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如果把檀香刑的前2萬字貼出來……

回答怎樣我不清楚,不過封號倒是有可能。


謝不邀。這個我不久前剛從知乎做過一次類似的實驗,只不過是出版的。請容許我的魯莽和搞怪。

答案是————會和其他貼作品的回答情況基本相似。即有噴的,有平和的分析的,有讚揚的,有捧的,有貶低的,有奓煞著膀子大肆辱罵的,有摳細節的,有泛泛分析的,有偏離主題的,有不知所云的,有無效回答的,有被摺疊的,有被舉報的,覺得一般的,覺得垃圾的,覺得很好很有精神的,,,,,,總而言之,其他回答區什麼樣,這個回答區就什麼樣,大差不差。

雖然回答者寥寥無幾,但還是能看出一些問題的。

如何評價莫言的短篇小說《拇指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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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早已修改了,之所以修改,我也覺得有些不妥,所以沒過多久就修改了,才造成了回答樣本量不足,不過也還可以。原問題如下。

原回答凡回答者幾無看出來是莫老寫的,我貼的是莫言的《拇指銬》。貼的是片段,即使我把全文都貼上來照樣會被噴。是很小眾的一篇短篇小說,但我認為意蘊很深,而且看完非常觸動我。這篇小說莫言在微博上也發視頻單獨拎出來朗誦過,說明這篇短篇小說對於他來說還是有獨特的意義的。

微博?

m.weibo.cn

莫言朗誦《拇指銬》結尾部分

為了得到更多的回答,我邀請了很多人,等了很久終於有人回答了,趕忙看了一眼內容,瞟了一眼之後內心還是很欣喜的,因為和我之前的想法一樣,肯定有人會噴,沒想到第一個回答者就開噴了。

以下這位朋友作為專業學生做出了一些分析並表示文章沒有太多亮點,主角已經有了程度較淺的藝術理解和技巧運用。其實也可以理解,我貼的是前邊的片段,總體在敘述背景,沒看完全文的情況下做出如此回答很正常。很多評論說貼這麼一小段很不厚道,看不出什麼來,這確實,但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也不知道提問對字數有沒有限制,所以就貼了一小段。再說了,提問的問題就是:匿名「貼一段」,可不是貼「全文」,所以,我的回答「還算」合「題義」。

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這篇短篇小說,當然第一遍看有可能看不太懂,可以結合著其他人的分析來看,看完你或許會明白為什麼這篇小眾的不為人知的短篇小說《拇指銬》莫言會單獨拎出來發視頻朗誦,而不是朗誦《檀香刑》,也不是朗誦《豐乳肥臀》或像《蛙》、《生死疲勞》這麼出名的作品,因為這篇文章對於莫言來說確實有很獨到的意義。

怎樣理解莫言的小說《拇指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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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很不建議往知乎上貼自己的作品,大概率會被噴的體無完膚,看一下莫言的處境就知道了。因為知乎本就沒有專業作家,都是一些半罐子水在給你指導或提供建議,能有什麼好的建議?他們自己本身又不是專業作家,也不是中文專業的,既不創作也不批評,水平能有多高?再加上各個有各人的審美,文學主觀性又比較強,理解、鑒賞能力又受個人的知識儲備、知識結構、閱歷、感受力、對文學的敏感性等限制,所以貼作品不是很明智的選擇。這也是我這次釣魚的目的和想法,就是為了表達我的這麼一種觀點。

即使要貼,我認為也要有了一定的積累之後再貼。畢竟強如莫言也是基於讀了很多書有了大量的生活閱歷之後才發表作品的,他也不是生來就很強的,都是要積累努力的。

莫言對寫作者的建議,先從最熟悉的寫起,然後擴大寫作陣地,當然也要有一定的閱讀量,,幾十部甚至幾百部經典文學作品。

想看原文的,《拇指銬》鏈接如下:

《拇指銬》作者:莫言?

