位三九路,去位五六路……」

陳煜覺得有趣,問夏靈,夏靈撇撇嘴:「別理她,我姐姐就是個怪人。」

久而久之,陳煜也習以為常了,更何況有夏靈的相伴,他也便無暇去管冬榮了。

他甚至想過,就算把冬榮放逐到一座孤島上,只要有棋下,她也能過得怡然。

雖是自小相識,他們之間說過的話卻不超過幾十句,還多是些什麼「見過太子殿下」,「冬榮小姐有禮了」……

如今,這樣無趣透頂的女子成了自己的太子妃,陳煜只覺世事難料,造化弄人。

就這般相敬如賓地過了兩個月,他們的關係在入秋時發生了轉機。

那天傍晚,陳煜攜冬榮前往皇后宮中聽戲,走到一半,卻有侍從來報,附在他耳邊,說是找到夏靈的消息了。

陳煜登時大喜,激動地拂袖就回頭,只急匆匆地扔下一句,說有要事在身,叫冬榮自己去聽戲。

冬榮點了點頭,也不在意。

第二天,陳煜沮喪地回來了,消息是錯的,他還是沒能找到夏靈,他嘆息著,用完膳後還沒緩過勁來,一件叫他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冬榮抱著棋盒找到他,竟然一反常態地拉住他,興沖沖地要和他對弈。

「來來來,咱們來下盤棋,這回規矩可得事先說好,省得你到時又耍賴……」

那樣鮮活生動的表情,不再畢恭畢敬地喚他「太子」,而是親切又熟稔,如暈染開的一滴水墨,叫原本素淡的一張臉神采飛揚,又帶著山水般的明凈溫柔,彷彿鍍了層光,判若兩人,看得陳煜怔了一怔,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那邊冬榮已經擺好棋盤,拈起一顆白子,面帶微笑地等他了。

不及多想,陳煜也趕緊整整衣裳,拿起一顆黑子,向冬榮抬手禮讓道;「請。」

就在你來我往的這盤棋中,有什麼悄然發生了變化,陳煜中間偷偷打量了冬榮幾次,心跳得格外快。

他不知道那種感覺因何而來,更不知道,昨夜他離開後,冬榮走著走著心血來潮,想起一份棋譜,差侍女回屋去拿,自己卻在夜色中念念有詞地轉著,轉來轉去,竟在偌大的皇宮裡迷了路。

她無意摸到一片後山,竟在後山的竹林里發現了一片花海,一處小院,和一個人——

一個與陳煜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人發間系著一根月白素帶,長袍墨發,赤著腳坐在屋頂上,對月吟詩,飲酒自樂,等冬榮走近時才看清,失聲道:「太子殿下?」

那人回過頭,一張臉沐在月華中,宛若謫仙。

他看見冬榮的第一眼是愕然,緊接著不易察覺地握緊手中摺扇,舒眉笑開,微揚了唇角:

「是你?」

冬榮有些難以置信:「這,這……便是太子殿下的要事?」

那一夜,是冬榮從未見過陳煜的一面,一掃平日沉穩持重的模樣,靈秀、生動、洒脫不羈,還有……狡黠。

對,便是狡黠。

他邀她下棋,彷彿深諳她的棋術,說有法子可破她的不敗之名。

她來了興緻,問他,他得意挑眉,說只要她遵循他的規矩,必輸無疑。

她問他是何規矩,他不答,只說到時她便會知,故作神秘間,修長白皙的手指已拈起黑子下了第一步。

星月下,她步步為營,靜心應對,一盤棋下得無懈可擊,待到她的白子將黑子盡皆包圍,一吞江山時,坐於她對面的陳煜卻開口了,一雙漂亮的眼眸亮晶晶的,像天上繁星。

他望著她狡黠一笑,在風中一字一句:

「我的規矩便是棋色相反,所以,白子勝我即勝,你輸了。」

(三)

陳煜對冬榮道,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他說自己身為太子,東宮之主,責任重大,一生要背負的東西太多,只有偶爾回到這個小小花苑,才能紓解壓力,自由自在地做回自己。

冬榮表示理解,也答應了陳煜在外頭絕口不提花苑的事,未了,她像想起什麼,抬頭問道:「就像守住你暈血那個秘密一樣嗎?」

陳煜愣了半響,突然撲哧笑出,忍俊不禁地與冬榮一擊掌:「當然!」

就這樣,冬榮開始時不時與陳煜約在竹林見面,對月下棋,以天地為廬,草木為伴,快活無憂。

但冬榮回到東宮後,又得做回太子妃,宮裡的陳煜也不似山間那樣不羈,又會變回外人眼中完美無缺的太子殿下。

似乎什麼都沒變,但冬榮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的關係一躍千丈,再不是從前的相敬如賓,陳煜會帶她去賽馬,去看夕陽,會在皇后面前輕輕攬過她的腰,道一切安好,他夫妻二人情意甚篤,母后毋須記掛。

陳煜做這些的時候自然而然,再不是從前在外人面前的應付作戲,他看冬榮的眼神都不同了,自從上回對弈後,他才知道,原來他心中的棋痴太子妃還有那樣鮮活的一面,像是從前都不曾留意過般,她對著他一顰一笑,生動得叫他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想去了解她的世界,這一了解,便愈發驚喜,只覺重新認識了那個眉眼淡淡,嗜棋如命的她。

