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虐可甜,期待各位的創作


我的未婚夫是個斷袖。

「保真嗎?」

「保真!」我一甩袖子嘖了一聲,「他親口跟我說的,絕對保真!」

「不是我不信你,屬實是這事兒吧……」謝至握著酒壺給自己添了一杯酒,「它有點扯。」

我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下。

確實有點扯。

我許柚柚的未婚夫是誰啊?

那可是晉城第一公子哥,商賈大戶沈家三少爺沈憶安!

晉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沈憶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浪子本性?聽聞他曾經鼎盛時刻,同時與七個姑娘交往,還能有富裕時間去與另外三個姑娘書信傳情。

被拆穿的時候,他還一臉無所謂,對著七個抽抽噎噎落淚的姑娘攤攤手:「我沈憶安從來不欺騙感情,因為我對你們都沒有感情,所以是誰都無所謂。」

簡直渣到人神共憤!

那為什麼他會成為我的未婚夫呢?

這事簡單。

先前說過,沈家是商賈大戶。

他雖然紈絝,但在經商方面聰慧更甚其父,承業短短几年,便將沈家資產番了幾番。

我爹將我嫁給他,原因有二:一是圖他錢,二是圖他會賺錢。

反正,就是錢。

至於我為什麼會答應嫁給這麼一個渣男呢,那就更簡單了,因為他是個斷袖。

還是個有錢願意養我供我一輩子當米蟲的斷袖。

我猶記他昨夜裡與我說的話。

「你只需明面上當我妻子,與我表面恩愛就好,背地裡我們互不干擾。沈家自會養你一輩子,包你吃喝玩樂樣樣不缺。」

這麼優渥的條件,只有傻子才會不同意!

我許柚柚是傻子嗎?

我不是。

「你就是!」

我橫眉看向謝至,他又倒了一杯酒,俊俏的臉上生了兩抹酡紅,看起來有些可愛。

「你當然是傻子!」

「你知不知道,一輩子若是不能與相愛的人廝守一生,那將是何其不幸!為何……為何你不肯……嫁我呢?」

我伸手把他手中的酒壺拿過來,無奈道:「謝至,你醉了。別喝了,我還有事沒跟你說呢!」

謝至雙眼通紅,眼角還掛著兩滴淚珠,聽我這麼說懵登得抬頭看我。

「你知道,沈憶安喜歡誰嗎?」

他眨巴眨巴眼。

「誰啊?」

我感覺這廝好像是在裝醉。

但我也懶得拆穿他,因著我要說的這人估計他不醉也想醉了。

「謝至。」

「………!!!!!!」

是也,事情就是這麼奇妙。

謝至喜歡我,沈憶安喜歡謝至。

恰了個巧,我喜歡過沈憶安。

我三人這關係,一時間還真說不清楚。真要詳細來說,怕是要從七年前,我和謝至第一回見面說起。

【2】回憶開始

晉城有兩富,一是城北做布匹生意的沈家,另一則是城南做茶葉生意的謝家。謝至又是謝家獨苗,謝家家主也溺愛他,向來要星星不給月亮,當明珠一樣捧在掌心小心呵護。

我經常笑謝至簡直是話本里常有的有錢男配角,長得帥還有錢,但是就不得女主喜歡。

他就反問我,問我要是女主角會喜歡這樣的男配角嗎?

我說,當然會,但是要真是謝至,那不行。

話題扯遠了,再說回七年前。

謝至從小就不凡,耍得一手好流氓。

他常說,只要妹妹長得好,一口清水我就倒。

處處留情的風流公子謝至,他渣的程度與沈憶安幾乎無二。

他曾經與沈憶安並稱晉城三敗類。

至於另一個敗類,在此先不表述。

再說回謝至。

他雖然有錢,但是他總覺得生活太枯燥了,於是在十歲那年做出一個壯舉。

那就是,

下鄉變形。

沒錯,真的下鄉變形。

還正好找的我家,因為我家當時是全村最窮,家徒四壁屋瓦不全,屋頂就是幾根破稻草略略鋪了一層,隨時都能被風颳走全家敞篷看夜景的那種。

他穿著上好的綢緞製成的衣服,伸出戴滿價值不菲的血瑪瑙製成的戒指的手,一指我家門口,對身後十幾個侍衛說:「就這家了,他家最窮。」

侍衛們面面相覷,為首的那個面露難色俯下身子對他道:「這家……怕是太窮了些……」

我爹拉著我站門口看他們,鄉下人沒見過這麼大陣仗,我家那條久不經人的泥濘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鄉親。

「柚柚,介是弄啥啊?」我爹扶著我的肩顫悠悠問我,「不會是要拆了咱家吧?」

我拍拍我爹的手,叫他寬心。

「放心吧爹,咱家那屋頂一陣風就能拆,用不上這麼大陣仗!」

謝至看見我倆出來,上前幾步想跟我倆握手致意,但沒料到我家門前那土路太過於原生態,昨夜裡還下了雨,他站那半天一抬腳人在走鞋沒跟上。

「少爺少爺!您的鞋!」身後侍衛將鞋從泥坑裡拔出來緊忙送過去。

我爹拍拍我的肩,問我:「柚柚,他咋恁好滴鞋說要就不要啦?」

我低頭看看我倆的腳,我家已經窮到一種地步了,我倆人連一隻鞋都沒有。

謝至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回首對那侍衛說道:「沒鞋這才更能體會生活,你看她倆就沒有!本少爺這是要入鄉隨俗!」

「可是少爺……」

「不必再說了,本少爺去意已決!」他一臉堅決的走了兩步,面露苦澀。

「本少爺想了想,還是不用體會的那麼深刻,心意到了就好。」他又招招手讓那人把鞋拿過來,伺候自己穿上。

小少爺穿好了鞋,幾步走至我倆面前,伸出那隻戴滿血瑪瑙的白嫩小手預備和我握握手。

奈何我的手又黑又瘦像個爪子,還沒等抬起來他就後悔了。

他對我笑笑,道:「握手禮也不必要,心意到了就好了。」

我想也是。

就聽得遠處忽然傳來另一個少年的聲音。

「謝至!直說你怕了得了!」

我們不由得都向話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個少年,粉雕玉琢,精緻更甚謝至。

他一身衣服用金絲縫製而成,陽光下熠熠生輝,華麗非常。而在他身後也跟了十幾個侍衛,各個佩刀著黑衣,顯得很是肅殺。

見我們看他,他兩手叉腰,仰著脖子鼻孔朝天哈哈大小兩聲。

「謝至!慫了就回家去找你娘哭鼻子!」

「沈憶安!」謝至怒喊他名諱。

是了,這個拽的二五八萬的抽風孩子就是現在酷炫無比冷漠無情的沈憶安。

誰還沒有點黑歷史了呢?

看他們劍拔弩張的氣勢,我爹拍拍我的肩膀與我小聲說道:「柚柚你說,他們這是爭腎磨石(什麼事)啊?」

我回頭看看我家的屋頂,對我爹道:「可能在爭誰能夠晚上與我們一起看夜景吧!」

說到夜景我又想起來昨夜裡下了雨,那稻草自然不擋雨,我和我爹最後沒辦法,從院門拆了兩塊寬木板下來,一人一塊用頭頂著擋雨。

「爹,今兒不會還下雨吧?」

我爹仰頭看看天,信誓旦旦跟我說:「我觀天色,肯定不能。」

【3】

有個成語叫,言出法隨。

又有個成語叫,一語成讖。

我爹是二者結合體。

我看了看和我共頂一個木板的兩位金貴少年,又看了看院內拆了我家院門頂著的十幾位個侍衛。

「爹,你不是說不會下雨嗎?」

我爹聽見我的聲音,默默縮了縮牆角,以為這樣我就看不見他了。

我無可奈何翻個白眼嘆了口氣。

這時候一隻潔白的手掌遞到我面前,我望向那手的主人,只見他面如皎月,笑意溫柔,醉人心魄。

「姑娘,我叫沈憶安。回憶的憶,安好的安。」

一股熱火騰地燒到了我的臉上,我看了看他的手,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去與他相握,只淺淺點頭笑了笑。

「許柚柚,柚子的柚。」

「姑娘生的真是好看!名字也很好聽。」

「公子才是生的好看,名字又好聽。」

「哪裡哪裡。」

謝至看我倆你一言我一語聊的很是歡快,誰也沒想起來他的樣子,氣的咬牙,遂也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小爺謝至!至尊的至!」

【4】

謝至屬實是個表面很張揚內心卻極為細膩的人,用沈憶安的話來說,謝至就屬花貓的,要人順著毛捋他,踩著尾巴就炸毛撓你一臉爪子印那種。

事實證明,沈憶安對謝至了解得透透的。

這兩位大少爺一共在我家住了七天,因為互相奇怪的攀比,他倆這七天干過的活比我家驢乾的都多。

真的,倆人恨不得給驢放假,親自拉磨。

我爹扶著我的肩看上房糊房頂的兩位少爺,顫巍巍的跟我說:「柚柚……他倆這是要弄啥嘞?」

我掃一眼圍在牆邊等著接少爺的侍衛們,拍拍我爹的手,勸他寬心:「沒事,城裡新遊戲,『掉一掉』,比誰掉的狠吧。」

我爹一豎大拇指,贊道:「嘢!城裡人可真時髦!」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樂出來。

「許柚柚!你少在下面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上來啊!」謝至聽見我笑聲,艱難轉過頭教訓我。

沈憶安那道不溫不火的聲音緊接著而來:「謝至,你怕了你就直說,修房頂這事,我自己就能來!」

然後謝至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嗷嗷叫兩聲,打了雞血一樣一手提著泥桶一手抓著房梁就往上爬。

謝至這人單純的很,很容易就被激將,只見他靠著房梁站穩之後抓了泥便往那牆上糊,糊了好大一片之後回頭想跟沈憶安嘚瑟,結果發現他早就下來了,正搖著扇子看他樂子呢!

謝至一掐腰,靠著房梁咧嘴笑。

「沈憶安!小爺告訴你,小爺生下來就不知道怕字兒怎麼寫!」

沈憶安唰一聲打開摺扇掩住嘴笑道:「是是是,全天下都知道您謝至謝小爺不識字兒,不僅是怕字兒,啥字兒您也不會啊!」

這一點倒跟我一樣,我也不識字。

不過我是因為我家窮,我上不起學,沒想到謝至這麼富的小公子也上不起學。

「沈憶安!」

謝至被侍衛扶下來,氣勢洶洶衝過來,我本以為他倆要掐架,都後退幾步,卻沒料到謝至走至沈憶安近前,突然笑出聲來。

「你……你不至於瘋了吧?」

「我才沒瘋,不過……」他不懷好意笑道,「沈憶安,我聽說你是因為你爹打你,才跑出來的吧!是因為你算不明白一加一吧?」

其實我當時也沒想到,未來的文學大家和未來的經商天才居然十歲的時候一個大字不識一個,一個一加一還不會算。

就算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以至於我看見他倆我還覺得奇妙。

我許柚柚怎麼就不行呢?

我還會算一加一呢!

我還知道怕字兒怎麼寫呢!

【5】回憶結束

我是真的知道怕字兒怎麼寫。

所以我和沈憶安約定婚期之後,被沈憶安追求者威脅的時候,我直接提著行禮住到了沈家去。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沈憶安謝至當年下鄉到我家體驗生活都已經過去這麼些年了。

沈憶安也曾問過我,當年他們來到我家,做的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事是什麼?

我想了想,告訴他:「還是問我家的驢吧,它對你倆比我深刻。」

謝至自從那次醉酒之後,就一直避不見客,縮在房裡。

我想他可能在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想想怎麼面對從小一起長大掐架拌嘴的好兄弟原來饞他的身子的事。

我也得好好整理一下,想想沈憶安給我的鈔票我該怎麼花。

沈憶安不愧是沈憶安,當年能一擲千金買我一樂,如今能大筆一揮,讓沈氏商行對我永遠免費。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當年他一擲千金買我一樂的事,我現不說,你且往後看。

「少奶奶今晨出門了嗎?」

我聽見門口沈憶安的聲音,立馬狗腿的從床上爬下來,顛顛到門口給他開門,順帶甜膩膩叫一聲:「夫君!」

沈憶安見我這樣對我門前的丫鬟小翠說了聲:「少奶奶一直都這麼癲的嗎?」

小翠一愣:「什……什麼意思啊少爺?」

他略一頷首,抬步向我這走,留給小翠一句話:「主癲仆傻,倒也絕配。」

我自然聽見他說的了,氣的我狠狠關上門,不準備讓他進屋了。

沈憶安嘆一口氣,在我房門前象徵性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又順著我窗口塞了兩張鈔票進來,我覺得他這個人很是上道,遂又跑去開門迎我的財神爺。

他一進門,自顧自坐在外室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謝至不見我。」

我喜歡開篇點題的人,說起話來省勁得多。

我坐他對面給自己也倒一杯,聳聳肩無奈道:「謝至也不見我,你找我也沒用。」

「不,他就是象徵性拒絕你一下,沒想到你居然不堅持。」他一口飲盡茶水,好像在喝酒一般。

「而我就不同了,謝府門前貼文明令賊與我禁入!」

他又倒一杯茶水一飲而盡,那茶杯很小,他似乎覺得這樣不痛快,直接將茶壺拿在手中仰首痛飲。

我想說大哥你喝個水至於一副酒過愁腸為愛大醉的模樣嗎?

但是我跟我的財神怎麼會這麼不敬呢?

我很上道的趁沈憶安喝水喝到飽之前搶下來茶壺,拍拍他的肩虛偽的說兩句:「別喝了別喝了,這樣喝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傷身體!」

「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沈憶安好像並不理解我的上道,反倒拍我胳膊一下,說道:「你快去看看他,我不放心他。」

「賊與你禁入,沒準是說你是個偷心盜賊呢!」我觀他眼神不對,立刻放下茶壺說道:「喳!小柚子這就去!」

【6】謝至表白

謝至確實被沈憶安了解的透透的,上一回我來被拒,這一回我來,謝至走至門口親自迎我,言語之間儘是對上回拒我的悔意。

謝至引我入他房內,我們一起長大,對於這些已不避諱,只不過甫一入房我便捏緊鼻子拍他一下道:「謝至,你是住酒窖里了嗎?」

謝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臉上還帶著些許醉酒的酡紅。

「我連醉了好些天,看見你才清醒些。」

「因為沈憶安喜歡你對你打擊太大了?」

「怎麼說呢?我……其實想了很多,我想起來我們小時候,你還記得嗎,你來城裡之後的生活……」

我還記得的,謝至他們在我家住了七天,幾乎給我家拆的啥也不剩了,他們走了便把沒有住處的我和我爹接到了城裡的沈家。

雖然謝至極力要求我們去他家,但是他家那氛圍,我實在不敢住。

謝家與沈家不同,沈家沈憶安行三,上有兩個姐姐,自幼都受到良好教育,長相漂亮人又寬和知禮,對我更是溫柔之至。

而我謝家只謝至一人,唯他獨尊,全家就一個指令,慣著他!

謝至對我不錯,我便也沾光在謝府受到極大的優待,可我受不慣這樣的優待,便搬去了相對正常一點的沈家,謝至便說我與沈憶安永遠比跟他親熱。

其實還真不是,沈憶安與我,永永遠遠都是客客氣氣,保持著互為熟人卻不十分親近的狀態。

倒是謝至每次見我,都揚著明媚的笑意,從老遠便開始打招呼喚我的名字。

「許柚柚!」

「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好玩的來了?」

謝至的新想法總是很多,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

但小孩子總會有煩惱的,我的煩惱就是我爹要再娶了。

我爹跟著沈家家主做生意,這些年也積攢了不少錢,也不知受人誘哄還是別的什麼,便動了續弦的心思。

他第一次與我說的時候,我直接用枕頭把他從我屋內打出去,憤恨又懼怕的淚水灑了一身。

在我印象里,我的母親只能是那個記憶里笑的似陽光一般溫柔的,蹲下身將我擁入懷輕聲給我哼小調的女子。如今他要將母親這個頭銜賜予給另一個沒見過不知從哪來的女人,我不幹!