www.360doc.cn

看完可能迷迷糊糊,如下文本解析鏈接:

詹姆斯·麥克斯韋:怎樣理解莫言的小說《拇指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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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看到了一個改編的小短片,改動比較大且情節感覺縮減了很多,很多精髓的東西都沒表現出來,還是建議看原文,文章比視頻有衝擊力和震撼力。

魚肚白原創動畫《拇指銬》?

m.baidu.com圖標

後更:我看了一下評論區討論了很多文學方面的問題。如果對莫言、諾獎、文學創作、批評等問題感興趣的可以看看以下這幾篇文章,文章都較長,不過我覺得讀起來酣暢淋漓,都很有意思。分別是《武夷山交鋒記》、李建軍的《直議莫言與諾獎》(講的是李建軍與莫言對線)、郭玉斌的《直議李建軍的「直議」》、王學謙的《少談點道德,多研究些文學—對李建軍道德批評的批評》。雖然題目看起來比較套娃比較繞,但都很有意思,不嫌麻煩的感興趣的可以看一下。也可直接去知網看,看完之後可能使你們對於文學方面的問題有所思考或有所改觀。

https://pan.baidu.com/s/1BSRjgLR3L8DIqBm7w-VGUw?

pan.baidu.com

提取碼:i5vz

李建軍:直議莫言與諾獎?

m.douban.com

https://pan.baidu.com/s/1CQGyFmrKf_9vnFmxxUxVyQ?

pan.baidu.com

提取碼:bgwm

https://pan.baidu.com/s/1yM3zCgCNtfEJPy_SGsorjA?

pan.baidu.com

提取碼:10q9

有的論文提到了很多觀點,比如中國當代作家的水平不容樂觀,一眾名家承受了太多虛妄不實的讚美和恭維,也提到了名家之間的謾罵,也不知道是斷章取義還是實事果真如此。

以下截取論文中的一段供各位看官欣賞


對批判莫言感興趣的可以在某寶或某東上買這本《莫言批判》,我現在還沒看,不過我早就在高中的圖書館裡讀過李建軍的《時代及其文學的敵人》,裡面有篇文章讓我印象深刻,是批判莫言的,叫《是大象還是甲蟲》,對莫言的很多缺憾直言不諱的述諸筆端。比如《檀香刑》中「余」和「我」的濫用,導致讀起來語感不佳,等等等等,清罪狀一樣陳列下來,可比知乎上那些批判莫言的震撼有力多了,畢竟都是一些專業人士,那時給我的世界觀造成了一定的衝擊,讓人印象深刻。還有對余華的批判,對閻真《滄浪之水》的批判等等等等。不過我覺得《莫言批判》這種群毆式的批判確實讓人不敢恭維。


我之前在詩詞論壇見到過有人貼了一首假的自作品,也是被噴得體無完膚。

事實上那是一首非常冷僻的杜甫的詩。

所以我們其實不太能從那一點浮光掠影里去判斷別人的寫作水平。

知乎上確實是有一些有點文化和專業性的人的,然而這種專業性往往也意味著他們習慣以專業內的「正統」意見的去評價作品。

然而文學作品是怎麼被創作出來的?又是為什麼被確定為經典的?往往就在於他的獨特性。

值得我們警醒。


我記得是一年前,為了找樂子,加了知乎某逼王的群,吹捧他,套近乎,然後斷斷續續一周內發了陳忠實、賈平凹《白鹿原》、《廢都》中的幾段文字,被噴垃圾。又發了王小波《白銀時代》、《青銅時代》的幾段文字,說是我一個寫手朋友寫的,結果被嘲諷為三流寫作手法,發了方方的《烏泥湖年譜》,等於他上初中的小外甥女水平。發了嚴歌苓《天浴》集子里關於阿尕的一段,逼王表示勉強能看,發了都粱《血色浪漫》里的一段,改了人物名,被吐槽為起點、縱橫水平。又發了《飢餓的山村》、《定西孤兒院》、《走向混沌》、《雪落黃河靜無聲》等傷痕文學,都是表示文筆太差了,沒什麼文學性。