而冬榮依偎在陳煜懷中時,抿嘴淡笑,亦是歡喜。

雖然她更喜歡山間的陳煜。

許是到了山間,陳煜便完全放鬆自己,性格也不羈起來,一掃在東宮時的沉穩持重。

他會帶她去捉螢火,去溪邊摸魚,去屋頂唱歌,還會在月下對弈時,狡猾地制定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最後騙不到冬榮了,就嬉皮笑臉地悔棋,一副無賴之狀。

「重來重來,這盤不算!」

冬榮又好氣又好笑,白日里和在東宮的陳煜下棋時,想到月下他的耍賴,也難得來了小女兒心性,故意下錯子,然後學他的無賴樣,眨著眼睛笑鬧著悔棋。

「重來重來,這盤不算!」

東宮裡的陳煜卻是驚愕不已,瞪大了眼看向冬榮:「太,太子妃竟也會……」

冬榮笑容僵住,不知該如何應答,她忘了這是在東宮,她眼前的陳煜是不會和她玩笑的,即使是同一個人,但只要回到東宮,夜裡那個她喜歡的陳煜就像是躲了起來,又或是隱藏在完美無缺的面具下,人前他始終只是溫和有禮的太子殿下。

她也曾失口在東宮的陳煜面前提過竹林,但陳煜卻毫無反應,她以為陳煜在裝糊塗,怕走漏風聲,只道他心思慎重,也未多想。

可此刻,冬榮卻有些沮喪,面對陳煜驚愕的神情,她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掩飾,不叫外人看出破綻。

山間不羈的他,東宮自持的他,一個會嬉笑著帶她在月下捉螢摸魚,一個會溫柔地擁她跨馬看夕陽西下,同樣的面孔,不同的言行舉止,卻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本性?

冬榮嘆了口氣,一時也提不起興緻下棋了,她此刻只想念竹林月下,一襲白衣的陳煜那無賴的笑臉。

雖然是她答應過山間的他在外頭絕口不提花苑的事,但這樣處處小心,不能真性而為,連開個玩笑也得掩飾過去,只叫她倍感索然。

一盤棋頗有點不歡而散的意味,冬榮道倦了,太子陳煜看著她施禮退下,手中捏著的黑子還懸而未決。

他不明所以,只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望著冬榮漸遠的背影,微眯了雙眸,若有所思起來……

日子就這般緩緩淌過,冬榮學會了跟不同的陳煜相處,即使偶有疑惑,她也告訴自己,不管怎樣都是他。

雖然在山間才是冬榮最快樂的時候。

直到陳煜生辰那天,滿城煙花,宮中擺下宴席,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席間卻變故陡生,堂中起舞的一群姬人忽然從袖中滑出軟劍,直朝陳煜掠去——

有刺客!

尖叫聲四起,一片混亂中,冬榮眼疾手快地為陳煜擋下一劍,鮮血登時四濺,陳煜的手也被劍氣劃傷,帶出絲絲血珠。

他一腳踢翻案幾,幾掌逼開那些刺客,摟住冬榮向後疾退,進了侍衛們的保護圈。

冬榮臉色蒼白,在陳煜懷裡輕顫著身子,卻還記得捂住陳煜的眼睛,不叫他見血光:「不要看,不要看,別怕,有我在,我在你身邊……」

輕緲虛弱的聲音里,陳煜眼眶一澀,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不由更加抱緊了懷中人。

刺客在被抓後通通咬舌自盡,沒留下任何線索。

但陳煜與皇后都知道,這群想要太子命的人是誰派來的!

除了六皇子陳徹,不作二人想。

他與他的母妃德貴妃,野心勃勃,跟東宮明爭暗鬥了數十年,殫精竭力下只想扳倒太子陳煜,坐上夢寐以求的那把龍椅。

聖上眼見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出手恐怕就來不及了,他們心急如焚,近來動作屢屢,甚至不惜兵行險招。

此番太子生辰,行刺之事也是謀劃已久,卻仍舊失敗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陳煜與皇后早就做好了提防,布下萬全準備,只等他們自投羅網,還好刺客忠心,未能供出他們。

這些事情通通都由陳煜去處理了,只將紛擾簡單告訴了冬榮,冬榮得到陳煜對自身安全的保證後放下心來,靜靜養傷。

等到窗前再次出現一片做了標識的竹葉時,已是半月後。

這是冬榮與陳煜約定好的暗號,一見到這片竹葉,冬榮就會悄悄去到花苑,和早已等在那裡的陳煜品茗下棋,享受山間無憂無慮的時光。

每次竹葉都是出現在陳煜出門後不久,就像這回他連夜去大理寺查看刺客的驗屍結果,找尋線索,冬榮以為這仍是陳煜在掩人耳目,不讓人發現他們的秘密。

她莫名地感到歡喜,為他和她之間的小秘密。

但這回,顯然天公不作美。

當冬榮提著燈籠,悄悄踏入竹林時,一場秋雨不期而至。

陳煜拉著冬榮進到屋裡躲雨,兩人望著俱都淋成落湯雞的對方,笑得眉眼彎彎。

笑著笑著冬榮的臉卻有些燒紅,屋裡瀰漫著情動的氣息,陳煜也輕輕呼吸著,似乎生怕打破這夢一般的場景,他一點點靠近冬榮,像是要伸手擁住她。

冬榮心跳如雷,與陳煜四目相接,亦是在東宮裡從未有過的感覺。

卻就在兩人要擁住時,一道驚雷划過夜空,那襲月白身影猛地清醒過來,還不及後退,冬榮卻臉色大變,一把將他推開:

「你,你究竟是誰?」

窗外電閃雷鳴,帶著瀟瀟寒意,冷風入屋,冷入骨髓。

冬榮盯著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哆嗦著嘴皮子搖頭:「你不是陳煜,你不是太子陳煜……你究竟是誰?」

陳煜的那雙手理應前不久才被劍氣划過,現在還留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但冬榮眼前的這雙手,卻乾乾淨淨,潔白如雪,無一絲傷痕。

「我,我是……」假陳煜身份敗露後,雙手微顫,卻並不見驚慌,反而是深深的茫然,直到又一聲驚雷響起,他才猛然一震,霍地望向冬榮,眸中染了凄色:

「我是誰也不要的枯葉蝶,是被這天地拋棄的可憐蟲,是棋盤上一著不該存在的廢棋……」

(四)

夏靈回來了。

帶著滿身傷痕和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那侍衛帶著她遠走高飛,卻要日日想著怎樣逃過追捕,還得時時伺候夏靈的小姐脾氣,當初乾柴烈火的情意早在現實中被一點點磨掉。

終於,在他們最後一次爭吵後,侍衛將夏靈打暈了,賣到一家妓館,換了盤纏,亡命天涯去了。

夏靈九死一生地從妓館逃出,一路吃了無數苦頭,終於像個乞兒般回到了都城,蓬頭垢面地暈倒在了歲府門前。

醒來後,當她聽到姐姐冬榮代替她嫁入東宮,成了地位尊貴的太子妃後,她又哭又笑,將滿腔恨意轉移到冬榮身上。

當冬榮與陳煜趕到歲府來看夏靈時,夏靈摔了花瓶,披頭散髮地鬧著,像個市井中被丈夫拋棄的怨婦,全無曾經半點古靈精怪的模樣。

「你憑什麼搶走我的煜哥哥?憑什麼代替我做了太子妃?你樣樣不如我,憑什麼比我過得好?」

夏靈尖叫著,亮出長長的指甲,瘋狂地朝冬榮撲去,眉眼狠毒地就想抓花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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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當晚,我才知道夫君喜歡的是別人。


這可太開心了,我終於不用有心理負擔了,要知道我喜歡的人,是夫君的親叔叔啊喂!


我一邊剝喜床上「早生貴子」圖案里的花生,一邊問:「說說,你喜歡誰,我幫你追!」


他嘆口氣,「追不到的。」


「能不能有點信心啊!」


「不能。」


「到底是誰嘛。」


「是……我的小嬸嬸。」


淦。我喜歡夫君的小叔叔,夫君喜歡他的小嬸嬸,我們的喜好,竟驚人的一致。


「……看來,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那就……讓咱倆一起,把他們拆散吧!」


1


公子姓徐,單名一個字昂,人長得氣宇軒昂,在京城裡也是數得著的小惡霸一條。


他早年喪父喪母,無親無故地長大,一向是恣意洒脫,率性而為。誰知長到一十八歲,過繼到別人家的小叔叔容潛回家了。小叔叔見他這般荒唐,心憂如焚,乾脆住進了徐家,每日對他嚴加管束。


小叔叔其實年紀也不大,剛二十齣頭,可是端的是莊重少言,內斂沉靜。


小嬸嬸則是嬌滴滴的,那唇畔的一抹微笑簡直可以春風化雨。


小叔叔訓公子的時候,小嬸嬸一般也在一旁。小叔叔訓責一句,小嬸嬸安慰一句。


直把這個玩世不恭的小惡霸,說成了繞指柔。


所以,當小叔叔要求徐昂娶陳家的女兒霜霜的時候,他連個「不」字都不敢放。


2


至於我,陳霜霜,京城首富的女兒,名聲也很響亮。


我爹做了大半輩子生意,攢了數不清的財富,娶了十幾二十個姨娘,卻除了我,一個旁的兒女都沒有。


姨娘們為了爭我爹的寵,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在我這裡刷好感。這個邏輯也很好理解,我爹不常著家,一回家,第一件事肯定是先來看我。


哪個姨娘能把我留在她的小院子里玩耍,我爹晚上就住在哪。


就這麼著,我的一個爹和二十個姨娘都寵我,等我到了十五歲及笄的時候,我爹千挑萬選,也選不出一個他認為合適的結婚對象。


直到,公子的小叔叔容潛帶著個精美的紫檀盒子來我家。


他穿一身纖塵不染的青色長袍,整個人像青竹般挺拔、清雅。他路過我的時候,對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柔得好似能消融冰雪一樣。


也不知他悄悄跟我爹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盒子里裝的什麼寶物,我爹連問都沒問我的意見,當即就把我許配給了徐家。


把小叔叔送走了,我爹發了好久的呆,才想起來找到我,問:「霜霜,你願意的吧?」


我還沉浸在那個人的美色之中無法自拔,「願意啊,他好好看啊,我喜歡他。爹,什麼時候成親吶?」


我爹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可你要嫁的人,又不是他。」


「為何不能是他?」


「這……容潛他,早已成婚了。」


「那他想讓我嫁給誰?」


「他的侄兒,你想必也認識的,叫徐昂。」


徐昂?