我因為這件事,連著幾天生悶氣,誰也不肯見,甚至我生辰那天,我都是悶悶不樂的。謝至和沈憶安倆人商量好久,謝至使出了看家本領都不能讓我笑一下。

後來,沈憶安買了整個晉城的煙火,包了所有能調動的船,讓他們都停泊在岸邊待命,又找了一群會哼小調的姑娘,讓她們在船上隨時準備。

那一日夜時,沈憶安找我到橋上看景,我興緻不高,他突然牽住我的手,一指遠方:「許柚柚你看!萬家燈火徹!這一夜,晉城為你綻放!」

隨著他的聲音,煙火齊放,將天染成七彩的,歌聲從遠處順著河水而來,是我記憶里的小調。

他附在我耳側,怕我在這歌聲與煙火聲中聽不見他的聲音,可他不知道,他當時的每個字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再我的心門上。

他說:「許柚柚,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那個開心的許柚柚!我會一輩子陪著你的!」

那一刻,我怦然心動。


我嗑上了未婚夫的CP

我的未婚夫弘景溪不喜歡我,他喜歡我院里的帥氣護衛喬安追。他是侯府二公子,也是我的合伙人,我們兩家說好今年年底就完婚。

侯府二公子年過二十,至今未娶,連侍妾通房都不曾有一個,近身看顧的都是小廝,只有些粗實丫頭在外院,在世家公子里是不常見的。

外界逐漸流出他是斷袖的傳言,不過這傳言三個月後就會不攻自破。

因為三個月後丞相府大小姐吳蘋,也就是本人,會風光大嫁進入侯府。

望不到頭的妝奩碾過花都整條繁華的街道,陪嫁的丫鬟小廝婆子更是不計其數。到時候把他心心念念的喬安追塞進陪嫁隊伍里,名正言順帶進侯府,這對我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婚後不由得要出門社交,到時一番夫妻恩愛的戲碼,他是斷袖的傳言只會被滅得無影無蹤。

沒錯,我就是弘景溪和喬安追的cp粉。

在我們還未完婚前不能私下相會,只能是一群公子小姐相約出遊或者哪家主母開席宴邀約時,我才會帶著下人一同赴約,只要我在場,弘景溪必然出現,並且目光總是在我身上停留,漸漸京城就傳出來侯府二公子欽慕丞相府大小姐,斷袖傳言自是無中生有。

這消息我讓他去傳的。

也只有我知道,他的目光停留,是為了站在我身後的人,護衛喬安追。

粉頭主導CP行程及情感走向,試問嗑CP嗑到我這種境界,是否可以羽化登仙了。

接著就是侯府上門提親,擇吉日完婚。

問我嫁給不愛的人,就為了嗑CP嗎?當然不是,或者說不僅僅是,我圖的是個自由自在,圖個清靜。

我和弘景溪約定好,只要我帶著喬安追嫁過來,就許我絕對自由,並用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庇佑我的一切活動,我用婚姻,換得一個自主和自由。十分划算。

這場交易他獲得名聲和愛情,我獲得自由。

這個國度的女子,婚前困於父族,婚後困於夫族,到死都做不得自己的主,我和她們不一樣,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我,不容許自己盲婚啞嫁,處處受制於人。

與其被指給不知底細的某家公子聯姻,在四方庭院困住一生,不如主動出擊,用婚事給自己開闢一條新出路。

現在這個家庭給我指定的出路,是嫁一個高門顯貴,完成聯姻,只要是符合這個條件的人就行。這樣我會從一個被動的地方去到另一個更被動的地方。

要找新出路,需要主動出擊,嫁人是這個時代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於我也是,我需要用嫁人得換一個殼子,擁有一個合法的身份來支持後面的計劃。

經過多方考察,我的目光瞄準了一個完美對象——弘景溪,首先他品行不壞,不像一些世家公子整日鬥雞走狗、問柳評花;其次他是個聰明人,做事明理知進退。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喜歡女的。

這筆交易是我主動提出的,在我看到弘景溪和喬安追在我家迴廊上暢談的那個下午後,就萌生了這個想法,陽光照在兩個帥哥身上,那一幕真真是養眼,啊啊啊啊啊嗑到上頭,果然帥哥都是喜歡帥哥的。

相府護衛怎麼敢和侯府二公子私會,真有意思。

我先是找人暗中調查了喬安追的背景,清白乾凈,清白乾凈到有點不正常。

一日在後院餵魚,投完最後一把魚食後我開口問立於身後喬安追:「小喬啊,你來我家幾年了?」

「回小姐,已有五年。」

「我記得你來我家之前是鏢師,怎麼來的相府的?」

「回小姐,五年前屬下所在的鏢局解散,恰逢大管家徵招護院,就進了府,三年前開始跟隨小姐。」

這些倒是和我調查的都相符。

「在我家當護衛簽的雖是活契,但當鏢師不是自由自在得多嗎?」

「鏢師雖自由,但也辛苦,終日風餐露宿,工錢也看鏢局能不能接到鏢。遇到劫鏢受點輕傷還好,若是標被劫了去,損失可不是一星半點,相府護衛工錢算起來不比之前少,還能平安穩當。」

「可有婚配。」

「不曾。」

「你也年紀不小了,怎麼還不娶妻生子呢?」

「多謝小姐關係,以前當鏢師的時候刀口舔血,風擦露宿,也就蹉跎過去了,現在只想好好在相府當差。」

「那你和弘景溪,是你以前當鏢師的時候認識的咯?」

他先是一愣,沒想到我會突然換話題:「回小姐,侯府二爺確是屬下當鏢師時偶然結識,並無深交。」

「沒有深交?我見你二人在迴廊那可是有說有笑,不像是偶然結識,毫無交往,你二人在陽光下可是歡喜得緊吶。」

我逼近他面前突然說道:「你們倆不會是互相傾慕吧?」

這時喬安追突然跪下,雙手抱拳:「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小姐平安,對小姐自是忠心耿耿,和侯府二爺相識是在進相府之前,那日侯府二爺只是與小的寒暄了幾句,我們並無小姐所說的關係。」

此時跪地的喬安追雙耳通紅,難道是被我戳破害羞了?本來我也沒有多大把握,只是想詐他一下,這耳朵一紅,把握可到八九分了。

「我不要你現在就答,回去好好想想,你和弘景溪到底什麼關係,來相府結識的細節,明日這個時候來給我答覆。」

當夜喬安追去了侯府,第二日還未到時辰,就來給我回話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倆是佳偶一對。

既然這樣,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新婚夜,我們談了一宿的合約細節

知道弘景溪和喬安追的情況後我的計劃就要緊鑼密鼓地展開了。

「我們做筆交易如何?」此時弘景溪已經知道我對他們情況的了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不知吳蘋小姐要做什麼交易?」

」你娶我,我成全你和喬安追。「弘景溪並未回應,或許是我說出這話來太過驚世駭俗讓他來不及反應。

「竟不知吳小姐已屬意於在下。」

「小侯爺我們也認識這麼些年了,不要再繞彎子了,我知道你和小喬的事情了。」

弘景溪見我嚴肅起來也整頓面容:「不知如何交易,願聞其詳。」

於是我細細把交易的內容說與他聽,大致便是我嫁過來我們只做表面夫妻,我負責給他和喬安追打掩護,保他侯府的面子,作為交換我有絕對自由,可以在應對長輩和一些俗世應酬的前提下,自由支配自己的各項計劃,他須全力支持不得干涉。

我的計劃便是在出嫁後三年里攢夠資本,做好退路,然後由他相助導演出一場意外,金蟬脫殼離開侯府,自此隱姓埋名,去山水間過自由生活。

「可以,我答應小姐,回去便稟明父母,不日前來丞相府提親。」沒想到居然答應得這麼爽快,這弘景溪對喬安追也是愛得緊啊,感覺自己應該再多加點條件。

不過也是,這裡哪裡來的世家小姐可以有這麼大的便宜給他們撿,不聞不問就算了,還幫著充門面、打掩護。

我唯一好奇的是,怎麼在鏢局解散時喬安追不直接進了侯府,是兩人鬧了彆扭嗎?我問了他也沒得到答案,只是沉默半晌後抱拳一句:「各種緣由不便明說,望小姐成全。」

看來兩人也是有過一段斬不斷理還亂的情緣啊,喬安追臉皮薄,等我嫁進侯府一定要弘景溪細細說給我聽,畢竟嗑CP就是要有細節才甜。

不到一月,侯府大夫人親自登門提親,我爹也樂呵呵應允了親事,說是要準備至少半年,但侯府那邊說小侯爺與丞相小姐兩情相悅,希望越快越好,於是擇了三個月後的吉日出嫁。

真是心急,可惜這兩情相悅絕不是為了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鳳冠霞帔,燭影搖曳,我帶著喬安追被風光迎入侯府,此時紅光滿面的老侯爺夫婦,竟不知兒子和兒媳背地裡達成了一個足以讓他們當場吐血的交易,更不知道他們的「兒媳婦」其實另有其人。

拜完天地,我們即是盟友。

新婚之夜的弘景溪並未喝醉,娶的不是自己心愛之人,也沒啥好喝酒助興的。

我們之間只有合作交易,保持清醒,是談合作的必要條件。

蓋頭被掀開,不怪人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得不說一身喜服的弘景溪比平日素凈的衣著多了幾分張揚恣意,頎長挺拔的身姿,配以帥氣的面龐,目如星輝,在紅燭搖曳中盯著你,讓人看得心跳都漏了幾拍,這要不是合作方,真想上去調戲兩句。

「娘子為何發獃,是為夫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喲,你小子我看你是合作方的份上不亂講話,怎麼你還先發制人了,這局我不能輸。

屏退侍女,我立馬反擊:「自然是夫君面若朗月,目如星輝,讓人看了移不開眼啊,這小模樣,一看就是男女通殺啊。」

他正色道:「說到這裡,還得感謝吳蘋小姐成全之恩。」

「別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話了,我也不是來做好人好事的,咱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之前都說好的交換條件的。」

「那是自然。」

「今後你也不要叫我吳小姐了,人前我們還是需互稱相公夫人,都是演戲,你不用太在意。」

「還是吳小姐,哦不,夫人周到。」

「正好之前沒有整塊的時間,咱們趁著今晚把合作交易的細節好好捋一捋吧,明天以後就開始逐步實施。」

「首先我們的約定的時間周期是三年,這三年里我會以夫人的身份承擔各方職責,比如孝敬公婆,打理內院,外出交際等等,並且我給你打掩護,會讓你和喬安追有更多相處的機會,甚至可以給你購置外宅,將他安置在那裡。」

只見他點點頭說:「這些我都沒有異議,只是外宅一事,可能需親自過問喬安追的想法,他是個閑不住的人。」

「嘖嘖嘖,真是猝不及防一口狗糧,洞房花燭夜我還急鑼密鼓嗑CP。」

「夫人,你為何要吃狗的糧?」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這三年間支持我的各項籌謀,然後三年之期到後幫助我營造一場假死,讓我從這裡徹底消失。」

「這個倒是沒有問題,只是讓人有一點好奇。」

「好奇我堂堂丞相府大小姐,放著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不過,要辛苦折騰,嫁一個斷袖公子,最後假死跑路?」

「確是如此,光是夫人說要嫁與我時便十分驚異,後聽到夫人的計劃,便只夫人不是尋常凡俗女子,好奇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首先要明確一點,我並不是無私幫你,我們之間是一筆交易。」

「這是自然。」

「我不是什麼非同尋常的女子,我也不是要做出什麼驚世之舉,我只是不想為四方庭院所困,想自由支配自己的後半生,你也知道的,這個時代女子一生的命運就是在內院里打轉。自由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走之前我需要借你的幫助為我今後的自由生活打點好一切。」

「至於你驚異與我為何明知你是斷袖,還要嫁與你,並幫你掩護,除了因為想要利用你之外,我還覺得,兩人只要真心相愛,性情相投,並不拘門第、年歲,甚至是不拘男女的,所以我也希望能夠幫助你們,既然咱們合作,這些自是要開誠布公講清楚的。」

「不曾想夫人竟有如此見識胸襟,莫說是閨閣女子,教世間男兒也汗顏啊,在下佩服。」

趁著新婚之夜,我們把合作的細節一一敲定,寫定了合約並簽章畫押,一式兩份各自保管。

心思縝密的弘景溪還帶了雞血滴到喜床上,確認過眼神,是靠譜的合作方。

新婚後的一個月簡直忙到冒煙,見縫插針回了個門,飛速適應生活的轉變,學習新婦和新家的各樣規矩,侍奉公婆,還要以妻子的身份配合弘景溪出席各項活動,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社交這麼密集,沒辦法,誰讓這些都寫進合同里了。

當然再忙也不能忘記我的「逃脫計劃」,三年,留給我的其實時間也不多了。

首先我要盤一盤手裡的資產,出嫁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從娘家拿到一大筆嫁妝,這些現在都是我的私產。現銀、田地、鋪面、莊子、丫鬟婆子、護衛,不得不說爹娘對我還是挺捨得的,這三年也要找機會多孝順孝順他們。

如果一直呆在侯府,這些原始儲備已經夠我無憂過完後半生,但出逃後的生活是沒有定數,而且這些田地、鋪面、莊子等等都是記在相府小姐吳蘋名下的,當三年後這個身份的主人消失了,名下財產是要返還娘家的,到嘴的肉還吐出來,這可不是我的行事風格。

所以我迫切需要一個新身份,一來是逐步接手這些資產,二來是三年後也需要在世間生活的身份。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需得弘景溪去幫我辦。誒,辦個身份證還要找老公出馬,此時真是無比懷念男女平等的現代社會。

合作方不到一個月就把事情辦妥了,而且給我搞了兩個身份牌,一男一女,男身份牌叫吳兆,女身份牌叫梅香,都是普通姓名,身份是一對經商的夫妻,說是可以方便我以不同身份行事。嘖,靠譜。

喬安追沒同意當弘景溪的「外宅」,要繼續在侯府里當差,想也是,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甘心做個外宅。這讓我不禁有些羨慕,他的愛情雖不為世俗所容,但有自己的事業,在心愛的人身邊,如果不愛了,便可以離開,可以浪蕩江湖,亦可以謀求功名。

想我背著這個相府大小姐的身份,還要為自己的一點點可憐的自由縱橫謀劃,不然就只能在這後宅的四角天空里終老一生。以前在公司被壓榨的時候,總想著穿越當個米蟲,真真穿越來了,才發現即便是遭到性別歧視的打工人,也比養尊處優的封建大小姐要好上三分。

喬安追主動提出繼續當我的護衛,說是熟悉我的行事作風,可以從旁護衛和輔助我,嘖嘖,他倆真是「夫夫同心」要趕快助我計劃實現,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成功路上既然有墊腳石,就必然會有絆腳石。老天爺不可能讓我這麼順。

就在他夫夫二人和我這個假娘子齊心協力,準備一步步實時逃脫計劃時,阻力就自發跑出來了。

是弘景溪之前的桃花債,按照合約,我要負責解決這攤子事。這個事情目前來看比較棘手,因為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

御史大夫攜夫人,拉著老臉來侯府,找我公婆,說是要把他家嫡次女歐陽箬嫁給弘景溪做側妃。

這個歐陽箬也不知道是哪次,一見小弘誤終生了,一心衷情弘景溪,非他不嫁,左等右等,結果卻等來了他娶我的消息,自此就一直病榻纏綿。御史夫人生怕自己的心肝兒就這麼過去了,這不,就硬著頭皮上門來求親了。

這一幕幕情深意切真是,看得我感動落淚,前提是她非要嫁的不是我夫君。這個歐陽箬,真是,太死心眼兒了。我只能說古代姑娘還是圈子太小,世面見太少。沒有吃過愛情的苦。

這世上哪有什麼非卿不娶,非卿不嫁。

堂堂御史大夫世代清流,嫡女怎麼能給人做側妃啊,說得好聽點是世子側妃,不好聽點就是妾室啊,處處受人管制。

侯府雖承著先祖庇佑襲爵是沒有問題,但家族勢力已大不如前,如今自己兒子又有丞相府助力,又能得御史台添益,雖嘴上說這不能委屈御史大夫千金,我家公婆也有點動搖了。

但恐怕他二老要失望了,他們兒子給我提的需求是,搞黃這樁婚事。理由是不想害一個姑娘深陷其中,我雖然聽了很感動,但想到是我來執行這件事,頭就開始疼。

相公命我,搞黃他的婚事

最後的討論結果,是公婆想迎娶歐陽箬做弘景溪的平妻,和我平起平坐,他們一方面忌憚我娘家的勢力,也照顧我的感受,先來問了我的意見,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可是他們的好兒子卻提前給我下了死命令,要我一定搞黃這件事。

沒辦法,誰讓這些都寫進了我們的婚前合約里。

此刻我內心的os是:「這位歐陽妹妹,你不要恨,也我不要氣我啊,要感激我啊,我這是阻止你往火坑裡跳啊,弘景溪不是良配啊,他不娶也你是對你負責啊。「

不過我是萬萬不敢把這話說出口,違約後果我目前可承擔不起。弘景溪是個孝順孩子,也在意家族顏面,不然也不會和我達成協議假結婚。

本來想著豁出自己的老臉,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麼搞一波,當次悍婦妒婦,把這件事混過去,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讓我顧全兩家顏面的前提下,搞黃這樁婚事。

初次任務就這麼難,這年頭甲方提需求都這麼霸道的嗎?好在說是完事了就開始幫我轉移名下產業。

沒辦法,誰讓人在屋檐下呢,難就迎難而上唄。要把這件事搞黃,還要顧及兩家顏面,不能把事情鬧大,我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強打起精神,但絲毫沒有頭緒。

先去問問喬安追的想法吧,畢竟這次人家來搶的是他對象。

喬安追依舊是我的護衛,負責我的安全。我借著外出巡視帶他來到城郊別院,準備好好問問他這件事。

「小喬,御史大夫來府上拜訪,想要把他家小姐嫁給弘景溪,老爺夫人也有這個想法,我想問問你。」

「回夫人,屬下並無任何想法。」喬安追依舊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弘景溪看到該傷心了。

「畢竟我和他是假的,這回有個真喜歡他的人來了,如果他娶了歐陽小姐,你心裡不會難受嗎?」

「屬下不敢。」

「小喬,我們現在算是盟友了,這裡也沒有旁人,你不用這麼拘謹。私下的時候就叫我小吳吧。」

「是,夫……小吳。」

「弘景溪不想娶歐陽小姐,他讓我來應付這件事,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想法經驗啥的。」對付情敵,應該會有一萬種辦法吧。

「你說你也這麼多年不娶親,你爹媽有沒有催你啊,你都是怎麼應付的啊,給點經驗唄?」

「屬下父母皆已身故。」

「真對不起啊小喬,我不是故意的,你以前也沒和我說過。」

「夫……小吳你言重了。」

「依屬下看,要是顧及體面,老爺夫人這裡是走不通了,不如試試從歐陽小姐處下手。」

「我也想攻略她來著,但是目前對她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弘景溪哪裡招來這麼多難對付的桃花。你順便和我說說他之前是怎麼和這個歐陽小姐有交集的,我們之前集會郊遊也沒見他們有交流啊。」

(2020.12.20更,未完待續)


【答主玻璃心,不喜勿噴,影響填坑心情……】

【文已完結,請放心食用】

我的未婚夫是個斷袖,但是我還是嫁了。而且婚後我們生活的很幸福……

我叫唐蘇,因為我爹爹姓唐,娘親姓蘇,所以爹爹便給我起名叫唐蘇。

小時候我總認為爹爹不喜歡我,所以才會叫我唐蘇。畢竟我上面三個哥哥的名字起的都很用心叫唐陌白、唐子楓、唐燁卓,可偏偏到我這裡就是爹爹和娘親娘親姓氏的組合。一看就是敷衍嘛,是因為生我時爹爹江郎才盡,想不出什麼好名字,才對我這麼隨意的嘛【委屈.jpg】。

因為這件事我難過了好久,後來還是娘親知道了我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才告訴我,爹爹給我起名叫唐蘇並不是敷衍我,不喜歡我,反而是因為太過愛我,畢竟就我一個「女兒」,還是老幺,是他們夫妻的心頭寶才以二人的姓氏命名的。

真的是這樣嗎?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的記憶里,從小到大每次我犯錯,爹爹跟娘親都不會責罰我,一方面我有三個哥哥替我頂罪,可就算是哥哥們沒有替我頂罪,爹娘也會把錯歸究為他們沒有帶好妹妹……反正不管他們願不願意給我頂罪,最後受罰的都是他們。哈哈【開心.jpg】

哦,對了我還有一個未婚夫。小時候娘親給我解釋我叫唐蘇時我還問過娘親,既然爹爹這麼愛我,為什麼要早早給我定個夫君,這哪裡是愛,分明是想將我趕緊掃地出門?

