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為開頭寫一個故事? 番外: 購買該鹽選專欄查看完整 50 篇內容
f要休了我。
可我剛寫好和離書,他就衝過來撕碎了,還嘲諷我:「你的字可真難看,就沒有見過這麼難看的字。」
我冷笑一聲,把毛筆遞過去:「u can u up,no can 別bb!」
他沒聽懂我的話,但理解了我的意思,鎖著好看的劍眉,用他那長年帶兵打仗的手特意寫出了一頁簪花小楷,這給我整的,都不好意思bb了。
我跟他過不下去了這事兒,說來話也不咋長,就半刻鐘之前決定的。
他說他重生了。
他說這話時,我正拿著鎚子砸著核桃等他醒,聞言立馬又叫人上了瓜子桂圓和紅棗,興緻勃勃地說:「這回又知道了點啥?」
他從床上坐起來,目光還有點迷離:「你不是我小時候的救命恩人,是你頂替了白蓮的身份,還不讓我娶她進門。」
這話挺押韻,但我還是不愛聽,公主之間的頂替能叫頂替嗎?
那還不是他認錯了人,非要娶我的鍋!
我早說我不是他恩人,他非說我是,非說本朝就我一個公主,不是我是誰?
我哪兒知道是誰!
啥時候救過他還成了當公主的充分又必要條件了?
講道理,我這公主封號,明明是我那當首富的爹起早貪黑給我買來的,跟他有個毛線球的關係。
駙馬冷冷地看著我:「你早知道自己沒救過我,我請皇上賜婚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我說了,」我相當無辜:「我說不記得有這回事,但你非不聽呢,就娶我就娶我就娶我。」
他不理我這茬兒,眼裡卻開始冒火:「你還設計白蓮小產!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
我「嘭」地將鎚子砸在了桌上:「復盤就復盤,你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他一掌劈了桌子:「我要休了你!」
我的表面:「這可能不行,歷來公主只會死駙馬,從未被休棄。」
我的內心:你犯法了你知道嗎?!
「雖然你是個寵臣良將,但我也不差,剛成親就要休妻,皇上是不會同意的。」
我抬眸看他,狡黠一笑:「除非……」
他欺近一步:「除非什麼?」
「 除非和離。」
「那便和離!」
我輕咳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由本公主提出來的才叫和離,否則叫休妻。」
他臉色更陰沉了:「你怎樣才肯和離?」
「有錢能使我推磨。」我答地乾脆:「給我五百萬兩,我立馬寫和離書。」
「好!」他斷聲應下。
我:價都不砍?有錢人有錢人有錢人!
他拿來紙筆拍在桌子上:「寫!寫完就滾出我齊家大門!」
我乾脆利落地寫完遞給他,他卻嫌我寫字難看,這時候還較那好不好看的真兒,我恨強迫症!
等他寫好,我簽了字遞過去,卻在他要接過去時又突然撤回,從容笑笑:「以後這裡就是公主府,要滾也是你滾!」
他橫眉驟擰,卻忽然想起來,不把將軍府抵給我是湊不夠五百萬兩的,於是一把搶過和離書,怒道:「滾就滾!」
之後不出半月,齊大將軍府的全部現銀,多半商戶地契都到了我的手裡。
而駙馬搬出去那日,我在齊府的大門口,將當年救他時所穿的衣服、所戴的配飾以及他為表謝意給我的玉佩,統統丟在了他的面前,看著他震驚地難以言表的神色,心情大好。
呵,男人!
你重生了個寂寞!
齊臨風開始糾纏我,又是認錯又是道歉又是悔過,非讓我再給他一個機會。
說實話,哪怕他有半分自知之明,跟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我都高看他一眼。
但他偏偏四面八方把我堵,讓我好好一公主,躲得像老鼠,一見他就抱頭把臉捂,然而卻於事無補。
本來十次中有八次我都躲過去了,倒霉就倒霉在第九次,我被他一把抓住了腕子,正死活掙脫不開時,就聽一陣疾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上之人飛身躍起,凌空一腳踹在了齊臨風的胸口,齊臨風一時不防,饒是從軍多年,底盤紮實穩健,仍是連連大退幾步。
接著那黑影落在我的身旁,長臂一展便將我攬到身後,面色陰沉地瞧著齊臨風,冷聲怒喝:「敢對公主殿下不敬,齊將軍是想造反嗎?」
齊臨風穩住身形,憤恨地望著他,咬牙便要上前對戰,卻猛咳幾聲,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可見那一腳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我無暇顧及他,只愣愣地看著身將我護在身前的溫珏:「……阿珏?你怎麼回來了?」
他不是該在戰場上?
他眼裡瞬間竄起了熠熠火苗:「我不回來,等著你嫁人?」
這話說的……
我立刻顯露了直女本色:「好像你回來,就能阻止我嫁人似的。」
他鋒眉擰起:「你……!」
「但是我又和離了!」我趕緊找補道。
他定定地看著我,一副怒其不爭的眼神,我眨巴眨巴眼,滿臉無辜地沖他笑:「你大老遠的奔回來累了吧?餓嗎渴嗎,要歇會兒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扯著他袖子用力晃啊晃,他終於綳不住,也跟著我笑了起來。
哎,小孩兒真好哄。
另一邊,齊臨風剛被人扶起來就幾步衝到我的身前來,而阿珏的神色變都沒變,「唰」地一把抽出長劍抵在他頸間,寒影影的劍光映著日光落在他身上,止步難前,他卻只直勾勾地望著我,滿目急迫懊悔:「你聽我解釋……」
「免開尊口。」我打斷他的話頭,他的這些解釋,這些哀求,這些反反覆復和喜厭不定……我上輩子已經聽過太多太多了,每次聽都是一臉的懵,直懵到那晚他面色兇狠地一刀刺進我的心口。
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我安安靜靜做公主,本本分分嫁將軍,從來謹慎小心,未做過一件壞事,怎麼就落得個被親夫手刃的下場?
後來我飄飄呼呼地在人間遊盪三年,親眼看著齊臨風與小白蓮成雙入對、琴瑟和鳴,親眼看著我自幼親如姐妹的婢女被驅趕出府,賣進青樓,慘死魔掌,親眼看著一心相當閑散王爺的溫珏戰死沙場、身首異處,墳冢凄涼,我有多無可奈何,心裡就有多憤恨難平,我恨不得把齊臨風和狗皇帝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齊臨風想要報恩,別人報恩給錢,他報恩要命!
連救命恩人都能幾次三番認錯,這恩還是別報了,直接收拾收拾去世得了。
我鄙夷地瞧了齊臨風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進府:「阿珏,回家吃飯。」
「縷茶。」齊臨風在身後不死心地叫我。
對,我叫甄縷茶,他休妻要娶的那位叫賈白蓮,但我干不過她,我對不起我爹娘起早貪黑給我起這名兒。
「我無意傷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他還在徒勞地解釋,滿目懊悔悲慟,就跟真的一樣。
但你他令慈的上輩子為了給她助興,一刀把我捅了這個事兒你忘了嗎?
哦,他是不記得。
幸好我記得。
正好讓你看看啥叫虐文男主犯法與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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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心有獨鍾》【已完結】
沈迦蘿穿進了虐文,開局即地獄,家徒還四壁,卻有一個花花世界花花錢的媽。
跟爸要錢被拒絕,又遇原男主大虐虐;身為男主,他沒心沒肺沒腦子,可就是不會沒自信,開口就是我選你。談談情,虐渣渣,裝柔弱,扮無辜,勇斗病嬌綠茶壺,用用聰明腦袋瓜,反正狹路相逢,她必須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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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W完結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他從狗,變成了狗皮膏藥。
1.
駙馬陸辛一向不待見我。
具體來講,我喜歡龍井蝦仁,他連夜放生了廚房裡的十斤活蝦;
我在,方圓十里以內絕對看不到他的影子;
我人在府中坐,他就天天宿在外面,不是招貓逗狗,就是和一群紈絝一起上青樓。
作為他名義上的妻子,當今皇帝的親妹,最為受寵的大公主,面對滿京城公主駙馬不和的流言蜚語,我一向沒什麼表示。
甚至他前日傳出和淸倌兒小紅蓮的艷情後,我親身前往陸府,向陸大人解釋我倆並無齬齟。
陸大人陸可然是陸辛叔父,陸辛三歲失怙恃,被接到陸可然處,對其待以長子之禮,陸辛不學無術,歲至弱冠卻還是一介白身,可生生愁壞了陸大人。
因此在我表露結親意向後,陸大人紅光滿面,親自綁了不情不願的陸辛送到我面前。
陸辛因此十分不喜歡我。
2.
我也懶得見他,圖個清靜,不過近日一直不見他人影,倒不知道又在哪家秦樓楚館醉著,我閑來無事,應了衛相長女衛無雙的帖,動身前往三月詩會。
說是詩會,實則為京城子女相親之所,與那榜下捉婿不同,來往的衣香鬢影,俱是京城門當戶對的人家,若是看對了眼,便折下一枝春花贈與女子,衛無雙請我到這裡,分明是聽說了陸辛的「豐功偉績」,專門看我笑話來了。
我坐在主位,身邊坐著一眾貴女,衛無雙隱有領頭之勢,搶先問道:「素聞公主與駙馬恩愛,此時怎不見駙馬影子?」
我暗地咬牙,面上卻八風不動,輕描淡寫道:「駙馬童心未泯,本宮也不願拘著他。」
我呸。
衛無雙周圍的女人都竊笑起來。
「公主為下嫁陸辛,將陛下生生氣病,數日不見臣子,不理朝政,這……」
我低下頭,確定她們將我的不甘與後悔收入眼底後,心中冷笑一聲。
「什麼駙馬,不過是個高級面首罷了,若不是他合我胃口……」
我留下一個「你懂得」的眼色,「不說了不說了,今日花開得好,諸位若有心儀男子,可莫讓他人佔先。」
眾人這才散開。
3.
衛無雙得了三朵花,帶著周圍環繞著的一眾男人婷婷裊裊而來,「無雙今日搶了公主風頭,實在對不住呢。」
她抿唇一笑,「啊!無雙忘記公主與駙馬琴瑟和鳴,向來只有旁人羨慕的份兒,哪裡會看得上這些……」
花兒不可隨便摘,男子要通過比試,不拘文武,才能拿到花,按照等級不同,可拿到的花也不同,衛無雙身為衛相嫡女,行情最好,得到的花自然也是最好的,有海棠,山茶花,君子蘭,不過詩會最名貴的兩朵花,稀有的「招搖」、「崑山」,為此次詩會的文武魁首分有,目前尚未有人成功。
我此行目標已然達成,便無心與她們糾纏,「本宮乏了,便先行……」
「啊!」
「顧公子,他連破百道謎題,拿到崑山了!」
「一定是給無雙的罷……」
「顧公子!」
所有人都激動起來,衛無雙矜持地整整衣襟,翹首以盼。
她的嬌美笑容忽地僵住,貴女們也安靜下來,我若有所感回頭。
只見顧春應彎腰,將「崑山」遞到我面前。
「小臣久慕公主,甘為……面首。」
他含笑盯著我道,玉白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明明是以持重著稱的言官清流,偏偏行為像個浪蕩公子。
陸辛和他比,簡直像個孩子。
4.
衛無雙眼裡像要噴火,我感到大量的不甘目光,投到我身上。
正待我準備拒絕之時,一道華麗的聲線響起,「殿下怕是不能接受顧大人的心愿了。」
陸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笑吟吟地看著顧春應,眼神卻像要釘死他一般。
「哦?」
顧春應不怒反笑,理都不理,只執著地擎著「崑山」,「臣下敬慕公主才情,願上九天攬月,此朵『崑山』,雖為花中魁首,卻不能表達臣下萬分之一的心意,微小至此,公主何勞拒絕呢?」
他將這頂級名貴的花貶的一文不值,衛無雙臉色大變。
陸辛一向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見我伸手,似要收下,便急急忙忙拽過我的手,強硬地將一物塞到我手中。
「公主更喜『招搖』,不是么?」
「他竟然拿到了『招搖』!他竟然打敗了最被看好的庄公子?」
「剛剛庄公子狼狽離去,確實是這樣啊!」
「未曾聽說他武藝如此高強……」
陸辛語氣漫不經心,我卻聽出了緊張。
我權衡再三,輕輕摸了摸「招搖」,「不錯,本宮確實更喜此花。」
我看到陸辛忽然鬆了口氣。
心中卻感到一絲不同尋常。
5.
駙馬性情大變。
自那日詩會過後,陸辛活像變了個人一般。
他平日從來不願理我,最近卻像狗皮膏藥一般,我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比如。
我面癱臉看著他。
「……」
「……」
他執拗地盯著我。
「……你出去。」
他倔強道:「我不。」
「出去。」
「不。」
「我說最後一遍,出……」
「阿阮,我想看著你。」
「我哪也不去。」
我扶額,生生給氣笑了。
「想看著本宮?好……」
我一件件除去衣服。
在我的手放到袢帶的前一秒,他已經捂著臉跑沒影了。
「沒十年腦癱,干不出這種事來。」
我滿頭問號,咕噥道。
6.
我發現他有哪裡不對,是詩會時,他的武力令我起疑。
以前他嫌棄我,見我就繞道,讓我心中實在不爽。
後來在他又一次假裝沒看到我時,我瞅准機會,把他打了一頓。
他沒想到我比他虎,一開始嘴上謙讓,身子後退,不想與我打,結果我二話不說,上去一頓操作,直接送他上西天。
被打之後他就乖多了,跑是不敢跑,只能打打嘴炮,敢怒不敢言這樣子,時不時嘟囔幾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能叫怕嗎?這是寵」……諸如此類。
府里整日充滿著快活的氣息。
不過自從他詩會過後,我發現自己竟然打不過他了。
技不如人的後果是,他抱著我到處走,不肯讓我的腳有任何碰到地面的機會。
他小心翼翼,唯恐我磕著碰著,整個人都很魔性。
我都懷疑,是否上輩子我死在他懷裡,才讓他對我寸步不離。
是有什麼疾病嗎請問?
7.
而且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情詩,日日在我眼前磕磕巴巴地背,一副深情模樣。
「我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
「我心中只有阿阮。」
「我不會看別的女子一眼的,阿阮你信我!」
我倒是奇了怪了,「不要叫我小名,請尊稱我為公主。」
「另外,你一向對我橫眉冷對,為何忽然轉變態度?還一副非我不可模樣?」
他頓時抿緊薄唇,眉眼黯然,低低吐出兩個字:「崇聲。」
我沒聽懂,「崇生是哪位?我怎麼從未見過他?」
「沒什麼,就、就是草民仰慕公主風姿,笑什麼,不行嗎?」
他惱羞成怒喊。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那位懷寧表妹呢?」
這位懷寧表妹,正是他的青梅竹馬陸懷寧,之前他可一直痴心地很,天天「懷寧表妹」不離嘴。
「我!」
「哦?」我挑眉。
「總、總之,我心裡只有你!」他看我一臉戲謔,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上躥下跳,「若我說假話,就讓我……就讓我整日打掃茅廁!」
霍,我反正是被鎮住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陸辛,我算是看透你了。
你竟然,
想騙吃騙喝!
8.
我煩了陸辛那粘人的勁兒,找了個機會偷偷溜出來,喬裝打扮一番,去看正陽門口的比武。
此次比武非同小可,因為這是一場貼身侍衛的選拔。
禁軍統領張秋山,以貼身保護皇帝為職。
他年級漸大,犯了些小錯,便被人弄下去,成了守正,防守城門。
禁軍統領與皇帝日夜相處,護衛皇帝,位置極其重要,人人都在盯著,人人都想安插自己的人,也因為太過重要,反而形成了一種平衡,沒人提名自己的人。
此次比賽第一,會去填張秋山的缺。
皇兄最近懶得見人,又體虛,見誰都隔著一道帘子,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我提出保護皇帝,茲事體大,應大辦比武,全國上下,不拘身份,能者居之,反而得到大部分人認可。
皇兄在帘子後面,思考半晌,便同意了。
9.
此時比武已至最後關頭,在比的是李龍和一個身著短打的男人。
我意外發現李龍竟然是之前被我救過的一人,他身手比張秋山略勝一籌,如無意外,他將是魁首。
我漫不經心地看了看他的對手,瞳孔驟縮。
那個男人手握一戟,面容陰鷙。
我認出他是地下賭場有名的打手孫戰,行事殘酷,手上有數百條人命!
而不到幾個回合,李龍倒退數步,噴出一口血,栽下擂台。
「!」
李龍竟然輸了!
孫戰將戟重重插在台上,志得意滿地笑起來。
台下一位美艷的女子為他擦汗,那女子做丫鬟裝扮,但我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家的。兩人濃情蜜意,人們都被孫戰的殘酷手段嚇退,無人敢上前。
眼看魁首就要落到他手中。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將目光收回。
不行,不能暴露……
李龍被抬走醫治時經過,露出羞愧欲死的表情。
勝負已定,再說什麼早已沒有意義。
我轉身欲走。
10.
「還有誰要挑戰?」
在寂靜中,忽然響起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這是誰?」
「你不知道吧,這就是那位紈絝駙馬啊……」
「竟然是他?」
「這……」
我心頭一震,猛地回頭,卻正好撞到一個人眼中。
不知道他是怎麼通過偽裝認出我的,陸辛眼光飛快與我一錯,挑唇一笑,飛身上了比武台。
我近乎失措地往前趔趄一步,強壓下飛奔到比武台周圍的慾望,只是遠遠地望著他。
他怎麼敢!
11.
三局兩勝。
第一局,陸辛輸了。
臉上掛了彩。
孫戰出手很重,最後一擊直接打在了陸辛的脊背上,他半跪著,皺眉認輸。
我別過頭去。
不行,不能過去,會被發現端倪……
我握住拳,渾然不覺指甲已深入掌心。
第二局,陸辛慘勝。
我低調地靠近他,「陸辛——!」
「嗯?」
我小聲道:「你認輸,不要和他打。」
「為什麼?阿阮?我馬上就要贏了。」他皺眉。
「因為——」你打不過他,你會死的!
可是。
我咽下即將脫口的話。
一個公主,是不會知道普通打手的底細的。
場上已經敲響鑼鼓。
第三局,馬上開始。
我快速道:「別問了,去認輸,聽到沒有?」
觀戰的人們在吶喊,沸反盈天。
而我和他周圍卻安靜異常,陸辛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可是你需要勝利,不是嗎?」他轉過頭來,輕聲道。
我知道我的眼裡一定滿是震驚,卻說不出話來。
他曲起食指,在我臉頰輕蹭,
「會贏的,」
「我的公主。」
「我既有九天攬月摘星之心,又怎能怯於筋骨之勞?」
12.
我怔怔望著他,卻忽然想起一些前塵。
賜婚的旨意下來時,我碰巧與他同在大覺寺。
陸辛當場大吵大鬧,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放話:「辛願一死,絕不從命!」
「公主又如何,我才不喜歡,我一定……」
「這位小姐一看便深明大義,您說對吧?」
在他轉頭向我尋求認同時,我微微一笑,拉下了面紗。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將頭香插入香爐,念念有詞時,我聽到了。
「願我找到一生所愛,我將為她遮風擋雨,九天摘星攬月。」
不知怎的,我感到一絲難堪,匆匆別過頭,以紗覆面,轉身離開。
不妨他在身後叫住我,聲音清越,如泉水擊石,蟬鳴林樾。
「敢問這位小姐名姓?」
他說他願為心愛之人摘星,可如今這一腔深情,卻盡數付與我。
可我不配。
周聞阮做事,從來無關風月,
不敢言情深。
13.