這,我能不認識嗎?!作為京城榜上有名的紈絝之二,我和徐昂可謂是雖未謀面,但神交已久。


說起來,我倆共同捧過鳳鳴班的戲子,賞過春風樓里的花魁。連迎客來的廚子,我們都是輪著請到家裡來開宴,品味還是很一致的。


「……也行吧,嫁不了他,那就嫁到他家。」


3


新婚的第二天,照例要給長輩敬茶。


我四更天就爬起來了,就是為了給自己化一個美美的妝,給小叔叔留下個好印象。


黎明的微光中,徐昂躺在簡陋的地鋪上,睡得跟小豬仔一樣香。


塗塗又改改,用光了一盒子粉和半盒子胭脂,又掰斷了兩根炭筆,我終於化好妝,我一腳把徐昂踹醒,「快起來,我們一起去看小叔叔。」


徐昂迷瞪著眼睛,好容易爬起來,看見我,嚇了一大跳,「娘子,你把自己化成這樣,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怎樣?」


「實在是太時尚了。」徐昂不安地看著我手裡的發簪,「太尖了,娘子你拿遠一點好嗎?」


我親親熱熱地挽起徐昂往外走,邊走邊拿著把小鏡子觀察我的妝,「哎,我說,等一下見了小嬸嬸,她會送我什麼見面禮?」


徐昂想了想,「這我可不知道。娘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收起小鏡子,神神秘秘地沖他一笑,「當然,是想回禮給她呀!」


4


小嬸嬸確實長得漂亮,怪不得能嫁給小叔叔,又能收穫徐昂的傾慕。


她整個人五官已經很精緻了,可是她笑盈盈的神態,更是溫婉可親,讓人覺得像春風一樣暖,


與丰神俊朗的小叔叔站在一起,端的是一對璧人。


敬茶的儀式進行得很快,畢竟徐家的主子其實就我們四個人,想複雜也複雜不起來。


我收到了小嬸嬸送的一對手釧,黃金打制的,非常華貴。我笑嘻嘻地接過來,順手就戴上了,然後在小嬸嬸的微笑中,向我的婢女們一揮手。


「這是四季的衣裳和衣料,都是很襯小叔叔小嬸嬸的顏色哦。」


「這是一些川貝還有其他藥材,聽說小叔叔嗓子不好,要吃些潤嗓的藥材。」


「這是京內幾位書法家的書法,聽說小叔叔喜歡,我就都買下來啦。」


「還有十二把琴,聽說小叔叔善於彈琴……」


「這是小叔叔最愛喝的茶葉……」


「……霜霜,這禮物也太多了吧。」小嬸嬸的笑容都掛不住了,「太……隆重了。」


不多啊,不多好嗎,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給他送很多很多東西啊。


我看了看小叔叔,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只是端起我敬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氤氳著幾縷若有似無的熱氣,染得他的臉頰一時浮起一抹微紅。


真好看啊。


不愧是我陳霜霜看上的男人!


5


我在徐家的日子,每天都過得蠻開心。


小叔叔白天常不在家。這時候,我就死皮賴臉地守在小嬸嬸身邊,有時連徐昂也會過來。不過他沒我臉皮這麼厚,一般過來待一會兒,陪小嬸嬸略說幾句話就走了。


插花、烹茶、作畫,小嬸嬸簡直什麼都會。我在她這兒打發時間再好不過。


到了傍晚,那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小叔叔要回家啦。


他每每都是在院門口先停一停,將身上的大氅除下,給因為冬日寒風而僵硬的雙手烤一會兒火,才會進屋。


這時候,小嬸嬸就會迎上去,握著他的手,把他引到房間里坐下。


甜……甜到齁。


小叔叔開始不搭理我,後來我總去,他也會跟我說幾句話。


「霜霜,我讓徐昂背的書,可背下來了?」


「他的文章寫了幾篇?」


雖然話題永遠是繞著徐昂打轉,可是男神跟我說話了耶,不管說什麼,我都很開心呢。


從小叔叔回家到擺上晚飯這一刻鐘時間,我都可以悄咪咪地欣賞他的美貌。


不過,晚飯擺出來之前,我就會告退了。


吃晚餐這種溫馨的事情,當然要留給心愛的人一起啊。


——再說,我要是還賴在小叔叔這邊,徐昂一個人吃飯多孤單吶。


作為愛而不得的難兄難弟,我們還是很有友誼的。


再再說,徐昂吃東西的口味,那是跟我出奇的一致!


我們倆爭西瓜的紅心,爭烤串的第一口,爭羊尾巴上的油,爭菜心裡最嫩的那一段,爭鹹蛋黃里的蛋黃,爭魚鰓上最嫩的那一塊肉。


打不過我的時候,徐昂就說:「我小叔叔喜歡溫柔賢淑的女子,你看看你!」


我打不過他的時候,我就說:「你小嬸嬸喜歡有擔當的男人,你看看你!」


冬去春來,我們倆都胖了一小圈。


小嬸嬸卻瘦了。


她感染了風寒,進而一病不起。


小叔叔給她請了好多大夫,她仍舊毫無起色,沒過幾天,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看著好可憐。


6


小嬸嬸的病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尤其是徐昂,每天茶飯不思,一天恨不得往小嬸嬸的房間跑三十次,看她吃藥了沒有,難受了沒有,睡著了沒有。


連我爹爹都聽說了,花數百金搜羅了各種名貴的補品,親自送到徐家來。


按照禮數,負責接待他的人應當是小叔叔和徐昂。可是小叔叔把徐昂趕走,單獨和我爹在書房裡密談,整整一個下午,連著半個晚上,兩個人連茶水也不叫。


我和徐昂都好奇得緊。雖然早知道我爹爹和小叔叔是舊識,可是談什麼事情能這樣神秘啊?