終於,第八天給他來了個「成績匯總」,發了以上小說片段的出處和作者,然後,因為不友善+釣魚,我被踢了,永久拉黑。

【友情提示:剛有位朋友提示我這樣會帶壞少年,我想了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在此必須強調一句,我上述做法素質極低,一年前還比較年少輕狂,愛惹事兒,大家不要學我,要做一個友善的好人。】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針對知乎上所謂的大小V,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純潔的好人,容易被某些假冒偽劣的「文藝青年」、「文藝中年」騙到,比如說昨天遇見的一個叫【一針】的,張嘴就是「文學系認為「我老了」這類寫法等於0文學性」的文學二道販子,指點江山,這種人就要小心。

說實話,文學鑒賞水平這種東西,你多看就行了,而且最好各門類都看一點,先從主流文學看起,魯、郭、曹、巴、老、茅、沈、錢、賈、陳、王、張、余等名家的作品盡量多看一些,然後也多看看非主流文學,因為這類多富想像力。然後建議看一遍文學史,再了解下你看的作者的生平,體會下著作背景,提高感受力。不建議從外國文學看起,尤其不建議從印度、日本、非洲文學看起(當然有能力直接讀外語本的除外),因為都是譯文,而譯者的水平高低不平,讀多了能把你語法看碎了,最好是有一定閱讀量之後,腦海中形成穩定體系之後,再去閱讀外國文學。

然後說句最簡單的,好的文字最基礎的點,就是能讓你看了之後腦海里形成【畫面感】或者有強烈思考畫面的慾望,這是【基礎的表意與傳達】,舉幾個例子:

魯迅《故事新編》中的《補天》:天邊的血紅的雲彩里有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如【流動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中】;那一邊,卻是一個【生鐵一般的冷而且白】的月亮。

楊顯惠《夾邊溝記事》:他正說著話,【頭往膝蓋上一垂就死了】。這樣的死亡方式我在電影里看到過,我總認為那是藝術的誇張,但自從董建義死後,我相信了,藝術是真實的。

嚴歌苓《天浴》:她搓著赤腳,牛糞嵌在腳丫縫裡,一些沒有消化的草末子一搓,便在地上落了一層。她知道這漢人在看她的腳,便搓得越發起勁。她喜歡一天到晚光著腳亂跑,沒哪雙靴子有她腳板結實。她光腳追羊追牛,跳鍋莊跳弦子。光腳在河灘上跑,圓的尖的碎石硌得她舒服無比。她差點追上了那些遍地亂滾的火球,要不是當時被這漢人抱住。

表意是基礎,然後在這個表意的基礎上,玩【勢】和【節奏感】屬於進一步的技巧,比如魯迅那個日的【流動】與月的【生冷】形成動、靜之勢,冷、熱的對比。再比如嚴歌苓的那種混合式白描寫法。

強調:任何影響了這個【表意基礎】的所謂【文筆】都是垃圾,這個可以記著點兒,省的被某些知乎神棍忽悠,動輒給你來句【文筆】如何如何。

鑒於評論下的幾個朋友說,不能斷章取義的判斷文字水平,我隨便發幾段文字:

【他拄著一根棍子,腳下嚓嚓嚓響著走向銀白的田野。雪地里閃耀著綠色藍色和紅色的光帶,眼前常常出現五彩繽紛的迷宮一樣的瓊樓仙閣。翻上一道土梁,他已經冒汗,解開褲帶解手,熱尿在厚厚的雪地上刺開一個豁豁牙牙的洞。這當兒,他漫無目的地瞧看原上的雪景,辨別著被大雪覆蓋著的屬於自己的麥田的壟畦,無意間看到一道慢坡地里有一坨濕土。整個原野里都是白得耀眼的雪被,那兒怎麽坐不住雪?是誰在那兒撤過尿吧?篩子大的一坨濕上周圍,未曾發現人的足跡或是野獸的蹄痕。他懷看好奇心走過去,裸露的褐黃的土地濕漉漉的,似乎有縷縷絲絲的熱氣蒸騰著。更奇怪的是地皮上匍匐著一株刺薊的綠葉,中藥譜里稱為小薊,可以止血敗毒清火利尿。怪事!萬木枯謝百草凍死遍山遍野也看不見一絲綠色的三九寒冬季節里,怎麽會長出一株綠油油的小薊來?】