可娘親告訴我,是因為爹爹怕以後唐家出變故,也怕等我長大好的男子都被挑完了,所以才在娘親還懷著我時便為我找了好人家。

雖然不知道老幺我是男是女,但是也可以指腹為婚嘛,什麼同性結為異姓兄弟或者姐妹,異性為夫妻不就好了……

聽到娘親這麼說時其實我很鬱悶,爹爹竟然心大的不怕對方長歪了,後來的傳聞也印證了我得想法。

我那未婚夫真的長「歪」了,傳聞中他是個斷袖。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就唐家而言,還真無所謂,只不過外人並不這麼認為而已。

哦,對了,關於我跟斷袖未婚夫的故事,還要從我擺攤算卦開始說起……

01

「小姐,你慢點走……」丫鬟翠兒因為跟不上唐蘇的步伐,便在唐蘇身後叫喊,試圖讓唐蘇慢著點步子。閨閣女子理應步步生蓮,怎可邁著如此大的步伐在街上飛馳,這樣有失體統。

白紗裙,羅帶衫,行人駐足看著一身丫鬟打扮的翠兒滿臉疑惑,明明走在她前面的是一位身著玄色衣裳的男子,作為奴婢不應該稱其為公子或者少爺嗎,怎可沖著對方喊小姐,這是對自家主子的污衊,是以下犯上的大罪……莫非這奴婢不想活了?

聽到路人的議論聲,翠兒很是氣惱的跺了哚腳,然後小跑著去追走在前面的唐蘇。

「公子,累死我了……「翠兒氣喘吁吁的開口,」您沒事走這麼快乾嘛,又沒有人跟您搶攤位。」此時唐蘇主僕二人正站在天廟街的一處攤位上。面對翠兒的質問,唐蘇淡笑著打開手中的摺扇。一副懶得理你的做派。

因為過於了解唐蘇,所以翠兒很清楚此時唐蘇的樣子擺明就是不會回答她的問題。有個這樣的主子翠兒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心中誹謗著向天送了個白眼,便開始著手為唐蘇整理攤位。

傳說有一位高人曾在天廟街登仙,後人便在這裡為那位仙人修建了廟宇,並將此街稱之為天廟街。也因為有這個傳說的存在,所以這條街聚集了很多所謂的「高人」。

「算卦……」「測字……」唐蘇旁邊的幾個攤位的攤主吆喝著招攬生意,當然也有像唐蘇一樣只是靜靜坐著等生意上門的攤主。

唐蘇家境殷實,出來算命在唐家人眼中屬於個人愛好,不為賺錢,所以根本犯不著通過吆喝吸引顧客。再說了,唐家就這麼一個「女兒」,疼的跟眼珠子一樣,自然是她想幹嘛都支持嘍。

不過唐蘇算命有個規則,就是一個月只算三卦,算完就不出來擺攤。因為年歲不大,長得又白凈,所以找唐蘇算卦的人很少。為了算這三卦,她一個月最少得出攤二十八九天。

倒不是因為她算的不準,其實她算的非常准,但是卦錢也高。一卦常常要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所以基本她每月的那三卦都是唐家人讓自家下人偽裝去隨便算算,就當做善事了。

今日日頭有些大,天廟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唐蘇無聊的搖著手中的摺扇,翠兒則站在旁邊打賭。

突然,唐蘇收了手中的摺扇,起身敲了敲翠兒的額頭,「起來了,還睡…快收拾收拾上壺茶水,有客人來了。」

被叫醒的翠兒很是懵圈,心想哪裡來的客人,今兒個才月中,老爺怎麼可能提前安排人來算卦。

不過看唐蘇那正襟危坐的樣子,也不敢怠慢,轉身就去旁邊茶樓要了壺茶水。

等翠兒拎著茶水回來,客人已經坐在了唐蘇的卦桌前。

看到來人,翠兒的心狂跳了下,天殺的,這不是「小姐」傳說中的那個斷袖夫君嗎?

他是來砸場子的?雖然心裡疑惑,但翠兒還是手腳利索的給二人倒了茶水。

「不知公子要算什麼?」

「姻緣。」

一聽來人說算姻緣,唐蘇先是一愣,復又恢復到自己作為卦師的高冷淡然模樣。

翠兒心中誹謗,您可真厲害,找自家娘子算姻緣,不知道的當您是算姻緣,知道的擺明不就是砸場子來的么?

看到唐蘇愣神,對面的人可算是找到了奚落唐蘇的借口,「看樣子先生是算不出來,既然算不來又何必在這天廟街占著攤位……」

眼看著說話越發難聽起來,唐蘇還沒開始動氣,反倒是翠兒先惱了起來。

「李公子說話何必如此難聽,您找自家未過門的娘子算姻緣,簡直欺人太甚。」

翠兒很是委屈的替唐蘇抱打不平,卻也暴露了他們二人的身份。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天廟街更加熱鬧起來。

「聽說李家公子是個斷袖,難不成是因為未過門的妻子本就是個男人?」

「這掛師竟是唐家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整日拋頭露面,真是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斷袖找自家娘子算姻緣,這怕是天下第一稀罕事嘍……」

一時間議論四起,唐蘇只得帶著翠兒灰頭土臉的逃回家中。

「哎,也不知道爹爹和娘親知道此事會怎樣,反正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嘍。」回到唐家的唐蘇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果然,唐老爺回來後,直接下令唐蘇禁足半年。對唐蘇而言這不出門其實也無妨,只是浪費了她那每月本就少的可憐的三卦,「哎,還真是浪費啊……」

03

話分兩頭,再說李燃,也就是唐蘇的斷袖夫君李公子。他在唐蘇落荒而逃後,面對眾人的質疑並未顯露半分不適,而是繼續大搖大擺的進了玉珩樓。

所謂的玉珩樓並非尋常的青樓,卻也和青樓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因為這裡賣唱或者賣身的一群男子。

關於李燃是斷袖的傳言,其實也是從他常常出去玉珩樓開始的。只不過這些作為當事人的李燃並不介意罷

在李燃點的記憶里,她一直是被當做男孩子養的。別的小姑娘都有裙子穿,小時候李燃也曾幻想過。

因為年歲小,不懂事,娘親身體不好,李燃便常常追著自家爹爹問為什麼自己不能穿裙子,爹爹每 次都摸著她的頭,眼神里滿滿的憐惜。

李家老一輩重男輕女思想嚴重,李燃的娘親卻一直無法懷孕,李老太便逼著李爹爹納妾,可李爹爹不樂意,他心中只有李燃娘一個。

再後來,李燃娘親終於懷了孩兒,李老太這才對李燃娘有了好臉色。李燃出生,最開心的是李燃爹,比起兒子他更想有個像李燃娘一樣可愛的小姑娘。

能生一胎,就可以生二胎。李燃爹本打算高高興興的為李家大小姐慶生,卻被大夫的話直接砸懵。

「李夫人先天受損,能平安生下大小姐已是萬福,日後恐怕不能再有身孕……」

看著襁褓中的孩兒,再看看拚死為他生下孩子的妻子,李燃爹在那一刻下定決心隱瞞李燃是姑娘的事。

李家上下在李燃父親的明令禁止下口徑一致,夫人生下的是位公子,公子因胎中不足身體虛弱,需要靜養。

為了徹底瞞過李老太,李燃爹甚至找了唐玉的爹爹「做戲」。唐家跟李家是世交,李燃爹跟唐蘇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生死兄弟。

李燃跟唐蘇還各自在娘親腹中時,兩家確實定下誓約,同為男孩則為兄弟,同為女孩也是姐妹,如果一男一女則為夫妻。

唐蘇是在李燃滿月的前一天出生的,在此之前,李燃爹已經找過唐玉蘇爹溝通,唐蘇出生只有兩個結果,或為兄弟,或為夫妻。

也就是如果唐蘇是個女孩子,按約定她需要跟李燃結為姐妹,可現在李燃是男孩,所以唐蘇需要跟李燃一樣女扮男裝;如果唐蘇是男孩,則需要跟李燃結為夫妻,所以他需要男扮女裝成長。

因為理解自家兄弟的難處,所以唐家爹爹同意了李燃爹的請求,這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唐蘇自小以女子身份生活,而李燃則以男子身份生活。正所謂做戲要做全套的,而男子與女子在身份約束上差別很大,比如,李燃可以正大光明的逛花樓,唐蘇卻只能「女扮男裝」去街上擺攤算命。

天廟街有人飛升的傳說使得大楚人對算命修道接受度普遍較高,再加上唐家爹爹從小讓唐蘇以女子身份生活,覺得對他有所虧欠,所以唐蘇當時要拜師也沒有多加阻攔。

後來唐蘇學成歸來,說要在天廟街擺個攤每個月算三卦,唐家爹爹也不是沒有阻攔,只是拗不過唐蘇,加上唐蘇身上又有師命,最後才同意讓「她」去擺卦攤。甚至連唐蘇那每月賣不出去的卦算都包了圓了。

唐蘇自算卦以來也有三年,一直平安無事,再後來唐家爹爹也就徹底不管「她」了。卻不曾想李燃會找上門來,還是求的姻緣。最後被街坊看了笑話。

半年禁足只是面上的事,以唐家爹娘對唐蘇的疼愛,即使唐蘇偷跑了出去,二老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直接就當不知道了事。

唐蘇被禁足的事,李燃是知道的。地方這麼小,哪門哪戶發生了什麼很快就傳揚開來。

不過李燃不後悔,也不覺得對唐蘇有愧,本來就是去找麻煩的,如今唐蘇被禁足,她開心還來不及呢……

04

人在無聊的時候,日子便顯得格外漫長。這不才一個月,唐蘇已經覺得自己要發霉了。被爹爹警告過後,「她」安生了一個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整個人都糜爛的要長蟲子。

「小翠,要算卦嗎,本月還有兩次哦?」

正在忙碌的小翠聽到唐蘇的聲音轉身就跑,「小姐,你饒了我吧,卦錢那麼貴,我哪有銀子給你啊……」

「別跑,你家小姐我准許你去賬房預支……」

預支什麼鬼,那不是後半生的工錢都沒了,這日子還能過嗎?這樣想著,小翠跑的更快了。

「小姐,不要追了,奴婢算不起啊,賠上奴婢的下半輩子恐怕都算不起……」

「切,無聊……」

唐蘇扔了手裡的摺扇,轉身又攤回自己的貴妃榻上。

微風拂過水麵,垂柳搖曳身姿,不過唐蘇對比一點興趣都不感,還不如小翠落荒而逃的身影好玩。

「好煩啊,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咚……」

「咚……咚……」

「魚無故而躍門」唐蘇掐指一算,「不好,那丫頭有難,我得去助她。」

算出李燃的位置,唐蘇快速運功前往。

巷子里傳來打鬥聲,「不會是來遲了吧。」因為擔心,唐蘇加快腳步往巷子里衝去。

巷子里李燃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顯然是已經動過手了,看樣子這群人並沒有在李燃手裡討到便宜,所以這會子只是將人圍了,不敢輕舉妄動。

唐蘇的出現算是打破了平靜,一個李燃就已經不好對付,現在又多了一個唐蘇,氣氛更加嚴峻起來。

不過因為來的匆忙,唐蘇身上還是女裝。嬌艷的小模樣多多少少讓圍困李燃的混混有些動心。

「哪家來的小娘子,不想死的趕緊離開,不然等爺們收拾了這小子,一起跟你快活快活。」

混混污穢的言語瞬間讓唐蘇跟李燃皺了眉頭。

「你怎麼了來,不想死的趕緊離開。」

看著唐蘇的身上的裙子,李燃兇悍的吼道。

該死的他怎麼來了,這不是添亂嘛!平日里被唐家當個姑娘嬌養,身無二兩肉的,這幫混混三兩下就能收拾的了他吧。本來還想著智取,現在看來只能硬拼了。

像是下定了決心,打算硬拼到底的李燃快速出招解決了身邊的一個癟三,人也同時衝到了唐蘇身邊,將「她」護到了身後。

從小跟師父學藝都是被師父散養著,挨揍受傷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找場子這事,唐蘇從來都是靠自己。

印象里被揍得最慘的一次唐蘇在床上足足躺了兩月,傷勢恢復後他苦練半年,終於把揍他的人打的在床上躺了半年。

對唐蘇來說,能用拳頭解決的事就別逼逼。當然這是在唐家人看不見的地方。回到唐家,「她」還是那個嬌滴滴的唐家小姐。

可如今卻被李燃一個姑娘護在身後,這感覺怪怪的,但是並不排斥。

話是這麼一說,但作為爺們,還是個身懷絕技的爺們,唐蘇又怎甘在李燃身後,讓他一個姑娘保護。

「好啦,沒事,放輕鬆。很快就沒事了。」唐蘇安慰著,拿過李燃握緊的拳頭撫平。

李燃不明所以得了看著唐蘇,不知道他這是唱的那出。

「喂,還打不打,親親我我的,能不能尊重下我們?」被餵了一大包狗糧的混混有些看不下去了,太辣眼睛了,「小娘子這是要為身後的姘頭出頭?」

「嘴巴放乾淨點,或許等會你不會太慘。」被激怒的唐蘇直接向罵李燃姘頭的混混攻去,很快那混混便飛了出去。

看到唐蘇的本事後,李燃隨意找了個角落坐著看唐蘇表演。看不出來這小子功夫這麼好,藏的可真夠深得。

很快唐蘇便收拾完了那群混混,看了眼老神在在看大戲的李燃,示意混混們可以離開後,便也轉身離開。

「喂,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聽到李燃詢問,唐蘇停下的腳下的步子,回頭看著李燃。

你想讓我說什麼?

李燃讀出了唐玉眼神的意思,緊接著開口,「比如你為什麼會出現?」

唐蘇挑眉,李燃繼續開口,「又或者你的功夫哪裡學的?」

李燃被唐蘇看的心裡發毛,硬著頭皮不知道該說什麼。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叫住他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一句話都不說,瞎看個什麼勁。

唐蘇彷彿知道李燃心中所想,看到李燃被自己看的低下頭後,便轉身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呵,無聊…你忘記我是幹什麼的了?我可是卦師,當然是算出來的。」

卦你個大頭鬼哦,還真當自己是神運算元,吹牛皮都不打草稿。李燃又怎會相信唐蘇是真的會算卦,只當他是吹牛,整個天廟街在她來看都是神棍。

看著唐蘇離開的背影,李燃氣的直跺腳。時辰不早了,晚會去又要被啰嗦……

05

時間轉瞬即逝,自唐蘇上次偷溜出門又過了半月,這半月以來,唐蘇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完全米蟲的做派。

燭火搖曳,小翠在屋鋪床,唐蘇則斜倚在貴妃榻上嗑瓜子,夜風從半開的窗戶透過來,把唐蘇的瞌睡蟲都吹出來了。

「小翠翠,你到底要鋪到什麼時候?」

正在折被角的小翠聽到唐蘇的催促,皺眉的同時手也頓住,」小姐……「

」咚……「

小翠剛開口吐槽唐蘇,就聽到他被什麼東西砸中的聲音。小姐這是嘴欠遭報應了,小翠快速從床上下來跑下來。

「糟老頭子,來了就來了,你偷襲個什麼鬼,有本事出來啊!」唐蘇揉著被砸疼的腦袋沖窗外喊道。

小翠看到自家主子捂著個腦袋,以為受了很嚴重的傷,趕忙跑來查看,唐蘇揮開小翠伸過來的手,繼續對著窗外喊,」老東西,你到底進來進來,不進來我就睡覺了,到時你再打擾我可別怪我給你顏色看?「

窗外老頭對自己下手的輕重程度還是很有自信,又不忍看小翠唯唯諾諾的緊張樣,不忍心的沖著小翠喊:」丫頭,你去睡吧,你家主子沒事,他就是時間長沒收拾,老毛病又犯了。等會老子收拾一頓就好了。「

「小姐……」小翠遲疑著想要伸手去看唐蘇捂著的腦袋,雖然知道能這樣對待「小姐」人一定跟「小姐」關係很好,可「小姐」畢竟是傷著了,且情況不明。

」沒事,你去睡吧,小爺我去會會那老東西。「邊說著,唐蘇捂著腦袋就要從窗戶往外沖,看的小翠心驚膽戰,連忙上前阻攔。

」小姐,太危險了……「小翠上前拉住唐蘇的外袍。

唐蘇頭疼的看著小翠手裡的衣服,外面又傳來糟老頭的挑釁:」臭小子,不是要來會會我嗎,怎麼還不出來,我等的黃花菜都涼了……「

」小翠,你放開我,我要出去跟糟老頭子打一架,不然今夜你家主子我會睡不著……「

」啊,怎麼會睡不著,小姐你睡眠不是挺好的?「

」心裡不痛快你讓我怎麼睡,所以放手。」

「啊…哦!」小翠在唐蘇的吼叫中慌亂的放開了手中的衣袍,再反應過來時唐蘇已經飛出到屋外,激烈的打鬥聲轉瞬傳來,嚇的小翠心驚膽戰。

「小姐…小姐,你小心點。」

外面的打鬥聲越發激烈,小翠的心都要揪起來,自家「小姐」細皮嫩肉的,刀劍無情,傷著了要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擔心.jpg】

「小子,最近偷懶沒好好練功吧!」

「就是不練習,老子也能收拾你。」

「風這麼大,也怕不閃著舌頭。看招……」

半個時辰後,唐蘇的慘叫聲漸漸替代了打鬥聲。小翠從屋裡跑出來時就看到她家主子躺在地上耍賴,「老頭子,你不要臉,以大欺小,你勝之不武……「

小翠:」……「」小姐「您臉呢?