「我們要不要偷偷去聽?」


「這樣不好吧娘子——那我們穿上夜行衣吧!」


我倆真箇換了衣裝,偷偷摸摸地到了書房,從窗戶縫往裡看。


我爹坐在太師椅上,神色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


至於小叔叔,漠然立在多寶格前,靜靜地看著架子上的那盆蘭花。


「……徐昂知道嗎?」


「他和霜霜兩個都還小,我不會把他們牽涉進來的。」


「容潛,你若是想好了,我必當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此事萬分兇險,我不能讓霜霜有任何閃失。」


小叔叔緊蹙的眉頭只是短短舒展了一瞬,便又皺起來了。


「您放心,我勢必會想辦法護她周全——」


我爹卻用鼻子冷哼了一聲,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太師椅的扶手。


「出來吧!」


我爹果然是我爹,一下子就能看穿我的詭計。我訕訕地拉著徐昂走進書房,我爹卻沒多批評我,只是把我拉過去,捏了捏我的臉蛋。


「幾日不見,我寶貝閨女可真是圓了不少——在徐家過得可舒心?」


那架勢,大有我說不舒心,立刻就將我接回陳家的意思。


我連忙點頭,「舒心,舒心得很。」


「女婿待你可好啊?」


我飛快地瞟了一眼徐昂,但見他半低著頭,似乎也有點畏懼這個岳父似的,趕緊也點頭,「好,特別好。」


說完,我才感覺到後背似乎有道灼熱異常的視線,我詫異地扭頭去看,卻見容潛臉上悵然若失的神色一閃即逝。


——奇怪,我說徐昂對我好,他失落什麼。


「爹,天晚了,你不如今天就住下吧。」


我爹一邊搖頭,一邊站了起來,「家裡還有事情,我要回去處理。容潛,徐昂,我陳某人的女兒……」


他掃過容潛的視線乍然犀利了許多,「就托你多多照料了。」


7


我爹很快就離開了,容潛雖然招待了他大半日,可也絲毫不見疲倦,又留下徐昂跟他談話了。


一時之間,我無聊得很,乾脆帶著我爹送來的補品去看小嬸嬸。我一樣一樣地給她講解這些是什麼,又有什麼功效。小嬸嬸依在靠枕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聽我講。


最後一樣物品是個花鳥紋剔犀盒,打開,裡面卻不是補藥,而是幾個做工精巧的糖人。


這是不值錢的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必然是我爹拿來給我的。我頓時臉紅了,「啊,這個肯定是我爹帶來給我吃的,他還當我是個小孩子呢。」


小嬸嬸卻「咦」了一聲,慢慢接了過來,一隻一隻拿起來端詳,突然輕輕笑道:「這個,就是小孩子玩的嗎?」


「是啊,我小時候最喜歡了,我爹常常買給我。」


小嬸嬸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霜霜是個幸福的孩子啊,爹爹這樣疼你。」


可是小嬸嬸也很幸福啊,容潛很關照你啊,徐昂也很喜歡你啊——我在心裡反駁著,嘴上卻笑道:「小嬸嬸喜歡的話,我分你一半!」


小嬸嬸真的在那盒子糖人裡面挑了一隻壽桃。她一邊珍而重之地收起來,一邊沖我笑,「謝謝霜霜。」


怎麼能只收一隻呢!我從盒子里順手拿了一隻鳳凰遞給她,「小嬸嬸,這隻最大的鳳凰送你吧。鳳凰代表祥瑞,又代表出身高貴,和小嬸嬸很配的啊。」


我話音未落,小嬸嬸已是面色慘白。


「小嬸嬸,你又不舒服了嗎?」


可是小嬸嬸沒有答話。她長長地嘆息一聲,捂住胸口,繼而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8


我並不知道小嬸嬸為什麼病情突然加劇,只知道容潛連夜帶了大夫進府給小嬸嬸看診。


直鬧到破曉,三五個大夫接連看過,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私底下問徐昂:「是不是小叔叔請的大夫不夠好?」


徐昂沉思了一會兒,轉身就出府了。


到了晚間,他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娘子,我打聽了,附近的冀州城有位神醫,我想請他來看小嬸嬸。只是他名聲大、脾氣差,非要病人家屬去請,僕役們是一概不理的。」