第三局。
「點到為止,以自身安全為要。」
陸辛上台前,我對他說。
「好哦。」
他乖乖答應。
結果是我在台下看著他倒下,再起來,再倒下……
目眥欲裂。
「楊大人!」我跌跌撞撞跑到裁判官員面前,「我替陸辛認輸!」
「不行的,公主,所有人都簽了生死令,只有本人認輸,比賽才能夠結束。」楊大人笑眯眯道,全然不受那血腥場面影響。
陸辛吐了好多血……
他安靜地閉著眼,趴伏在木台上,彷彿睡著一樣。
臉上已經全是臟污。
我抖著唇,第一次不顧儀態,大喊道:「陸辛,你快舉手,快認輸!陸辛——!」
「他已經沒有反應,為何不能結束比賽?」
我扯下腰間玉牌,摔到楊大人臉前。
那是我的身份玉牌,驚怒之下,它被摔得粉碎。
碎玉迸濺。
額頭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流下來。
「楊大人,陸辛可是駙馬,他重傷,你以為我兄長會放過你?」
我厲聲道:「收起你的心思,我不管你聽命於誰!哪怕日後能位極人臣,也要看看自己有幾條命!」
暴露了,無所謂。
我不敢深想。
孫戰露出嗜血的笑,高高舉起戟。
我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現在,停手。」
楊大人瑟縮一瞬,聳肩道:「是,殿下。」他拔出令牌,扔到場上。
「孫戰,勝——」
所有人卻都像被掐住脖子,驟然失聲。
令牌落到了陸辛掌中。
下一秒,它釘在孫戰頸間,血流如注。
陸辛身後是緩緩倒下的孫戰,和神色空白的人群。
他逆著光,在陡然響起的喝彩聲中找到我,高高舉起令牌。
他的嘴角一片血污,我看著它們一張一合,吐出四個字:
「幸不辱命。」
重若千鈞。
場下的我和台上的他怔怔以對,兩兩相望,唯余狼狽。
他眼睛亮地驚人,那裡有一層薄薄水光。
我下意識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早已滿臉淚痕。
14.
陸辛「嗷嗷」大叫:「疼,啊啊啊,疼疼疼——!」
我涼涼道:「駙馬不是英勇無匹么,怎麼連這點痛都忍受不了?」
手上卻下意識放輕力氣。
「我贏了,阿阮。」
「嘿嘿嘿我贏了。」
「阿阮,阿阮——」
他拉長聲調。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養好傷,便是新任禁軍統領,一步登天。」
「那阿阮——」
「嗯?」
「阿阮要給我獎勵。」
「說來聽聽。」
陸辛屏退奴僕,他背上有傷,只能趴在,露出一個頭。
我不想看他的眼睛,直接將錦被摁到他的發頂。
吵人。
屋中只有我們兩個,我收起藥膏,放在一旁。
「阿阮,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的聲音從被中傳出來,悶悶地,有些失真。
15.
我們之間大有問題。
比如一個公主,怎麼會認識孫戰,比如陸辛為何功夫大漲,甚至反殺孫戰。
我對楊大人吼的話,他聽到多少?
他又為何屢屢望著我出神,像是在緬懷什麼?
我斂下眼睫,不語。
「你要什麼,陸辛?」我話裡有話。
你要什麼獎勵,或者,你想知道我的什麼呢?
「阿阮覺得我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我輕聲道。
那日詩會過後,那個浪蕩的陸辛沒有了,現在這個人,陌生地讓我心驚。
他忽然將被子掀開一條縫,露出一雙鳳眼。
「阿阮,近些。」
「做什麼,」我慢吞吞彎腰。
「再近些。」
他將被子蓋到我們頭上,黑暗中,我的唇上一熱。
「這樣就夠了,阿阮。」
他輕聲笑道。
被中溫熱,躁動,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我知道,一定亮得灼人。
16.
陸辛年幼失怙,自小在陸府長大。
某日他說思念陸辛,邀我和他去陸府做客。
陸辛倒是很高興,繞著我轉圈,嘴巴一刻不停。
「叔父閉門不出好幾日了,不知道身體如何……」
我讓他轉得眼暈,冷冷道:「駙馬要去見表妹,如此高興么?」
「當然……」
「當、當然不是,阿阮你說什麼呢?我只是許久不見叔父,有些激動罷了!」他大聲BB。
「請叫我公主,謝謝。」我禮貌道。
我親切地會見了陸大人,並和他就大燕與大桑兩國邦交問題進行了探討,通過了《關於如何發展與大桑太子晏若瑜長期友誼(草案)》,雙方都非常滿意,而陸辛純良地坐在我旁邊,看似端莊嚴肅、極其高冷,實則什麼也沒聽懂,一雙眼緊緊盯著傳菜的侍女,捏著筷子隨時準備著。
一頭,在飯桌上,衝鋒陷陣的,狼狗。
總之就是非常智障。
陸大人坐在主位,發表了餐前講話,那叫一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我再說兩句……」
一盞茶後。
「景國最近蠢蠢欲動,我們需多加提防……大家別愣著,趕緊動筷!哦,還有一事……」
一炷香過後。
我坐在陸大人下首,旁邊坐著陸辛。
駙馬他親愛的懷寧表妹捂著心口,欲語還休地看著他。
陸辛像沒看到一般,頂著陸大人的口水攻勢,一心往我盤中夾菜,碗中很快堆出一座小山。
「阿阮你快用些。」他殷勤道。
我不自在地動了筷子。
「這是你喜歡的龍井蝦仁,快吃點!」
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愛吃?
我吃掉一個蝦仁,轉頭一看,懷寧表妹的目光更幽怨了。
陸辛為我斟茶。
表妹已經掏出小手絹嚶嚶嚶了。
我不動聲色端起杯子,淺淺啜了口清茶。
下一秒,表妹飈出兩行熱淚。
17.
「懷寧見過公主殿下。」
「平身吧。」
懷寧長得很靈秀,有種江南特有的軟糯。
我覺得她像朵蓮花一樣,實在疑惑她是怎麼在氣候乾旱的京城活下來的。
飯後陸大人叫了陸辛去書房。
他依依不捨地和我告別,死死拽著我的衣角不肯松,好似下一秒我就要羽化登特么的仙。
哦,我是不是太暴躁了?
我捂住嘴。
「殿下……」
懷寧嬌聲叫我。
我面無表情打了個寒戰,終於明白心頭這種讓人咬牙切齒的暴躁的來源。
「本宮去散步,你跟來做什麼?」
「懷寧……公主畢竟少來陸府,比不過草民熟悉,草民便想……帶公主熟悉一下……」
我深呼吸,「不必,你下去罷。」
也許是我太凶了,雖然我沒感覺到。
但她的眼中迅速積聚起一汪水,那叫一個我見猶憐。
難道真的是我太凶?
我深刻地檢討了下自己。
怎麼可能嘛!
我可是公主,怎麼能檢討自己呢。
於是我毫無憐憫道:「借過。」
便要從她身旁過去。
可能是風太大了吧,在我經過時,她「哎呀」一聲,好像被風颳倒了,輕輕巧巧地坐在了地上。
我也被嚇得往後一躲,手指不慎攥上山石的突出。
18.
「表哥……」
「阿阮?」
陸辛卻忽然出現,後面還跟著陸大人。
「表哥……都是我不好……嗚嗚嗚……我碰倒了公主……」
懷寧直接在地上哭起來。
「阿阮,你……」
陸辛驚疑不定,看看她,又看看我。
沒說話。
這傢伙一臉心急,說到底還是放不下青梅竹馬。
嘖,男人吶。
他前幾日圍著我團團轉,現在卻目光閃爍,踟躕不前。
「阿阮……」
「表哥……都是我不好……嘎?」
陸懷寧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不可置信地看著陸辛。
只見陸辛衝過來抬起我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傷處,還吹了口氣,一臉緊張道:「疼不疼,怎麼這麼嚴重……」
我看著破了一道小口的手,那裡只有一絲血線。
「……」
「你怎麼不哭,阿阮……」
「快,哭出來就好了。」
他回頭看了看陸大人和陸懷寧,又見我一臉冷酷,喉頭一梗。
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親叔父。
然後又回過頭看了看我。
陸大人拽著陸懷寧飛速離開。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之後,他彷彿卸下什麼面具一般,坦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我一看,霍。
他的眼眶已然全紅了。
不得不說,這一幕是很有衝擊力的。
陸辛正值少年,面容白皙,面容輪廓從圓潤逐漸變得鋒利,長發高束,以雲錦系之,整個人如拔節的翠竹般,不用細看,便知其如出生太陽一般,暗藏許多活力與衝撞的勁頭。
此時他眼圈微紅,像是年少的神明第一次窺見人間萬苦,心魔頓生。
由此墜入凡塵。
19.
我看著他,非常冷酷。
他的薄唇抖了抖,牙關緊咬。
我感到一絲不妙。
「你你你,不不會要……」
「嗚……」
我瘋了,「別別別,你不要——」
「嗷!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哭……」
草。
在生活了二十年的陸府中,陸辛苦苦維持的風流多情表少爺人設,被他「嗷」地一嗓子打得七零八落。
稀碎啊朋友們!
不遠處默默偷窺的陸懷寧,瞬間她就跑沒影了啊!
本公主冷酷地捏住駙馬的下巴,給他擦了擦眼淚。
駙馬一邊流淚,一邊把我的帕子搶過來,小心地疊起,收好。
「喂,你拿我帕子做什麼?也不嫌臟。」
「這是你親手繡的。」
「你怎麼知道?萬一是綉春做的呢?」
他委屈地抬頭覷我一眼,又很快低頭,「我就是知道。」
「帕子是給心愛男子的,給你算怎麼回事?快,所有的都還我。」我看他一臉萎靡,起了壞心眼,故意逗他。
「……」他猛地睜大眼睛,半晌,俊臉通紅。
「不,不給。」
「嗯?」我眯眼道。
「當、當初是公主選擇下嫁草民,這帕子,公主難道要給旁人嗎?」
他捂住胸口放手帕之處,耳根都漸漸變紅,垂首結結巴巴道。
鴉黑的額發下一雙滇黑的鳳眼,發間隱約露出的,是個極認真的態度。
我忽然熄了一直以來的戲謔心態,索然無味。
大燕唯一的、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周聞阮,選擇下嫁這個無官無爵、行事衝動易怒、心有所屬、父母雙亡、自小長在自己叔父府中的草民陸辛——自然無關風月。
20.
京城各種聚會繁多,衛無雙自顧春應送我「崑山」之後懷恨在心,同時對我與駙馬恩恩愛愛的流言不屑一顧,於是再次設宴,請我們出席。
陸辛現在還是一介白身。
衛無雙陰陽怪氣:「公主花容月貌,更是陛下唯一的妹妹,傳言都說殿下為此氣病了陛下,公主卻只將駙馬當做面首看待,不知駙馬做何感想?」
我心中「咯噔」一下。
那日我本是胡言亂語,為我下嫁陸辛找一個合理借口,陸辛之前一直不喜歡我,自然不能說是因為情投意合,乾脆便承認自己好色,貪圖他的身子,也算遮掩過去。
如此應對,實在是情非所以。
我的皇兄,當今聖上周聞珩,並非被我氣病,不願見人,而是……
21.
如此舊事被翻出來,我卻下意識去觀察陸辛的反應。
他會因此生氣么?
我竟然……開始在乎他的感受了嗎?
陸辛卻握住我的手輕晃,「陸辛自是公主最寵愛的,亦是唯一的面首。」
他側臉輕笑:「對吧,阿阮?」
年富力強的小面首……也不是不可以。
我臉上發燒。
衛無雙身後有道輕蔑聲音,不大,卻正好容我們三個聽到。
「不過是個無職位的廢物罷了。」
陸辛神情滯住。
22.
我認出方才講話的是朱家庶長女朱雪,一直都是衛無雙的跟班。
某種意義上,衛無雙說不出來的話,都由這類人代勞。
我踢了一腳陸辛,讓他轉過身去。
他雖然面上有怒氣,但還是下意識照做了。
我眯眼:「朱家那個婢生女朱雪?你過來。」
衛無雙反應卻更大些,好似也沒有預料到朱雪會說出這種話。
她冷冷道:「以後不必再跟來,你朱家嫡次女朱暄平日雖寡言些,也好過你這等搬弄是非,妄議皇親國戚!」
她顯然是被氣很了,臉色沉地能滴出水來,匆匆行禮後便要告辭。
「等等。」
我看了眼陸辛,見他聽話地背對我,頓了一下。
衛無雙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不自然小聲道:「陸辛甚好,本宮心許之。」
23.
衛無雙走了之後,陸辛卻一直不肯回頭。
難道他被朱雪的話傷到了?
平日他雖然風風火火,面對我的諷刺臉皮極厚,百折不撓,愈挫愈勇……
但畢竟心裡還是有敏感之處。
幾日前因我手上受傷,他嘴上不說,卻一個人在角落呆了許久,面色陰沉,渾身上下,都是生人勿進的氣場。
「喂,你莫不是……又哭了?」
「陸辛?」
他不回答。
我想了想,掏出一方錦帕,認命地準備給他擦眼淚。
沒等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他卻忽然回頭,眼中哪有什麼眼淚,反而異彩連連。
「你……」不妙。
我悄悄後退一步。
「我剛剛都聽到了。」
「陸辛……甚、好……唔,嗚嗚!」
我趕緊將手帕一團,眼疾手快地塞到他嘴裡。
我惱羞成怒低吼道:「閉嘴!」
他掙扎扯下手帕,「阿阮,阿阮……我就知道……」
「不許說話!」
「你對我是有感覺的,是不是!」
「我!你方才什麼都沒聽到!」我狠狠道。
「可我聽到了……」
我盯著他。
24.
一分鐘後。
「對對對,陸辛發誓,剛剛什麼都沒聽到!辛絕對沒有聽到阿阮說什麼『心許之』的話!」
陸辛臉上帶笑,甚至把我舉起了轉了好幾圈。
「你可是又犯病了?放我下來!」
我擰住他腰間的軟肉。
「我錯了我錯了!手下留情,嗷——!」陸辛告饒,將我小心翼翼放下來。
臉上的笑卻越來越大。
我忍了忍,「噗呲」也笑出來。
「果真是瘋子……」
陸辛看著我,忽然又低落下來,「辛確實配不上公主……」
「雖不知道公主為何選擇我,政治上的原因也好,利用也罷。」
我眉頭一跳。
他知道什麼?
「我一定會保護阿阮的。」
「即使賭上我的命。」
他一字一頓,不像是在說可能發生的事,反而好像早已經歷過一場未來的風雨飄搖。
25.
「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阿阮。」
他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緒中去,喃喃自語,額頭微微冒汗,我們同坐在馬車內,車行得極穩,人在上面,彷彿乘扁舟悠悠行在水上。
我在船上躺著,滿懷心事;同伴閉著眼睛,神情掙扎,在做一場經久的大夢。
「恨我吧,阿阮……」
「我年少輕狂,輕忽真心……」
「黃粱一夢,悔之晚矣。」
馬車微微一頓。
「醒醒,陸辛。」
我隻字不提他剛剛的怪異。
「到家了。」
26.
半夜我披衣起身,看到樹上的陸辛,他的背後是一輪殘月,無端凄涼。
此時的他,更像是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
深秋萬物老去,一場雨後,處處泛著涼意。
我隨便抽了根木簪挽住青絲,裹了裹披風,抬頭道。
「下來。」
陸辛睜眼,他跳下來,卻直接攬著我的腰,讓我和他一起坐在樹上。
「阿阮,我那麼愛哭,是不是很討人厭……」
我默不作聲,手中拽出一條帕子,攥在手心。
有一個愛哭的駙馬,我堂堂公主,活得好像一個莫得感情的綉娘,天天綉帕子,日日被他偷。
「誰敢議論你,我拔了他的舌頭。」
「對不起……阿阮。」
「你從未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
見他不語,我轉過頭去,望著月亮。
「其實大覺寺初見,我對你……一見鍾情。」
我愕然,臉頰瞬間變燙。
27.
「嗯……嗯。我知曉了。」
「可我最終還是害了你……」
「你沒有,你一直在幫我。」
「我有……我!」他結結巴巴、期期艾艾,想說什麼,卻一時混亂不堪,急得眼眶赤紅,無助得像個被丟棄的小狗。
「別說了,陸辛。」
「我!你不知道,我就那麼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流了好多血,阿阮,」他喃喃,「我真恨自己,日日和你作對,總是疏於練武……」
「好了。」
我湊過去,輕輕咬住他的薄唇。
「所有的事情,我都原諒你。」
「你擁有我獨一無二的豁免。」
28.
翌日宮中傳旨,陛下要見陸辛。
封官的旨意像被攔截一般,遲遲不來,陸辛卻全無焦急,整日纏著我。
自從晚上談心過後,陸辛追著我討吻,有些事情,已經半透明,只是我們誰也沒有率先說開。
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實在不敢賭上去,去看他喃喃中的「未來」。
我接過糖畫,勉為其難舔了一口。
他在旁邊表功:「這是我親手做的,上面畫的是我和阿阮,是不是很像!」
我看了看,不能說一模一樣吧,
只能說毫無關聯。
行吧,我面無表情地咬掉了糖畫上陸辛的頭。
而後評價道:「一嘗就知道是新手做的。」
不然怎麼會那麼甜,在唇齒間彌散,讓人出口的話都綿軟起來。
29.
陛下身體不適,於是將早朝取消,改為十日一上朝,幸有戶部尚書陸可然(也就是陸辛的叔父)、丞相衛思及能力出眾,雖時常不見陛下蹤影,總算沒出大事。
今日便是十日一次的上朝時間。
東方未明,眾臣陸續進入大殿,小聲交談。
趁此機會,我以思念兄長為名,提前帶著陸辛去見皇帝。
等待通傳時,陸辛忽然悄聲問:「阿阮,八年前承平之戰,陛下對衛相可曾說過什麼?」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泛起狂瀾。
宮外處處監控,宮中也不逞多讓,因此我只是點點頭。
「殿下,陛下請您進去。」
我故意做出不滿的樣子,抬高聲音:「兄長可是還在生阿阮的氣?可阿阮實在心悅陸辛,今日進宮,兄長就算再不想見他,總要賞壺熱茶罷!」
十足驕縱的公主模樣。
太監總管一臉為難,聲音不大,卻能讓許多人聽到:「殿下休提駙馬!陛下生您的悶氣,生生將自己氣病,不得不取消早朝,一時半會是見不得陸家小子的!」
我哼了一聲,顯然不甚滿意。
陸辛也十分不舍,他湊到我耳邊說了什麼,像是在哄我一般。
半晌後我臉頰飛紅,嬌嗔一聲:「討厭!那便聽你的,你親自去醉香樓給我買龍井蝦仁,若是買不到……三日不許見我!」
任誰看到,都覺得這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我進入殿中前,微微對陸辛點頭。
30.
殿中滿是葯的苦味,兄長周聞珩斜倚在龍床上,聲音微弱:「阿阮,上前來。」
我揮揮手,所有人便低頭退了出去。
周聞珩一改病怏怏的樣子,從床上一躍而起,迫不及待地活動了筋骨。
「日日躺著,便是沒病也要悶出病來了!」
我敲敲桌子,神情凝重:「你聽著,情況有變。」
周聞珩面色一變,「怎麼?」
我低頭沉思。
「你聽我說……一會兒……」
31.
一炷香後,幾位大臣求見,我借口要照顧兄長,坐在他身邊,看似在沏茶,餘光卻關注著幾個人。
自我大婚,周聞珩生病後,見人都以薄紗相隔。
此時亦然。
衛相彙報完一些事項後,周聞珩點頭,聲音壓低:「便照衛相所言行事。」
陸可然一言不發。
待眾人要退出時,一直站在衛相身後的朱大人卻突然道:「陛下最近身體可好些了?臣下日日為陛下祈福,願陛下早日康復。」
周聞珩沉聲道:「好些了,眾卿無事退下罷。」
朱見謹好像頭暈般,踉蹌幾步,不知怎的,竟將隔在中間的紗簾一把扯開!