【娶頭房媳婦時他剛剛過十六歲生日。那是西原上鞏家村大戶鞏增榮的頭生女,比他大兩歲。他在完全無知慌亂中度過了新婚之夜,留下了永遠羞於向人道及的可笑的傻樣,而自己卻永生難以忘記。一年後,這個女人死於難產。

第二房娶的是南原龐家村殷實人家龐修瑞的奶乾女兒。這女子又正好比他小兩歲,模樣俊秀眼睛忽靈兒。她完全不知道嫁人是怎麼回事,而他此時已諳熟男女之間所有的隱秘。他看著她的羞怯慌亂而想到自己第一次的傻樣反倒覺得更富刺激。當他哄唆著把躲躲閃閃而又不敢違坳他的小媳婦裹入身下的時候,他聽到了她的不是歡樂而是痛苦的一聲哭叫。當他疲憊地歇息下來,才發覺肩膀內側疼痛鑽心,她把他咬爛了。他撫傷惜痛的時候,心裡就潮起了對這個嬌慣得有點任性的奶乾女兒的惱火。正欲發作,她卻扳過他的肩膀暗示他再來一次。一當經過男女間的第一次交歡,她就變得沒有節制的任性。這個女人從下轎頂著紅綢蓋巾進入白家門樓到躺進一具薄板棺材抬出這個門樓,時間尚不足一年,是害癆病死的。

第三個女人是北原上樊家寨的一戶同樣殷實人家的頭生女兒,十六歲的身體發育得像二十歲的女人一樣豐滿成熟,豐腴的肩膀和渾圓的臀部,又有一對大奶子。她要麼是早熟,要麼是婚前有過男女間的知識,一鑽進被窩就把他緊緊摟住,雙臂上顯示著急迫與貪婪,把豐滿鼓脹的奶子毫不羞怯地貼緊他的胸脯。

當他進入她的身體時,她嗷嗷直叫,卻不是痛苦而是沉迷。這個像一團絨球的女人在他懷裡纏磨過一年就瘦成了一根乾枯的包穀稈子,最後吐血而死了,死了也沒搞清是什麼病症。

第四個女人娶的是南原靠近山根的米家堡村的。對這個女人他幾乎沒有留下什麼記憶。她似乎對他的所有作為毫無反應。他要來她絕不推拒,他不要時她從不粘他。她從早到晚只是做她應該做的事而幾乎不說一句話。她死的時候,他不在家,到鎮上去了。回來時看見她的嘴死死咬著被角兒,指甲抓掉了,手上的血尚未完全乾涸,炕邊和炕席上凝結著發黑的血污和被指甲抓摳的痕迹。說是午後突然肚子疼,父親找他不在就去鎮上請來冷先生急救。冷先生斷為羊毛疔,扎針放血時血已變成黑色的稠汁放不出來。她死得十分痛苦,渾身扭蜷成一隻干蝦。】

【董建義,赤條條躺在地上,整個身體像是剝去了樹皮的樹榦,乾乾巴巴的.身上瘦得一點肉都沒有了,皮膚黑乎乎的,如同被煙火熏過的牛皮紙貼在骨頭架子上.他死去才八九天,倒像是從古墓里挖出的木乃伊.他的屁股蛋兒上少了兩塊肉,露出帶著血絲的骨頭.我們和他一起生活了近三年,是眼看著他從一個健壯的人變成這樣一個木乃伊的,否則我也不會認定他就是董建義.