冀州城離這裡有二百里,絕對算不上「附近」。可是我很贊同地說:「那咱們一起去請。現在就出發。」


既然醫生不好請,那便不應當提前告訴病人,否則請不來,該多失望啊。


趁著夜色,我和徐昂悄悄牽著馬就溜出了家門,一路朝著冀州跑。我騎術並不是很好,徐昂嫌我慢,又怕我摔跤,乾脆叫我棄了我的馬,我們兩人共騎一匹。


到了日頭升起來的時候,我倆渾身都是露水,幾乎濕透了——但總算到了冀州城。


我倆連早飯都趕不及吃一口,就去找大夫。誰知這大夫正守著個產婦生孩子,我倆一直等到半下午,才見到大夫。我還想以財帛動人心呢,徐昂已經簡單粗暴地架著大夫往馬車裡塞,「多有得罪,等您看完我小嬸嬸,我給您負荊請罪。」


馬車是我們倆在冀州城現租的,破破舊舊,又窄窄小小。我們三人急匆匆往回趕,總算在城門下鑰之前,趕回了徐家。


徐家大門口等著我們的,是小叔叔。


我第一次看到內斂沉穩的小叔叔這樣生氣,他橫眉立目,臉色鐵青,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你們倆膽子不小啊,竟敢一天一夜都不著家!」


徐昂低低嘆了口氣,垂頭搭腦地跪下來了,「是侄兒的錯,請您懲罰。」


「別跪我,去跪祠堂!徐昂,你越發無法無天,自己胡鬧就罷了,竟還帶著霜霜——」


我趕緊從徐昂身後撲過來,拚命解釋,「小叔叔,不怪徐昂,是我自己要跟去……」


我的話音在夜風中打個圈兒就散沒影兒了,因為我看到,小叔叔漆黑幽深的眼眸里,滿滿都是憂懼。


是……在擔心我和徐昂嗎。


我咽下了沒說出口的話,乖乖地挨著徐昂跪了下去,「小叔叔,我,我跟徐昂一起受罰。」


9


徐家的祠堂大得嚇人,哪怕正廳點了數盞燈,祠堂深處仍是黑洞洞的,好似怪物張著血盆大口。


我繞著徐昂打轉,一步都不肯離他太遠。


徐昂滿不在乎地把四五個蒲團拼起來,成了一張簡陋的床鋪。他愜意地往下一躺,「舒服!」


我推他,「給我讓個地方啊。」


徐昂歪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嫌我煩,可他人倒是很快就坐起來,把位置讓給我。


「看在你是第一回來的份上,讓給你。」


我不由好奇,「怎麼,你常來常往呀?」


徐昂被我逗得笑了笑,無端端地,這笑容有些溫潤清雋,竟使得他有兩三分神似小叔叔。


「從前不來的,都是容潛回來以後——三天兩頭地管束我,嫌我沒出息,叫我跪爹娘……」


「那,那他是你小叔叔,管束你,也是應當的嘛。」


徐昂卻不答我,只是冷哼了一聲,半晌才恨恨道:「管我?小爺我還沒管他呢——」


我見他神色不虞,完全不像是往常那個追風逐月的輕快少年了,似乎心裡頭有事情。正想安慰他呢,這傢伙眉頭一挑,又是一副笑臉,「娘子,你餓不餓,我在房梁那裡,藏了罈子好酒,就等著下一回受罰的時候……嘿嘿嘿。」


果然被他尋出來巴掌大小的一壇酒。


我只喝了兩口,就覺得周身發燙,酒勁上涌,睏倦不已。我一邊躺下打哈欠,一邊問他:「徐昂你說,我們請來的大夫能醫好小嬸嬸嗎?」


提起小嬸嬸,徐昂臉上自在的笑容很是收了一收。半晌,他才低聲發誓道:「若是這個不行,我就去再找,找到能醫好的大夫為止。」


我剛想誇他有俠義之氣,鼻子里突然痒痒的,我捂著臉,連打了七八個噴嚏,眼淚都流出來了,真是狼狽之極。


還好還好,小叔叔不在,看不見我這丟人的樣子。


徐昂卻看見了,他眉頭緊鎖著,彷彿很擔心。


「娘子,你是不是著涼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件猶帶著他體溫的外衣就披到我身上了。


「娘子,你不應該跟我出門的,你再病了,我怎麼辦吶。」


我想說本姑娘身體好得很,從來不生病,可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為我這時才感覺自己冷一陣、熱一陣,腦袋昏昏沉沉,大概是真快病了。


徐昂湊近了些,把我攬住,硬邦邦地說:「看在你也是好心想給小嬸嬸找大夫的份上,小爺給你暖暖。」


這傢伙真是個小火爐,暖融融的,好舒服。我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合上了眼睛。


10


我大概是睡迷糊了,又好像很清醒地聽見徐昂憤怒的聲音,他好像在跟誰吵架一樣,嗓門越來越大。


「我沒說謊,我沒耍花樣,她真病了。」


「我會拿我娘子的身體開玩笑嗎?快開門放我出去!」


不多時,一雙微涼的手覆在我額頭上,這是小叔叔在低嘆,「這樣燙……」


小叔叔攔腰把我抱起來,疾步走出祠堂,還不忘對徐昂道:「我帶她出去,你繼續跪著!」


徐昂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就用我請回來的那個大夫給她診脈就行……哎,哎,容潛,容潛!小嬸嬸的病如何了……?」


真沒良心吶徐昂!你娘子都發燒了,你還念著你小嬸嬸……不過我也不怎樣有良心,現在這樣被小叔叔抱著回房,我強忍著不笑出聲來,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樣。


再後來,我可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被灌了幾口苦澀的湯藥,我不想喝,可渾身酸軟,根本動彈不得。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半睜開眼,天色還是黑的,屋子裡點了兩盞小燈。


燈火昏黃,我的床前坐著個人,半靠在床柱上,沉沉地睡著。


是小叔叔。


我大概還是在做夢吧,他為什麼會在我旁邊呢?