」勝之不武,我讓你下山後天天混吃等死了?「老頭滿臉不屑的看著唐蘇,這讓唐蘇很是汗顏。

當年跟老頭子上山演藝,一去就是七年,七年後爹爹以娘親身體抱恙為名將他接回家,老頭子其實是很不舍的。知道他好吃懶做的性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不要荒廢,到現在堅持下來的也就每個月的三卦而已。

在老頭子的眼神掃射下,唐蘇灰溜溜的轉換話題,」師傅,你此次下山不只是為了跟小徒打架吧,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

呸……轉移話題也不知道高明點,這也太生硬了吧!老頭心中鄙視,但想著這是自己的徒弟,不能太不給面子,自己造的孽還能怎麼辦,只能寵著唄。「讓你身邊的丫頭去搞些吃得來,我們屋裡說。這些天只顧著趕路,都沒吃頓好的,可饞死老頭子我了……」

「好說,好說。」唐蘇從地上爬起來,陪著師傅往屋裡走去,小翠已經領命離開。

兩人回到屋裡,小翠端來熱水,唐蘇梳洗一番後回到桌上,老頭已經吃了起來。

「老頭,你也不等等我就開始吃獨食!「

老頭手裡拿著個雞腿啃的正香,聽到唐蘇的話也捨不得放下,只是從頭到腳的打量了番唐蘇,粉嫩的廣袖流仙裙,頭戴朱釵,雖未上妝卻也描了眉。

看老頭的眼神,唐蘇就知道糟老頭子要說什麼,所以有他還未開口前就示意小翠先下去。小翠離開後,唐蘇也不再端著,大大咧咧的坐下搶了老頭面前的別一個雞腿開吃。

這一系列操作下來,老頭子是目瞪口呆。

「看什麼看?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吃飯?」

唐蘇的吃相瞬間讓老頭覺得自己手裡的雞腿不香了。「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剋制點,畢竟現在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還穿著粉嫩的小裙子,還當自己是在山上跑的野小子呢?」

「切……那又怎樣,我又不是真的小姐。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麼突然從山上跑下來了?」

老頭一想也是,這小子當年野的時候什麼樣自己又不沒見過,哪來那麼多矯情連飯都不吃。復又拿著雞腿啃了起來。

唐蘇有些無語,用腳踢了踢老頭,「問你話呢,怎麼突然從山上下來了?」

老頭子被踢了也不惱,抬著看了一眼唐蘇,邊吃邊答道「老夫夜裡見象,%你……紅鸞星動,噦咧……娶媳婦了,所以就趕來看看。」

」老頭你能不能把嘴裡東西咽下去再說,嘰哩嘀歪的,都不知道你說啥。「

被唐蘇一頓抱怨,老頭子很是無奈,還能怎麼辦,自己寵出來的,只能忍著唄。認真的咽下嘴裡的東西,一本正經的開口,只是說出的話卻不怎麼一本正經:老夫近日夜觀星象,見你近日紅鸞星動,想著應該是要娶媳婦了,所以就趕來看看。」

「老頭你可真八卦。天天不好好獃在山上修道,看什麼紅鸞星,真是閑得你。」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老夫還不是關心你。」

「關心我,我都下山多少年了,也沒見你來看我一眼,一個紅鸞星動,你就跑下山來……「唐蘇放下手裡的雞腿,油乎乎的雙手直接扒拉到老頭的臉上強行抬起對方的頭,」老實交代,你下山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頭很是嫌棄的扒拉下唐蘇的手,用衣袖邊擦著自己的臉邊嫌棄的的開口:」沒什麼事,就是想著你成親,是人生大事,做為師傅的我不能缺席,所以就下來了。「

」確定不是來看笑話的,畢竟我堂堂八尺男兒,即使是成親也得扮成女子穿上嫁妝嫁出去?"

"那有什麼好笑話的,你現在不也穿的女裝,而且還是粉嫩嫩的小裙裙!「

」也對哈。「唐蘇很是內疚的開口:」老頭我誤會你了,你是真心疼我,不像我那便宜爹,讓自己兒子扮女兒也就算了,最後還要嫁出去……「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重,老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難得下山一趟莫名的把徒弟給搞不開心了,這可是大罪過。

」好了,李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穿裙子也穿了這麼久,怎麼突然就難過起來了呢?「

「師傅……」唐蘇難過的撲進老頭懷裡,這下老頭更無措了。偏生他又嘴賤,「怎麼說穿裙子就娘上了,還學起小姑娘要在大人懷裡哭鼻子那一套了?「

本來氣氛正好,唐蘇多年的委屈都化做淚水要湧出眼眶,結果被老頭一句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只得破泣為笑錘老頭的胸口:」老頭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怎麼不會說話了,我說的可都是大實情……「

「好,好,你說的都是大實話,還要不要吃飯,燒雞可要涼了。」

老頭一聽燒雞涼了,頓時不開心的瞪了唐蘇一眼,還不都怨你,沒事學什麼小姑娘哭鼻子,害的我燒雞還沒怎麼吃就涼了。

老頭說唐蘇紅鸞星動,這不第二天早上李家提前的隊伍就到了唐府。當然斷袖二世祖李燃並沒有出現,出現的是當年造成唐蘇裝小姐的那個爹。

小翠將李家來提親的消息告訴唐蘇時,唐蘇差點沒氣死。但作為閨閣中待嫁的小姐,即使有天大的不願意此刻她也只能呆在閨閣。老頭知道唐蘇心裡苦,也沒去別處轉悠,一直呆在唐蘇身旁。

「哎呀,我說你就別轉悠了,搞的我眼花。」

「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也不想轉悠,坐著多舒服,問題是我得能坐得下去。這提親隊伍都上門了,你也不替徒弟我想想,堂堂一個大男人當女人嫁了也就罷了,問題這女人還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天天花街柳巷,甚至還傳出了斷袖的名聲……」

「切,說的這些你好像是第一天知道這些似的。」對於唐蘇的抱怨,老頭很是不屑。

「小姐,李公子來了。」就在兩人爭執著要吵起來時,小翠闖了進來。

「他來幹嘛,提親?」 唐蘇沉思著,終於坐回到椅子里。「不可能,他不可能來提親,是來退婚的吧?「唐蘇驚喜的開口,瞬間精神了起來。

」師傅,走,你作為長輩來了這麼久還未見過爹爹,我帶你去見見。「說著也不管老頭願意不願意就拉著老頭的手向前廳走去。

老頭很是無語的看著被唐蘇硬拽著走,心想這會想起來要帶我去見你爹爹,之前跑幹嘛去了。哼,我只是一個被你用來看熱鬧的工具人布局!不開心,嚶嚶嚶……

二人來到前廳時,場面已經足夠熱鬧。唐家爹爹這聘禮還沒捂熱乎,李燃就直言要帶回,畢竟親都不成了。不過唐家家大業大,也不在乎這聘禮。但一想到為了這樁親事,明明是兒子的唐蘇硬生生扮了十多年的女子,這會還直接被退婚,以後的日子得怎麼過。

唐家爹爹扎心了。當年他是真的衝動了,為了幫朋友連自家孩兒的前途都不顧,甚至還要斷送孩子的幸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對於過於疼家孩子的李家爹爹來說其實並不重要,李家要的是李燃開心。不然也不會放任其實是姑娘的李燃逛花樓等。一想到這些唐家爹爹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一方面是自己的老朋友,一方面是自家孩子……

」爹爹,這是我師傅。「唐蘇帶著老頭來到自家爹爹面前。唐蘇爹看到自家兒子身上的釵裙,難得的第一次皺起了眉頭。

」師傅好。「被唐蘇強行推出來的老頭很是無語,只得訕訕的回應唐家爹爹:」唐老爺幸會。「

兩人打完招呼後,便不知道說什麼。氣氛一度要冷場,唐蘇拚命的給老頭遞眼神,老頭很迷惘:「蘇蘇,你眼睛不舒服嗎,抽風了?」

靠,死頭老,我讓你裝傻。唐蘇直接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對頭老頭的胳膊下毒手,面上則笑咪咪:「爹爹,師傅這次來其實是想讓我跟他去雲遊,近來他夜觀星象發現南部有異動需要前去查看。本想著等我訂完親後再跟您說,可現在李家不願意這門親事,那親事也就作罷。算下時辰,我跟師傅明日便該啟程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唐家爹爹也不知道怎麼收場,自家兒子白白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以後還得成家娶媳婦,這些都是事,想來就頭疼。現在嗑睡就有人送枕頭,唐家爹爹肯定一萬個願意。其實讓唐蘇出去一段時間也好。

等人們都談忘了這件事後,再找個借口讓唐蘇恢復男裝似乎也不錯。這樣想著唐爹爹本來還陰沉的臉直接多雲轉晴,「好的。蘇蘇現在就跟師傅去收拾吧。離開前記得先去拜見你娘。「

什麼去雲遊,做為當事人我怎麼不知道。看著面前的父子兩,老頭很是憋屈,想插話奈何這父子兩根本不給他機會,最後也只能當作默認。

唐蘇這一去就是半年,半年後再回來,率先出現的地方就是天廟街。在這裡他曾經遇到李燃找他算姻緣,而今他打算在這裡偶遇李燃。

唐蘇離開的這半年時間裡果然如唐家爹爹所預料的那般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李家老太去世,李燃恢復女兒身;再比如在李燃恢復女兒身後,唐家也將唐蘇是男子的事昭告出來。

唐蘇後來有收到唐家爹爹的來信,講述了李燃恢復女兒身後親自上門解釋退親的原因。原來既李燃當初堅決大鬧要求退婚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不想唐蘇受委屈,明明是男子卻得女裝出嫁,她不想虧欠唐蘇更多;另一方面則是她希望唐蘇是因為喜歡她而願意跟她成親,而不是父母之命。因為父母之命唐蘇已經受到太多委屈,她不想唐蘇這輩子都活在她的陰影里。

因為李燃的坦誠,唐家爹娘是原諒了李燃。寫信告訴唐蘇是讓他自己選擇。如果唐蘇不願意成親,那雙方父母也不會再做逼迫。

至於李燃曾經扮男子時有過出格行為,今後是否有人家願意娶這些,唐家爹表示不需要唐蘇考慮。

接到爹爹的信時唐蘇一點也不意外,老頭說他紅鸞星動並非虛言,他的確紅鸞星動,而且根據卦象顯示他與李燃有三世情緣,而今才是第二世。

唐蘇也曾問過自己,真的就因為父母之命才願意娶李燃嗎?答案是否定的。大概從知道自己扮女子的原因後,他對那個叫李燃的女子便多了一份關注。

甚至在年少拜師離家後,也會讓小翠暗中收集李燃的消息,傳信給他。後來學會了看星象,他觀察最多的還是李燃的星象。至於那次救李燃,其實是他夜觀星象後知道李燃日後有一劫便一直叫人暗中跟著李燃。

得知李燃被圍困,雖然知道有人護著,可他還是不放心的快速趕到親手救了她,如果這都不是喜歡,只是父母之命,那恐怕便沒有什麼能擔的起喜歡了。

聽聞李燃恢復女裝後,每天正在都會在天廟街轉轉,所以唐蘇便先來了這裡。

午後陽光正好,唐蘇穿著白色的長衫,胸前綉有翠竹,越發襯的人身形修長,腰間是上好的羊脂玉帶,手拿玉骨摺扇,眉眼低垂。

李燃剛步入天廟街就聽到周圍人的議論聲,說什麼俊俏公子之類的,不過這些對她來說並無意義。

她每每來此,心情都很失落。想著曾經自己在天廟街對唐蘇的刁難,李燃越發難過。如果當時能把握住機會,好好跟他處,又或者退婚時不把場面弄的那麼難看,是否那人現在還會出現在天廟街,掛著每月三卦的牌子……

「小姐,小姐……」李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沒看到不遠處的唐蘇。倒是身邊的丫頭激動的扯著她的衣袖叫喊。

「怎麼了?」李燃茫然的抬頭,就看到了距自己幾步之遙的唐蘇。

「你……」話過唇角,便是哽咽:「你回來了?」

對於唐蘇男子的扮相,李燃並不陌生。曾幾何時起,每每午夜夢回腦袋裡都是唐蘇男裝的模樣。

那時她就想,多好的一個男子,卻因為自己不得不扮起女兒來……

唐蘇看到李燃,頓時眉眼帶笑,「我回來了。」

那一瞬,李燃想她徹底明白了什麼是一眼萬年。唐蘇明明什麼都沒說,可她從他的眉眼裡便讀懂了思念。

【完結】我是小二,望你愛情美滿。


【已完結,共9816字,請放心食用】

我的未婚夫是個斷袖。

1

蒲以蓮第三十三次被婆母拉到觀山寺,跪在送子觀音像前,懇請神佛的庇佑。

婆母心誠,若非年老力衰,恨不能三步一拜。蒲以蓮雖叩首時腰身彎得恭謹,可腦子裡想的卻是後院養的幾隻野貓還沒來得及喂。

「望觀音大士庇佑我聞家早承香火,保佑我兒媳以蓮早有身孕。」

言罷,她轉頭,狠狠瞪了蒲以蓮一眼:「還不快去上香?若非你心不誠,何至如今肚子都沒動靜?

「孫家夫人不過帶著兒媳來這觀山寺進了一炷香,便得了一個白胖嫡孫。咱們這已經來了多少次了?怎就你這般沒用?」

蒲以蓮低眉順眼,微笑回復:「這是第三十三次了。」

這番話,不如不答。聞老太太被氣得想吹鬍子,肝疼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沒有鬍子的。

聞家在觀山寺燒的香,捆起來怕是比寺門前那棵號稱已經生長百年的楊柳還要粗。

蒲以蓮喝過的坐胎葯,倒出來造個人工池塘想來也是綽綽有餘的。

為給聞家傳宗接代,聞老太太尋來數以百計的民間偏方。看著碗里那黑乎乎的東西,蒲以蓮下意識乾嘔了一聲。聞老太太瞬間雙眼反光:「可是孕吐?可需去尋郎中?」

不,只是這葯太難聞罷了。

蒲以蓮端起葯碗,一飲而盡,而後又噁心了一遭。

聞老太太當即轉身離開,命人請郎中去了。

姬小霜躡手躡腳走進來,看了看那隻空空如也的碗,面色難看:「夫人……這葯是老太太尋來的偏方。聽說是壁虎蜈蚣碾碎後……」

這一次,蒲以蓮是真的吐了。

聞佑恰好推門進來,被蒲以蓮狠狠瞪了一眼。他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轉又默默原路退了回去。蒲以蓮正在氣頭上,抓起空了的葯碗便劈頭蓋臉砸向聞佑。

「這些葯,是我該吃的嗎?」她面紅耳赤,「懷不上孩子,難道都是我的過錯?」

遙想當年,她風光出嫁,被十里紅妝、敲鑼打鼓地送進聞家。新婚之夜,他們喝了合衾酒。喜燭搖曳,她褪下婚服,羞紅了臉。然後……便沒有了然後。

婚前嬤嬤講得那些東西她通通沒有用上,二人努力了半晌,卻是沒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他們都累了,雙雙並排躺在榻上。

彼時,蒲以蓮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想要同聞佑說些體己的話,可惜,她是新出閣的女兒,懂得少、臉皮薄,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選擇合上了眼。

她很困,卻又有些睡不著。半夢半醒間,聞佑在她耳邊輕聲道:「以蓮,這一生,終歸是我對不住你。」

她睡眼朦朧,但仍舊不忘善解人意地回復道:「你我夫妻,本就該相互扶持,談何對不住?」

此時此刻,蒲以蓮的嘴巴里翻滾著那偏方的苦意:「你我夫妻,本該相互扶持,可是……聞佑,你何曾扶持過我?」

門再次被推開,聞老太太帶著一連串的郎中呼啦啦闖進來。

他們排著隊給蒲以蓮把脈,最後的結論都是:夫人脈象平緩,無懷孕之兆。只是近來服用補藥過多,心火上炎,肝陽上亢,建議多喝些小柴胡湯。

聞老太太聽後,翻了個直衝天靈蓋的白眼。她摔門而去前,還扔了一隻肚子圓滾滾的母雞在蒲以蓮房中。她說:「勸你那不爭氣的肚子和它多學著些!」

蒲以蓮心底雖氣,卻也說不得什麼。

姬小霜試探道:「夫人,這雞……我去替您燉了?」

「一隻雞罷了,我有什麼好和它置氣的?」蒲以蓮抬頭看向站在牆角始終一言不發的聞佑。

半晌,她用祈求的語氣和他道:「你至少該告訴她,不要再給我送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我說過,但你也清楚,她不會聽的。」

她咬著下唇,憋屈半晌,終歸是提不出「和離」這種要求來。

小廝過來叩門:「少爺,孫家公子來找您了。」

姬小霜下意識看向蒲以蓮。

她家夫人的臉色,比剛剛喝葯時,還要難看。

2

蒲以蓮第三十四次被婆母拉著去觀山寺參拜時,遇見了阿蔓。

阿蔓是城中最好的梳頭娘,蒲以蓮出嫁時,阿娘特意去請了她來。

蒲以蓮兀自記得,那天,她急於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悅,於是便拉住阿蔓的手,羞答答與人家道:「他家來提親時,我隔著屏風悄悄見過的。他、他很好……一如傳聞,文采斐然,丰神俊秀。」

聞家祖上幾代都是讀書人,至聞佑父親這一代,更是一舉高中,做了個五品的知縣。蒲家祖上雖未能有此榮耀,但世代經商,也算富甲一方。

阿娘說,似他們這般,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後,還盼他能待我好。」這是蒲以蓮放下蓋頭前,對未來美好的期許。

如今再見阿蔓,蒲以蓮笑著先張了口:「姑娘瞧我,是不是憔悴了許多?」

阿蔓尚未回答,聞老太太卻是先走了過來:「便是因為你這般敷衍的態度得罪了佛陀,才會連累我聞家至今無後。還不快進去上香,哼,不育後嗣,不忠不孝。」

香客來來往往,蒲以蓮被自家婆母罵了個劈頭蓋臉。她也不惱,恭順如初。

陪在其身邊的姬小霜卻是惱了,她冷哼著小聲抱怨:「小姐好脾氣,不與那頑固老太一般見識。可她兒子做的那些腌臢事,她便一點兒也不知道?