可是那女人走近後只看了一眼,就咚的一聲跪倒,短促地呀了一聲,撲在"木乃伊"上.

我的心沉了一下!她撲在"木乃伊"上之後,就一動不動了,沒了聲息.這種情景持續了足有一分鐘.我忽然害怕了,是不是一口氣上不來憋死過去了?晁崇文反應比我快,他推我一下說,哎,這是怎麼啦,別是沒氣了.快,快拉起來.我們同時跨前兩步要拉她,她的身體卻又劇烈地抖動一下,同時她的嗓子里發出一種奇怪的咯吱吱的響聲.咯吱吱的聲音很費力地轉化為一聲凄厲的哭喊:哇啊啊啊……

哇啊啊的哭聲剛結束,她就使勁兒搖晃起那個"木乃伊"來,並且抬起臉看著天,嗓子尖利地喊出董建義的名字來:

董――建――義――

她連著喊了幾聲董建義,山水溝里便連續不斷地回蕩起一個聲音:義義義……義義義……】

【高一層的審美,恰是審丑。雪被風篩著,粉細地落。僅僅灰掉了遠遠近近,並沒有服喪一樣的縞素氣魄。是那種勾人想起世上一切慘淡事物的天氣,趙無定想。搜搜看,自己有哪些傷痛,也趁氣氛想了。然而卻不成功,沒什麼值得他傷痛的。活掉這麼半截壽數,竟也未存下點傷痛,這人叫活透了。

  踏出樓門,見薄雪上已有了一行足跡。足跡龐大龐大,步距卻很小,似乎有著這兩隻大腳的人一寸寸向前挪、蹭。自然是老頭。才早晨六點,他已來過了。又沒逮住他。樓根的三個垃圾箱已空掉了。假如見這足跡心裡那點刺搔能叫「痛」,那他還有沒活透的地方。

  「傘不帶呀!」老婆人沒露,僅亮了一嗓子。之後一把傘砍到他面前的雪地上。傘是穿過大小如壁櫥、四壁滿是大白菜炒肉絲、肉絲炒大白菜油水的廚房,再飛越堆滿父母一文不值的遺產的陽台,瞄準他腦袋劈下來的。老婆真有劈死他的念頭,當她沖著他每個女學生叫「婊子」的時候,當她從他工資袋裡捻不出幾張來的時候,或當他把一大包可以賣錢的油畫顏料錫管存心當垃圾扔到樓下讓老頭撿走的時候。但那都不影響他心裡死水一樣的平靜。她喊:「你低能!」死水便老老實實應道:「我低能!」  「你屁本事沒有,全部能耐只讓你老婆孩子吃上口飯!」  死水再如實回應:「我全部能耐就只能讓老婆孩子吃上大白菜炒肉絲。」  「跟樓下那垃圾老頭哥兒們去吧!你倆配,誰也不多沾誰的晦氣!」  聽到這裡,他心裡發腐的平靜會動幾動。不敢朝老婆,他朝豎在臉前的油畫布做幾下猙獰的面部運動。】

【「顯然,她察覺到了我的冷漠,難為情地低下了頭。路顯得格外漫長了,我們就象兩個互不相關的人一樣向前走著。荒野里鳥兒在叫,草叢中螞蚱在跳,就連棲身在水溪里的蛤蟆,都不甘寂寞地唱著屬於它們的歌;唯有我們象沒有生命的雲影,靜默無聲地向前移動著身軀。老弟!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剛才我還下決心不和她搭訕;可是看見她象霜打了一樣的愁楚神色,我忽然憐搭起她來。要知道,儘管她穿著囚衣,可也是個萬物之靈啊!人所具有的感情並不因那身囚衣,而同樣接受法律的禁錮。我扼殺了她僅有的一點點說話的權利,是不是太殘酷了?而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儘管沒穿她那身囚衣,不也是頭頂荊冠被發配到這塊土地上來的嗎?那你還人面狗臉地在這個女囚面前充當什麼聖人?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淺薄,為了能使我的良心更平靜一點,我緊跨了兩步,和她走到一條平行線上,主動問她說:「你們雞房有幾個飼養員?」