「陛下恕罪,老臣——陛、陛下?」
我捕捉到他眼裡的震驚。
呵。
「無事,下次小心些,退下罷。」
朱見謹諾諾,卻忽然又問道:「陛下雄才大略,臣深仰之,八年前承平之亂,陛下言道『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一晃八年過去,不知陛下可還記得這段軼事?」
32.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這才是朕說的,朱大人看來年事漸高,不僅御前失儀,還失憶不成?」周聞珩森然道。
大臣們被他不悅的語氣震懾,一時間竟沒有聲音。
「是、是,老臣糊塗,請陛下責罰。」
朱見謹本來還欲追問,但見氣氛凝重,只好訕訕閉嘴。
「朱大人,三月不得出府,罰俸一月,都下去罷,朕乏了。」
33.
「公主怎知道朱見謹要問這個?」
殿內只剩我和「周聞珩」時,他問。
他是皇兄的暗衛,皇上遇襲後在大覺寺養傷,他戴上人皮面具,與我配合,對外只說被我氣病,不能見人,減少早朝,最大程度避免被拆穿。
我搖搖頭,陸辛,你到底知道多少?
「小心朱見謹。」
殿外之時,陸辛說。
「陸家一直中立,但屬下們查出孫戰和陸家有些關係……他與衛家的婢女私通款曲,卻暗中和陸家有來往,屬下本來以為陛下失蹤與陸家有關,因為當日陛下身邊只有陸可然作陪,但現在看起來,剛剛的朱見謹,嫌疑卻更大些。如此看來,陸、衛兩家,更像是被用來轉移視線的。」
他說的這些,我心中早有決斷。
陸家一直中立,只為龍椅服務,再加上一月前秋狩,皇兄失蹤時,身邊只有陸可然,因此陸家嫌疑最大。
我嫁給陸辛,有許多原因。其一,他沒有官職,和朝廷牽扯不深,能讓人放下警惕;其二,公主大婚,可以轉移視線;我執意嫁給他,甚至「不惜氣病皇兄」,為他的失蹤提供借口;其三,他是父母雙亡,在陸府長大,我可以試探到陸可然的態度;其四……
其四……是我知道,陸懷寧喜歡他,他亦對她有意。
這份喜歡,可以做許多文章,比如陸懷寧會暴露更多陸府的消息。
此事一了,若和陸府無關,我們和離;若陸可然欺君犯上,陸家傾覆,陸辛便是階下之囚。
我算計了他。
朱見謹兩次試探,均以失敗告終,還被反將一軍,禁足府中,行動受限。
朱見謹的嫌疑超過所有人,那麼陸可然也許真的是無辜的。
34.
原本我算計得很好,現在陸可然嫌疑確實不大,那麼皇兄回宮後,我與他和離便是。
可我沒想到,一個普通的日子,他忽然性情大變,好似喜歡極了我。
他「無意」配合了我許多。
那日比武,我授意李龍報名,我曾有恩於他,對他的功夫極有信心,可世事難料,孫戰實在太強,若沒有陸辛……
他提起承平之亂,因此朱見謹故布疑雲時,能被「周聞珩」迅速識破。
十七不知道八年前周聞珩和朱見謹說了什麼,而當年我不過剛剛及笄,躲在屏風後面聽他們講話,因此知道。
朱見謹關心則亂,反而暴露,我們順水推舟,反而將他困在局中。
「皇兄現在可好?」
「陛下已基本痊癒,不過目前不宜回宮。」
我點頭,不如趁此機會,整肅朝綱。
「著重查孫戰和朱家的關係。」我眯眼。
「是。」
35.
出宮後,馬車行到醉香樓,陸辛下馬。
不多時,他捧著一個油紙包回來。
「阿阮,沒有龍井蝦仁,我買了些點心回來。」
我打開一看,竟然也是我平素喜歡的。
我再也不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最近很少哭,整個人變得安靜無害,全然不見性情大變時的瘋狂。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掰下一塊糕點,「吶。」
他看著那塊蓮花造型的糕點,忽然怔住。
半晌他紅著眼睛,以唇銜走了那半塊糕點。
我心中一動,「你……」
也許我們可以講清楚些,也許……我能夠信任他。
這個剛及弱冠,小我三歲,為我上九天摘星攬月的少年。
天時地利人和,我周聞阮佔先。
自我查到孫戰和朱府的庶長女朱雪的私情後,一切都合理了。
不過朱見謹為了拉攏孫戰,竟然捨得送出自己的女兒,難怪之前我見朱雪,就覺得她有些瘋癲。
孫戰下獄後,朱見謹已自亂陣腳,但還差一把柴火。
當世大桑與大燕二分天下,而我與大桑太子晏若瑜早年相熟,老皇帝日漸昏聵,由於政見不合,還有其它什麼原因,他下令處死了太子妃。
晏若瑜一夜白頭。
那之後,人們都說,太子瘋了。
大桑該變天了。
朱見謹既然有和大桑勾結的心思,就要有翻船的準備。
他現在既不能揭穿現在的皇帝是假的,便不能動搖民心;孫戰拿不到禁軍統領的位置,便近不了皇帝的身,更遑論殺入宮闈;而有陸辛的警醒,更使我早早鎖定了他;而他被禁足三月,府外重兵把守,身陷囹圄,三月後,早已塵埃落定。
原禁軍統領張秋山真的是因為犯錯降職么?
不。
守正張秋山,此刻大開城門,靜候大燕的主人歸來。
36.
話本戲文中,總是將權力之爭描繪得刀光劍影,血肉淋漓,實則不然。
若真到圖窮匕見那一步,便是雙方底牌都攤開,卻發現勢均力敵之時。
「元和之變」,指元和三十年,皇帝周聞珩與其皇妹周聞阮兵不血刃,懲治貳臣與前朝餘孽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變亂中,有一些插曲。
比如公主周聞阮為保護其駙馬,以身相護,卻被流矢擊中,昏迷不醒。
我眼中最後看到的是陸辛崩潰的表情。
「不——!」
37.
待我醒來時,距元和事變平息已有三日。
滿臉憔悴的陸辛就睡在我身邊。
我費力地轉了個身面向他,在錦被中摸索到他的手,十指相扣。
陸辛依舊睡得很熟,眼窩深陷,想來不眠不休照顧了我許久。
我用頭抵著他的頸窩,無聲地笑了。
崇聲,
或者是,
重生?
蝶夢莊周,亦實亦虛,夢中撈月,夢醒化蝶。
前生遺憾,終於在今世得到一份圓滿,木石前盟應如是,金玉良緣應如是。
「今生我不會死在你眼前,陸辛。」
我用力攥了攥他的手,任由自己和他一起跌入夢境。
初夏陽光不燥不涼,不時有蟬鳴冒頭,在潭中擲出漣漪。
沉沉睡去,方才不負這好光景。
38.
「所以前世阿阮真的不怪我對吧,對吧對吧!」
「說了上百遍了,再問你晚上去掃茅廁。」
「除夕將至,阿阮滿足我一個願望。」
某人得寸進尺。
「我……我想要阿阮為我綉一個荷包。」
「那必不可能,」我凜然道,鴛鴦圖樣一直讓我苦手。
「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收到一個上面綉兩個野鴨子的荷包的話,可以通融。」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嗯,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的公主殿下!」
我冷笑著上下打量他,「你穿女裝。」
「蛤?」
番外:
1.
什麼時候意識到,阿阮喜歡我的呢?
是她為了保護我,死在我面前的時候么?
我頭痛欲裂,無意識地念著那個名字。
援軍還沒到,我抱著冷卻多時的她的屍體,躲在山洞深處。
我是真的很笨吧。
所以願意嫁給我的阿阮,是多麼可愛。
可她死了。
我用力拍拍腦袋。
不,不是。
最初意識到阿阮喜歡我,應該是……哦,想起來了!
上元節,我陪陸懷寧去看花燈,回來時聽到有人說阿阮的壞話,我氣不過,和他們打了一架。
我輸了。
一邊捂著右臉倒吸涼氣,一邊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阿阮喜歡清靜,因此府里早早滅了燈,我抹黑回到房間,卻不巧撞到一具柔軟的身體。
「誰?」
「我。」
阿阮。
「阿阮,」我縮在山洞中,喃喃。
那時候我多年輕氣盛,話也不肯好好說,話里全是火藥味。
她提著一盞油燈,燈下眉目柔和,弱化了平日冷靜的氣場。
「受傷了?」
「要你管?」
她不說話了。
明明是為她打架,卻覺得告訴她是很丟臉的事情。
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一張帕子落到我懷中。
「擦擦。」
2.
我下意識接住,摁住嘴角的裂口,鼻端聞到了雪松的香味。
「早點睡罷。」
她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我在一片安靜中,扶住不慎跌倒的她。
那是我第一次抱住她。
3.
第二次,她為我擋箭,死在我懷裡。
抱著她的我只有一個想法。
我的阿阮那麼瘦那麼輕,
好像初冬的一抔薄雪。
4.
也像她的性格一樣,冷。
但輕輕合掌,就化在掌心,滴滴答答從指縫流出來。
一曬,就沒有了。
「駙馬,找到您了!」
「您放開公主,她已經死了!」
「入土為安……」
「駙馬,節哀順變!」
我節什麼哀?
她就好好躺在我懷裡,那麼輕,那麼乖。
她怎麼會死呢?
「駙馬!駙馬!您醒醒!」
我固執地抱著她,彷彿抱住了全世界。
我清醒地很,我對自己說。
「駙馬……」
「放下公主……」
「陸辛……」
5.
你們真壞。
我一直知道自己愛哭,但我從來裝得很冷酷。
你們做什麼……逼我哭。
明明阿阮就在我懷裡,你們為什麼說她死了。
阿娘說過:「辛兒不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只要你忍住眼淚,阿娘就滿足你一個願望。」
小時候的我強忍淚水,可爹娘還是沒有死而復生。
嗚……
我不哭了。
看,我真的沒哭。
所以,能不能,讓我的阿阮回來……呀。
6.
我是在很久之後,才懂得他們的謀劃。
孫戰贏了比武,和朱見謹裡應外合,皇帝被發現是別人假扮的,朝野震蕩,但周聞珩還是殺了回來。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但阿阮為我擋了一刀。
她死了。
周聞珩不想見到我,我知道他恨我。
我也恨自己。
恨自己疏於練武,恨自己心高氣傲。
7.
阿阮從來不入我的夢。
她肯定也討厭我,我這個一無是處的男子,不值得她賠上性命。
她下葬那天,我抱著棺木不肯鬆手。
周聞珩冷冷地讓人把我拉開。
我趁亂跳進棺槨里,小心翼翼地抓住阿阮的手。
「瘋了瘋了……」
所有人都罵道,憐憫,同情地。
我便真的像個瘋子一樣說著瘋話,帶著瘋子特有的天真與臆想。
「嘿嘿,阿阮,來生見。」
8.
其實你知道嗎,阿阮。
大覺寺初見那天,我凌晨就等在山腳下,只為了搶第一注香。
傳說搶到頭香的人,一定心想事成。
那日我說完自己的心愿,一回頭就看到你。
阿阮。
你是我的星月。
9.
「駙馬!」
「駙馬,放開公主!」
「駙馬!駙馬!」
不,我不放。
我咬著牙,一直跑到體力不支,卻不肯放下懷裡的人。
「陸辛!」
清脆的聲音突然撕裂了所有混沌的夢境與晦暗的臆想。
陽光從裂縫進來,讓我想要流淚。
我終於睜開眼。
阿阮。
她是那麼鮮活英氣。
我哭了,而後又微微笑起來。
好久不見。
阿阮。
10.
越嶺翻山,刀山火海,渡盡劫波,終成圓滿。
當是,金玉良緣。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病嬌被睡後,難道就不是病嬌了嗎?
一
手火辣辣地疼。
我低頭一看,地上跪著一個臉色漲紅的貌美女子。
顯然,這人是被我抽的,還不敢還手不敢看我的那種。
這是什麼狀況?
「公主不該如此。」一個白衣人影走來,聲音很悅耳,我抬頭一看,人也很賞心悅目。
原來我是公主。
「本宮做事,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我挑眉看他,反正我是公主,目測還是個囂張跋扈的公主,人設肯定沒崩。
誰知,我這態度,驚詫眾人。
「是江輒逾矩了。」他說著行了一禮。
我卻愣在當場。
江輒,公主,我這是穿書了啊。
書中江輒是公主最寵愛的門客。我強行挽回人設,哼道,「你能有什麼錯,不許為別的女人求情!」
江輒輕輕一笑,點頭說是。
我順坡下驢,轉身離開,帶走烏泱泱一大片宮人。
信息量太大,我得緩緩。
我不就是《輒起屏收》那部小說里的惡毒女配嗎?
江輒是個狠人,標準的佛口蛇心。
一個江家庶出公子,憑著驚為天人的美色,被同為蛇蠍美人的嫡長公主倪樂看上,可惜倪樂是個不帶腦子的蠢美人。
江輒利用她的愛慕上位,又討厭她的愚蠢和狠辣,以及若有若無的對自己的看不起。
又因對女主袁屏心生好感,而袁屏卻頻頻遭受倪樂針對,最後便將倪樂設計而死。
下場極慘。
看書的時候覺得倪樂又蠢又壞,有這下場是極好,現如今自己變成了倪樂,可就不太妙了。
我仔細思索劇情,發現打人這一段還是初期,江輒還未見過袁屏,更別說心生好感。這時候就不該留她們孤男寡女在一起!
我抬起步子又往外走,到了那池邊,果然見到袁屏已經被江輒扶到亭子里歇著。
我趕忙走過去,拉住江輒衣袖,這人一頓,我估計他不喜歡我碰他,呵,利用我我沒辦法,還不能噁心噁心你?
「江輒,你為什麼要管她?」
江輒笑著拉開我的手,安撫地拍了拍,「臣是替殿下管她。」
意思是,我的爛攤子,你來收拾唄。
按原來倪樂的個性,肯定會說一句「不過是個下賤的婢女」,不過我還是要刷一刷江輒好感度的。
我嘟囔了一聲,「別管她了,陪我出去玩吧。」
江輒笑意加深,我懷疑定是他也意外我的反應,不過這人只是輕輕說了一聲「好」。
我帶著江輒去了曲水蘭亭。
倪樂這人雖然自己沒什麼水平,卻最愛去這些風雅之地,以公主身份受人吹捧,順帶聽旁人諷刺江輒,說他沒有公主哪來今天。
在倪樂眼裡,就是希望江輒知道她的好,但在江輒眼裡,這分明是將自己的自尊放在地上碾。
而江輒恰恰是報復心極強,自尊心極強的人。
眾人紛紛朝我見禮,第一次當公主,還有些飄飄然,不過我還是端著架子走到上首才讓他們平身。
江輒在我身側坐著,為我掌茶,看上去極為溫順賢良。
一個青衣男子開始出言嘲諷,「上不得檯面的下作東西,要不是公主,你配坐在此處?」
踩一捧一。
我低頭看見江輒節骨分明的手指,就曉得這人怒了。
我一茶杯砸在這青衣男子臉上,怒呵,「放肆!本宮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豈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滿座無聲,驚愕眾人,包括江輒。
青衣男子連忙跪地求饒,也有人幫他說話,細細碎碎,我也算是知道這人乃王家小公子,在書里連姓名都沒有。
我冷冷地瞥著他,「本宮認為,曲水蘭亭此地風雅,王小公子倒是不配來此,大家以為呢?」說完便環顧眾人。
所有人都知道我什麼意思,也就不再求情,我抬抬手,讓隨行的侍衛將他「請」出去。
整個氣氛都不太好,我也沒想再留,本就是來刷男主好感度的,這些人跟我可沒關係。我拉起江輒的衣袖,「好生無聊,江輒你想回去嗎?」
江輒看著我,笑道,「那臣便陪同公主回府吧。」我看出他笑意里有了一些幾不可見的真誠,想著路子果然走對了。
往常坐在馬車中,原主總愛將頭擱在江輒腿上,讓江輒為她梳頭。
我可不能幹那麼敗好感度的事,於是端坐一旁。
江輒斂著眸子問我,「殿下今日不用臣梳頭了嗎?」
既然你問了,我表演的時候就到了。
「江輒,我很喜歡你,這麼些年了,我都不知如何表達,但從今往後,我想讓你知道,有個人喜歡你,而那個人恰好是我。」我極為真誠地看著他。
江輒愣了愣,笑著說好。
我知道他沒信我。
不信我也好,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他,刷刷好感度,助他平步青雲,成為「朋友」,好聚好散,我的好日子就來了。
江輒作為我的門客,也住在公主府內,幫我料理公主府,況且,他生母身份低微,紅顏早逝,江府容不下他。
進了公主府,我把江輒帶到書房,坐在椅子內,也沒忘了讓他坐下,認真看他,「我知道你有鴻鵠之志,我助你入朝堂,你可願意認真看我兩分?」
我其實是想把你送走,咳咳。
江輒眸色極深,「臣願隨侍公主左右。」
呸,在書里就借著倪樂往上爬,爬上去之後還把自己的梯子燒了,我能信你?
與其讓你拐彎抹角利用我,不如我自己送上門給你利用,還能討個好,樹立痴情人設不倒。
我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江輒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我不是眼盲心瞎之人,在曲水蘭亭旁人羞辱你時,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難過,從前是我錯了,我喜歡你,但用錯了方式,給我個機會,讓我改好不好?」
我自認我說得極為誠懇動情,掏出了畢生的演技,江輒卻一直看著我不說話,眸色極深,我心裡不上不下的,生怕他懷疑。
正在我快要撐不住時,這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極啞,「好。」
我終於踏上了成功的第一步了!
激動!
我笑得極艷,果然江輒也不好意思地別開臉了。
突然發現,江輒竟然有幾分可愛。
事情談妥,說干就干。
次日,入宮。
「父皇,江輒真的心中有溝壑,求父皇給他一個機會。」我跪在地上。
倪文祀,也就是我父皇,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讓我起來,「跪什麼跪?為了個男人,像什麼樣子。朕知道這小子有兩分本事,只不過,你放他入朝堂,以後可就管不住他了,待他及冠,不願娶你,你不後悔?」
我開心死,後悔個屁,「不悔,兒臣甘之如飴。」
我父皇半笑不笑地嘲諷了我一聲,「隨你,滾蛋!」
嘿,得令。
我麻溜地走了。
不過倪樂果真得寵。
聖旨和我幾乎是一起到的公主府。
江輒聽到自己進了內閣,怔愣了一下,被我看在眼裡,雖然是小官,但是天子近臣啊,我也太可靠了。
我笑眯眯地看著仍有些愣神的江輒,這人終於回神,這次十分誠懇,「多謝殿下。」
我伸手抵住了他低下的頭,「你我之間,怎可言謝。」
「我在金禁東巷為你置辦了一處宅子,朝廷命官合該住在那裡。」
江輒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殿下不用臣……」
我笑著搖搖頭,「你若何時想起我,隨時來公主府,此處就是你家。」
我知道江輒想不起我,所以我覺得我的任務完成得已經差不多了,以後就是美滋滋的嫡長公主放縱的快樂生活了。
江輒啞聲應下,慢慢離去,步子極緩極輕極穩。我看他背影,挺拔如松,雅緻如竹,合該扶搖至上九萬里。
突然,江輒回頭,和我視線相撞,我見這人微微一笑,不同往日,此刻他極為真誠,顯得真正的公子如玉,翩翩有禮。
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回之一笑,入了府內。
如今我與江輒有恩。
但我還是不希望他同袁屏走到一起,女主本就不是什麼婢女,被家裡頭奶媽以自己的孩子偷梁換柱,又生怕她長大越來越像袁家夫人,悄悄賣了出去,騙說自己孩子丟了。按書里軌跡,袁屏很快就要認祖歸宗,成為相府嫡女、平忠侯外甥女,這人野心勃勃又豈是個好東西?日後我同她有恩怨,江輒若心悅袁屏,今日恩情,又能抵多少?