我的動靜驚醒了他,他對我柔柔一笑,「難受嗎,霜霜?」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夢見小叔叔,哪怕腦袋昏沉沉像塞了團沾濕了的棉花,我也趕緊掙扎著搖頭。


「不,不難受,小叔叔能來看我,我就怎麼樣都不難受。」


夢裡的容潛,眸子里的光彩明亮柔和,幾乎都不像是他了。


「傻丫頭,你不是天天都能看到我嗎?」


我傻乎乎地搖頭否認,「不是啊,平日里小叔叔看我的時候,眼睛裡似乎都在看別人,只有今天夜裡,你看的人,才……才是我。」


「為什麼,我嫁的人……不是你呢?你去提親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特別喜歡。」


容潛的眼眸里彷彿藏著萬千的星辰,可是那些星辰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到最後,幾乎只有黑不見底的幽暗了。


過了很久,他方一字一句地對我說:「霜霜,這種話你不可以對我說。」


我又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不由得呻吟一聲,喃喃罵道:「我知道啊,我清醒的時候,一個字都不會跟你說的……現在我在夢裡,我才敢跟你說——容潛容潛,為什麼我嫁的人……不是你呢。」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我感覺容潛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換掉了我額頭上的布巾,這才幽幽道:「原來霜霜是在做夢啊。」


「也好,是做夢也好……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啊。」


11


一覺醒來,我的燒就退了,整個人精神得恨不得上躥下跳。


小叔叔親自帶了大夫過來再給我診脈,確信我病癒,他才准我起床。


我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嬸嬸。畢竟醫生好不容易請來了,她一定要好起來呀。


小叔叔跟在我後邊,大概看出我去的方向不是祠堂,不由問我:「霜霜,你不去看徐昂?他可還關在祠堂里呢。」


自從放肆地在夢裡告白,我再見到小叔叔,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害羞——雖然他依舊是一丁點都不知道,我是喜歡他的。


「徐昂又不是病人,我當然是看完小嬸嬸再去看他呀。」


容潛沒有答話,只是從侍女的手裡拿過一件披風,披在我身上。


「多穿些吧。」


他淡淡說完,徑自往前走,也不等我。


我急匆匆地裹著披風追上他。


「小嬸嬸喜歡鮮花,我應該給她買些,不然滿屋子藥味,人才好不了呢……我這幾天悶在屋子裡呀,無聊極了,也沒人來看我——」


容潛的腳步突然一停,我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背。


鼻子一陣酸痛,我慘叫一聲,捂著鼻子,淚汪汪地瞪著他。手裡一陣濕熱,我,我竟然被撞流鼻血了……


容潛大概也沒想到我這般毛手毛腳,想安撫我吧,大概又囿於平日慣常的長輩莊嚴做派,一時改不過來,想批評我吧,可能又覺得他也有錯,不該突然停住,堵住我的路。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才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帕,按在了我的臉上。


這帕子布料都毛躁了,看起來年代久遠。針腳還極粗糙,像是個小孩子繡的。莫名地,我覺得眼熟,想拿下來看,容潛卻一聲低喝。


「不許動,捂好了才不會流血。」


待帕子捂好,他又恢復了一貫對我的疏遠,收回了手。


12


我們倆沉默著繼續走。


眼前就是小嬸嬸的卧房了,這裡多日熬藥,早就充滿了葯香。可此刻,哪怕我用手帕捂著鼻子,也能從清苦的藥味中,分辨出一絲百合花香。


小叔叔先我一步挑起帘子想進門,可他高舉的手很快就放下了。他緊緊抿唇,推著我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不明所以,不由問他:「怎麼,不能進啊……」


此時,卧室里傳來小嬸嬸溫柔的聲音。


「伯望,我已好多了,你實在不必為了我從祠堂跑出來,還帶著花來看我……」


伯望,是徐昂的字。小嬸嬸稱呼他,永遠都是喊他的字——徐昂這是從祠堂里溜出來看小嬸嬸的嗎?


不知為何,我的手一松,染著血的帕子像秋葉一樣飄落,然後平平展展地,鋪在了地面上。


這時我才看出來,這髒兮兮的帕子上面綉著條小金魚,醜醜的。


染了血,小金魚變成了小紅魚。


只怕這帕子是洗不出來了……


容潛正俯身去撿。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心裡一沉。塵封已久的記憶模糊到難以辨認,但我還是想起來了一個人。


徐潛。


那是一個眉目深邃的清秀少年。


「你叫徐潛?潛字是什麼意思?宛娘還沒教我……」


「就是……小魚游到了水底的意思……」


「那我,送你一條小魚吧!」


我茫然道:「小叔叔,這個帕子是誰給你的?」


是我嗎?是我送給那個叫徐潛的少年的嗎?容潛是過繼到別人家的,所以姓容,可他的本姓,應當是徐吧?


小叔叔,會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人嗎?