「八個女號。」她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來。

「你是獄醫?」

「是的。」她立刻恢復了平靜。 】


不管在哪個平台,就算莫言匿名發出了《紅高粱家族》,也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因為當下大多數人並沒有能夠獨立地對文學作品進行鑒賞的能力,因為大多數人並不想改變自己的閱讀口味,或者大多數人根本不想閱讀。

知乎這些問題的實質都是在討論審美接受。放在文學相關問題下就是文學接受,那就不得不搬出接受理論領域的大咖姚斯先生,他的理論被成為「接受美學」。他有一篇很著名的文章《文學史作為向文學理論的挑戰》,其中寫道:

一部文學作品,即便它以嶄新的面目出現,也不可能在信息真空中以絕對新的姿態展示自身。但它卻可以通過預告、公開的或隱蔽的信號、熟悉的特點,或隱蔽的暗示,預先為讀者提示一種特殊的接受。它喚醒以往的閱讀的記憶,將讀者帶入一種特定的情感態度中,隨之開始喚起中間與終結的期待,於是這種期待便在閱讀過程中根據這類文本的流派和風格的特殊規則被完整地保持下去,或被改變、重新定向,或諷刺地獲得實現。[1]

文論家說話都比較晦澀,為了更好地解釋這段話,我們不妨做個實驗。

這是一個以光速往前發展的城市。

旋轉的物慾和蓬勃的生機,把城市變成地下迷宮般的錯綜複雜。這是一個匕首般鋒利的冷漠時代。在人的心臟上挖出一個又一個洞,然後埋進滴答滴答的炸彈。財富兩級的迅速分化,活生生的把人的靈魂撕成了兩半。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in short,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參考譯文: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智慧的年頭,那是愚昧的年頭;那是信仰的時期,那是懷疑的時期;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們全都在直奔天堂,我們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簡而言之,那時跟現在非常相象,某些最喧囂的權威堅持要用形容詞的最高級來形容它。說它好,是最高級的;說它不好,也是最高級的。

第一段來自郭敬明《小時代》,第二段來自於狄更斯《雙城記》。再讓我們看看寫愛情的:

孤獨是,在你需要別人的時候,你遍尋不著;在你不需要別人的時候,你自給自足。

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繼續錯下去,負負得正,錯到極致總能對一次,這就是殊途同歸。—

以上分別來自安妮寶貝《清醒紀》和笛安《東霓》,再來看:

長安覺得她是隔了相當的距離看著太陽的庭院,從高樓上望下來,明晰,親切,然而沒有能力干涉,天井,樹,曳著蕭條的影子的兩個人,沒有話,不多的一點回憶,將來是要裝在水晶瓶里雙手捧著看的,她的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愛。

七巧低著頭,沐浴在光輝里,細細的音樂,細細的喜悅……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來還有今天!可不是,這半輩子已經完了——花一般的年紀已經過去了。人生就是這樣的錯綜複雜,不講理。風從窗子里進來,對面掛著的迴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托磕托敲著牆。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帘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為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這是張愛玲《金鎖記》。夏志清對《金鎖記》有非常高的評價,暫且不論《中國現代小說史》本身的問題,就《金鎖記》這一篇來說,怕是張愛玲之後再無人能寫出這樣的句子。再來看武俠:

我喝過很烈的酒,也放過不該放的手,從前不會回頭,往後不會將就。(是否出自《雪中悍刀行》存疑)

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

第一句是《雪中悍刀行》里的句子,第二句是金庸的句子。是不是通俗作品更容易被接受?是的,因為通俗作品和我們讀者的既有期待符合一致,我們可以迅速理解,但這些文學經典,卻需要我們細細品味。如果這還不行,我們再看:

一九三九年古歷八月初九,我父親這個土匪種十四歲多一點。他跟著後來名滿天下的傳奇英雄余占鰲司令的隊伍去膠平公路伏擊日本人的汽車隊。奶奶披著夾襖,送他們到村頭。

多年以後,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第一段是《紅高粱家族》的開頭,第二段是《百年孤獨》的開頭。如果按照西方的視角,這兩位都被歸為魔幻現實主義作家,而這兩個開頭,可並非這麼簡單。只怕馬爾克斯這個開頭去掉作家名字後放在知乎上,很多人不會覺得怎麼樣,但實際上就開頭很多人都分析出了一點的信息量。還有這一段:

大約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頭來,第一次看見了牆上的那個斑點。為了要確定是在哪一天,就得回憶當時我看見了些什麼。現在我記起了爐子里的火,一片黃色的火光一動不動地照射在我的書頁上;壁爐上圓形玻璃缸里插著三朵菊花。對啦,一定是冬天,我們剛喝完茶,因為我記得當時我正在吸煙,我抬起頭來,第一次看見了牆上那個斑點。我透過香煙的煙霧望過去,眼光在火紅的炭塊上停留了一下,過去關於在城堡塔樓上飄揚著一面鮮紅的旗幟的幻覺又浮現在我腦際,我想到無數紅色騎士潮水般地騎馬躍上黑色岩壁的側坡。這個斑點打斷了我這個幻覺,使我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是過去的幻覺,是一種無意識的幻覺,可能是在孩童時期產生的。牆上的斑點是一塊圓形的小跡印,在雪白的牆壁上呈暗黑色,在壁爐上方大約六七英寸的地方。

我們的思緒是多麼容易一哄而上,簇擁著一件新鮮事物,像一群螞蟻狂熱地抬一根稻草一樣,抬了一會,又把它扔在那裡……如果這個斑點是一隻釘子留下的痕迹,那一定不是為了掛一幅油畫,而是為了掛一幅小肖像畫——一幅捲髮上撲著白粉、臉上抹著脂粉、嘴唇像紅石竹花的貴婦人肖像。它當然是一件贗品,這所房子以前的房客只會選那一類的畫——老房子得有老式畫像來配它。他們就是這種人家——很有意思的人家,我常常想到他們,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因為誰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也不會知道他們後來的遭遇了。據他說,那家人搬出這所房子是因為他們想換一套別種式樣的傢具,他正在說,按他的想法,藝術品背後應該包含著思想的時候,我們兩人就一下子分了手,這種情形就像坐火車一樣,我們在火車裡看見路旁郊外別墅里有個老太太正準備倒茶,有個年輕人正舉起球拍打網球,火車一晃而過,我們就和老太太以及年輕人分了手,把他們拋在火車後面。

這是伍爾芙《牆上的斑點》,我高中時候學到過這一篇文章,第一次讀到意識流的時候我很震驚,原來文學也可以是這樣子。那提到意識流,就不得不提到他了:

我們那次的交合是我看到光禿禿的街上有兩條狗一條爬在另一條背上從後面進去唉我真是傷透了心我琢磨我不該用我流著眼淚織的那件小毛衣給他下葬的應該送給一個窮孩子但是我很明白自己以後不會再生了那也是我們家裡第一次死人我們從那以後就不一樣了哎呀我可不願再想那件事把自己弄得灰心喪氣的了我納悶他為什麼不願意過夜呢我一直覺得他是帶了一個生人到家裡來了幹嗎要去滿城流浪呢天主知道會遇上什麼樣的人野雞啦扒手啦他的可憐的母親要是活著決不會高興的也許會把他自己這一輩子都毀了可是這個鐘點可真是可愛這麼安靜我總是喜歡舞會之後回家路上那夜晚的空氣

於是我用眼神叫他再求一次真的於是他又問我願意不願意真的你就說願意吧我的山花我呢先伸出兩手摟住了他真的我把他摟得緊緊的讓他的胸膛貼住我的乳房芳香撲鼻真的他的心在狂跳然後真的我才開口答應願意我願意真的 Bladyughfoulmoecklenburgwhurawhorascortastrumpapomanennykocksapastippatappatupperstrippuckputtanach是他媽的討厭的梅克倫堡街嗚啦哇啦喊叫著喇叭婊子雷擊絕食婊子婊子婊子那個人?