如此說來,我還得勾著點江輒,又不能勾得太狠,真是個學問。
二
好些日子沒見江輒了,果然夠無情,我還怕把他勾狠了非我不可,我這是哪來的自信啊,該打。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袁屏認祖歸宗了,哦,還姓袁。
我魏朝還是世家勢大,庶出就是狗,嫡出就是寶,袁家嫡長小姐倒也不必太畏懼我這公主。
不過今日父皇壽宴,我倒是可以刷一刷江輒好感度,再看看袁屏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不招惹我自然最好。
我看著銅鏡里的人,一聲紅色宮裝,膚白勝雪,真的極美,我滿意地扶了扶髮鬢入了宮去。
壽宴晚間才會開始,但帝王生辰自然是歡慶整日的,宮裡歡騰,處處可見熱鬧。
我慢悠悠地在裡頭晃,隔著瘋長的海棠,聽見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諸位仗著自己會投胎些以此奚落江公子,江公子卻不以自己的經韜偉略、過人才智來使諸位難堪,如此一比較,高下立見,我可真為諸位感到羞愧難當。一群以身外之物洋洋自得的酒囊飯袋。」
腳下步子再急,人沒到,女主這般美救英雄也落幕了。
我一時心情有些差,帶著三分怒容推開海棠出現在眾人眼前,視線緊緊鎖在那站在一處的璧人身上,兩人皆是白衣勝雪,皆是孤高清寒。
視線與江輒相撞,他眸光太深,我什麼也沒看出來,便瞥向那群被袁屏說得滿臉醬色的世家公子,眾人與我見禮,我卻未置一詞,到底是公主,想為難他們幾分,也不是不可。
但終歸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一位藍衣公子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著我,「公主是否該讓臣等起身呢?」
我摳了摳食指上鮮艷的丹蔻,漫不經心,「只許諸位以勢壓人?本宮可比諸位更會投胎,也不敢怠慢江公子半分呢。」話音一轉,語調升高,「公子也知道該等本宮讓你起身?藐視皇權,該當何罪?」
這人先是一愣,隨口彎腰求饒,「公主贖罪,臣只是好意提醒一下公主。」想也是沒料到我要同他們計較,才忙不迭出來當個出頭鳥。
我輕笑一聲,招招手喚來侍衛,「帶下去,杖責五板,以儆效尤。」那人臉色極白還要喊,侍衛倒是靈光,塞了他的嘴,我滿意一笑,看向眾人,「諸位知道什麼叫仗勢欺人了嗎?不夠這個勢的,就別跟個跳樑小丑似的蹦躂,本宮看來,可笑。」
說罷,挽著手就走了,也沒曾看任何人一眼。
我這招棋走得險,也不知有沒有踩到江輒的雷。我不太敢看他,可又不甘心讓袁屏平白做了救世主。
海棠林還沒走盡,便被人喚住,「殿下。」
聽著那人熟悉的聲音,好歹是賭對了,我勾唇一笑,又斂了神色,轉身過去看他,「江侍郎何事?」
江輒朝我走來的步子一頓,「殿下同臣如此生分了嗎?」
我低了低眼帘,聲音特地軟了兩分,「你自離了公主府,便再無音訊,我以為,你不想再同我……」
我沒看江輒的臉,卻聽見他極為溫和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怎會?」
我抬頭看他,醞釀出笑意,又帶有一絲埋怨,「那你不來尋我?」
江輒撿去我頭上落的一瓣海棠,聲音極輕,似低嘆似勾引似蠱惑,「暫無所成,無以見殿下。」
我笑著拿走他指尖的海棠,他手上冰涼的觸感清晰地傳來,「很快就會有的,我相信你。」
我父皇還是重用江輒的,他手上也是積了幾件事,完了就得加官晉爵、改頭換面了,江輒也不知跟我裝些什麼。
這人聽了我的話,低低一笑,極為愉悅,緩緩「嗯」了一聲。
氣氛我都跟他調得差不多了,便半帶醋意地問道,「剛剛那個女子,是何人?」
江輒那極為勾人的眉眼此刻似乎染上了幾許艷麗,「袁家小姐,袁屏,剛認回來的,原還在宮中做侍女。」
他沒說我曾為難過她,只是平靜地敘述事實。
如此說來,女主的挺身而出,在他眼裡不過過眼煙雲,那便好。
我小聲嘟囔,「你知道得可真清楚,我隔著海棠看見人家美救英雄,心裡不快得緊。」
江輒竟然伸出修長的手勾了勾我的發尾,雖然沒有任何接觸,卻平添曖昧,「可臣只見海棠花後,人比花嬌。」
我不得不承認,我被撩了,心尖忍不住顫了顫,江輒是真的會勾人心魂。
我臉色一紅,小聲說了句「我去找父皇」,逃也似的離開了江輒身邊。
晚間壽宴,我坐在父皇下手吃酒,吃得估摸著眼角有些發紅,人昏昏沉沉的,眼神亂飄。
江輒離得太遠,我看不見他,倒是看見了橫亘在他前面,壓著他永遠抬不起頭,令他嫉妒至極的人,江家嫡長子,江淮。
江淮此人,身子骨極差,在書里也是個早夭的命。
可偏偏生得極好,如月上天神,清而冷,雅而潔,性子又極為溫潤,和江輒那裝模作樣的溫潤不同,此人乃真君子,心智手段也是不必提。
是以即使身子骨再差,江家也把他當作眼珠子愛護,而江輒,再怎麼努力,似乎也企及不了這人的光輝,倒是可憐。
江淮同我對視,微微一笑,遙遙敬我一杯茶,君子坦蕩蕩,的確讓人如沐春風。
哪曉得這一幕被我父皇看入眼中,出聲調侃,「樂兒,這是何時同江淮小兒有了聯繫?」
外人只曉得江淮身子差,也不曉得他身子極差,我這父皇分明是看中江輒給他當槍使,看中江淮給他當女婿。
江輒隔得再遠也該知道聖上的動靜,嚇得我酒醒大半,連連解釋,「不認識不認識,只是看他很像江輒,是以一笑。」
我他媽可是把自己姑娘家的臉面完全不要了,我知道自己不能跟江淮有半點牽扯,否則在江輒那裡就是被判死刑了。
父皇聞言果然不爭氣地白我一眼,大有我不識好歹,魚目混珠的意思,我訕訕喝口酒,沒再言語,也不敢亂看。
饒是如此,宮宴過後,還是被人攔了車馬。
我坐在裡頭看著笑著的江輒,只是他笑得分明有些陰森,「殿下可是覺得臣長兄貌美?臣倒是可以幫……」
我想起來倪樂原就是先看上了江輒的長相,咳咳,趕忙打斷他,「父皇生辰,我喝得太開心了,有些醉,一時把他看作你了,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傷我的心呢?」
江輒那陰森的笑容轉而變得意味不明,「是嗎?臣同長兄很像嗎?」
好一個送命題。
我拉住他冷冰冰的手,嬌羞道,「你在我心中,絕無僅有。」
他像一隻被順了毛的貓,終於軟了下來,手也沒抽去,任由我拉著,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經養的那隻加菲貓,怎麼那麼像呢,心裡不由發笑。
到了公主府,我下了馬車,抬頭看他,「正好就讓我的車駕送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江輒的眉目被清冷的月光照得極度溫柔,「好。」
我轉身入了公主府,走得乾脆利落,突然有些不放心,又回頭看一眼,果然見江輒滿臉陰沉地立在原地,見我回身,那一身陰沉才盡數消失,終於笑著上了馬車。
特么的變態!我就知道這人看不得別人瀟洒。
終於能洗漱就寢了。我迷迷糊糊想著,江輒生辰快到了,該送些什麼呢,我看他什麼都缺,送什麼都行,可他難伺候,送什麼都不行。想著想著就失了神志,直到後半夜才淺淺睡去。
第二日閑來無事,出門聽小曲兒。我同原主終歸不同,我不愛陽春白雪,不愛附庸風雅,如此放鬆心性,實在快哉。
看台上女子又唱又跳,我倒是該知道送江輒什麼了。
送他大魏嫡長公主的一身傲骨。
魏朝極輕樂人,生辰送他一桌吃食、一曲歌舞,不就是送了公主的傲骨嗎。
這是江輒最在意的東西,我卻沒什麼感覺。
素手一點,指了一位我最為滿意的樂人回府,差她私下教我歌舞。
三
月色溶溶,中庭樹下,玉石桌上,玉盤珍饈。
我穿著一身紅色舞裙,站在鼓上,邀月起舞。
一支舞畢,我跪坐傾身,看著面前眸色深深的江輒,笑道,「生辰禮物,你可喜歡?」
江輒手上的酒灑了一些,微微別開頭,錯開與我交匯的視線,是以我也看見了他微紅的耳尖。
「喜歡。」江輒聲音有些啞,再沒有什麼客套「殿下」、「臣」。我知道,江輒是真的喜歡。
我跳下鼓面,坐下拿起筷子,「這一桌也是我做的,快些嘗嘗。」
江輒動了動筷子,「殿下為何對臣這麼好?」
我手支下巴,笑了笑,「喜歡你啊,就想對你好。」
江輒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似乎要將我看穿,「是嗎,那會一直喜歡臣嗎?」
我眯了眯眸子,慢悠悠開口,「不知道。」
江輒長得極美,除了性子有些彆扭還真就沒什麼好讓人不滿意的,作為小說男主,他這樣倒顯得真實些,我自是有些喜歡,至於喜歡多久,還真不好說。
江輒伸出修長的手,撩開我耳邊的髮絲,「一直喜歡臣吧。」似祈求似陳述。
我抓住他放在我耳旁的手,「難道江輒心中中意本宮了?」
江輒聞言笑了,沒有理會我,抬手飲盡杯中酒。
好生無理的要求。
不過此夜氣氛太好,終歸曖昧。
我目送江輒上了馬車離開了公主府,伸了個懶腰,盪回去睡覺。
江家老爺子壽誕,江輒雖是個庶出孫子,也得回祖宅賀壽。
這江家滔天富貴,門外車水馬龍,我撩開帘子下來,就見在門口迎接來賓的江淮。
「見過殿下。」江淮微微一施禮,笑得人如沐春風。
我點點頭正欲進去,一陣秋風吹過,這人就開始咳嗽,面無血色,柔弱可欺,惹人垂憐。
我停下步子,「江公子怎麼在外頭接人?不如領本宮進去吧,本宮也不太識路。」
江淮聞言一笑,「好。」
我曉得江淮因著身子原因沒能入仕,江家還是希望他能多多接觸接觸,可這人的身子,哪裡熬得住。
早知把他叫進來會出這事,還不如讓他在外頭吹風。
江家老幺江遠嬉笑打鬧,撞上江淮,本也無事,小孩要跌跟頭,江淮扶,腳下一滑,落入池中,我連忙跳下去把江淮撈上來。
我看著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孩,和面色慘白的江淮,半攬著人,「別哭了,本宮不叫人,還不快帶路?去你兄長屋子。」害江淮落水,被家中族人知道,估摸著得掉層皮,也難為他那麼害怕。
我摟著江淮,才發現這人極為清瘦,不過腰肢仍然有力,看來雖然身子不好,也沒放棄自己,還曉得鍛煉。
我將人扶上床榻,看他情況很不好,「你能自己換衣服吧。」江淮勉強點頭。
我便招手勾了勾,「給我找套漂亮的裙裝來。」
小孩哭著點頭應「是」,沒了蹤影。
「此番多謝公主了。」江淮已經換好了衣服,勉強一笑。
我伸手給他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喏,將就著去去寒。」
江淮接過,小口小口地抿,竟然意外地顯得有些可愛,我忍不住撲哧一笑。
江淮抬頭,眸子有些亮,「公主笑什麼?」
我擺擺手,江淮從一旁的衣架上遞給我一件玄色披風,「等江遠回來前,公主先套著吧,小心風寒。」
我沒拒絕他的好意,接過來籠在身上。
聽得三聲輕緩的敲門聲,我心道江遠這小孩還講起規矩來了,便不由挑眉道,「進來。」
一道頎長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江輒!
真糟糕呀。
看著江輒嘴角恰到好處,彷彿刻出來的笑意,我就明白,這人心情,極差。
我原先倚在床架上的身子忍不住站直,「江輒,你怎麼來了?」
江輒走近,遞給我一套衣裙,我估摸著江輒撞見江遠了,小孩眼睛剛剛哭紅,憑江輒慣常樹立的溫柔人設定要問一問,便把人給招來了。
難為他了,還來見江淮。
我懷疑他估計多看江淮一眼都不願。
思緒萬千,這人卻很溫柔地來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打擾殿下了?」
我特么!後背發涼。
我怎麼解釋?事情前因後果他都知道,還這樣說,分明就是介意。
手比腦子快,我一把抓住他遞完衣服準備收回去的手,「怎麼這樣說我?」委委屈屈,順帶撒嬌,我儘力了。
江輒漂亮的眸子斂了斂,涼涼的眼風從我身上掃過,我低頭一看,身上還罩著江淮的披風。
心裡一緊,伸手脫了,訕訕一笑。
江輒嗤笑出聲,意味不明。
他把我上下掃視一眼,解開身上的披風,罩在我身上,極為賢良溫順地為我系帶子,「殿下好端端的,拿了長兄披風做什麼?」
哦,你說呢。
我沒接話。
他牽起我的手,看著江淮,微微點了一下頭,「明玉帶殿下去換套裙裝,今日打擾長兄了。」
江輒其實並不太同我親近,今日突然牽我的手,我還有些心慌,眼神亂飄,就飄到了江淮身上。
這人沖我一笑,「外頭天寒,殿下若不介意,便在臣屋中換吧,臣同明玉去外間。」
我正想點頭說好,畢竟省事。
江輒牽著我的手緊了緊,打斷了我的回話。
「多謝長兄,可殿下在外人屋中換衣,終歸不便。」江輒說這話時,笑意已經有些凝固,頗顯詭異。
而江淮先是一愣,隨即無奈笑笑,「也好。」
江淮起身要送我與江輒,被江輒以「外頭天寒」為由攔住。
江輒步子有些急促地將我帶離江淮屋子,去了他那處。
比起江淮,果真有些寒酸。可惜我現在沒閒情逸緻打量。
因為我發現,這人在我面前,越來越不裝模作樣了,比如現在。
那「溫柔」的笑變了味,顯得嘲諷。
我尋思著,江輒對我或許有些好感,但也只是僅此而已了吧,否則也不會非要我離了江淮屋子換衣服,害我白白受凍,不過我身子好,倒是不太礙事。
但這人性子就是這麼差,且不討人喜歡,歸納在自己範圍內的東西,就要絕對控制。
偏偏是男主,氣運加身,智多近妖。
「生氣了?」
「殿下快些換衣裳吧。」
哦,想等會坐下算賬嗎。
我點了點頭,入內更衣。
我出來就見江輒將一碗薑茶推來,「殿下先喝吧。」
我挑了挑眉,江輒就是江輒,什麼時候都那麼妥帖。
熱茶入肚,我放下瓷杯,「他掉進池子里,我不能不救呀。」先發制人才是上策。
江輒聽了輕輕一笑,看了我一眼,「殿下怎麼還惦記著,臣,為何要生氣?」
我被他噎住了,是啊,他為什麼生氣,他又不喜歡我,失態失態。
「你不生氣就好,既然這樣,壽宴快開始了,帶我去正堂吧,還沒見江老爺子。」扯開話題就是。
江輒淡淡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心情看起來頗為不佳。
我納悶,又得罪他了?
四
到了正堂,世家大族幾乎都來了人,我還瞟到了袁屏。
我和江輒一道而來,自然是吸引了眾人視線,誰都知道我「喜歡」江輒,但顯然,江老爺子江岸不知道。
眾人給我見禮,我自然不可能在江家拿腔拿調,表示把我當晚輩看就好。我遞上壽禮,說了些客套話,這江岸還真把我當晚輩看了。
「今日多謝殿下救了明旭了。」江岸看著我,笑著施了一禮。
江淮落水之事江岸知道了?那還由著我獨自帶江淮回去,這老頭子搞什麼鬼。
我忙道,「應該的,是誰都會救的。」不管他在想什麼,這般說,總歸沒錯處。
江岸老兒哪裡想饒了我,「殿下過謙了,天寒地凍,殿下金枝玉葉,還親自下水救明旭,又護著遠兒私下帶明旭回房照料,怎可不謝。」
這老東西,真他媽不要臉了!
我再不知道江岸想幹嗎我就是蠢的了!
大庭廣眾之下,提及此事,本就其心可誅,還直言我親自下水撈人,又私下帶江淮回房,老頭子不是想撮合自己和江淮,還能是什麼?
江家已然是第一世家,還想著以嫡長子尚公主,擴大勢力,胃口這麼大,可還吞得下?
真當我這公主身份是擺設,把我當晚輩擺弄不成?我正想說兩句不好聽的話,江淮便悠悠進來,解開袍子遞給一旁的侍女,露出清瘦的身姿。
看這人面色略白,薄唇顏色也極淺,我一時間話語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難聽的話。
畢竟,如玉君子,翩翩有禮,誰也不好意思讓他難過。
可我這一系列反應被江輒看在眼裡,他不輕不重地在我身旁嗤笑一聲,又冷又添薄怒,真是叫人左右為難。
我伸手扯了扯江輒的袖口,這人輕輕一抬手,將我拂去,我一時心裡有些涼。
江淮看著調笑的眾人,朝江岸施禮,「祖父,明旭願您,請譜南山筵開西序,樽傾北海彩絢東階。」
江岸聽了大笑,直直誇好,我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從未被搭理的江輒,嫡庶尊卑,在這魏朝,尤為畸形。
江輒斜睨我一眼,神色還是冷的。
我怎麼想起來心疼他了,我該心疼心疼我自己,這事可怎麼整。
果然江岸還沒想饒過我,「明旭啊,今日殿下救你,又親自送你回去,都不好好謝過殿下?」
江淮聽了果然一愣,面色有些茫然,隨即瞭然,抿了抿唇,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這江淮不愧是力壓江輒一頭,令江輒最討厭的人啊,的確有顆七竅玲瓏心。
他也算勉勉強強解了我的圍,「今日多謝殿下,不過殿下也是看遠兒可憐,還望祖父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莫要為難遠兒。」
江岸聽了果然臉色不太滿意地僵了僵,「自然。」
酒過三巡,宴席散去。
我先一步離了江府,在江輒馬車旁立著等他。
沒一會兒,這人便攜一身霜露出來,面色比身上的溫度還冷。
原因無他,江岸老爺子心思過於明顯,整個宴席,眾人皆調侃著撮合我與江淮。
介於江輒未嘗完全脫離江家,又不願太拂江淮面子,畢竟此事擺明了是江家主意,我若態度冷硬,對江淮而言算是羞辱。
席間種種,夠江輒把怒火在心中養得翻了天。
江輒看我立在他馬車旁擋了他的路,諷刺開口,「殿下這是做什麼?人當膩了?」
我沒聽明白,先是一愣,這人看我木楞的樣子嗤笑出聲,我頓悟,嘲諷我好狗不擋道?他罵人可真委婉。
我拉著他袖子,「上我馬車,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輒拂開我,「是因為長兄住在江府,不需要殿下相送,殿下寂寥了?」那諷刺的笑意一刻沒落下。
賓客出來,有幾人探頭打量我們。
我不愛被人當猴子看,一時間心裡有些急,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江輒看了我一眼,面上嘲諷更甚,甚至那森森怒意也開始從眼角眉梢緩緩流露出來。
我心裡大喊不妙,一把撲在他懷裡,「你不怕丟醜,就一直跟我這樣耗著吧。」
江輒身子極為僵硬,我也不敢抬頭,既怕看到江輒要殺我的表情,又煩眾人看猴戲的八卦。
他輕輕拎住我的後衣領將我半扯開,聲音有些意味不明,「殿下能耐了。」
說罷就丟下我,朝我馬車走去。
哦,這是奏效了。
能談就行,夫妻哪有隔夜仇。
啊,不是,我哪敢晾著江輒隔夜的,我要敢,基本就沒了。
上了馬車,就見江輒筆直地坐在裡頭,面色平靜,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人扭著呢。
馬車緩緩朝金禁東巷行駛,我措辭了半天,都不曉得眼下情況該如何解決,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要哪樣才能不生氣?」
江輒涼颼颼的眼神飄到了我身上,看得我脊背發涼,「不是殿下非要送臣回去嗎?怎麼一副臣為難殿下的樣子?」
我忍不住抬起手來輕輕扶了扶額頭,「我錯了,莫再生氣好不好,我以後遠著些江淮。」
江輒笑了,但是顯然並不開心,「殿下要如何,與臣有什麼干係,長兄如此妙人,莫說殿下,臣也忍不住親近,何故遠著。」
我他媽信了你的邪!