「只怕她一早便知道他們聞家要絕後,所以才來折磨你尋求自身慰藉罷了。」

「住口,」蒲以蓮冷聲打斷小霜的話,「你在這裡胡言亂語,丟的可不只是聞家的顏面。」

還有他們蒲家的。

小霜神情委屈,到底是沒有再說下去。

蒲以蓮轉過頭,又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阿蔓。

回憶,被不可控地拉扯回從前。

3

「以蓮,你要時刻記得,你雖是女兒身,不能像男兒那樣建功立業,但若是嫁個好人家,一樣能夠幫助蒲家光耀門楣。」

自蒲以蓮記事起,阿娘就常常對她說這樣的話。

蒲以蓮出嫁時,娘家給足了她排面。

給她梳頭的,是十里八村手藝最好的梳頭娘。

給她開面的,是族裡最有福氣的嬸婆。

嬸婆給她剪齊額發和鬢角,扯著細細的針線,一下又一下刮在她的臉上。

線絞著臉上的細細絨毛,痒痒的,有些疼。

蒲以蓮忍不住動了一下,阿娘的手按住了她,又開始了絮絮叨叨告誡她作為人婦的道理。

「忍著點,嫁人之後,不能再事事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僅要照顧自己的體面,還要顧著娘家的體面。」

市井皆傳,聞家公子,玉樹臨風,頗有才情。生得白面郎君相,畫出的山水栩栩如生。而且,他還潔身自好,從不與那些自詡風流的公子一般,去那勾欄瓦舍處廝混。

這一樁婚姻,於她而言,是她嫁給如意郎君。

於家而言,是能夠光耀蒲家門楣、讓蒲家由商賈之家走入仕家的好機會。

她腦子想的全部是未來的美好。

出嫁那天的記憶是混亂的。送別父母,跨出家門坐上花轎,被新郎揭開蓋頭,沒有落紅的新婚夜。然後便是與聞佑相敬如賓的婚後生活……

當真是相敬如賓。

聞佑待她是好的,一應吃穿用度,從不吝嗇。珠寶首飾,從無不舍。他們從不吵架,從未拌嘴。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聞佑鮮少來她房中過夜。偶爾前來,也不過是二人並排躺在一處。規規矩矩,中間恨不能放上柵欄攔著。

他們,成婚數月,未曾有過夫妻之實。

意識到事情不對的蒲以蓮以為是自己不夠有吸引力,她忍不住去問姬小霜:「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小姐你已經足夠吸引人了,」姬小霜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補充道,「只是,姑爺他,是不同的……」

夜裡,姬小霜拉著蒲以蓮一併去趴聞佑的牆角。

蒲氏家規甚嚴,何曾有過這般逾矩的做派?蒲以蓮想要回去,卻被姬小霜壓實了肩膀。

她趴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有些事情你若是不親眼看看,換了誰說你都是不肯相信的。」

蒲以蓮停下,她耗盡今生都不曾有過的勇氣,小心翼翼推開了一點兒窗縫。

蒲以蓮曾為聞佑找過諸多借口,她以為,他只是身體不好。男人身上有些難以啟齒的病,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萬萬沒有想到,如今窺得的真相,竟是這般難以令人接受。

聞佑房中,還有一俊秀男子。穿著鬆散長袍,前襟開至胸口。燭火前,月影下,火爐上還溫著一壺竹葉青。酒香清冽,四散溢出。

蒲以蓮嗅著,竟覺一併生出了醉意。腳下踉蹌,出了聲響。屋內人聽到,循聲來探。

她聽到聞佑喊了聲:「什麼人?」

聞佑追了出來,他皺眉,深邃的雙眸在剎那過後多出一抹釋然:「你……都看到了?」

蒲以蓮點頭。

她臉色慘白,猶豫張口:「你既然知道自己不會喜歡我,當初又為何要娶我?」

「知道我這習性的人都說我這是病,得治。久而久之,我也覺得我病了……」

聞佑上前,一字一頓:「我與你成婚,是因為我想變成正常人。我試過了,可惜,我做不到!但是,以蓮,我還是需要你這位夫人……」

聞佑的喜好是不為世人所容的,如今他是青年才俊,是飽學之士。是秀才,是舉子。將來,他勢必還要考取功名,步步高升,為聞家取得更多的榮耀。

可一旦喜好暴露,誰還會記得他有多少才學呢?人們能記住的,也就只有他特殊的喜好,以及坊間諸多奇聞異事。

無論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還是為了聞家的臉面。他都需要一位夫人,像一塊好看的牌坊般,豎在那裡,供世人觀看。

蒲以蓮怔然:「那我便活該守活寡嗎?」

「事已至此,你還能如何?」

她想說和離。

聞佑卻先她一步張了口:「我可以給你一封休書,但你應該很清楚,蒲家二老是不會同意的。就算不顧著聞家的顏面,你總得顧著蒲家二老的顏面……」

出嫁前,母親一再叮囑「嫁人之後,不能再事事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僅要照顧自己的體面,還要顧著娘家的體面」。如今,她便要犧牲餘生的幸福,來維護娘家的體面。

蒲以蓮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離開的,隱約像是姬小霜一直在拉扯著她這個拖油瓶。

姬小霜送她回了房,用一副見過大風大浪的氣派安慰著她:「小姐您自幼生在深閨內院,沒怎麼見過這種事兒。可我見過,世上的人太多了,有些不符合倫理綱常的事兒,其實也沒什麼。」

蒲以蓮歪頭,躺在床上,問蹲在窗邊的姬小霜:「守活寡這件事……可怕嗎?」

「可怕,」姬小霜輕聲道,「但是沒關係,我會陪著您。」

姬小霜爬上床榻,在蒲以蓮身邊躺下:「有人陪著,便不可怕了。」

有小霜陪著,現如今,她已熬過三年了。

4

許是因為白日里見到了阿蔓,蒲以蓮在夢中想起了自己出嫁時阿娘給她唱的《十梳歌》。

彼時,紅妝梳就,阿蔓將一把紅木梳子交給了阿娘。

阿娘一邊梳,一邊唱。

「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髮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蒲以蓮有些緊張,小霜拉過她的手,輕聲道:「小姐,不要怕,我陪你。」

蒲以蓮從夢中驚醒,然後發現聞佑坐在她床前。他一張口,便是噓寒問暖。

「以蓮,睡得可好?」

「醒來見你,睡得再好也沒了意義,」她坐起來,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麼?」

「我們,得要個孩子,」聞佑說完,又著重加上一句,「阿娘說,我們必須要個孩子。」

蒲以蓮忍不住冷笑:「不是我不要,而是你不能。」

雖然於情於理,他們都得有個孩子。婚後久無子嗣的夫妻,同樣要遭受數不清的閑言碎語。

聞佑坐下,自行斟茶:「阿蓮,你該知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自古夫妻無子,被議論最多的都是為妻者。

為妻的不能生,又怎能是因為丈夫不行?

蒲以蓮突然覺得有些噁心。

她問:「我能考慮一下嗎?」

聞佑點頭,道:「這是自然。」

他那樣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善解人意。只是這份理解,蒲以蓮有些消受不起。

她連夜逃回娘家,渴望在母親的懷抱奪得片刻溫存。誰料入府便見父親緊皺了眉心:「已經出嫁的姑娘還經常往娘家跑,這成什麼樣子?」

夜裡,母親端了新洗的櫻桃來看她。蒲以蓮躺在母親的膝上,閉著眼,讓母親輕輕耙著她的頭髮。

侍女燃了香,那是做女孩兒時,蒲以蓮最喜歡的。再尋常不過的蘇合香,可嫁給聞佑後,因聞老太太不喜,她便再未熏過了。

她想依偎在母親的懷抱里撒嬌,然後告訴自己,二十歲的姑娘,餘生不能就這般葬入墳場。

「阿蓮……」母親嘆了口氣,輕聲開口,「你嫁入聞家兩年,至今未有身孕,這終歸不是辦法。

「阿娘認識一位郎中,號稱是婦科聖手。我喚他來給你把把脈,調理一下可好?」

蒲以蓮睜了睜眼:「阿娘,我不要孩子了行不行?」

「當然不行!」蒲夫人提高了聲調,「你若始終膝下無子,日後如何能在聞家抬起頭來?

「阿娘明日便讓那郎中來,你莫嫌煩,按時把葯吃了。年輕女孩兒身子不好也是有的,只要調理得當,便無礙了。」

蒲以蓮坐起來,毫無誇張地說,她感受得到自己眼神的漸漸暗淡。

蒲夫人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別怕,你會有孩子的。」

「阿娘,除了為聞家生兒育女,我便沒有其他存在的意義?」

阿娘說:「女子存在最大的意義,便是生兒育女。不然,你還能做什麼呢?」

蒲以蓮五歲時,便隨著先生習字了。她會詩詞歌賦,能彈琴作畫。閨房綉活,她做得也不比旁人差。

入了聞家,她還要操心宅院里的大小事。拿著賬本管著家,防著下人偷奸耍滑。她能做的事情這樣多,原來都是沒意義的。

「阿蓮,你一定得有個孩子,」阿娘認真道,「這樣,聞家才能成為你真正的歸宿。」

5

蒲以蓮告訴小霜,她會給聞佑生孩子。

「為了讓聞家的牌坊更漂亮嗎?」小霜替她委屈,「生孩子那樣苦的事兒,為什麼非得做呢?」

蒲以蓮輕聲笑道:「從前,我很憧憬成為母親。我想,我會呵護我的孩子,就像母親一路呵護我一樣。我會教他讀書習字,吟詩作詞。

「如今想想,倒也再沒什麼值得期待的。若生男孩,擔心他承了父親的習性。若生女孩兒,只怕又是同我一般的工具,嫁人生子,做一塊好看的牌坊,渾渾噩噩一輩子……不如不生。」

姬小霜湊近她,笑著問道:「您覺得,聞佑的習性很噁心嗎?」

「人生來不同,喜好自也不同,」蒲以蓮淡淡道,「只是,他不該騙我……嫁給他。」

而她在明知被騙的情況下,卻又不得不耗盡周身力氣去幫他欺騙世人。

人活著,都是為了一張臉。

自己的臉面,家族的臉面,夫家的臉面。

那晚,他們圓了房。

遲到了兩年的圓房,蒲以蓮原本期待許久,後來又覺得噁心得要命。可當真等聞佑推門進來時,她的心就像石頭一樣沉穩。像是在等待命中注定的一件事,如同生病,就像死亡。

聞佑想來也是為難,入房前還特意拎了一壺暖情的酒。他喝得半醉,吹熄房中燭火。黑暗中,他坐在她身邊,嗅得到她發間的蘇合香。

他問她:「怕嗎?」

「你那個酒,給我也倒一杯,」蒲以蓮淡淡道,「這種事,又不是你一個人覺得行便行的。」

她看不清的聞佑的臉,但她真真切切聽到他笑了一聲。

倒不是嘲笑。

他說:「如果可以,或許我會很喜歡你。」

可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那段時間,他們夜夜纏綿。熄了燈,喝了酒,像完成工作一般。她不知自己是否被他想像成了那日的少年,但她卻是放空了腦袋。由著那酒催生了情愫,然後漸漸沉淪其間。

只要不去想,便不會煩心。

終於,蒲以蓮懷孕了。

聞佑守在她床前,言語間滿是關心:「想吃什麼就吩咐廚房去做,近來切莫操勞。」

瞧他的神情,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自此以後,蒲以蓮註定要風雨獨行。

6

阿蔓前往聞家探望蒲以蓮,入門便見床頭處堆著好幾盆的酸角。

「酸兒辣女,老太太這是想孫子想得瘋了。」小霜踢了一腳那些酸角,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這生兒生女是天註定的,老天讓你生女孩兒,你還能強行把她變成帶把的嗎?」

「小霜,休要胡言亂語。」蒲以蓮坐起身子,出言制止了小霜。然後,她拍了拍床畔,示意阿蔓坐到自己身旁。她摸著肚子,輕聲笑道,「把這孩子養大,是我和小霜共同要做的事。」

聞家是一座有進無出的城,蒲以蓮此生都會被困其中。而小霜作為她的陪嫁,便是世人默認了的通房妾室。無論世事如何,她終歸是再難出去了。

她們既是主僕,也是姐妹,此生應該會如別人家的夫妻般,相互扶持。

阿蔓離開聞府前,正巧見到聞佑。他向她頷首施禮,然後信步走進蒲以蓮的卧室。他們看起來,便是尋常的恩愛夫妻。

可阿蔓曾聽篤墨說過,前日曾見聞佑與孫家相公孫謙舉止過密。此事被傳於街頭巷尾議論,想來過不了多久,便會人盡皆知。

屆時,無論此事是真是假,於聞家的名聲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阿蔓想,這兩年,蒲以蓮應該過得很苦。

如今這不知何故懷上的孩子,怕只會讓她以後的日子過得更苦。

阿蔓不過隨意想想,誰知竟成了讖言。沒過多久,聞佑「斷袖之風」的消息不脛而走,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

阿蔓買東西時,便聽那賣豆腐的婆子正在與人談論此事。倒是為難她,挺大的年紀,提起此事還面紅耳赤。

「這聞公子生得俊秀,那孫相公也是一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嘖嘖,想不到啊。」

婆子壓低聲音,同正在買豆腐的小媳婦悄聲道:「聞知縣稱病幾日了,想來也是覺得這兒子丟人。聽說聞公子今年還要科考呢,你說,這……這小毛病,會不會影響他的仕途?」

小媳婦聽後,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從前倒羨慕蒲家姑娘嫁得好,想不到啊,這大戶人家的小姐也要遭遇這等煩心事。」

小媳婦言罷,恍然大悟似地問道:「陳婆,您說這聞公子都不喜女人,他家夫人是如何大了肚子的?」

陳婆下意識捂住了嘴,想了半晌,才順著指縫吐出一句話來:「這孩子,怕不是哪個野男人的吧?」

二人交頭接耳議論了半晌,竟就此得出結論。她們說,蒲以蓮的孩子是聞家隔壁老李家的,那家的男人最是風流,沒少去扒俊俏小寡婦的牆角。

這蒲以蓮雖說不是寡婦,可也真真是在「守活寡」啊,耐不住寂寞出去勾搭個漢子,想來也是理所應當。

陳婆咋舌:「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真該拉出去浸豬籠。」

「可不是嘛,」小媳婦半是嫌棄半是嘲諷地笑道,「聞家和蒲家的人啊,可都被她丟盡了。」

阿蔓挑選胭脂的手頓住了。

明明有過錯的是聞佑,如今為何蒲以蓮要無憑無據背了這不貞不潔的黑鍋?

張婆嗑著瓜子來遛彎,正巧看到這一幕。

「呸,你們兩個嚼舌的!」張婆將嘴裡的瓜子殼狠狠吐在豆腐攤前。

「怎麼,剛剛說的那些腌臢事你們兩個親眼見到了?那怎麼不見你們長針眼?編瞎話跟說真事兒似的,倒也真不怕嘴裡長瘡。」

張婆這嘴,是出了名的厲害,而且家境殷實,有錢有勢。這些同誰都敢吵幾句的婆子媳婦見了她,都得乖乖縮著,有理時都不敢過多分辨。

如今自知沒理,更是不敢多發一言。小媳婦灰溜溜地走了,陳婆紅著臉轉移注意力,大聲叫賣道:「豆腐,新磨的豆腐!」

張婆走到阿蔓身邊,瞧了一眼阿蔓新挑的胭脂。她笑了笑:「年輕的姑娘,塗什麼都是好看的。」

雖一直喚她張婆,可她遠不至「婆」這般老。即便臉上有些歲月的痕迹,可依稀可辨年輕時的絕美容顏。

掐腰罵人時,看著只剩兇狠。如今嘴角上挑,倒是有了說不出的美人韻味。她淡淡道:「女孩子的脂粉,得是塗給自己看的才行……」

7

蒲以蓮的肚子日漸大了起來,外間卻依舊流言不止。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成了她的姘夫,忍著諸多委屈孕育的聞家骨血就這樣變成了李家的孩子。

聞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從目露凶光到言語唾罵:「若你生得再漂亮些,能讓我兒回心轉意,他又何至於此!」

蒲以蓮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又好像,十惡不赦。

母親終於前來探望,她老人家嘆了口氣,沉聲道:「阿娘不知聞佑有龍陽之好……可你也不該這樣不清不楚地大了肚子。」

「這孩子是聞佑的。」蒲以蓮已經沒了氣性,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旁人的家長里短。

「阿娘說,我得有個孩子,才能在聞家安身立命。現在我有了孩子,怎麼反倒覺得自己沒了安身之所。」

母親皺眉:「聞佑當真與你圓房了?」

蒲以蓮哂笑出聲:「旁人不信我,母親還不信我嗎?我若做得出那種不知羞恥的事,此時還會被困在聞家嗎?我便是想要成全所有人的臉面,才有了這個孩子。」

可事到如今,她竟成了那個沒有臉面的人。

蒲夫人思慮半晌,她按住蒲以蓮的肩,神情嚴肅道:「若你想與腹中子好好活下去,便必須讓所有人都相信,聞佑與那個孫相公不過是君子之交,與你才是真心相愛的。」

「我自己都不信的事兒,該如何讓旁人信?」

蒲夫人幽幽道:「又不是衙門,誰會真的在意真相。世人相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

蒲以蓮冷聲笑道:「他們現在都願意相信這孩子姓李……呵,管他呢。」

她歪頭躺下,用後腦勺無聲送客。

蒲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轉身離去。推開門時,正巧遇見一直候在門前的小霜。

姬小霜看著床上的蒲以蓮,滿臉都是擔憂的模樣。

蒲夫人道:「你隨我來。」

姬小霜微微一怔,轉而點頭稱「是」。

她同蒲夫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等重回房間時,正巧看到大著肚子的蒲以蓮踩著凳子將白綾拋向房梁,然後便把自己的脖子掛了上去。