他沒有答我。只是低斂著眉目,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極其消沉、極其痛苦的情緒里。


彷彿這種情緒,下一瞬就會將他擊垮一樣。


此時,卧房裡傳來小嬸嬸柔美的聲音,「外面是霜霜吧?快進來。」


我清脆地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就想進門,餘光瞟見容潛,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張帕子。


腳步如此匆忙,讓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逃避我的這個問題。


那就只好……改日再詢問他吧。


13


小嬸嬸氣色略好了一兩分,但整個人仍然是病懨懨的,看著像日漸凋零的花朵,真是可憐。


說起來她也就比我大四五歲,可整個人不只像個溫柔心細的大姐姐,甚至很像是個慈祥的母親。


我三步並作兩步就滾到她懷裡了,「小嬸嬸,我可想死你了,你這幾天好些了嗎?我和徐昂——」我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自家相公,他正背著手站在窗前發獃呢,「請來的大夫,怎麼樣啊?」


小嬸嬸被我的魯莽逗笑了,她挪了挪身子,讓我脫鞋上床,和她一個被窩呆著。


「還說大夫呢,你和伯望突然失蹤,把我和成淵真嚇壞了。城裡城外找了半日,只找到了你的一匹馬,人卻還是不見,當時成淵便氣急了,書房裡的東西摔了一地——」


成淵,是小叔叔的字。


原來我與徐昂偷偷溜走,容潛他這麼擔憂啊。


小嬸嬸撫了撫我的額發,笑了一下,「好在有驚無險,以後可不許這般莽撞,知道了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小叔叔都罰過我倆了。那,那個大夫好不好?他給我開的葯,我兩天就病好了,可見還是有些本領的……若是他還不好,我和徐昂再去找其他更好的。」


「霜霜是個好孩子,可是找大夫這一說,再不許提了,知道嗎?」


我有些不解,「生病了不看大夫,怎麼能好呢?」


小嬸嬸的笑容漸漸有些凝固了,她幽幽一嘆,道:「沒用的,我……我這是心病。」


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可是小嬸嬸的心病是什麼?我還想追問,可是徐昂突然轉過身來,扯著我的衣領,就把我從小嬸嬸的被窩裡薅出來。


「娘子,我們走吧,讓小嬸嬸多休息。」


你自己早跑過來和小嬸嬸說了半日話,我跟她多說兩句你就要趕我走!


我齜牙咧嘴地瞪徐昂,決定晚上不管吃什麼,我都要搶走徐昂最喜歡的那一口。


14


可是徐昂好似轉性了,他從八仙樓叫來的外賣,全是我喜歡的菜色。他一筷子都沒動,看著我吃,發著呆。


我看他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有點著急,拿手裡的湯勺輕輕敲了他腦門一下,「你也被關了好幾天祠堂了,不饞不餓嗎?」


徐昂回過神來,他揉了揉腦門,嘟囔了一句,「大大咧咧地,哪有個女孩子樣,你看看小嬸嬸——」


我吞下嘴裡的蟹殼黃燒餅,怒道:「又嫌棄我!徐昂,你有你家小叔叔半點好嗎?活該小嬸嬸不喜歡你呢。」


徐昂好像是真生氣了,他緊緊捏著拳頭,額頭上青筋畢露,好像要發火。我見勢不好,趕緊順毛擼,「那個,徐昂,你也別不高興,來日方長,小嬸嬸會感受到你的好的。我們徐徐圖之,徐徐圖之啊!」


徐昂好似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她的心病,就是容潛吧?」


我疑惑地湊過去,「是小叔叔?可,可他倆郎才女貌,比我見過的所有夫妻都般配,這有什麼可心病的呢?」


雖然我和徐昂總是盼著小叔叔和小嬸嬸鬧掰,然後我們好上位,但這只是說說而已啊!至少在我這邊,也只敢在夢裡跟小叔叔表個白,?死了,我還不如徐昂逃出祠堂、給小嬸嬸送花有勇氣呢。


徐昂眉頭一皺,又不高興了,「大概也只有你這個傻丫頭看不出來,他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


「什麼不是?不是什麼?」


「就是,就是……唉!跟你說你也不懂,你就是個傻丫頭。」


徐昂甩下這一句,也大步流星地出房門了。


我才不是傻丫頭呢!我咬著蛋奶酥,決定親自去問小嬸嬸,她的心病,到底是什麼。


15


小嬸嬸的卧房裡一片寂靜。眼尖的我,分明看見小叔叔的袍角在門口一閃。


如果小叔叔也在的話,那似乎就不好當面去追問小嬸嬸的心病是什麼了……我轉個身想離開。但是一時之間,想不到要往哪裡去。徐昂早跑沒影兒了,我現在回房,也怪無聊的。


就在此時,我聽到小叔叔沉穩的聲音,「請您放心,也不必勉強自己,我會寫信回去,替您回絕。」


這話真古怪。


我好奇極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步已經挪到了卧房的窗戶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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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有的!姐妹康康這個回答!

海螺:你看過哪些讓你欲罷不能的先婚後愛的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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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說,雖然我是一個身懷武俠夢的糙漢子,年少的我還真看過一本。

《摘星》,作者林笛兒。

在當年顧漫火的時候我看的這個作者的《哪一種愛不疼》,後來看的這本《摘星》。

現在看到這個問題,回頭想想,這個作者水平真不錯。

《哪一種愛不疼》更是在我心中的言情要說榜單首位霸佔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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