車停,江輒朝我緩緩施了一禮就要離開,這哪行!我一把抓住他的衣帶,這一扯,竟然叫他外袍半解。
果不其然,江輒回頭笑看我,眼尾發紅,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殿下真是越來越叫臣意外了。」
我一時間有些慌,「你左一口殿下,右一句臣,你何時……何時把我當回事啊,動不動就生氣,還不給哄,又哄不好,你還說我能耐,分明是你能耐。」話沒過腦子,一股子倒了出來,像是在同他鬧小性子似的。
也不知是哪個字捋順了江輒的毛,這人輕輕笑了笑,終於又有了往日裝模作樣的溫柔,「殿下倒會倒打一耙,還委屈起來了?」這般說著,修長的手竟然伸出,輕輕在我臉上磨搓了一下。
此刻,借著月色,看著面前的江輒,這人笑得極為溫柔,長得又極為漂亮,輕而易舉地就這麼將我蠱惑住了,我感覺有些臉熱,微微低下眼帘,沒敢再看他。
這人卻是收了手,掀了帘子,下了馬車就要走。
我才發現美色誤國,連正事兒都忘了,忙探出頭,扒拉著門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不然我都不想回去,回去也睡不著。」
江輒微微偏頭,看了我一眼,唇角勾了勾,「好。」
我心滿意足,正欲縮回去坐下等著回府,又想起江輒此人變態,「那你進去吧。」
我聽到一聲清冽勾人的笑,這人款步進去,我瞧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忽而覺得,目送,也是件不賴的事情。
五
江岸老兒!狗膽包天!異想天開!
憑著第一大世家的地位,要代江淮求娶我這公主,呵,他江淮敢娶,我都不敢嫁。
先不說,我「戀慕」江輒也不算個秘密,江淮作為有匪君子,哪能奪兄弟所好,雖然江輒並不好我就是。
再者,江輒有多討厭江淮,誰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嘴上說著喜歡他卻嫁給江淮,怎一個死字了得。
我急匆匆地進宮面見父皇,今日就是把眼睛哭瞎了、把腿跪斷了,也不能讓聖旨頒入我公主府。
外頭太監攔也沒攔住,我撲通一聲跪在父皇面前,才發現母后也在,二人還在笑著談天,有些尷尬。
門被關上,我開始求,「父皇,兒臣真的不能不願嫁給江淮。」
父皇母后面上都很納悶,此事雖是江家有些為難的意思,父皇雖不太高興,卻也同意,到底還是看中江淮此人。
還不待父皇罵我,我就哭道,「兒臣私下與江淮接觸,他身子骨真的極差,絕對是個早夭的命,父皇忍心兒臣年紀輕輕就守寡嗎?況且憑江淮身份,自然不能入兒臣公主府,父皇忍心嬌養長大的兒臣去別人府中,受諸多規矩嗎?」
父皇愣住,母后聽了就開始隱隱啜泣,覺得我說得甚有道理,開始哭我兒可憐。父皇冷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說到底還是為了江輒那小子!」
真他媽冤枉!
「朕已經答應江家,君無戲言,怎可朝令夕改?」父皇面露難色。
我就這麼默默地跪著,反正我看出來父皇已經動搖了,先把態度拿出來。
「罷了罷了,逆子!朕便讓江家抬了江輒的身份,圓了你的心愿吧,你來日莫後悔才是。」父皇扶著額頭,恨鐵不成鋼地感嘆道。
不是,您圓我什麼心愿啊?我一臉木訥,母后破涕為笑,「還不謝過你父皇?」
能夠嫁給江輒,如此大的「喜事」,我哪敢不識抬舉。況且那日江輒救我,我我我,該以身相許不是嗎。
磕頭謝恩。
離了皇宮,我整個人還有些飄飄然,彷彿沒落到實處。若說我喜歡江輒,也不至於,可要說我不喜歡他,顯然也不是,到底有些好感。
我差使馬車去江輒府上,門外護衛看見我,恭敬地讓我進去,便見江輒在庭中自己同自己對弈,這人還蠻無聊的。
我坐在他對面,拿起黑子,隨手跟他下了起來。
江輒輕飄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殿下怎麼來了?」
我落下一子,「江岸去我父皇那,替江淮求娶我。」
江輒欲落子的手一頓,將白子扔入棋盒裡,半笑不笑道,「那殿下來臣這處做什麼?」
我也丟下子,手托下巴看他,笑道,「來和你道歉。」
江輒眸色變得極深,漸漸收了笑容,我看不出他如今到底是生氣還是什麼,只曉得他聲音極啞,「殿下請回吧。」
我拿過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如今就相看兩厭了?往後可怎麼好?」
江輒嗤笑一聲,「往後?」
我點點頭,「我求了父皇好久,君無戲言,既然答應江家,只能抬了你的身份,勉強把我嫁給你了,未曾經你允許,特來道歉,莫要怪我才是。」
江輒聽了,臉上難得出現獃滯的神色,顯出幾分不屬於他的可愛。我輕輕笑出了聲,這人耳尖突然就變得通紅,別開臉,不看我,也不說話,更沒說叫我回去。
「你怎麼不叫我回去了?」我把臉湊過去。
江輒瞟了我一眼,「天色將晚,殿下是該回去了。」涼颼颼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沒看江輒,便走了。
看他這樣子,我又不傻,到底還是對我有些意思嘛。
我也不曉得江家那邊是什麼反應,江岸老兒是不是氣死,只曉得江輒入了江家主母名下,成了嫡次子,身份水漲船高,那賜婚聖旨也入了江家。
十里紅妝,滿城春色。
我坐在轎中,搖搖晃晃嫁給了江輒。
夫妻對拜時,穿過鳳冠垂下的金簾,朦朦朧朧間,我看見江輒半帶笑意的眼睛,這人很少笑得這麼真誠,以至於我有些失神,被一聲輕輕的「殿下」拉回,匆匆低頭,卻看見這人的滿天青絲。
我心裡一怔,江輒何故將頭低成這樣,似乎,在奉我為主。
我忍不住輕輕一笑,不再亂想。
被簇擁著送入洞房,我一個人靜靜坐在裡頭,看滿室紅燭。
也不曉得江輒入公主府,是江家不在意,抬我父皇面子,還是江輒不願待在江家,不過終歸兜兜轉轉,他還是回了公主府,在此處至少我們二人都自在。
江輒沒給我那麼多時間亂想,也不曉得他是怎麼推了外頭眾人進來的。
他走到我身前,俯身輕輕撩開我眼前的金簾,笑得溫柔,「殿下久等了。」
我抬頭看他,一身紅色嫁衣,又著了薄妝,竟然美得有幾分混淆性別,只是眼尾上挑,眸色極深,才看出那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侵略性來,「等多久都使得。」
洞房花燭夜,我這情話自然跟不要錢似的朝外蹦。
江輒聽了笑出了聲,既有幾許清朗,又有許多勾人。
江輒遞來杯盞,這合歡酒入肚,他就差侍女吹了外頭紅燭,只留床邊一盞,昏黃曖昧,影影綽綽間,我還是看見了他眼底深深的情動,下意識抿了抿唇,這人已經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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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宮闕:宮牆深幾許,幸得有情人
恕玉 等 況值闌珊春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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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因為,寒冷……
1
「冷,好冷……」
陸曼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呢喃道。
不就是失戀宿醉了嗎?難道連家裡的暖氣都要欺負她?這麼想著,她強撐著身體想要起身去看看,可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頭也疼,一定是病了。
身邊的位置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有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可是那被子卻硬邦邦的,半點也不暖和。
「他么的,等老娘好了,一定要把上次看上的那蠶絲四件套買下來!陳飛宇,你算個屁!」
聽見她這些胡言亂語,幫她蓋被子的人手指一頓,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絲詫異。
「蠶絲四件套?」
只是,話音未落。女人已經嘟囔著靠了過來。
夢裡的陸曼正朝著一個溫暖的爐子快速的奔跑過去,她抱著爐子,使勁的將自己貼在了爐子上。
暗夜中的男人被這樣的主動,激的渾身僵硬,他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最終在觸碰到她的時候,又收了回去。
終於,在溫暖中,陸曼沉沉的睡去。
翌日,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頭還疼著,她強撐著坐起身,用腳趾頭勾了勾床邊的拖鞋。
一下,沒勾到。
兩下,還是沒勾到。
難道又是阿黃把她的拖鞋叼走了?她沒好氣的睜開眼睛,嘴裡嘟囔著。「阿黃,等我抓到你,你就……」
話音未落,她嗷的一聲,尖叫出來。
「這是哪裡?」
眼前,根本就不是她那個小公寓的地板,而是一片泥土地。
而這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土牆房子,也根本就不是她千辛萬苦買來的小公寓!這裡最值錢的一樣傢具,就是她剛才下來的破床!
床上的男人被她吵醒了,驚詫的睜開眼睛看著她。「小曼?你怎麼了?」
「啊!!!」陸曼又是一陣尖叫,「你是誰?」
男人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感覺怎麼樣了?」
陸曼一把揮開他的手,「我什麼怎麼樣了?說!你是誰?你怎麼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男人這才坐起身,眼神狐疑的看著她。「你是我娘子啊,我從山裡把你撿回來的!」
天雷滾滾,陸曼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重新趴回床上。
「做夢,做夢……」
男人湊近聽了聽,下一秒,他嘴角抽了抽。
起身給自己穿上衣服,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自我催眠的陸曼。他平靜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舍。
他握了握拳,隨即又鬆開道。「如果你實在是想離開我的話,等我去賣了那些山貨,就回來和你和離。但是你,不要再尋死了!」
說完,他就邁步走了。
等他走遠了,陸曼才抬起頭,眼前還是那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破房子。仔細一看,屋頂還黑黢黢的。一陣風從破了洞的窗口吹進來,就能感覺到牆上的土塊往下掉。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屋子真是夠髒亂啊!一地的垃圾和土塊,也就昨晚那張床勉強能坐人。
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啊?她不過是親眼目睹陳飛宇出軌了,手撕了一頓渣男,之後去買了個醉。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鬼地方?
正想著,門口響起了一陣尖銳的聲音。
「老三媳婦,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挺什麼屍?別以為尋死覓活的就不用幹活了,還不起來做飯!!!」
2
陸曼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人暴力的推開。
一身橫肉的老婦人唾沫喧天的撞進來,「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正好,我趕緊叫人抬了去扔了。」
陸曼冷眼看著眼前的老婦人,皺了皺眉。「你剛才是在叫我?」
她的眼神有些冷,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婦人。一身粗麻布的布裙,頭髮被木簪子挽在腦後。這下子,她是真的確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叫你怎麼的?你別以為老三護著你,你就能上天了!你現在為了和離尋死,你以為老三還會護著你!」說完,她狠狠的在陸曼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陸曼猝不及防,倒抽了口涼氣。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一個反手,將老婦人摔了個倒栽蔥。
摔完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了。她是學過跆拳道,但是用來對付這麼個老人家,似乎不太好。
正想著要不要將她扶起來,老婦人已經逃命似的飛了出去。等跑遠了,才哇的一聲嚎出聲來。
好在,現在是上午,家裡並沒有其他人。
陸曼重新重新倒在了床上,心下一陣迷茫。
但是這種文青的小悲傷沒有持續多久,她便被從窗口一撥一撥飛進來的蒼蠅打敗了。
她無力的看著面前臟成垃圾場的房子,算了。反正現在也回不去了,不能讓蒼蠅給煩死了吧?
她陸曼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隨遇而安的精神還是很好的。要不然,一個孤兒怎麼能在大城市裡拼搏下去?最後還有房有車?
說干就干,她挽起袖子拿起了抹布。
桌子上不知道是幾天的碗筷了,也沒有人收拾,她捏著鼻子把那些東西先找個破盆收拾了。然後把桌子,柜子,板凳,全都擦洗了一遍。
最後是掃地!
看著小山一樣的一堆垃圾,陸曼在心裡嘆氣。也不知道原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可以邋遢成這樣?
她並不知道,原主就是不待見這個丈夫才這樣糟踐自己的。
整整花了一個上午,她才將這屋子給打掃乾淨了。可是,為什麼,那蒼蠅還是圍著她?
她低頭聞了聞才發現自己身上都餿了……
差點吐出來,她去破床旁邊那個破櫥裡面翻了翻。,竟然翻出了一件新衣服。真想不到,這破家竟然還有新衣服?
想到早上男人說的話,原主似乎是因為想和男人和離,所以才尋死。然後,讓她佔了便宜,魂穿了過來。
只是,她都對那男人那麼差了,男人還給她做新衣服。而且,昨晚雖然迷迷糊糊的,她也感覺到給她蓋被子的就是那個男人。說實話,跟陳飛宇那個渣男比起來,這男人靠譜多了。
陸曼將衣服換了,又將那些收拾下來的碗和衣服拿去洗了。
院子里有井,陸曼洗衣服的時候,一個精瘦的女人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一雙三角眼,吊梢眉一看就是個刻薄的。
她一邊走著,一邊磕著瓜子。瓜子皮也不收好,一路散過來。
看見陸曼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簇新的細棉布裙子的時候,她眼中閃過了一絲嫉妒。
「吆,陸氏。你不是要和老三和離嗎?怎麼還穿他給你買的新衣服?」
「和離怎麼了?就算和離我現在不是還沒走呢嗎?」陸曼毫不示弱。
早上被陸曼嚇走的老婦人陳李氏這會兒,聽見大兒媳婦趙氏出來了。頓時來了底氣,從裡間走了出來。
「對,你不準穿我們老陳家的衣服!老大家的,你來,把她衣服給我脫下來!」
「誰敢!」陸曼可不是好欺負的,要不然在孤兒院里早就被人欺負死了。
她眼睛一瞪,和之前那個半死不活的陸小曼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老婦人頓時縮了縮脖子,想到早上被那麼一摔,還心有餘悸。
趙氏卻是不知道的,還當她是之前隨便被他們怎麼罵都不還手的陸小曼,伸手就要來扯她的衣服。
陸曼反手一甩,正要動手。
身後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響起,「大嫂,你幹什麼?」
3
早上天色不好,陸曼根本沒有看清楚男人的樣子。
這會兒,在陽光下,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長的倒是挺耐看。尤其是,小麥色的健康皮膚,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澤。
說完那句話,他來不及放下手中的筐,便走過來像是護崽一樣直接將陸曼擋在身後。
「大嫂,我早就說過,誰也不準欺負小曼。」
趙氏還是有些怵這個三弟的,這會兒聽見他開口,她便訕訕的停下了動作。倒是陳李氏,看見了陳子安回來,一上午的委屈終於爆發了。
她雙手一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鬧起來。
「子安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她都要打死你娘了啊!」
陳子安皺了皺眉,「娘,小曼身體都還沒好,怎麼會打你呢?」
「只有你相信她身體沒好,我看她不要太好!」陳李氏一邊哭著,一邊將自己的褲腿掀開,果然膝蓋上青了一小塊。「我不過是叫她做早餐,她就把我打成這樣!」
陳子安這才看向陸曼,「你真的打娘了?」
陸曼扁了扁嘴,「是她先掐我的,我只是正當防衛!」賣慘而已,誰不會嘛。說著,她也將胳膊掀起來,一大塊青紫暴露在陳子安的眼前。
陸曼本來就白,這樣一對比,比陳李氏的嚴重多了。
陳子安雖然不知道正當防衛又是個什麼新詞,但是心裡已經有了判斷。只是晚輩不言長輩過,只好先轉移話題。「娘,我先扶你起來。」
「我不起來!」陳李氏哭的更大聲了。「養個兒子有什麼用?還不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大伙兒都來看看,這樣的女人要沉塘了才好!」
一邊的大嫂趙氏見狀,提醒道。
「三弟,你看娘都傷心成這樣的了,你今天賣了山貨,難道還不孝敬一下嗎?」
陳子安聞言,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遞給陳李氏。「娘,今天就得了這麼多銀錢……」
聽見銀錢,陳李氏的大嗓門戛然而止。她一把揪過荷包便拐著小腳,走了回去。
趙氏跟在後面,目光又落在陸曼的新衣服上,「三弟,你們真的要和離?那這衣服……」
話未落音,便聽見那邊陳李氏尖著嗓子吼起來。「老大家的,還不趕緊過來做中飯!一天到晚溜溜達達的,指望誰呢?」
趙氏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陳子安這才看清楚,陸曼今天的打扮。很清爽,很漂亮!她身上這件細棉布的裙子,是他們成親的時候,他給她買的。
但是她從來沒穿過,今早說要和離了,她終於拿出來了。看樣子,能夠離開他,她的心情真的很好呢。
陳子安眸光黯了黯,「對不起,早上說賣山貨的錢給你和離之後過日子的,現在被娘拿走了。我現在再去山上打獵,明天拿去賣。」
「不必了!」陸曼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柔弱無骨的小手,像是一團棉花一樣包裹住他的手。這還是第一次陸曼主動拉他,陳子安忙轉開頭,臉頰上露出了可疑的紅暈。
這古代的男人,還真的是純情啊!明明剛才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很有男子氣概的。誰想到,牽一下手,就臉紅?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因為,寒冷……
1
「冷,好冷……」
陸曼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呢喃道。
不就是失戀宿醉了嗎?難道連家裡的暖氣都要欺負她?這麼想著,她強撐著身體想要起身去看看,可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頭也疼,一定是病了。
身邊的位置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有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可是那被子卻硬邦邦的,半點也不暖和。
「他么的,等老娘好了,一定要把上次看上的那蠶絲四件套買下來!陳飛宇,你算個屁!」
聽見她這些胡言亂語,幫她蓋被子的人手指一頓,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絲詫異。
「蠶絲四件套?」
只是,話音未落。女人已經嘟囔著靠了過來。
夢裡的陸曼正朝著一個溫暖的爐子快速的奔跑過去,她抱著爐子,使勁的將自己貼在了爐子上。
暗夜中的男人被這樣的主動,激的渾身僵硬,他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最終在觸碰到她的時候,又收了回去。
終於,在溫暖中,陸曼沉沉的睡去。
翌日,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頭還疼著,她強撐著坐起身,用腳趾頭勾了勾床邊的拖鞋。
一下,沒勾到。
兩下,還是沒勾到。
難道又是阿黃把她的拖鞋叼走了?她沒好氣的睜開眼睛,嘴裡嘟囔著。「阿黃,等我抓到你,你就……」
話音未落,她嗷的一聲,尖叫出來。
「這是哪裡?」
眼前,根本就不是她那個小公寓的地板,而是一片泥土地。
而這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土牆房子,也根本就不是她千辛萬苦買來的小公寓!這裡最值錢的一樣傢具,就是她剛才下來的破床!
床上的男人被她吵醒了,驚詫的睜開眼睛看著她。「小曼?你怎麼了?」
「啊!!!」陸曼又是一陣尖叫,「你是誰?」
男人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感覺怎麼樣了?」
陸曼一把揮開他的手,「我什麼怎麼樣了?說!你是誰?你怎麼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男人這才坐起身,眼神狐疑的看著她。「你是我娘子啊,我從山裡把你撿回來的!」
天雷滾滾,陸曼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重新趴回床上。
「做夢,做夢……」
男人湊近聽了聽,下一秒,他嘴角抽了抽。
起身給自己穿上衣服,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自我催眠的陸曼。他平靜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舍。
他握了握拳,隨即又鬆開道。「如果你實在是想離開我的話,等我去賣了那些山貨,就回來和你和離。但是你,不要再尋死了!」
說完,他就邁步走了。
等他走遠了,陸曼才抬起頭,眼前還是那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破房子。仔細一看,屋頂還黑黢黢的。一陣風從破了洞的窗口吹進來,就能感覺到牆上的土塊往下掉。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屋子真是夠髒亂啊!一地的垃圾和土塊,也就昨晚那張床勉強能坐人。
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啊?她不過是親眼目睹陳飛宇出軌了,手撕了一頓渣男,之後去買了個醉。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鬼地方?