姬小霜跑過去,手忙腳亂了半晌,才算把人救下來。

蒲以蓮咳了半晌,堪堪踏入鬼門關的一隻腳就這樣又收了回來。

「他們都盼著我死呢,那我便成全他們……」她指著梳妝台上的人蔘盒子,淡淡道。

「今晨,老夫人送來的。除少得可憐的幾根參須外,便只有這根白綾了。我死了,大家都能如意。」

「可你憑什麼要讓他們如意!」姬小霜哭喊著搶過白綾。

「從始至終,我只想讓你如意。小姐,我帶你走!你也好,肚子里的孩子也罷,都交給我照顧。我很會照顧人的,而且……而且我還攢了不少銀子!」

她有些,語無倫次。

「小霜,我撐不住了,」蒲以蓮笑著摸了摸姬小霜的頭,指尖輕柔又親昵,「你看看門前那些小廝,我逃不掉也沒有勇氣逃,我註定會死在這裡。

「今天我要麼乾脆利落地弔死在房樑上,保全自己的名節。要麼,就得被燒死……

「小霜,自我懂事起,母親便教育我,女子是最看重顏面和名節的。我為了顏面,隱忍至今日。可到頭來,做錯了的卻似乎是我。」

姬小霜抓過蒲以蓮的手,認真道:「只要你願意活下去,那你就什麼都沒有做錯。」

8

蒲以蓮把自己的脖子掛在白綾上時,已覺看透了生死。可一腳踏過鬼門關又被拉回來時,便又生出了惜命的心思。

她突然很想如姬小霜希望的那般,好好活下去。

只要聞家肯給她機會,蒲家肯給她機會,流言蜚語肯給她機會……

她數著手指,姬小霜似乎已有七八日未來看她了。詢問下人,得到的大多都是搪塞之詞。她猜她是出了事,卻又實在想不透,那樣一個未曾與任何人結怨的小姑娘能出什麼事。

入了夜,聞佑破天荒地出現了。他塞給蒲以蓮一塊長命鎖,輕聲道:「這是小霜給未出世孩子的。」

蒲以蓮伸手接過,輕聲問道:「她人呢?」

「死了……和孫謙一起,」聞佑沉著眼皮,「今天早上,他們一併投了河。」

她抬起頭,像是沒聽清,怔怔道:「你……再說一遍?小霜怎麼了?」

三日前,姬小霜與孫謙被捉姦在床。

兩個從前連話都沒說過的人,被人發現在山後破廟的席子上糾纏在一處。雪白的肉體貼合在一處,像兩條成了精的蟒。

被人撞破,他們也不慌,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然後一併被押到聞家祠堂。族裡長輩來了十多個,客席還有數不清有頭有臉的鄉紳。被他們圍著,姬小霜微笑著陳訴自己的「罪過」。

她說:「我與孫公子,是真心相愛的。無奈他家境貧寒,不能給我贖身。後來,我隨著蒲家小姐一併嫁到聞家,給聞公子做了通房的妾室。公子夫人十分相愛,從未正眼瞧過我一次。

「孫謙為了尋我,便一路找來。他得知聞公子喜好書畫,自己又擅一手好丹青,便假裝與聞公子在酒樓偶遇,並與之成為知己。

「我出不去聞家,他便想辦法進來。想不到,消息傳出,說的竟是他們兩個交往過密。」

說最後一句話時,姬小霜笑出聲來。媚眼如絲,好一副與人偷情的做派。

「住口!」族中長輩大聲呵斥,「你、你怎能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

「我與小霜是真心相愛!」孫謙抬首挺胸,無畏無懼,「即便被燒死,你們也不能將我們拆散。」

講到這裡,聞佑頓了頓,然後繼續道:「這些人尚未商量出處置結果,他們兩個便雙雙去投了河。

「小霜托我把這個長命鎖給你,說是給孩子的。她說,沒有人喜歡過她,只有你對她好。所以,她將名聲還給你,只求你好好活著。」

孫謙也是這般想的。

聞佑道:「他們,是為我們死的。」

世人相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

姬小霜與孫謙編造的故事,遠比真實來得有趣,所以,人們願意相信此為「真相」。

自此以後,聞佑還是從前的翩翩公子,蒲以蓮還是賢良淑德的聞夫人。這些,或許都不是他們想要的,卻已是那二人能送給他們最好的前路。

蒲以蓮抓著那長命鎖,哭得發不出聲。

聞佑說:「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夫妻。」

蒲以蓮抬頭,輕聲問道:「如果我早早與你寫下和離書……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我不會答應。」

「如今經歷這許多,你是否想要與我和離?」

「那孫謙就徹底白死了!」他轉過身,看著蒲以蓮,雙眸猩紅,「從今日起,你我便是這世上最相愛的夫妻,是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即便是演,我們也要一直演下去!」

「好啊,我們演下去。」她噙著淚,一字一頓道,「為了聞蒲兩家的顏面,為了您的前路仕途……也為了他們兩個沒有白死。」

尾聲

聞家的鬧劇,以一對「野鴛鴦」投河自盡宣告結束。

阿蔓問篤墨:「姬小霜沒讀過書,我與她說過幾次話,她怕是想不出這樣的辦法。這法子,是孫謙想出來的?」

「是蒲以蓮的母親教她的,」篤墨淡淡道,「蒲夫人要保住自己的女兒,自然不惜利用一個無權無勢的丫頭。而姬小霜,也願意背負著罵名替蒲以蓮死去。」

阿蔓撐著下巴,神思倦怠:「何時才會沒有這樣的鬧劇?」

篤墨側身看著她:「蒲以蓮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兒。我見過,脖子上系著一塊長命鎖。聽說,乳名喚做小霜。

「只是這名字,蒲以蓮是不敢讓外人知道的。前些日子,他們兩口子去廟裡進香。夫妻和睦,舉案齊眉。」

阿蔓默默跟著念道:「夫妻和睦,舉案……齊眉。」

作者| 大白兔糖糖

原標題:《囍:霜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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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未婚夫是個斷袖,他現在墳頭草不知道有沒有兩尺高。

我蹲在王大娘的院子里磕著瓜子,盤算著接下來往哪裡逃。

2

我想去北邊找我阿姐,畢竟聽說她最近也剛沒了丈夫。

我倆相見了還能相互嘮嘮喪偶心得。

沒準能總結個經驗教訓出來。

3

我看著眼前拿著我畫像看了半天的男人,心裡有點怵。

我思考著,覺得不應該,我出逃這麼丟人的事,我爹肯定不願意聲張,肯定是能壓則壓,除非這個人是內部人員。

卧槽,我未婚夫不至於在那麼老早就想坑我吧?

不對,他不可能那麼老早就預測到今天的事,要不他也不至於死那麼老早。

「你知道把你抓了交上去,有多少賞銀嗎?」內部人員一臉充滿對金錢渴望的看著我。

「?我爹窮,掏不了那麼多錢。」我爹從小就這樣教育我們幾個,我大哥一件衣服穿了好幾年,上面布丁都打了好幾個,十分樸素。

內部人員一臉不信。

「我爹還好面子,一般像這種丟人的事情,他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我慫慫的威脅到。

內部人員這下愣了,他信了,我要贏。

「你為何要從家裡逃出來?」這個內部人員話好多。

「這不是,未婚夫沒了,想去看看他嘛。」我準備扮可憐,博同情。

「你未婚夫葬在關內,你又為何要往關外去。」

我內心思索著該怎麼編下去,卻正好想起身上還有我未婚夫和他媳婦的定情信物。當然他媳婦是男的,只是他天天這麼叫,我那時候總覺得他倆其中有一個一定是變態,而我未婚夫變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把他倆的定情玉佩往桌上一放,然後開始嘩嘩的流眼淚,這是我獨門秘技,小時候憑著這招少了不少打,然後假裝柔弱的說:「他們常說,要是出了關,便沒人能找到他們,他們才算是真的自由了。」

對方沉默了。

「你不恨他們嗎?」這個內部人員話怎麼這麼多?

「都是命。」我眼淚落得更狠了些。

「你到關外準備怎麼活?」我覺得我快要哭不動了,為什麼這個內部人員話這麼多?

「走一步看一步。」

「關外不比這裡,你孤身在外語言不通,一個弱女子怕是危險。」

說句實話,我這輩子頭一次聽到別人說我弱女子。

算了,這個人能看見我示弱的次數不多了。我不出聲,就是一直嘩嘩流淚。

內部人員總算看不下去了,掏了手絹給我。

「三日後出發,你今天收拾收拾,明日我去找你討論其他細節。」

聽完,我的眼淚立馬停止,把玉佩收拾起來準備走人。

內部人員明顯驚了。

我也驚了,條件反射了,這不是在家,做戲要做全,我忘了,我嘆了口氣,又開始嘩嘩流眼淚。

內部人員貌似更驚了。

4

晚上回到屋裡,看見王大娘正等著我。

「定好了嗎?」?大娘邊擺弄著桌子上的三個布袋子邊問我。

「定好了,三天後走,這兩天先收拾收拾東西。」?我其實有點捨不得,畢竟大娘的廚藝真的沒話說。

「我給你準備了點銀子,你先收好,衣服乾糧什麼的明天慢慢給你備。」?

銀子?哦吼!

不行,我靠著我娘那層關係,跑到大娘這裡,吃大娘的,喝大娘的要是再拿錢,真的說不過去。

「不必了,我逃出來的時候帶了點,應該夠用。」?

但大娘並不理我,她打開第一個袋子,是一袋子銅板,嗨,這點錢和我身上的相比微不足道,畢竟大娘家裡也不富裕,拿出這三大袋子也是很不容易了。

「這是讓你平常走在路上買個吃的,零嘴用的。」

說著大娘打開了第二個袋子,是一袋碎銀子,嗯?大娘家還挺有錢啊。

「這個你帶上,路上要是買個兵器,買個首飾打點一些下人用的。不過平常不要漏出來,容易遭人惦記。」

然後大娘打開了第三個袋子,嗯?是金瓜子沒錯吧?嗯?沒錯是一袋金瓜子,?嗯嗯嗯?????我腿有點軟。

我扶著桌子坐下,對面的大娘波瀾不驚的繼續說:「你要是見到你阿姐,上下打點花的就更多,用這個方便些,到了那邊不能給你阿姐丟人,更不能給你娘丟人。」

我壓抑著自己對金錢的渴望,以及道德的最後一點底線。

「大娘,這不好吧,這肯定是你這些年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你都給我,你往後怎麼生活。」

大娘一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樣子,「我看起來那麼窮嗎?」

我看了一眼什麼首飾都沒戴的大娘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茬。

大娘撫摸了一下我的頭,「傻孩子放心吧,銅板大娘這裡還有幾缸,碎銀子家裡一直存的不多,金瓜子到是沒了,但金條還是有幾箱的。沒事啊。」

我想起我逃跑時,我娘對我說的話。

「我有二十年沒見你王大娘了,她過的苦,你見了她多留點銀子給她。」

娘,我覺得我王大娘不屑於我那點銀子。

「大娘,您和我娘說的不太一樣啊?」

大娘一邊收拾銀子一邊說:「嗨,畢竟二十年了,人都是要老的。」

「沒,感覺您這二十年過得挺精彩的。」

「嗨,信你大娘的,那都是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確實平平淡淡。

「對了你要走,是想要男人的衣服還是女人的衣服?你帶的這幾件華貴了些,到了外面容易造人嫉妒。」大娘邊說邊把三個布袋子推到我手邊。

「女人的吧,安全些。」

「傻孩子,都是男人的更安全些。」大娘一臉孩子果然是孩子的表情。

「不是,主要送我的那個男人吧,暗戀我未婚夫。我要扮成男的可能更不安全。」當年我未婚夫和他媳婦還因為這個內部人員冷戰了好久,我當年也一心想把這個人接到京城來著。

畢竟像這種傳聞中活著的自由自在的套馬的漢子,我真的沒見過幾個。

「啊,你未婚夫感情經歷還挺精彩,」大娘憐憫的看了我一眼,「那我回去準備準備易容的東西,你這兩天學一下,兩天肯定學不了太好,糊弄個普通人肯定沒事。女孩子稍微打扮的丑點,安全。」

「大娘你還會這個?」

「這還是當年你娘教我的。」大娘一臉自豪,比給我錢的時候還自豪。

「我娘還會這個?」我真的不認為那個天天逼著我騎馬,練劍,玩錘的人會教我這個。

「你不知道,也是你娘後來金盆洗手了,要不我們倆當年劫富濟貧,為民除害的日子有多快活。」

「我娘過的還挺精彩。」我看著眼前的三個布袋,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留下的贓款。

「可惜,沒過多久遇到了一個當官的,把我倆當時劫的錢都給沒收了,我倆當時還差點入獄。」

這三袋錢不是贓款就好。畢竟當年我六哥年少輕狂花了不該花的錢,才十六歲就入了大獄,後來也跑到北邊,還是他給我未婚夫收的屍。

淦,我的未婚夫感情生活為什麼這麼精彩?

「嗨,不提了,你把錢收好,好好休息,要是出了關,條件就要艱苦了。」

大娘說完,收起一臉落寞,勉強對我笑了笑,便往門外走。

到門口,她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出了關,過不好就回來,你大娘家裡雖然普通,當養你和你姐肯定沒問題,要是不想回來,回個信,我多給你寄點錢,保你平平淡淡過一生。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明白了,平平淡淡的活著才是真。」

大娘,我沒跑出家門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活的也算精彩,我錯了。

活的精彩的人,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精彩。

5

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跑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北邊的軍隊巡防似乎更嚴了,現在白天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更多了。

我除了今天去見那個內部人員以外,已經有小半月沒出過門了。

一來是怕被人認出來,二來真的對這個我從來沒來過的地方充滿畏懼。

畢竟我未婚夫就葬身於此。

但我的未婚夫的確有點廢柴。

小時候,我和他小媳婦還在研究怎樣判斷西瓜熟不熟的時候,他非要跑到練兵場去跟著士兵操練,結果第一天就中暑了,我們倆從冰室里偷的西瓜,全被他給暖熱了。

後來我未婚夫又把課業留給我們去寫,說自己要提前研究劍術,好傢夥自己不知道被劍割了多少次,還不敢跟家裡人說,只能我在旁邊研究課業,小媳婦在旁邊研究醫書,活生生把我逼成學業第一,把他小媳婦逼成太醫院最有前途的後生。

宰相嫡子一心醉心醫術,好傢夥,真是好傢夥。

再到後來,我未婚夫說自己要上戰場,從當士兵開始,成為我朝最牛逼的將軍。當時我姐還沒嫁過去,北邊也確實亂,我也被他攛掇的一激靈,豪氣萬丈,對他鼎力支持。結果他前腳參軍,後腳他小媳婦去當了軍醫。留我一個人被困在家裡,我那個時候還羨慕他們倆可以去實現自己的理想,現在想想他倆就是想跑到個家人管不著的地方談戀愛。

當然結果就是,我姐嫁到關外,他倆回朝了,還都不帶我玩了,兩個人都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完全沒有小時候那樣的豪言壯志了,我六哥當時跟我說,這倆人是終於明白現實的殘酷了。

但我沒想到現實這麼殘酷,好歹他也是從小練劍的,結果到了北方被一群不會武功的小混混用劍捅死了。

那個時候京城流言說,我未婚夫就是個花架子,那我這個連他十招都過不了的人,估計就更花架子了。

啊,在最後三天,我一定要繼續這種我超級慫的樣子,不找事不惹事,爭取平平安安見到我阿姐。

6

我現在倒茶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裡琢磨著怎麼逃走。

這個內部人員果然是個叛徒!

我看著對面坐著的那?個帶著帷帽,穿著我大哥專屬的布丁白衣的男人,眼裡留下了兩行熱淚。

在我大哥教育我之前,我自己先認錯可能會比較好。

「你怎麼又哭了?」?內部人員有點無語的看著我。

你猜?你大哥坐在你面前,你哭不哭?

「你這幾天可能走不了了。」內部人員有點不耐煩的繼續說。

我淚留的更狠了,事已至此,只能在我大哥開口教育我之前,讓他看出我的悔恨。

雖然我沒有。

但我一定能裝作我有。?

「你先不要哭,我們等會兒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我這不是哭,是保命。

我就不該相信我那不靠譜的未婚夫。

「你先別哭了,我整個商隊都被商隊壓下了,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內部人員已經被我的眼淚惹到煩躁了。

我感覺他下一秒就能翻桌子。

「你要再哭我可就立馬走了,出關你自己想辦法吧。」

你可快走吧!我現在哪裡會想怎麼出關?我現在想的是怎麼從我大哥眼皮子底下立馬逃走的好嗎?!

還有,內部人員,求求你,別在提關外了,好嗎?餘下的時光里,我想活的體面點,好嗎?

我大哥似乎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拿出隨身手帕。

開始擦壺身的水漬。

然後是桌面的水漬。

擦的還挺細緻。

我嚇得停下了眼淚,我大哥什麼時候還被六哥附體了。

我旁邊那個內部人員也驚了。

我甚至都能腦補出他心中所想。

這一家人都是什麼毛病?

我大哥似乎不受影響,把桌子擦乾淨以後又將手帕疊好,放在桌邊一角,開始擺正桌上多餘的茶杯。

真是正看一條線,側看一個面。

我和內部人員目瞪口呆看著他的操作,甚至一起把杯里的茶喝完壓了壓驚。

我大哥看了眼我們面前空空的茶杯,拿出了第二條手絹擦乾淨我的杯子然後以我鼻尖為分界點,數直向下,於正中放好。

又擦了擦自己的杯子,以同樣的方式放好。

然後疊好手帕,正放於第一個手帕之上。

然後拿出了第三張手帕,重複以上操作。

我嚇哭了。發自內心的。

內部人員驚呆了。應該也是發自內心的。

上天,坐在我面前的到底是我大哥還是我六哥?