前兩段來自喬伊斯《尤利西斯》,後一段來自《芬尼根的守靈夜》第一卷的一個詞。也許很多人會問這是給人讀的?即使如此,喬伊斯在世界文學史上仍有無可撼動的地位,哪怕當下全世界能讀懂他的人寥寥無幾。

那為何這些作品成為經典呢?因為作品的藝術特性取決於「期待視野與作品間的距離,熟識的先在審美經驗與新作品的接受所需求的視野的變化之間的距離。」[2]

也就是說,莫言18歲把《紅高粱》發到知乎上,我相信大多數回答問題的人不會認為那是好作品,因為最一般的讀者(非歧視,而是表平均概念)認為這和他們的接受視野相差太遠,於是以「不好/一般」來作為自己不想花時間琢磨文本內容及文學寫作技法的借口。那為什麼所謂的文學研究者們把他們選成經典呢?姚斯給出了他的答案,他認為在文學作品裡有五大交流模式:

聯想模式:通常發生在底層社會組織,其特點是觀眾在遊戲或儀式中藉助聯想把自己置身於所有其他參加者的角色中,共享歡樂。

敬仰模式:對作品中十全十美英雄的識別,由此產生敬佩效仿心情。同情模式:由於對英雄的敬仰而將自己置於英雄的位置並與之共同受難。凈化模式:與作品中的人物保持一定的審美距離,由此獲得非功利的審美自由以達到心靈的解放。反諷模式:與作品疏遠,對立,甚至是失望和冷淡,這是現代文學與讀者的關係。[3]

姚斯最為推崇的是凈化模式,也就是說我們和文學作品的關係應該是保持距離的,因為只有存在期待視野的差距,才會有更高層次的審美經驗發生。

一個作家如何被接受其實是個漫長的過程,需要多方影響。莫言的成功並非偶然,但你說他是閉門造車也不可能。莫言的小說,或者這一代作家都和第五代導演關係不錯,電影《紅高粱》就是最好的例子。還不用說八九十年代大學生都愛看書,因為傳媒業還並不發達,只有書看,也沒有抖音和快手。所以一個作家的成功的確是天時地利人和共同結合的因素。

莫言匿名發《紅高粱家族》或許會有影響,但最一般的(非貶義)讀者和網友們,應該不會認可他,或許會調侃他,或許也有人會稱讚他。但按照傳播學的觀點看,調侃他的應該占多數,因為很多人並不敢保持自己的觀點不受影響。

這與知乎無關,與任何平台無關,這與我們的語文教育有關。因為我們的語文教育幾乎不讓我們自己來對作品進行鑒賞,不讓我們有其它的異於教材的理解,我們的語文教育擅長的是要考生在規定的範圍內做出合理的理解,而這些經典的作品,在他們被創作出來的年代,幾乎不是既定範圍內的作品,請看《紅樓夢》的遭遇。

其實無論是文學,還是電影、建築、音樂、舞蹈這些藝術形式,所有經典的東西都在打破既定的格式,於是產生了新的經典,於是才會有更多的形式。

其實姚斯說了這麼多,用我粗俗的理解概括就一句話:規矩是用來打破的,打破舊的規矩,才會有新的規矩,如此以往,生生不息。

參考

  1. ^姚斯:《文學史作為向文學理論的挑戰》
  2. ^姚斯:《文學史作為向文學理論的挑戰》
  3. ^朱立元主編《當代西方文藝理論》,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2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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