正想著,門口響起了一陣尖銳的聲音。
「老三媳婦,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挺什麼屍?別以為尋死覓活的就不用幹活了,還不起來做飯!!!」
2
陸曼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人暴力的推開。
一身橫肉的老婦人唾沫喧天的撞進來,「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正好,我趕緊叫人抬了去扔了。」
陸曼冷眼看著眼前的老婦人,皺了皺眉。「你剛才是在叫我?」
她的眼神有些冷,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婦人。一身粗麻布的布裙,頭髮被木簪子挽在腦後。這下子,她是真的確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叫你怎麼的?你別以為老三護著你,你就能上天了!你現在為了和離尋死,你以為老三還會護著你!」說完,她狠狠的在陸曼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陸曼猝不及防,倒抽了口涼氣。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一個反手,將老婦人摔了個倒栽蔥。
摔完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了。她是學過跆拳道,但是用來對付這麼個老人家,似乎不太好。
正想著要不要將她扶起來,老婦人已經逃命似的飛了出去。等跑遠了,才哇的一聲嚎出聲來。
好在,現在是上午,家裡並沒有其他人。
陸曼重新重新倒在了床上,心下一陣迷茫。
但是這種文青的小悲傷沒有持續多久,她便被從窗口一撥一撥飛進來的蒼蠅打敗了。
她無力的看著面前臟成垃圾場的房子,算了。反正現在也回不去了,不能讓蒼蠅給煩死了吧?
她陸曼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隨遇而安的精神還是很好的。要不然,一個孤兒怎麼能在大城市裡拼搏下去?最後還有房有車?
說干就干,她挽起袖子拿起了抹布。
桌子上不知道是幾天的碗筷了,也沒有人收拾,她捏著鼻子把那些東西先找個破盆收拾了。然後把桌子,柜子,板凳,全都擦洗了一遍。
最後是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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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知道,原主就是不待見這個丈夫才這樣糟踐自己的。
整整花了一個上午,她才將這屋子給打掃乾淨了。可是,為什麼,那蒼蠅還是圍著她?
她低頭聞了聞才發現自己身上都餿了……
差點吐出來,她去破床旁邊那個破櫥裡面翻了翻。,竟然翻出了一件新衣服。真想不到,這破家竟然還有新衣服?
想到早上男人說的話,原主似乎是因為想和男人和離,所以才尋死。然後,讓她佔了便宜,魂穿了過來。
只是,她都對那男人那麼差了,男人還給她做新衣服。而且,昨晚雖然迷迷糊糊的,她也感覺到給她蓋被子的就是那個男人。說實話,跟陳飛宇那個渣男比起來,這男人靠譜多了。
陸曼將衣服換了,又將那些收拾下來的碗和衣服拿去洗了。
院子里有井,陸曼洗衣服的時候,一個精瘦的女人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一雙三角眼,吊梢眉一看就是個刻薄的。
她一邊走著,一邊磕著瓜子。瓜子皮也不收好,一路散過來。
看見陸曼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簇新的細棉布裙子的時候,她眼中閃過了一絲嫉妒。
「吆,陸氏。你不是要和老三和離嗎?怎麼還穿他給你買的新衣服?」
「和離怎麼了?就算和離我現在不是還沒走呢嗎?」陸曼毫不示弱。
早上被陸曼嚇走的老婦人陳李氏這會兒,聽見大兒媳婦趙氏出來了。頓時來了底氣,從裡間走了出來。
「對,你不準穿我們老陳家的衣服!老大家的,你來,把她衣服給我脫下來!」
「誰敢!」陸曼可不是好欺負的,要不然在孤兒院里早就被人欺負死了。
她眼睛一瞪,和之前那個半死不活的陸小曼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老婦人頓時縮了縮脖子,想到早上被那麼一摔,還心有餘悸。
趙氏卻是不知道的,還當她是之前隨便被他們怎麼罵都不還手的陸小曼,伸手就要來扯她的衣服。
陸曼反手一甩,正要動手。
身後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響起,「大嫂,你幹什麼?」
3
早上天色不好,陸曼根本沒有看清楚男人的樣子。
這會兒,在陽光下,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長的倒是挺耐看。尤其是,小麥色的健康皮膚,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澤。
說完那句話,他來不及放下手中的筐,便走過來像是護崽一樣直接將陸曼擋在身後。
「大嫂,我早就說過,誰也不準欺負小曼。」
趙氏還是有些怵這個三弟的,這會兒聽見他開口,她便訕訕的停下了動作。倒是陳李氏,看見了陳子安回來,一上午的委屈終於爆發了。
她雙手一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鬧起來。
「子安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她都要打死你娘了啊!」
陳子安皺了皺眉,「娘,小曼身體都還沒好,怎麼會打你呢?」
「只有你相信她身體沒好,我看她不要太好!」陳李氏一邊哭著,一邊將自己的褲腿掀開,果然膝蓋上青了一小塊。「我不過是叫她做早餐,她就把我打成這樣!」
陳子安這才看向陸曼,「你真的打娘了?」
陸曼扁了扁嘴,「是她先掐我的,我只是正當防衛!」賣慘而已,誰不會嘛。說著,她也將胳膊掀起來,一大塊青紫暴露在陳子安的眼前。
陸曼本來就白,這樣一對比,比陳李氏的嚴重多了。
陳子安雖然不知道正當防衛又是個什麼新詞,但是心裡已經有了判斷。只是晚輩不言長輩過,只好先轉移話題。「娘,我先扶你起來。」
「我不起來!」陳李氏哭的更大聲了。「養個兒子有什麼用?還不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大伙兒都來看看,這樣的女人要沉塘了才好!」
一邊的大嫂趙氏見狀,提醒道。
「三弟,你看娘都傷心成這樣的了,你今天賣了山貨,難道還不孝敬一下嗎?」
陳子安聞言,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遞給陳李氏。「娘,今天就得了這麼多銀錢……」
聽見銀錢,陳李氏的大嗓門戛然而止。她一把揪過荷包便拐著小腳,走了回去。
趙氏跟在後面,目光又落在陸曼的新衣服上,「三弟,你們真的要和離?那這衣服……」
話未落音,便聽見那邊陳李氏尖著嗓子吼起來。「老大家的,還不趕緊過來做中飯!一天到晚溜溜達達的,指望誰呢?」
趙氏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陳子安這才看清楚,陸曼今天的打扮。很清爽,很漂亮!她身上這件細棉布的裙子,是他們成親的時候,他給她買的。
但是她從來沒穿過,今早說要和離了,她終於拿出來了。看樣子,能夠離開他,她的心情真的很好呢。
陳子安眸光黯了黯,「對不起,早上說賣山貨的錢給你和離之後過日子的,現在被娘拿走了。我現在再去山上打獵,明天拿去賣。」
「不必了!」陸曼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柔弱無骨的小手,像是一團棉花一樣包裹住他的手。這還是第一次陸曼主動拉他,陳子安忙轉開頭,臉頰上露出了可疑的紅暈。
這古代的男人,還真的是純情啊!明明剛才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很有男子氣概的。誰想到,牽一下手,就臉紅?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由原本囂張跋扈的廢物二世祖,忽然變作了端方守禮的君子。
呵,大變活人……
總有些慣會不懂裝懂的人,便湊上來與我恭喜,說公主原來獨具慧眼,而駙馬秀韻內藏,如今浪子回頭,終於不負我當初的期望,而今後琴瑟和弦矣。
呸……
我尚他這個駙馬,為的豈是琴瑟和弦?
耗費了三月光陰,百般辛苦,甄選天下男子,掀起好大的動靜,最終卻又百頃良田獨擇腳下一枯苗,搞得和戲文里唱的一樣胡鬧……
他要早是個君子樣,我能選他?
他要早是個君子樣,我能和他八年前便起了衝突,然後怨憤難解,越積越深,卻又因為他的老子是我老子的佐事重臣,當朝執宰,始終無法狠下辣手,除掉這個肉中刺眼中釘,以至於不得不豁出去放個大招,尚他作駙馬,徹底顛覆他的一生?
現在知道怕了,所以痛改前非?
不,不對……
這廝從不知怕字怎寫,估計還是在噁心於我,想要來個以柔克剛,讓我狗……讓我滿腔鬥志卻又對他無從下手……
哼,真幼稚!
裝君子這種天下頂頂嘔吐的事情,我就不信他能撐多久。
走著瞧,看誰先撐不下去。
十日之後。
三杯酒下肚,我恨恨地發現,輸的人原來是我自己。
啪一聲拍在桌案上,聲音洪亮,氣勢逼人,酒壺杯盞都一起跳動。
我縮了縮手掌,有點麻,然後有點疼。
怕是使的力大了……
嗯,待會使力的時候可以小一點。
心中於是有數的我揮手斥退了大驚小怪沖將上來想要與我查看手掌的侍女們。
「擺駕,平陽齋!今日定完與那廝好看!」
侍女們擁上來阻我。
「公主醉了……」
「我沒醉!」
「可府中並無平陽齋……駙馬居住的是景行齋……」
「本公主說有那便有!傳令下去,將景行齋改做平陽齋!哼,誰讓你屬虎!」
「但……平陽齋……此名不吉啊……請公主三思……」
「什麼不吉!你們懂不懂,這是……」
於是戛然住口。
我站在幾乎要哭出來的侍女們面前,想了想,點點頭。
「原來本公主確實醉了……」
我微微昂頭,不去看她們,雲淡風輕模樣。
「那些醉話……不必再提了……也不用擺駕……還有……」
我嘴角抖了抖。
「悄悄地去請太醫來,本公主……手疼……」
侍女們愕然抬頭,迎上我惡狠狠的目光。
「此事……不許讓駙馬知道!絕對不許!聽到了沒有!」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東元王朝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整座蘇陽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鑼鼓宣天,嗩吶聲聲,熱鬧的鞭炮揚起點點金星,煙霧的硝味飄入鼻間。兩列熱熱鬧鬧的送嫁隊伍,兩頂大紅花轎分別從城南城北走向城中的蕭家山莊。一頂是富商柳家的小姐柳夜筠,一頂是書香世家尹家的大小姐尹思菡。
兩妻同娶,當為蘇陽城的一樁美事,不知羨煞多少人。不過兩邊都沒有新郎騎高頭大馬來迎接——新郎只有一個,新娘有兩個,去接哪邊都不妥當,既是平妻,乾脆誰也不接!
「噼哩啪啦……」
鞭炮聲不斷的響起,白色的煙霧中誰也沒有看到一枚羽箭正破空而來,無聲無息的朝尹思菡射去。
「啊,小姐!」煙太大了,直到箭至轎前丫頭才看到,她大聲驚呼起來,她的驚呼聲卻被鞭炮聲和鼓樂聲給掩蓋了,圍觀的百姓們聽不到,但喜娘和轎夫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
突發的意外讓人來不及反應,素荷一咬牙,大力撲進轎中。
「啊——」
在喜娘和轎夫的驚呼聲中,轎子停了下來,而素荷也被慣性摔進了轎子里,那箭頭早就沒入轎中。
「啊——」
尹思菡的驚叫聲響起,短短的叫了一聲,就再沒了音訊。
紅色的轎簾晃動,誰也看不到轎子里的情景,現場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周圍的人都嚇白了臉,尹家大公子尹山柏言踉蹌著從前面折回來,臉色蒼白,顫聲喚:「妹妹……」
轎子里靜悄悄的,連一絲呻/吟也沒有。
「怎麼了?轎子怎麼不走了?」
圍觀的群眾議論道。
喜娘多好的眼水啊,立刻說:「哎,停轎,小姐要休息一會兒。停轎停轎……那個,放鞭炮!繼續鞭炮!繼續吹!」
「噼哩啪啦——」鞭炮聲不絕於耳,輕煙瀰漫,暫時遮住了送嫁隊伍里的不安。
「小姐!」另一個丫頭青梅顫魏魏的伸手掀開轎簾。
轎子里,素荷背插利箭倒在尹思菡懷裡,而尹思菡頭上的紅蓋頭早就扔到了一邊,她木然的倒一邊,俏臉一片鐵青。
「妹妹……」尹山柏言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手才伸過去,他就像被什麼給咬了一口,迅速收了回來。
「大公子,令妹……」喜娘顫魏魏的問,心裡浮起強烈的不詳。
「完了……」尹山柏言木然的回答,瞬間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妹妹沒有中箭,分明是被嚇得心疾發作而亡啊!
「啊……」喜娘腳一軟,扶著轎桿癱了下去,「天啊,這,這……這可怎麼辦啊!」
轎子停了太久,圍觀的群眾們開始好奇,不停的朝前面擠。尹山柏言的護衛周顯揚憤怒的大聲吼道:「擠什麼擠?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挖了你們的眼睛!」
尹家這個護衛有名的冷血暴躁,被他一嚇,好事者又縮了回去,遠遠看著送嫁隊伍里,心中是各種臆想啊!
「妹妹,妹妹!」尹山柏言大聲呼叫著,重新撲進去,用力搖晃著尹思菡——尹家大小姐生來有心疾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所以蕭家才以尹大小姐難以生養為由,同時娶了柳夜筠為妻。為這事,妹妹還傷心了好幾天。現在被嚇死在路上,她就是到了黃泉之下也不會瞑目啊!
「大……大公子,現在怎麼辦……」喜娘顫聲問,饒是她經驗豐富,這新娘子死在半路上還是頭一遭哇。
「哥哥,若生不能為他是人,我死也要做他的鬼……」
妹妹的決絕的話猶在耳邊尹山柏言臉色蒼白的看了喜娘一眼,忽然咬咬牙道:「照常送去蕭家山莊!」
「啊?」喜娘驚訝的看看他又看看轎中死掉的新娘子。
尹山柏言把受傷的素荷拉了出去,交給周顯揚,低聲道,「你把她帶回去治治。」
「是!」周顯揚折斷素荷背上的劍,扶著她站在一邊,就好像抱著個情人一樣,也不算惹眼。
放下轎簾,尹山柏言努力剋制住心頭的悲傷,沉聲道:「起轎!」
「大公子?」喜娘遲疑不定的看著他。
「起轎,一定要在午時前到蕭家山莊。」尹山柏言沉聲道。
喜娘臉都嚇白了,大公子這是要送個死人去成親啊!
熱熱鬧鬧的送嫁隊伍再次出發,一切如常。只是陪在轎子兩邊的喜娘、尹山柏言和青梅木然的跟著轎子走,那臉色都蒼白得像鬼一樣。
怎麼去到蕭家山莊的,尹山柏言都不知道了。他只是木然的隨著隊伍走。尹家已經落寞了,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竟然連……
蕭家山莊外,新郎蕭翎站在家門口等待接新娘。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大紅的喜袍稱得面容更加白皙,胸前一朵大大的紅花,烏黑濃密的發以黑綢帶綁起來,長身玉立,氣宇軒昂。只是眼中一片平靜,絲毫看不出同娶兩位美嬌娘的喜悅。
不久,兩頂大紅喜轎同時停在門口,兩家的送親人面面相覷,打心裡鄙視對方,僵持間,雙方的喜娘齊聲高喊道:「請新郎踢轎!」
「踢轎……」表情獃滯的尹山柏言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喜娘——人都死了,這轎怎麼踢?
喜娘心虛的垂下了頭,也不管了。反正大公子在這兒,她一個小小的喜娘也負不上什麼責任。
蕭翎擰了擰眉,忽然笑了:「那就同時踢吧!」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飛身而起,大紅的喜袍翩飛「砰砰」兩聲,他的左右腳同時踢中了兩頂紅轎,再一個南宮空旋身落下,整套動作一氣喝成,瀟洒的身手引得圍觀群眾一陣喝彩。
「好!」
他得意洋洋的挑眉,看著台階下的兩頂紅轎——新婚勝如小登科,披紅戴花煞似狀元郎。罷了,一個是媒妁之言,一個是山盟海誓,只要進了門,想寵誰愛誰還不是他說了算?
「哎喲,新郎官好身手!」手中的大紅花一擲,花兩邊的紅綢一左一右飛落到兩家的喜娘手裡。
「請新娘下轎!」
柳家的喜娘一打轎簾,把新娘扶了下來。鮮紅的織金嫁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盡顯高貴。身材嬌小的柳夜筠伸出纖纖素手,握住了紅綢帶,羞澀的略低著頭,等著入門。
而尹家這邊還沒有動靜。
柳家的喜娘看了這邊一眼,頓時變了臉色。難道那邊還在端什麼架子?糟了,她家主子下轎下早了!這才來氣勢就輸下一截了!
等了幾秒鐘,尹家還邊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喜氣洋洋中一絲詭異的感覺從腳底爬了上來。蕭翎終於發現了尹山柏的異樣,他側頭對身邊的小廝說了幾句話,小廝高聲道:「請尹小姐下轎!」
尹山柏言看看喜娘,又看看蕭翎,心中無比糾結無比艱難。就在他輕啟薄唇準備說話的時候,紅轎簾猛的被掀開了,一個女子大聲道:「這是神馬情況?」
說實話,這聲音很動聽,猶如天上的黃鶯鳥。可是這語氣,太惡俗了,簡直就是市井上的潑婦!
所有的人都白了臉。蕭家是震驚之後的憤怒,尹家是詐屍般的驚異,尹山柏言和喜娘、青梅紛紛後退,驚悚的看著轎子!
尹思菡利落的蹦下轎,一手提著裙子,一手叉著腰氣呼呼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瞬間石化了。
大紅織金嫁衣繁複厚重,刻意提高的裙下露了同雙白皙纖細的小腿。烏髮上戴著鏍絲紅寶金冠,金步搖垂下來,在額前搖曳生姿。眉似遠山,眼似秋水,滑嫩的臉蛋飛了兩抹紅雲,櫻桃小嘴微微張著,鮮艷欲滴。而那塊綉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被她捏在手中。
所有的人都臉色大變,蕭翎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短暫的驚愕之後,圍觀群眾更多的是驚艷——人傳尹家小姐尹思菡生得傾國傾城,閉月羞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各種羨慕忌妒恨的目光落在蕭翎臉上,蕭翎惱怒的瞪著尹家人,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及時發作。
「菡,菡兒……」尹山柏言高興得掉下淚來,上前一步,握著尹思菡的手喃喃的重複著,「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麼好?」尹思菡不悅的抽回自己的手,瞪著這位古代帥哥,腦海里飛快的浮出幾個關鍵詞:拍戲?做夢?穿越?
做夢吧,尹山柏言那麼用力的抓她的手,那疼讓她絕對的清醒。拍戲吧,她真真切切的記得自己是在攀登的過程失誤跌下山去。那麼就只剩下穿越了!
穿越?沒那麼悲催吧?
尹思菡一張秀麗的小臉登時垮了下來,絕望得快要哭了。怎麼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偏偏穿在成親的時候!她可不要一過來就走進婚姻的圍城啊!嗚嗚……
大婚在即,新娘子這是怎麼回事?
「尹思菡,你又在發什麼瘋?」蕭翎不悅的低喝,心頭湧起一陣厭惡之情。
「你又是誰?」杏眸一轉,尹思菡迅速收斂神色鄙夷的瞪向蕭翎。
這聲音太倨傲了,讓人聽著就不爽。看到他那身新郎官的打扮,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她忽然明白了——他在成親,而新娘就是她。不過,旁邊怎麼也還有個新娘,那衣著打扮和自己一模一樣……
尹山柏言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及時解惑:「菡兒妹妹,今天是你和南宮公子成親的大好日子,你就別鬧了,先成了親再說。別讓柳家的人看笑話!」
「柳家?」尹思菡一頭霧水。
「恩,就是柳夜筠,她今天和你一起嫁給蕭翎。不過蕭翎向爹保證了,你們平妻,不分大小!」尹山柏言壓低聲音,簡潔明快的解釋,眼看著現場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蕭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心裡七上八下不安極了。
「平妻?」尹思菡杏眼圓睜,憤怒的看向蕭翎——這廝也太會享齊人之福了吧?