7

在皇宮和京城長?都明白這世界上有四類人是不能惹的。

第一類,宮中的皇上,家中的父親。

第二類,宮中的娘娘,家長的母親。

第三類,我家的大哥,家中的長兄。

第四類,我家的?六哥,家中的魔王。

?表面上看起來,最可怕的是第一類與第二類,而實際上我大哥與我六哥才是所有貴胄子弟的噩夢。

我六哥,就是那個最近因貪污而被斬首前任戶部侍郎的親外甥,麗妃之子,在我出生之前,是皇宮中最小的男孩子,而且是家裡最好看的。到我出生之後,他依然是。

好看的孩子是最受寵的。

所以他從小得到了宮中四位娘娘的教導與寵愛,或者說是溺愛。

其中皇后娘娘,一個爹爹是宰相,哥哥是宰相的女人,一個從小接受傳統貴族教育洗禮的女人,做事從來都是有理有據,一絲不苟的女人。教會了我六哥如何從細節做起,比如說地上沒有灰,杯身沒有水。

德妃娘娘,太子親娘,一個出身貧苦的女人,一個經歷了各種風風雨雨小人暗算的女人,卻十分善解人意,為人溫和謙遜的女人。教會了我六哥如何知人善任,比如看見不聽自己話的的就推薦給太子,看見聽話的就要教育好他們怎樣聽話。

淑妃娘娘,我親娘,一個出身江湖的女人,一個過目不忘且偷看過各家絕學的女人,平日不露聲色,能體量所有人的難處的女人,教會了我六哥如何攻人弱點,比如逆境時收集證據,反攻時一招斃命。

而我六哥的親娘,麗妃娘娘,一個出身官宦的女人,一個善於算賬並且掌握著後宮所有賬本的女人,平日里說話條理清晰,且無人能駁的女人,教會了我六哥說話的藝術,比如如何無論在揭露何種陰暗都要波瀾不驚,言語溫和,卻又要讓人明白的徹徹底底。

我這位受到四位娘娘真心寵愛的六哥,從小就在我們不經意間牢靠把握住了我們每一個人缺點,然後為他所用。

京城貴胄子弟,見過我六哥的,沒有一個不會收拾衛生,也沒有一個不敢不會。

凡是見過我六哥的的僕人,沒有一個回府之後不成為業務標杆的,也沒有一個敢不成為業務標杆的。

而這位六皇子在一次頑劣子弟教育會上,也語重心長的說出了當時被我大哥誇獎的名言。

「宮中多有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非刻意求之,不過蓮之本性,你我身處凡世,亦當如此。」

我當時覺得十分有道理,而我的未婚夫則解釋了深意。

你要是身邊打掃的不夠乾淨,就是本性不夠乾淨。

我未婚夫的小媳婦補充了另一層。

聽話不要裝樣子,要真心實意。

怎麼說,不愧是宰相嫡子。

然而任憑我六哥多年努力也只能做到在行為上規範我們,因為在六哥出生之前就已經有人在思想上統治我們。

那就是我大哥,當今皇帝的長子,

他從小就接受了最正統,最優質的教育,身邊圍繞的都是治國能臣與大儒。當然這些能臣與大儒無論在人品,政績,學識,年齡上,都是別人難以企及的。

所以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已經顯得非常老成,等我出生的時候,據說他已經會在我的床邊給我講道德經。

我父皇當時勸他不必如此。

他勸我父皇,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等到這個故事傳遍皇宮,他們才反應過來,我們的十二歲的小太子,已經不是一般的太子了。

他是學習了十二年傳統思想,能把所有道理都給你講的明明白白,並且看見個人都要把道理講的明明白白的,道理太子了。

當然這是客氣的說法。

我的六哥則直接在背地裡稱太子講道理的樣子為,閻王講經。

沒錯,我六哥,也只敢背地吐槽。

我父皇常說,他這輩子最像皇上的時候,就是太子在他面前的時候。

皇后娘娘表示她也是。

德妃娘娘表示她也是。

我認識的兄弟姐妹們也含淚表示,他們也是。

我曾經好奇為什麼我大哥有這樣的魔力。

我未婚夫還沒張嘴說話,他小媳婦就語氣溫和,言辭堅定的告訴對我說:「太子豈可妄議。」

而那個不可妄議的對象,現在可能就正坐在我的面前。

我真的不想被抓回去!

8

內部人員收起震驚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恢復正常。

「你還是先待在這裡,不要亂走動,我們先探探情況,一旦能走立馬通知你。」

看著內部人員認真的表情,我點了點頭。

當然我是不可能跟他走了,這都暴露了,王大娘家也不能呆了,我要先穩住,今晚就跑。

可能是我眼淚實在流的有點過分,內部人員終於忍不住了,拿起放在桌邊的手帕扔給我。

「你別哭了,眼淚擦擦,北邊天干,哭多了臉容易皴。」

我剛把手帕拾起來,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是那個不知道到底是我那個哥哥的哥哥。

他又遞給我一塊新手帕。

「用這個。」他說。

這個聲音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嘶啞的,甚至發音都不是很清晰。

像凄厲的女鬼喊啞了喉嚨。

我心裡猛然有了一個猜測,於是慌張的把手絹展開。

上面正是我當年給未婚夫繡的王八。

9

本朝的第三位公主,沒錯就是那個在民間沒什麼存在感的三公主。

不不不,我們國家有八位皇子三位公主,不是兩位公主。

啊,你說那個最漂亮的那個?那個是我大姐,她嫁給那個狀元了,不是上一屆的,是這屆的。她們現在過的怎麼樣?挺好的,我上次還看見我姐夫在房子里種菜吶,對對對,種菜一定得上糞,我姐夫那個院子上的老夠味了你放心。

不對,扯遠了,我是要說我,我的人生遭遇。

你說那個最聰明的,那個是我二姐,對對對,我們倆都是淑妃娘娘生的,對對對嫁到草原了,對對對,不對?你說什麼,我姐嫁給她兒子了?啥玩意?

不是,我姐丈夫剛走,這玩笑開不了。

什麼??!!那個兒子對我姐姐早有預謀??

誰告訴你的??

作者說的?這作者還挺不靠譜的,這種謠言也敢瞎編,沒事我馬上就要去關外了,到時候我親自去給我姐證明清白。

我要說我的事,我現在....

那個窺伺我姐的兒子幾歲了?三十歲?嗷,比我姐沒大幾歲,似乎還可以.....

好了,我們繼續回到我的故事線上。

重所周知我沒什麼存在感,既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可愛的,畢竟是在皇宮,我父親還正直盛年,五十歲的盛年,真的,去年宮裡蓉嬪才剛生下一對雙胞胎,而且蓉嬪還和我同歲,人生啊。

我和蓉嬪還是閨蜜,宮裡無聊嘛,所以遇見同歲就也容易玩到一起,然後就我們倆偷偷采麗妃娘娘的荷花時,被我爹逮到了,當然不出意外,按照正常套路蓉嬪應該掉進池子里以表敬意,但不幸,我先掉進去了,真的是腳滑了......然後那個剛入宮的小姑娘一邊看著皇帝,一邊看見我在水池裡,然後稀里糊塗的也跳進來了,然後被我救上岸了。

這裡建議一下,沒事不要跳蓮花池,下面有泥。

然後我習以為常的跪在地上認錯,旁邊剛進宮的小姑娘直接嚇哭了,又不好意思讓我爹看見,還拿著別再腰間的荷葉擋臉,她別的還挺緊,我的都掉出來了。

畢竟我爹當時可是見過十一個個無法無天的孩子的鬧騰的,這點小場面他熟。

然後我爹剛要訓斥,這小姑娘就哭了。

他就很耐心的問是誰家的姑娘,住在哪個宮裡,不要怕,沒人會訓她的。

然後那個小姑娘膽子還小,還不敢大哭,就把荷葉往下拉了拉,用哭紅的眼睛看了一眼我爹,繼續抽抽涕涕的問:「那你會訓公主嗎?」

嗯...這裡得交代一下,這個蓉嬪娘娘吧,長的,怎麼說,真的很好看,這是我們皇宮上下一致得到認同的,但這個姑娘最大的特點單純又害羞,皇后娘娘誇她好看,她就能一下臉紅,後宮娘娘合計可能是皇后娘娘太有氣場,於是德妃,我娘,麗妃輪番上場,怎麼說,那個場面我經歷過,整個交流過程中,三位娘娘透漏著對於和美女交流的渴望,以及這個姑娘的膽怯,最後當三位娘娘終於表達出對於這個姑娘顏值的喜愛的時候,這姑娘一句話也沒答上來,當時臉和脖子都紅了,一瞬間變紅。

怎麼說,其實更好看了。

然後我就接過了四位娘娘的殷切的目光,主動接手了結交美女的重任。

當然入宮女人最關心的話題就是我爹。

我相信每個叛逆的孩子都難免會吐槽自己親爹幾句,我也不能倖免,就可能吐槽的狠了點。

我承認我也有點造謠的成分在。

你看這個作者多不是人,自己造謠還要拉著主角造謠。誒,沒救了。

不過我沒想到這個小美女現在還能想到我,夠義氣。

我爹多麼寬宏大量的一個人,當然就安慰小姑娘說不會的。

然後又問小姑娘多大。

小姑娘整個人當時我不騙你,都是粉色的,真的,然後用一種甜甜的嗓音低聲回答:「十八。」

我爹很自然的過渡到我,「我沒記錯,你今年也要滿十八了吧,也該找個對象了。」

見我一臉驚訝,我爹也沒解釋,自顧自地說:「好了,我走了不打擾你們摘荷花。」

可那姑娘一下就笑了,說:「真的嗎,公主要許給誰呀?」

那個時候她皮膚還因為緊張暈著一種略淺於蓮的粉色,兩個眼睛還帶著宮外獨有的自由,及這個年齡的稚嫩,還有聽到結婚這種事的欣喜。

我的父皇看著她,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著問:「你覺得嫁人好嗎?」

這個時候她皮膚的粉色略微加重,又恢復到以前的磕絆與緊張,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只是鼓足了勇氣說了一個字。

「好。」

我爹沒再說什麼,只是很滿意的走了。

他那時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帶著微笑走的。

10

我那個時候還不明白我爹要幹什麼,現在明白了也晚了。

人生有很多想回去的瞬間,可我明白,即使回去了,有些事情也改變不了。

但我的確想回到過去,回到我看見手帕上那個王八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那一刻我心中有了某個大膽的我猜想,?我就不會放棄逃出內部人員視線的計劃。

如果不放棄那個計劃,我就不會尾隨他和那個帶?著帷帽的傢伙,不會一個人在某個客棧房頂一直蹲著。

不會在蹲在房頂看那個帶帽圍的男人親自把屋裡的花瓶一個個擺正。

不會一個人在房頂把腿蹲麻了。

不會一個人在房頂趴著看那個帶帷帽的男人洗手帕。

不會胳膊也麻了。

不會一個人又蹲著看那個帶帷帽的男人疊被子,我...你都要睡了,還疊它嘛?

還有屋裡面帶帷帽不長個他沒聽說過嗎?

啊???

我當時真的想過放棄。

我當時就應該放棄。

要不也不會讓那兩隻不知道什麼品種的鳥從我上空飛過。

也不會讓一隻鳥的鳥糞落在我頭上。

更不會讓另一隻鳥的鳥糞從我偷窺的洞口掉到那個帷帽上。

說句實話,當時我摸到頭上的鳥糞時還沒反應過來,然後就看到有什麼東西又從我的眼前掉了下去,就條件反射的跟隨者那個東西一起又把目光投向屋內。

怎麼說那,我頭一次看見帶在人頭上的成豎直狀態的帷帽帽沿。

這種帽子真的還挺擋視線哈。

怎麼說。

對,我當時和那個帶帽沿的男人應該隔著那層白紗有過一個四目相對的過程。

但我就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

然後我覺得正常人的反應都是跑,我也想,但腿蹲麻了......

然後那個帶帷帽的男人已經換了個黑色的帷帽款式站在我面前,把我掂到了我觀察的一下午的房間里。

他沒說話,坐在桌子的一邊,桌子中間放著那個不太乾淨帽子。

我現在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其實很慌。

我手貌似還有剛剛摸到鳥糞的感覺,嘆了口氣,我看了眼那個帷帽,髒了就不在乎更髒了吧。

我就著白紗擦了擦手。

那個帶黑色帷帽的男人起身站到了床邊。

我有點尷尬。

但如果一直頭頂鳥屎只會更尷尬,我不管了,我還是拿帷帽上的白紗擦一下吧。

反正不管這個人是誰,都是我的熟人,他們會理解的。

可我剛低下頭的時候,有個人進來了。

我們那個內部人員進來了。

那個經商多年口才了得的內部人員進來了。

他帶著經商之人特有的調皮與精鍊驚呼:「哇,好大一坨鳥屎啊!」

然後我把頭低下就沒在抬起來,我能把這個帶鳥屎的帷帽帶上嗎?

緊接著那個內部人員又帶著商人特有的探索與好奇驚問:「帶著這種帶黑紗的帽子你晚上能看清嗎?你不要客氣嘛,我把你當兄弟,你帽子上落了鳥屎不想要跟我說嘛,我給你買。」

我覺得我的這個熟人應該挺慶幸自己一直帶著帷帽的。

11

等我終於把頭髮清理好了,內部人員?也正好買了一些吃食。

他敲門說要進來,坐在桌前的帷帽人眼疾手快的把一頂新的帷帽帶在我腦袋上。

啊,濕發全壓腦袋上了。

但沒辦法,畢竟是在外面,也不安全。

等內部人員把吃的放好,一邊看看我一邊又看看帷帽男。

「你們?大晚上帶黑紗,能看清嗎?」

能看清個鬼。

?「你們知道你們帶著這個東西,坐在這個桌子的兩邊是什麼效果嗎?」

他話剛說完,一位夥計從我們面前路過,嚇的坐在了地上,然後又連滾帶爬的走了。

「要不我建議你們其中有一個人把帽子上的紗換成白的。一黑一白,我在中間還能演個閻王。」

我沒想到內部人員是個話癆,見他第一面和第二面的時候還挺正經的。

?內部人員邊說,邊把吃的東西擺好,坐在我和六哥中間。

拿起筷子剛想吃點,又放下了。

「你們兩個稍微說點話?」

「你忘記關門了。」我善意的提醒。

「還是別關了。」內部人員說著似乎還看了我一眼。

不行黑紗,在黑夜裡,好遮光,什麼都看不太清楚。

我點點頭,在帷帽里聞著食物的香氣,在房頂蹲了一下午,有點餓了,但這個內部人員也沒說能讓我吃,卑微。

「那個,十里姑娘,你不走嗎?天也挺晚的了。那個無名麻煩你送送吧,我會給你留吃食的。」

「你叫無名?」我周圍沒有人叫這個名字的啊。

無名也不回應,也不搖頭,就坐在那裡。

內部人員嘆了口氣,「是我們這裡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問他什麼也不說,為了方便所以叫他無名。」

「那你怎麼會認識他?」

內部人員剛想說話,無名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當然中間隔著一層手帕。

內部人員不為所動,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無名著急的又用另一隻手去捂,又被按在桌子上。

「我在墓邊撿的。他當時中毒了躺在一個墓邊,我們這裡有大夫,看他沒涼透就把他救了。」

我看著無名,這聲音怕不是因為那個毒藥毀的。

「你們是不是認識,我今天帶他去見你,還是第一次見他開口說話。」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問:「你為什麼要帶他見我?」

「這個嘛,因為他躺的墓墓碑上刻的是你未婚夫趙小將軍的名字,趙平。」

12

「對了,話說到趙小將軍,我提醒一句,我和趙小將軍是朋友,所以我幫你。但我商隊里男男女女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不考慮他們。」

我感覺這個內部人員的語氣里怎麼帶著一股威脅。

「你們宮裡的故事知道的多了對我沒好處,但我這裡出了什麼事故對你們也沒什麼好處。」?

是威脅沒錯了,出門在外保命要緊,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商隊被壓,但還是點頭答應。

保命要緊。

他繼續絮叨:「不過,無名,你和這位逃命公主什麼關係?不要告訴我這個是巧合。」

「你門都沒關,聊這個?」我懷疑的望著他,萬一有人偷聽怎麼辦?

「沒事,這個客棧就住了我和無名兩人,餘下的就是這裡的人夥計。」

「你包了?」天,我驚了,現在大家都這麼有錢嗎?不過,太好了,話題可以轉移了。

「我錢多嗎?」隔著黑紗也看不清內部人員的表情,但語氣里嘲諷的意味還是夠的。

「那住客棧的其他人吶?」

「昨晚都被壓大牢了。」內部人員語氣平靜。

「你是住賊窩了?」我驚了。

「沒有,這個客棧多是商人。」

「果然,無商不奸,你怎麼沒事?」我感覺我身邊這個內部人員不簡單,這個人一定是宮裡內應!要不整個客棧都被抓了,他怎麼沒事。

「我也不知道,就我們這些人被抓到衙門,也沒開堂問審,就說我們這裡有人頻繁出入邊境平凡,私通敵國,出賣軍情,現在要查那個人是誰,沒查清楚商隊里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所以要一一盤查。」

「卧槽這是大罪啊!」我驚了,我今年是不是被人下咒了,怎麼我到哪裡,哪裡就有大事發生?我到草原就勸我姐在草原上修座能保平安的廟。

「不對啊,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單獨把你放了?」出賣軍情啊?查的不會這麼快吧?