「好了,沒時間了,進山莊再說。」尹山柏言從她手裡拽出蓋頭,重新為她蓋上,遮住絕色容顏。喜娘上前一步,把紅綢帶塞到尹思菡手中,強行挽起她就走:「新娘子進山莊啰!」
「啊啊,真要成親,這可不行!」尹思菡大聲嚷嚷,掙扎著想去掀蓋頭,但雙手被尹山柏言和喜娘鐵鐵抓住,根本掙不開,她只好用力搖頭,想把蓋頭晃掉,尹山柏言悄悄的抬手一點,尹思菡就變成了木偶人,再也反抗不了,木然的任憑她們拉來扯去。
蕭翎微昂著下巴,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有些憤憤,捧著紅花的手收緊又放開,放開又收緊了——尹思菡你費盡心機嫁進來,這都到門口了又抽什麼瘋?
喜娘沖尹山柏言擠擠眼,笑道:「哎喲,大舅爺,這新娘子都到門口了就不用您送了,快進去喝喜酒吧!青梅來,咱們兩扶著就行了。」
「是。」青梅還沒有從小姐的詐屍中回過神來,礙於時局,打著顫的走過來,代替尹山柏言一角。她的臉色蒼白的得可以和鬼魂比一比了。
尹山柏言小聲安慰道:「放心,她沒死……」
「哦!」青梅這才安了安心,定定心神和喜娘一左一右在鞭炮聲中扶著尹思菡進山莊。
「請新人跨火盆……」
「請新人進喜堂……」
「請新人拜堂……」
「……」
暈頭轉向的被扶進蕭家山莊,又暈頭轉向的拜了堂,最後送進洞房,在喜床上坐定,尹思菡才稍稍清醒過來,四肢漸漸恢復了感覺,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看著喜氣洋洋的新房,欲哭無淚。
「哎喲我的好小姐,新郎還沒來不能取蓋頭的……」喜娘趕緊搶過蓋頭重新為她蓋上去,苦口婆心的勸道,「小姐啊,你就忍一忍吧!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才嫁雞嫁狗呢!」
尹思菡再次扯下蓋頭,用力撕成兩半扔在地上,站起來跺兩腳,仍不解恨,狠狠的瞪著喜娘:「你到是告訴我,這她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喜娘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著尹思菡——傳言尹思菡性格乖巧,溫柔可人。怎麼眼前的女子像個潑婦一樣啊?
這些白痴!尹思菡深深的吸口氣,十二分耐心的問:「我叫什麼名字?」
「尹……菡兒……」
「這裡是哪裡?」
「蕭……蕭家,新郎蕭翎。」
「今天是哪年哪月哪號?」
「今天是東元國317年三月初六,宜嫁娶……」
……
喜娘結結巴巴的回答,一旁的青梅早就被小姐異常的表現給轟得石化了,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真穿了,還嫁了……」尹思菡用力的捏捏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連名字都和我一樣……」
「小……小姐,要不要奴婢現在去請新姑爺?」青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要!」尹思菡馬上拒絕,開玩笑,難道要請他來洞房嗎?
「那……」
「好了,你們都出去,讓我靜一靜!」尹思菡頹然的坐下,無力的擺擺手,雙眼一片茫然。
青梅和喜娘交流了一下目光,喜娘畢竟是花錢請來的,最會推脫責任,立刻說:「那我先出去了,青梅你好好陪小姐,畢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最知小姐性子,多安慰安慰……」說完喜娘就趕緊出去了。
天色漸漸黑下來,偌大的新房裡,龍鳳花燭徐徐燃燒,偶爾爆一兩個燈花。大紅的喜床上有著椒牆特有的溫香之味。八寶圓桌上一壺酒兩隻酒杯,幾盤花生瓜子水果,寓意美好。
借青梅的口,尹思菡對自己的「身體」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了解,她就更生氣了!該死的蕭翎竟然嫌棄尹思菡有心疾,愣是辜負了一個可憐姑娘的深情。再說這蕭家,雖不是什麼武林大派,但依靠祖傳的蕭氏波飛影和辟天劍法,也是穩噹噹屹立江湖幾十年不倒,而蕭翎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早把蕭氏的飛影絕技練得爐火純青……可惜現在再大的優點,也變成了缺點了。什麼蕭翎,負心漢就是負心漢,貼上黃金還是負心漢!
莫名其妙就嫁了!你她媽的要穿也穿個好點兒的環境啊!
不行,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十分鐘後,尹思菡銀牙一咬,蹭的站起身來。
青梅嚇了一跳急忙問:「小姐,您不能動,得坐著等姑爺。」愁死人了,蓋頭壞掉了,新姑爺來肯定要生氣的。
「他不會過來了。」尹思菡非常肯定。悲催滴她啊,竟然穿成一個不受寵的新娘了!
雖是平妻,但新婚夜新郎先去誰的屋裡留宿,就證明了地位的高低。
「小姐……」青梅一下子紅了眼睛,「小姐,咱們忍忍吧!」
「忍?我為什麼要忍?」尹思菡不解的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睛滿是智慧的光華。
「小姐與姑爺自小兩情相悅,總有一天姑爺會重新發現小姐的好……」
「得了得了,我才不等呢!」
尹思菡擺擺手打斷青梅的話,就著桌布就開始卷東西——跑路是需要經費滴,蕭家這麼富,她不妨多帶點兒,就當作那個什麼精神損失費吧!
在青梅錯愕的目光中,尹思菡已經快速把屋裡值錢的東西都打包好了,打個結甩到背後包袱款款就準備走人。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換。
「小……小姐……」青梅已經快要昏過去了,小姐怎麼性情大變啊!
「給你兩個選擇,跟我,或者留在這裡等著尹家人來領你。」
「我……」青梅猶豫了一下,「青梅要跟著小姐!」
「好吧,你先出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人。」
「是。」
「小姐,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喜娘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太好了,咱們走!」
「是!」
……
尹思菡的院落名為瀟湘院,雖然張燈結綵,但靜悄悄的連個丫頭護衛也沒有,足見這蕭翎早就把她下堂了。嘿,如此倒省了本姑娘不少心了!
主僕兩人鬼鬼祟祟的來到距離最近的一堵院牆下。
看著高高的院牆,青梅害怕的牙齒都打戰了:「小姐,我們要怎麼走……」
「翻牆。」尹思菡用力把包袱扔出去,把裙角提起來順著腰帶別了一圈,立刻變得短裙,露出一雙美麗的小腿就開始爬樹。這棵樹長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好了,等下她只要盪著樹丫就可以盪出院牆了。
「啊?」青梅目瞪口呆,溫婉嫻靜滴小姐什麼時候還學會爬樹了?
就在青梅發愣的時候,尹思菡已經像個猴子,利落的爬上了樹,坐到樹杈上,朝青梅伸手:「來,你也趕緊上來。」
「奴婢不會爬樹……」青梅沮喪得快要哭了。
尹思菡無語了。真想甩下這個包袱自己一個人走。
樹下的青梅同學似乎察覺到了主子的意圖,惶恐的說:「小姐,你不要丟下奴婢啊……」
額,尹思菡滿頭黑線,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子,乾笑:「不會,當然不會……那個,我先出去,找個繩子扔進來,你就拉著繩子爬牆,我在外面拽你。」
「哦……」青梅很不放心,但是膽小的主子就有膽小的奴,她也不敢反抗小姐的。
「就這樣!」尹思菡站起來,挑了根樹枝用力拽兩下,恩,彈性很好,兩腿用力一蹬,她就著樹枝用力一盪,人就隨著樹枝盪了出去,躍過院牆的時候,她一鬆手……
「砰!」
聽得一聲巨響,樹上已經沒有了尹思菡的影子。
那聲也太響了!青梅被嚇得渾身哆嗦,下意識的尖叫起來:「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院牆外,尹思菡無力的趴在地上抽了抽。世上還有這麼二滴丫頭么?叫那麼大聲是想讓全蕭家山莊的人知道她跳牆跑路啊?
不過這一跤了摔得太狠了,五臟六腑挨個兒疼,讓她好半天都爬不起來。還好她的的跑路經費就在她身下墊著,不然胸都要貼平了。
剛剛路過的一個人影聽到聲響,又折了回來,好奇的看著趴在地上人的。那雙裸露在外在小腿格外吸引人的目光。看她這衣服打扮應該是蕭翎今天娶的新娘子嘛!那人的瞳孔縮了縮,才恢復平常,笑眯眯的說:「請問,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尹思菡悶聲說,頭都不敢抬一下。嗚嗚,怎麼半夜三/更的這院牆外還會有人,不會正好是蕭家山莊的人吧?
「難道你要一直這樣趴著?」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喜歡,要你管!」尹思菡沒好氣的罵,死活就是不抬頭。關鍵時候遮什麼最有用——遮臉!
「那你就一直趴著吧!」那人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看另一端出現的火把,好心提醒道,「不過有人來找你了!」
「什麼?」尹思菡一嚇,迅速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包袱重新恩甩到背上背好。挼挼額前的髮絲,這才看清楚那個人的容顏。
皮膚白皙,面部線條柔和,眼晴很亮,臉上正泛著可親的笑容,只是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頭上戴著白玉冠,長身玉立,華麗的紫衣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左手指上一枚大大的碧玉扳指。
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啊!
她才臆想了一半,身後就傳來催命符。
「小姐,小姐!」
青梅正急匆匆的帶著一伙人朝她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很二的呼叫。
「這個二貨!」尹思菡無力的啐了一句,轉身就跑。
後面的人看到她還想跑,追得更加急了。蕭翎身形一閃,就騰身而起,下一秒就擋在了尹思菡面前。
「啊——」
急速奔跑的某女急忙剎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砰!」
她撞上一堵肉牆。肉牆紋絲不動,她的鼻子卻要斷掉了,一股熱血從鼻子里流了出來。
「尹思菡,你到底在搞什麼?」
蕭翎鐵青著臉瞪著這個女人,快要被氣瘋了!他剛想和夜筠洞房呢,就聽說尹思菡跳牆跑了。這新婚大喜,新娘子卻跑路,要傳出去他蕭氏少主還要不要做人了?!
一不作,二不作。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尹思菡後退兩步,捂著鼻子哭了起來:「嗚嗚,人家的鼻子……」
鮮紅的血珠子從指間滴落,蕭翎也被嚇了一跳,青梅更是見鬼一般的驚叫起來:「啊!小姐!小姐不能流血的!」
還有這一說?眼中閃過慧潔的光芒,尹思菡乾脆兩眼一翻軟軟的倒了下去。
「喂!」蕭翎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她。
清冷冷的月光下,鼻血不斷的流出來,稱得她的臉色好蒼白哦!難道又是心疾發作了?蕭翎下意識的按住她的手腕,朝她體內輸送內力。
好熱!這廝在幹什麼?
尹思菡很想睜開眼睛反抗一下,又不敢。
「嘖嘖,新娘子的腿好漂亮!」紫衣侯顧千瀾笑眯眯的「凝視」著尹思菡的小腿,讚不絕口。
蕭翎差點兒沒走火入魔,他收回手,瞪了顧千瀾一眼,再低頭,果然!尹思菡竟然把長裙別到腰上,膝蓋以下全部露出來!
「又長又直,還白……」顧千瀾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閉嘴!」蕭翎惱怒成羞,快速伸手把裙子拉下來。他的力道太大,寬寬的織金紅腰帶竟然被扯了下來,衣襟兩開,露出裡面白色的褻/衣。
「哇!」某男似乎要噴鼻血了。
蕭翎火速幫她拉上衣服,抱起她就跳牆回山莊了。
「嘖嘖,反應真快。」顧千瀾無限可惜的砸砸嘴,朝一眾愣在原地的人擺擺手,「沒戲看了,都回吧,該幹嘛幹嘛!」然後就瀟洒的走人了。
青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完了,小姐恨死她了!
*****
「尹思菡,給我一個解釋!」
瀟湘院,蕭翎憤怒的瞪著尹思菡,俊顏一片鐵青。如果不是礙於她天生有心疾,他真想拍她一巴掌。
喜床上,尹思菡持續裝死中……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蕭翎再度怒喝,聽她的呼吸就知道了,她其實根本就沒暈,是他一時心急才上了她的當。一想到幾次三番被她戲耍,他心裡的怒火就來得更猛了。
好吧,不得不醒了。做作的嚶嚀一聲,尹思菡「悠悠轉醒」,她坐起來,看著蕭翎一臉無辜,弱弱的喚:「相公?」
一聲相公叫得蕭翎直哆嗦,他滿頭黑線瞪著她:「尹思菡,當初是你死活要嫁進來的,為什麼還要逃?」
「我……」這回輪到尹思菡滿頭黑線了,是她死活要嫁的?嗚嗚,這主是有多痴情啊!眼珠子一轉,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對不起……我錯了……」
「錯了?」蕭翎冷哼,「你知道這樣逃跑的後果嗎?」
跑路本違法,後果很嚴重。尹思菡顫魏魏的看著他,一副小白兔模樣:「相……相公……」
「別叫我相公!」蕭翎忍無可忍的上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如果你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那麼恭喜你,你做到了!但是——」
「但是什麼?」尹思菡打了個寒顫,他的目光好可怕哦!
「你竟然讓我在紫衣侯面前顏面盡失!」這就是蕭翎最最憤怒的地方,從今以後,他驚世公子的名聲算是毀完毀盡了。
「原來那個穿紫衣的叫紫衣侯啊!」尹思菡恍然大悟,「他是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嗎?看著挺有錢的,送了多少禮金?」
「別想轉移話題!」蕭翎怒喝,「尹思菡,我告訴你,我已經娶了你!衣食錢財一樣也不會少你,你該知足,從此在瀟湘院享享清福,別再給我惹事生非!」
「哦……」尹思菡小心翼翼的點頭,「我知道了……」
「哼!」蕭翎冷哼一聲鬆開她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已經是一圈青紫,連蕭翎都嚇了一跳。正猶豫著要不要向她道歉,尹思菡卻像個沒事人般淡定的活動活動手腕,什麼也沒說。
這一瞬間,心裡有一絲絲的愧疚閃過,然而只是一絲絲,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因為蕭翎察覺到一股熱氣自小腹向周身竄去,白皙的俊臉刷的就紅了。
「被下藥了!」他驚愕的喃喃。
「你說什麼?」尹思菡迷茫的抬眸,終於發現了他不正常,「相公,你的臉好紅哦!不會是發燒了吧?還是你也有心疾,被我氣得發病……」
腳下一個趄趔,蕭翎扶著八寶圓桌,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該死的!是誰這麼大膽!」
有玄機哦!
向來有八卦之心的尹思菡同學下床來,好奇的走向他:「怎麼了?」
蕭翎抬起眼來,看著尹思菡目光變得恍惚起來,眼前彷彿出現了柳夜筠嬌俏的容顏,他朝她伸出手去:「眉兒……」
「耶,你幹什麼?」尹思菡急忙後退兩步,警惕的看著他。
蕭翎回過神來,他用力甩甩頭,看清眼前的人是尹思菡,炙熱的目光一下子又冷了下去:「是你?」
「當然是我了。」尹思菡睜大了美目,看著他蒸得通紅的臉,伸出小手去,一碰嚇了一跳,「天,好燙!」
她的碰觸加速了心中的慾望,蕭翎步步後退,像只受傷的獅子:「不要碰我!你不要過來……」
「可是你發燒了,要不我去找大夫吧!」尹思菡馬上說。
「我不是發燒……是,是……」蕭翎凌亂了,快速用目光掃蕩這間新房,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只在柳夜筠的房中喝過一杯交杯酒,怎麼就中了招了呢?難道……
「啊,我知道了!」尹思菡恍然大悟,偷偷瞄瞄他的下/身,她的臉也跟著紅了,「那個……我想你大概需要洞房,門在那邊。」
蕭翎運起內力,以強大的意志力壓制著藥力轉身,卻聽到身後的女子這樣說,他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轉眸古怪的看著她:「你讓我去和柳夜筠洞房?」
「你讓我和柳夜筠去洞房?」蕭翎轉眸古怪的看著她。
「對啊!」尹思菡用力點頭,沒有一絲遲疑。
「你確定?」蕭翎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禽獸這種物什還是送給別人享受的好。
完全是巴之不得他趕緊走的態度嘛!蕭翎眯了眯眼睛。意識到他目光里的小火種,尹思菡趕緊解釋道,「快去吧,柳姐姐胸大屁股大好生養,一定能滿足你的!」
這……
身為男人的自尊立刻受到了打擊。他選擇和柳夜筠洞房現在變成了被她趕去和柳夜筠洞房,這意義就不同了!
不走了!
蕭翎乾脆轉過身來,眼裡閃爍著危險的火花:「今晚,我就留在這裡了……」
「啊?不是吧?」尹思菡腳一軟,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怎麼?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蕭翎朝她步步逼近,他一邊走一邊脫衣服。一旦不再壓制,體內的慾望就像洪水一般,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張開了最最原始的獸慾。
「額……」
尹思菡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你……你不要過來……」
「不要?通常女人說不要的時候就是代表要,尹思菡啊尹思菡,看不出來你外表這麼純潔,內心還是挺澎湃的嘛!」說話間,蕭翎已經脫了上衣站到在她面前,全身只剩下一條紅色的褻褲。
尹思菡無語了。銀牙暗咬,她狠狠的瞪著他:「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哦?」他好笑的看著她,意味深長的揚長了尾間,「有野性,我喜歡!」說罷他就直接撲了過來。
野性你個頭哇!尹思菡靈巧的一閃身,避開蕭翎的襲擊,順手拿起博古架上的大花瓶就砸了過去。
「砰!」
蕭翎飛起腿,價值千金的古董花瓶瞬間變成碎片,叮叮噹噹的落了一地。
「啊?」尹思菡震憾了。
「哼!」蕭翎不屑的冷哼。
那冷哼聽在尹思菡耳里就是赤果果的鄙視!她怒了!全身的血氣都往上涌了上來,她拿著什麼砸什麼,她砸什麼蕭翎踢什麼。
反正是你家的東西,損失了也是你的錢!
新房裡噼哩啪啦一陣刺耳的聲響,聽得守在外面的青梅心驚肉跳。
這,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
如意院,柳夜筠一身發生的紅色薄紗睡衣倚在美人榻上等蕭翎都等得要打瞌睡了!桌上的龍鳳花燭都燃掉了大半,她忿忿的咒道:「天殺的尹思菡,竟然壞我好事!」
「小姐,要不要先吃點兒東西?」丫頭蓮心體貼的問。
「不用了,這紅兒去打探消息怎麼這麼久啊?」柳夜筠再度打了個哈欠,臉上有些異樣的駝紅。還好她的酒喝得少,不然這會兒藥力上來,她就更難熬了。
不一會兒,紅兒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道:「小姐,不好了,姑爺去瀟湘院了!」
「什麼?」柳夜筠蹭的坐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這下怎麼辦啊?」蓮心憂心忡忡的問。
深深的呼吸,柳夜筠在心裡衡量了一會兒,道:「咱們去看看!」
「是!」
****
「你說什麼?尹思菡逃跑了?」
「是啊,要不是被本王個正著,本王也不敢相信呢!」
「哈哈哈……」
東元國最負盛名的百花樓里,當家頭牌慕惜坐在涼亭里臨時用綢帶綁成的鞦韆上,晃動著兩條光潔的小腿,笑得樂不可吱。一襲湖藍色的絲裙領口開的很低,露出豐滿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光裸的足偶爾踏過水麵,激起幾許水花,映著天上的明月,銀光閃閃。
而紫衣侯顧千瀾正好以整暇的躺在,望著天上的明月,唇角漾著微微的笑意,顯然蕭翎的新娘子翻牆逃跑的事愉悅了他們。
「哈哈……」慕惜毫無形象的,誇張的大笑著,豐滿的胸脯隨著她的動作晃得人眼花。不過顧千瀾只是仰望著夜空,對於眼前的絕色美人早就免役了,「進門時自己掀蓋頭也就算了,竟然還敢逃婚!還是翻牆!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的確是太好笑了!」顧千瀾換了個動作,把兩手交叉當枕頭墊到腦袋下面,清風吹過,他愜意的眯了眯狹長的鳳眼,「這尹家小姐啥時轉了性啊,怎麼都沒有聽說過?」
「就是啊……」慕惜好不容易止住笑,拉著鞦韆兩旁的綢帶輕輕一躍,就落到地面上,她赤腳走到顧千瀾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若有所思,「你不會是後悔了吧?」
「後悔?」顧千瀾的目光瞬間就冷了下去,他坐起來冷冷一哼,「只不過是個有心疾的小姐,能嫁給驚世公子已經是她莫大的福份了!」
「也是。」慕惜聳聳肩,在他身邊坐下來,「顧千瀾啊,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顧千瀾漫不經心的問。
「賭一賭蕭翎會不會愛上尹思菡。」慕惜道,憑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尹思菡不簡單,絕對不會是傳言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
「這有什麼可賭的?」顧千瀾閉上眼睛,揶揄道,「本王還以為你要賭她什麼時候被下堂呢!」
「柳夜筠那個女人也想當蕭家女主人嗎?做夢!」慕惜不顧淑女形象的啐了一口唾沫,「也就蕭翎那個傻子陷在愛情中看不清方向。
「哈哈,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仇視柳夜筠?」顧千瀾好奇的坐起來,看著義憤填贗的慕惜。
「直覺,女人的直覺!」慕惜堅定有力的說,「怎麼樣?紫衣侯,你敢不敢賭?」
「賭就賭!如果你輸了,就乖乖滾回青州去!」
「成,如果你輸了從今以後都不準再管我,更不能再提我們的關係。」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啪!」
「砰!」
「……」
瀟湘院里正打得熱火朝天。房間里所有能摔的東西都摔了,能踢的也都踢了。南宮亂的屋子遍布各種傢具碎片,比戰場還慘烈。
蕭翎反而愈挫愈勇,尹思菡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已經被按倒在了床上。
「我看你還有什麼招!」蕭翎喘著粗氣,趴在她身上。唔,她的身子好香啊!慾望更加強烈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蕭翎望著身下的人兒,目光變得迷離而火熱。
「是我錯了,你放過我吧!」尹思菡欲哭無淚。她錯了,不該挑戰一個獸慾發作的男人哇!尤其是一個有武功的男人!
她掙扎了兩下,蕭翎的唇已經湊了下來。火熱的唇似帶了魔力,吻得她全身無力。兩手用力一扯,她身上的衣服就變成了碎片,飽滿光潔的身體露出來,冰涼的空氣接觸到皮膚,讓她一陣頭皮發麻。
「那個……蕭翎啊,你就放過我吧,我真心不想和你**啊!」尹思菡掙扎著抽空哀求道。
蕭翎已經被情緒沖昏了頭腦,根本就聽不進去。三下五除二,兩人就赤裎相對了。尹思菡被他死死的壓著,根本就掙脫不了,兩隻手被鉗制到腦後,無法動彈。
「給我……別動……」他喃喃的低語著,完全失去了理智。火熱的身體貼上來,似乎想連她一起給熔化掉。
完了,貞潔不保了!
尹思菡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僵直了身子任由他為所欲為。
此時的蕭翎急切的需要釋放慾望,全然不顧對方的感受。
「啊——」疼痛傳來的時候,尹思菡忍無可忍的尖叫一聲,猛的睜開了眼睛。心頭傳來錐心的疼痛。
她的尖叫讓蕭翎更加興奮……
心頭的疼痛讓尹思菡有些恐懼,她睜大眼睛看著男人,忽然感覺一陣窒息。
尹思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抽出自己的手,痛苦的蜷成了一團,手捂著心臟的位置,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我……我……好難受……」
好痛,好像有很多針在扎,痛得她難以呼吸。
蕭翎被嚇了一跳,情慾如潮水從眼中迅速退去,他看著身下的她:「你怎麼了?」
「痛……心好痛……」尹思菡捂著胸口,嘴唇都變得有些發烏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麼痛啊?痛到有種要死的感覺啊!
蕭翎迅速從她身體里抽離,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葯塞進她嘴裡,手掌翻飛按住她的胸口,緩緩的輸送真氣。
溫暖的內力灌進來,融化了丹藥迅速吸收。快要停止的心臟忽然就變得有力起來了,砰砰的跳動著,瀕臨死亡的窒息感慢慢退去,尹思菡舒服了許多,她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虛脫的躺平在床上,閉上眼睛享受這暫時的詳和。
半晌,蕭翎才收了手,看著身下光溜溜的人兒,喉結又是一陣發緊。可是他知道不能再繼續了,不然她真的會死掉的。
發泄了一半,體內的藥力倒是消散了不少。輕輕一運力,他釋懷了。還好已經不成大礙了。
床上的人兒發出均勻緩慢的呼吸聲,蕭翎哭笑不得,看看床上昏睡的人兒,唇角抽了抽,他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再用被子蓋住她的身體,就打開房門走出去。
「姑,姑爺……」青梅小心翼翼的喚,很想衝進去看看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又不敢。裡面聽起來好激烈的說,不知道小姐受不受得住。
「進去伺候吧,她沒事。今晚的事誰也不準說,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蕭翎惡狠狠的威脅道。新娘子在承歡時心疾發作,這讓做新郎的情以何堪啊?這要讓人知道了,他堂堂驚世公子就不用混了,直接抹脖子算了!
「是。」青梅趕緊進去了。
蕭翎沉默的離開瀟湘院,火紅的新郎服隨意的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像個流氓。可是一看他這表情,就明顯知道是流氓未遂了。
「相公……」
剛剛趕到瀟湘院的柳夜筠正萬般風情的迎上來,婉轉嫵媚的聲音讓人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眉兒?你怎麼來了?」蕭翎剛問完,又覺得不妥,他們剛剛喝下交杯酒,正準備成全好事就被小廝急匆匆的給叫了出來,她能不來找他嗎?
「相公,眉兒等了你許久都不見你回來,所以來看看……」說話間,柳夜筠瞟了瞟他身後的瀟湘院。
蕭翎有些尷尬,道:「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了。」蕭翎身形一閃,讓柳夜筠撲了個空。
他的身上還帶著情慾過後特有的氣息,柳夜筠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完了,她來晚了!「相公,你,你們……」柳夜筠臉色蒼白的看看他,又看看瀟湘院。
「對不起,我一時失控。」蕭翎抱歉的看著柳夜筠,心裡有些發疼,「我現在腦子裡很亂,明天,明天我再來找你。」說罷,蕭翎快步往自己的鶴藝軒而去,心裡沮喪成了一團。難道是他的能力有問題?難道她一點兒舒服感都沒有?
柳夜筠站在夜風中,目送蕭翎離去,心裡一團忌妒的火焰慢慢燃燒起來。漂亮的杏眸充滿了恨意,美麗的臉扭曲得可怕,她瞪著瀟湘院,一字一句的說:「尹思菡,我和你記下了!」
這新婚之夜,都已經喝下春/葯了,新郎卻走人了!
蓮心錯愕的張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柳夜筠回眸看了蓮心一眼,冰冷犀利的目光讓跟了十多年的蓮心都有些發抖:「小姐……」
「放心,那點兒葯我還頂得住!收起你那點兒鬼心思!」柳夜筠狠狠的瞪了蓮心一眼,就大步走了。舉手投足間竟然生出一股豪氣來,完全不似平時的嬌弱。
蓮心急忙點了點頭,小跑著跟了上去。
晚上是怎麼睡著的,蕭翎都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渾身酸痛到了極點,藥力過後,他清醒了很多,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映入腦海。包括昨晚的事情。
簡直就像打了一場惡戰!
而最悲催的,惡戰竟然以尹思菡心疾發作,暈倒收場!
可憐滴尹思菡,竟然不能人道!還好他英明,同時娶了心愛的柳夜筠,否則他這一生豈不要像她一樣悲催的當個鰥夫?
才出了房門,小廝就來請:「少爺,是不是馬上去給老爺夫人請安?」
「恩。」蕭翎無精打採的點點頭。還是在糾結,難道她真的一點兒快感都沒有?
小廝更加覺得奇怪,想了想,追問道:「少爺,那咱們是先去瀟湘院請尹少夫人還是去如意院請柳少夫人?」
「什麼尹少夫人柳少夫人的,繞得我頭暈,這裡是蕭家!」蕭翎不滿的瞪了小廝一眼。
小廝為難了:「那該怎麼稱呼?」
「額……」蕭翎也為難了,歪著腦袋想了想,他其實更中意柳夜筠。
「姓不好取,不如取名字中的一個字吧。」小廝建議道。
「也好。就菡兒夫人、眉夫人吧。」蕭翎隨意的定下名號就往錦繡院去了,「我先去錦繡院見爹娘,讓她們倆快點兒!」
「是。」
瀟湘院,尹思菡已經醒過來了,身體像被什麼給碾過,酸痛得令人哀嚎——說話昨晚的戰鬥,豈止是被碾過啊!地上的殘局青梅已經收拾好了,可憐滴新房經過昨夜的洗禮,只剩下不動產了,除了牆角的那隻摔不壞的銅爐,能犧牲的都已經犧牲了。
青梅已經為她準備好了洗臉水和衣服,笑眯眯的迎上來:「小姐,洗漱之後您應該去錦繡院給老爺夫人請安了!」
「真是麻煩!」尹思菡忍不住又是一聲哀嚎,「青梅啊,我不要呆在這裡啊!」
「小姐!」青梅曖昧的沖她擠擠眼睛,「不管怎麼說,昨晚姑爺是留在咱們屋裡了,一夜定高低,雖是平妻但您已經比那位高出一截了,就不要再鬧脾氣了!」
「一夜定高低?」尹思菡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中。嘿嘿,如果她做了大得了勢,那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啦!對,就是要這樣!蕭翎啊蕭翎,有種你就別讓我出這道門!
俏麗的臉上浮起古怪的笑容,青梅被她笑得心裡直發毛:「小姐,你在笑什麼啊?」
「啊?」尹思菡急忙收回心神,「沒什麼沒什麼,快伺候我洗漱。」
「是。」
說實話,被人伺候的感覺其實不是那麼好啦!總覺得怪怪的,自己像個廢人一樣。快速洗漱好,尹思菡在青梅的幫助下換了一套水紅色的羅裙,挽了飛仙髻,斜插兩支碧玉明珠釵,對鏡一看,驚艷一片。
「美,真美!」尹思菡對著鏡子中的人兒口水嘩啦啦的流啊流。膚若凝脂,簡直就是極品中的極品啊!雖說前世她也是個美女,但和這位的美比起來可就是小烏見大屋了。
青梅特無語,無奈的遞上一塊手帕:「小姐,口水要流出來了!」
額!」尹思菡趕緊直起身,把口水咽回去,訕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
青梅哭笑不得,總覺得小姐變了許多。不過這樣也好,比起以前那個沉悶的小姐,這樣的小姐更容易被姑爺接受吧?出了瀟湘院,正巧遇上柳夜筠。相比起尹思菡的一個丫頭隨侍,柳夜筠那邊可是華麗多了,且不說她華麗的衣著,滿頭的首飾,光是丫頭就是四個!
尹思菡摸摸鼻子,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打扮,好像次了一點兒?
「真巧啊!妹妹也是要去給公婆請安嗎?咱們一道吧!」柳夜筠搶先說道,嬌笑聲聲,絲絲媚骨。
尹思菡皺了皺眉:「青梅,咱們家裡還有個妹子么?」
「額,小姐是獨女,上有兄長二人,下有兄弟一人,並沒有妹子。」青梅會意道。
「哦,那就不是叫我了。」尹思菡淺淺一笑,「走吧,咱們去錦繡院。」
「是!」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完全視柳夜筠如空氣!
柳夜筠氣壞了,手指著尹思菡,大聲道:「尹思菡!你別以為昨個兒相公留在你那屋,你就是大的!你不過是個累贅!如果不是那可笑的婚約,你根本進不了蕭家山莊!我告訴你,相公心裡只有我,只有我柳夜筠!」
不要臉的人她見多了,但這麼不要臉的還是頭一個,心頭驟然火起,尹思菡頓住腳步,回過身來,冷冷一笑:「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樣?柳如眉愣了愣。她現在還真不能把她怎麼樣!
「哼!」尹思菡冷冷一哼,華麗的轉身走了。那氣勢叫一個華麗!
「尹思菡,你欺人太甚!」柳夜筠氣得渾身發抖。
蓮心提醒道:「小姐,彆氣了,咱們已經失了先機,若再在老夫人面前失勢,就慘了!」
「你說得對,咱們趕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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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院,蕭雲海正和夫人喬漫雪說著什麼,時不時的傳出爽朗的笑聲。蕭翎站在一旁陪著,也是笑意盎然。
蕭雲海年近五十,而喬漫雪卻看起來比他老多了。不止是老,臉上還長了許多斑點,不似一般大戶人家的養尊處優。與南宮雲志坐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般配。
尹思菡愣了愣。
她這一愣,喬漫雪就變了臉色。她的臉是這山莊里最大的忌諱。
隨後趕來的柳夜筠早有準備,她一進門就乖巧的福了一福,喚:「爹,娘!」
蕭雲海也察覺到和漫雪的情緒變化,趕緊打圓場:「好好,夫人啊,你看這兩位新媳婦都來了,咱們是不是把紅包拿出來了?」
喬漫雪這才回過神來,她淡漠的點點頭,先前的初當婆婆的興奮已經煙消雲散。
兩個媳婦都是一頂一的美人。被別人嫌棄也就算了,被自己的美人媳婦嫌棄這心情可就像從雲端掉入泥里一般啊!
蕭翎沉下臉來喝道:「尹思菡,你還發什麼愣,還不給娘敬茶?」
屋中的氣氛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喜氣全無,除了尹思菡,所有的人都膽戰心驚的垂著頭裝空氣,距離上一次有人議論夫人的容貌已經十年了,那個丫頭不過是對著夫人的臉愣了愣,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結果就被老爺杖責而死了。
這位尹家小姐也太不識抬舉了,不知道老爺夫人會怎麼教訓她。有人害怕,有人期待。
「尹思菡!」蕭翎怒吼一聲,十指緊收關節泛白,大有發作的徵兆。
尹思菡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接過丫頭手中的茶,和柳夜筠一道鄭重的跪了下去:「媳婦尹思菡(夜筠)請爹(娘)品茶!」
「好好!」蕭雲海爽快的接過茶來一飲而盡,拿起兩封大紅包一人給了一份,言不由衷的笑道,「菡兒夜筠,你們以後要好好伺候你們的相公!」
「是。」
喬漫雪的淡漠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柳如眉臉上:「你就是柳承錦的女兒?」
柳承錦就是柳夜筠的父親,柳夜筠喜不勝喜,急忙道:「是。」
「好好過日子。」說罷,喬漫雪就站起來走了,完全忽視還跪在地上的尹思菡。
尹思菡的心沉了沉,知道是自己觸怒了婆婆。可是她一點兒也不焦急生氣,她只是凝視著喬漫雪的背影。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她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為什麼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呢?
「咳咳……」蕭雲海也有些不高興了,隨便說了兩句也走了。
待到公婆一走,蕭翎就氣急敗壞的沖了過來,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一提就把她提了起來:「尹思菡你有種,這才進門第一天就敢給我娘難堪!你給我滾,現在,馬上,立刻滾回你尹家去!我蕭翎不需要不尊長輩的女人!」
尹思菡深深的看了蕭翎一眼,起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眷戀。
(未完)
原作者:沁雨竹
書號:631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書界錦鯉】(已授權)小甜文
《他在裝》
「據說駙馬成親後性情大變,與公主成親後那是一個不和.....」
彼時我和蘇時坐在茶館裡,我正一臉挑逗的望著他
1.
我是段樓樓,我爹是朝中最大的「官」——皇上。
「爹!求求了,不要把我許配給蘇公子」
「為啥呀?」
「他..他老是欺負我」
「那是因為人家喜歡你」
「他太優秀了,我配不上啊,那樣一個風華正茂,玉樹臨風的好郎兒,我自卑啊!」
「哎呀,你爹是皇上你怕什麼。」
「我..我」
「不要講了,準備收拾收拾嫁過去吧,乖寶放心」
2.
我,京城第一美女子要出嫁了
怎麼說,蘇公子我壓根沒印象,只記得元邱之前給我帶的畫本上他是排第一的美男子。
至於上面跟爹爹說的都是假的,姐很忙的,沒功夫了解男人,那隻會耽誤我幹事的速度。
子曰:心中無男人,辦事自然神
3.
「哎,你就不好奇蘇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元邱一臉猥瑣的湊過來,「我可聽說那長的可是一表人才,能力也是驚為天人。」
「有那麼厲害?」我翻著話本,接著茬回答
「是呀,4歲隨意賦詩一首,傳遍整個玄英,8歲就當上了狀元,12歲就開始待官,現如今,有10年了呢,可惜,這麼好一顆白菜,就要被...拱了」
這話我不愛聽,換做平時我肯定要跟元邱吵回去,但今天我不想吵,一想到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我就慌
4.
好的,我現在已經趴在蘇公子家的牆頭了。
我發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
「丘丘,你說..哎呀卧槽!」
我掉下來了,是的我摔下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不該帶上元邱的!哪有人爬牆會摁著別人的背爬!?
「這是,公主?」
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蘇時的臉就出現在我上方
丟死人了,不過蘇公子長的真好看,喜歡
「我我迷路了,現在就走了哦」
我用手擋著臉想從牆再爬出去,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我沒梯子啊
5.
昨天的經歷就是非常尷尬,不過蘇公子笑起來真好看,人也好溫柔,給我包紮還送我回宮,喜歡
哦還有,和元邱這個傻貨友盡了
6.
我的天吶,我現在已經在轎子里了,一切都跟做夢一樣,這就,這就嫁過去了?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怎麼個變法?」
「他對我竟有幾分好臉色了,你說可不可怕。」
公主癱在榻上,望了望桌上擺放的那一束梅花,又憂愁地對我說:「嬌嬌,這男人喜怒無常的可怎麼辦呀?」
–
公主不是個受寵的公主,自出生後陛下便不怎麼召見她。除了例常的份額補貼,給公主最大的賞賜也不過是把我賞給她做貼身婢女。
公主當時看了我許久,給了我「嬌嬌」這個名字。
–
公主是個心大的人,也不在意聖恩多少,閑時常帶我踢毽子爬樹偷吃糕點,倒也沒什麼人發現。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偷吃糕點時,她那透著愉悅的表情。
到她及笄時,也不怎麼帶我做上樹那些事了,能歇下來的大段時間都在宮裡走走停停。我記得我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公主,我們這是做什麼呀?」
「嬌嬌,我在走路呢。」
「那也不至於走這麼多次一樣的呀,連每塊磚都要踩的一樣」
「因為要小心呀嬌嬌,走錯了就不是想要的路了。」
–
公主參加了那些夫人舉辦的宴會,她看上了那個冷著臉的謝家公子。
我從不知道她為了一個人還能做到這個地步。作情詩送東西,時不時還要去假裝偶遇堵個人,這十幾年的熱情大概都放到了謝家公子身上。
因著她的大膽舉動,在京城裡的知名度一飛衝天。市井裡流傳的熱門本子也大都從《徐二娘傳》,《青山詳記》成了《問謝何情》,《何生見·秘密情事》,屬實膽大包天。那謝家公子見著公主也越發冷臉克制,公主絲毫沒有察覺的樣子,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當然,這些大都是茶茶給我講的,說的有聲有色,讓我覺得她以後即使不伺候公主了,出了宮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駙馬自成親後性情大變
開始日日不睡覺
日日對著鏡子照
終於有一天
他照完鏡子後
轉過身來
對我說
「沒有想到我莫輕水重生後竟然還是這麼美!」
他雙眼一閉,緩緩倒下,他,竟然是被自己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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