「所以我覺得可能不是查軍情,而是查你。」

內部人員看著我。

我又驚了,我把黑紗撩上去,把半乾的頭髮別在耳後,震驚的看著他。

「你想你昨天剛來找我,晚上我們就都被壓了,又唯獨放了我,估計已經發現我和你有聯繫,所以估計是為了釣你。」

我這一瞬間陷入了絕望,「那,現在這個客棧你確定除了我們就沒別人了?」

「真的,商隊的人都被壓了。」

「官府的人吶?」

內部人員吸了口氣,我也吸了口氣。

「應該沒了吧,我今天早晨出門看見屋外那棵樹上藏著兩個人,就留了個心眼,去挨個把房間檢查了,沒有。」

「你說的樹,是窗外的那棵嗎嗎?」我感覺我的眼淚又要留下來了。

「對,這個視角選的挺好,這麼高的樹客棧里人員進進出出都能看的清楚,還不被察覺。」

「是啊,不僅能把客棧人員進出看清楚,客棧房頂發生了什麼應該也能看的清清楚楚。」我眼裡還是泛起淚花。

「那肯定,我小的時候隨我父親經商,就經常爬這棵樹,爬的高點城裡大小屋頂都能看的清楚。對了,我想起來,這個樹還有個故事,當年這裡,就我們現在住的這個房間里,有個來走貨的青年富商,富商生的俊郎,正被這個客棧老闆家的小女兒看中,那個小女兒就經常半夜趴在屋頂上偷看。然後那個富商發現自己被偷窺,但不知道是誰,還以為是惦記自己錢財的,就叫了店裡能幹的夥計趴在這棵樹上蹲點,把那個小女兒捆在麻袋中,扔在院子里,由客棧老闆親自審問,那老闆沒見真人之前也義正言辭,見了真人是自己女兒,竟把審人大會變成了逼婚大會,讓自己的小女兒和青年富商順利成婚。」

呵呵,這個內部人員話還挺多。

但他真的沒發現他聊天的話題已經跑偏了兩次了嗎?

他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

啊!蒼天啊,大地啊!我趴在屋頂的時候,不會還有人蹲著吧!不會吧!!!

啊,救命啊!!!!

「據說後來這個小女兒出家,這棟客棧還是彩禮的一部分。這棵樹也成了小姑娘求姻緣的地方。」

呵!這位八卦能手想說什麼?

「鑒於你今年的人生經歷,你不妨去樹下求一求。」

哇哦,不知道求完姻緣,樹上那兩個人是不是能把今天下午的事忘了,順便把我綁了扔回王大娘的院子里。

「你沒發現你聊跑偏了嗎?」我壓著自己的火氣善意提醒。

「哪裡跑偏了?」

「所以你找我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沒有?」

「當時應該沒有,但現在應該有了。」

好傢夥,我自投羅網了。

還自投羅網了一下午。

這感覺,不知道當時的客棧老闆小女兒能不能理解。

我希望她能。

我絕望了,我把目光投向哪位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無名。

我希望他能有點辦法。

他坐在哪裡沒有動,這個房間突然陷入了安靜。

「你有沒有聽到腳步聲?」內部人員突然緊張的說到。

我嚇得趕緊把黑紗放下,以免自己的臉被看見。

雖然,可能,已經晚了。

我也聽見了腳步聲。

我拿起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簪子,給他倆一人一根,然後準備反抗。

黑紗遮擋著我的視線,但還是隱約看見有一個人走到了門前。

13

我看到人影走到門前,拿起簪子就向前刺去 ,以我的功夫,捉個人應該沒問題。

可惜這都是我的幻想,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壓在了桌子上,帷帽還磕掉了。

無名見狀也抓起簪子向前刺去,還沒從凳子上起來就被隔空點穴了。

內部人員看著這些動都沒有動,還一臉諂媚說:「王夫人,您怎麼來了?」

「剛才夥計說你這裡有點不對,我就過來看看。」

哦,是那個被嚇跑的夥計嗎?

不對這個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我試探性的喊了句:「王大娘?」

「姑娘!」大娘驚呼,立馬把我給放了。

我整理了一下那個半乾的頭髮繼續問:「大娘,你怎麼在這裡?」

王大娘笑了笑:「這酒樓是我開的。」

嗯????莫非?我看向內部人員,內部人員點了點頭。

好傢夥,原來王大娘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對了,我來的時候,看見屋外樹上掛了兩個身份不明的人,就把他們給逮了扔柴房了,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閑了可以去認認臉,還有最近這邊歹人很多,你們幾個功夫也不好,要多加小心。」

我和內部人員點點頭。無名仍然僵著不能動。

「姑娘,你怎麼披頭散髮的和這兩個人呆在一起。」王大娘看著有點生氣。

我連忙安慰:「這個是幫我出關的人,我過來和他們通通消息。」

大娘點點頭:「姑娘,你一個人在外真的不安全,也不明白這外面的險惡。還有切不可再披頭散髮了。你以後雖說是自由了,但也不能成為蓉嬪那樣的人。」

這和蓉嬪有什麼關係?那小姑娘是我們同歲里規矩最好的了。

「蓉嬪娘娘怎麼了?」我驚奇的問。

王大娘嘆了口氣,幫我把帷帽又戴上,「回去給你說。」

然後便拉著我跟內部人員客套了幾句就告辭了。

我沒想到那個美麗無害的蓉嬪在宮外竟然被傳承一位魅惑主上,心狠手辣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王大娘告訴我,民間都傳,蓉嬪因為故意落水才引的皇上垂憐,然後又施計謀害得我母親去世,麗妃自盡。坊間也多有描述蓉嬪落水濕發的畫本子,多認為女子濕發示人是不尊本分,心思歹毒。

不是,這都哪裡跟哪裡?

他們也太小看我娘和麗妃娘娘了吧?

我娘從未把蓉嬪當做威脅,還經常感嘆她好看好嗎?

還有麗妃娘娘,她雖然因為家裡被貶到冷宮,但我逃跑前去和她告別,她還驚喜的跟我展示她新開闢的捏泥人事業,捏的還有摸有樣的好嗎?

宮裡大家都很和諧的好嗎?

我有必要向王大娘解釋一下,挽回一下我們家的顏面。

真的,不是每一個皇宮都喜歡勾心鬥角。

「大娘,不是那樣的,我們宮裡相處的還是很和諧的,蓉嬪也不是那樣的人,她當時落水是為了救我。」

「姑娘,你心思單純,你不懂。」

「不是,我就是再單純,會連別人害我我都不明白嗎?」

「那姑娘你說,為什麼那妖女才剛入宮沒多長時間,你娘親就去了,你也被逼著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到草原上去找你阿姐,那草原上現在亂的一團,天天爭地盤,連個安穩都沒有,你一個被人寵大的公主,跑到那種地方連安全都保證不了,你明不明白。」

我看著大娘一臉氣氛,眼眶竟然還發紅,聲音也有點顫抖,才明白大娘雖然嘴上什麼都沒問過我,心裡卻擔心的不行。

我想起我娘對我說:「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王家小姐,當年在北方作威作福十六載,最是鐵,只是她這人什麼擔心都憋在心裡,也不說,當年我和她吵架,鬧掰了,就一氣之下跟著你父親入了宮,可惜這一下,就再也沒見過了。」

「你若是不受人欺負,不是受人排擠,大可派人去草原找,不比你一人去找的可靠,」大娘越說越激動,「你娘從小就沒個親人,就兩個女兒,我當年看著你姐從這裡嫁到草原,如今情況不明,現在還要看著你從這裡跑到草原,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感受嗎?」

大娘說著,眼淚便開始流,也不在走了,只是坐在路邊商鋪外的階梯上。

「當年,我就不該跟你娘吵架,你說我要是當年攔一下她,她何至於一個人在那種地方,最後還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坑了。你說我當年怎麼就沒攔一下她。」

大娘眼淚橫流,最後說話都發不出什麼聲音,我也覺得難過,只能一起坐在階梯上,緊緊抱住她。

還好天也黑了,街道早就沒人了。

就剩一輪圓月照著我倆。

月是古時月,人無再少年。

14

我其實並不想和王大娘聊我的母親,因為到了今天我也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離我而去。

我能說的也只有我娘的那些皇宮經歷。

而說起我娘在皇宮的經歷,就不得不提她在宮裡開的武功教學班,我娘對於武功教法及其簡單粗暴,凡是報名學習的小輩,就可以免費領到各大家族的武功絕學,據說還有失傳版本,我娘說這是為了吸引住這些孩子們。等這些孩子們到了練功場,就會直接簽了一份十年的賣身協議,然後開始狂練基本功。

扎馬步,站樁簡直每一個孩子的噩夢。

每每有貴夫人為自己的孩子求情,我親愛的麗妃娘娘就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後皇后娘娘還補充一句:「這點苦都吃不了,這點毅力都沒有,還怎麼為國家效力。」,最終我們的德妃娘娘就在一旁說著軟話,就開始拉著貴夫人們聊聊今年的新茶。

就這樣,我娘把自己的教學事業開展的如火如荼。

京城品階較高的武官家的嫡子沒有不受過我娘調教的。

這其中自然包括我未婚夫,他在發現練功實在不容易後就勸我千萬不要簽那個賣身協議 ,像他未婚夫一樣做個旁聽就好。

可惜,我娘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幫我簽了。

因此,我在剛會走路的時候,就已經每天跟著我親姐到練功場「練武」。

但我和我阿姐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是被迫的,她是自願的。

我娘常說她最喜歡的孩子就是我阿姐,她只要看了最新的英雄故事就會講給我阿姐聽。

只是我娘沒想到,她講的那些英雄故事全被我阿姐聽了進去,從小一心想當一名救國救民的英雄,因此當北方打起來的時候,我阿姐也逃出了家門,去當了士兵。

我娘當時看到我姐留下的書信,彷彿失去了力量於依靠,沒多久她的武功教學班就停了,她常常在我阿姐的房間一呆就是一天。

每天天還沒亮,她就現在我們住的院子里練,等天亮了她就到練功場,到了晚上她倒是不練了,就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知道幹什麼。

等到了我阿姐十五歲時,我娘也打不過她。

那個時候我就常常陪著我母親一起坐著。

我能理解她。

因為宮裡,京城甚至全國都明白,這是一場惡戰。

一場關係我朝命數的惡戰。

最終我們贏了,只是贏得很慘痛。我回宮的阿姐也變了樣子,再也不提練武,只是每天纏著後宮娘娘要學繡花跳舞。

我娘開始變得更擔憂,還常常和我阿姐吵架。

我那時不明白要發生什麼,直到那支求親隊伍來到。

那個時候四位娘娘聚在一起,對著我親姐說要是她不願意,宮裡也能再變出個公主來,讓她不要擔心。

可我阿姐卻直接拒絕,她說她在戰場上遇到了一個想篡權的草原王子,她說自己嫁過去不僅能幫這個人一把,更能害這個人一把。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談下去,大家都明白了我阿姐想幹些什麼。

而我娘當場一巴掌打了上去,打完又開始抱著她哭。

後來我阿姐走了,我娘就再也沒怎麼笑過。

我跑去問各個娘娘有什麼辦法,大家都沉默不語,我那時候也開始日日擔憂我阿姐要死在關外。

只有當時皇后娘娘看不下去來勸我娘。

我至今還記得她說的話:「淑妃,我小的時候就明白了自己是京城裡官宦人家身份最尊貴的小姐,可那個時候我想變成這個國家最尊貴的,於是我入了宮,成為了皇后。我一直很滿意,可到了後來才發現我幼時的尊貴來自於我的父親,我後來的尊貴來自於我的丈夫,這都和我沒關係,如今寧兒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掙一分屬於自己的尊貴,這沒什麼不好。再者,寧兒是從我這裡嫁出去的,即使她做出什麼來,我在這裡一天也能保她一天平安,而且你還有十里,你可不要忘了,她年紀還小,性格又敏感,你總得為她多考慮考慮不是。」

後來皇后娘娘走了,我娘也終於打起精神來,重新面對宮裡的生活。

只不過我娘和我總聊不到一起,我見我娘好轉了也放棄了天天陪在她身邊的念頭,於是整日在宮裡和別的同齡的娘娘混在一起玩,每日只讓身邊的公公回去報個信。

我不是沒有試過和我娘呆上一天,可每次我倆也說不上什麼話,我也害怕說了什麼不對的讓她傷心,最後往往就是我娘一句:「你出去玩吧」,然後我撒腿跑的沒影。

從那個時候起,我娘擔憂的對象又從我姐變成了我。

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

後來我們又勸我娘重新開始她的武功教學班,她只是搖搖頭說算了。

後宮裡都說我娘沒了心氣,只是依靠著我勉強度日。

然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我被父親許給了趙平,我那個短袖的未婚夫。

聖旨下來的那一天我和我的未婚夫也被嚇了一條,然後慌忙的商量對策,等到我們終於定下幾份可靠的計劃以後,我才安心回到宮中,卻沒有看到我的母親,只有宮裡公公給我的一封遺書。

信中她只勸我早日離開,不要被這場婚姻擋住了腳步。

她甚至都沒問過我的想法。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甚至到了後來,我又恨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看著我懷裡痛苦的王大娘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害死我娘的不是她口中惡毒的蓉嬪,而是我這個看起來無害的我,正確的說是我錯誤的婚姻。

15

我和大娘慘扶著終於回到院子里,安撫好她的情緒,還是狠心的跟她說我今晚就要走。

大娘擦擦鼻涕,擦擦眼淚告訴我我走不了了,現在出關的城門早都關了,其餘的城門也是只准進不準出。

我陷入了一絲絕望。

?我倆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要不我給你易容,你就說你是女兒,等過了這陣風再跑也不遲。」?大娘安慰我。

現在也只能這樣,我點點頭,覺得有點餓了,「大娘,我餓。」

大娘摸摸我的頭,說:「廚房裡給你留了你愛吃的,我給你熱一下,你等著啊。」

我點點頭享受著這種溫情,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還是有點空空的,彷彿忘了點什麼。

我是忘了點什麼?

算了不去想了,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響了大娘家後門,我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把門踹開了。

?好傢夥,我拿去桌上的帷帽就扔了過去。

正中胸口!我真不錯!

「是我,蕭遠疾。」

好傢夥,是內部人員。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問:「你來幹啥?」

他揉著胸口說:「不是,王大娘忘記給無名解穴了,他現在坐在那裡有兩個時辰了,我的天,你快叫王大娘去解個穴。」

好傢夥,好傢夥。?我就說今天忘了點什麼。

我連忙向廚房跑去,邊跑邊喊:「王大娘,王大娘。」

大娘從廚房裡出來,看我神色慌張,又看見院中站著一人影,還沒等我開口就扔了個石子過去,瞬間?蕭遠疾倒地了。

「不是,大娘他不是壞人,他是蕭遠疾,誒呀,大娘你忘記給無名解穴了,他被定住定了兩個時辰了。」

大娘也被嚇了一跳說:「?不行,年紀大了,忘性也大,火我也燒上了,鍋里燉的湯熱了你端出來就行,別的菜我看都還熱騰,你直接吃就行。我先去給那個小夥子解穴。」

我點點頭,嘆了口氣,就進了廚房,去看湯。

等?我把湯熱好,端出來準備喝的時候,卻看見蕭遠疾仍躺在地上。

我踢了踢他,「你怎麼還躺在這裡,大娘都過去解穴了,你沒和大娘一起嗎。」

他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眼角流出了兩行淚。

好傢夥,眼淚還會傳染嗎?

「你怎麼了?你不會被點穴了吧?」?

蕭遠疾眨了眨眼?。

我傻了「?我不會解穴,地上怪涼的,要不我給你換個位置。」

蕭遠疾眨了眨眼。

我把他抱了起來。怎麼說還沉。

「你長得還挺高,抱著你都有點看不清路了。」

蕭遠疾不做聲。

他真的有點太沉,我沒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換個位置。

「你人還挺沉。」

他不說話,但嗓子好像硬擠除了一點音,但沒啥用,根本聽不清。

不行,抱著真的好擋視線,我決定扛著。

不得不說點穴真的是一門奇妙藝術,我扛他竟然跟扛一根木頭差不多。?

終於我把他扔在床上,然後我倆一起陷入了絕望。

是,我娘發的秘籍里是有教點穴的,可我沒好好學。

我只能以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蕭遠疾。

媽呀,他怎麼眼淚越流越多。

啊,我沒處理過啊,往年都是我哭了別人安慰我,我沒怎麼安慰過別人啊。

該怎麼辦,我總得說兩句吧。

「那個,你要堅強啊。」

蕭遠疾眼淚流的更多了。

算了,有的時候眼淚也是一種發泄,等到大娘回來幫他解了就行。

我先去把湯和菜端進來,今天勞累了一天我連飯還沒吃。

「那個,你不要難過,等大娘回來就好,我先去把菜端進來,我晚上還沒吃飯。」?

我看了一眼蕭遠疾,他留著淚,閉上了眼。

好嘞,他默許了。

?16

好無聊,我這都吃完烤羊肉喝完了湯,甚至廚房留的糖包我都又吃了一個,大娘怎麼還不回來,蕭遠疾都要睡著了吧。

這人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直流淚,淚流的的眼睛都紅了,難不成商隊出什麼事了?

「你商隊出什麼事了?」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表示一下關心。

他眼珠左右晃動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個場面好詭異,但是誰讓他被點穴了。

「那你怎麼今天一直哭?」

他閉上了眼。

算了,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願意說吧,我也不能強人所難,更何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問他。

「你是不是見過無名的真容?」

他睜開眼,眼眶中還含著淚,但是眼神中還帶著一股怒氣,怎麼說看著還怪嬌媚的。

我回了他一個更嬌媚的眼神。

他又閉起了眼。

嘿,有正事他怎麼沒完沒了。

我推了推他,他睜開眼惡狠狠的看著我,毫無殺傷力,還有一股蓉嬪賭氣撒嬌的姿態。果然美人都是相似的。

哦,對了,忘了說了,蕭遠疾長得挺好看的,雖然不能和我六哥比,但也算得上稜角分明吧。

「你見沒見過無名真容?」

他眨了眨眼。

我迅速掏出我六哥的畫像問:「是不是長這樣?」

他左右轉了轉眼珠。

不是嗎?我只好掏出了我大哥的畫像。

他左右轉了轉眼珠。

我只好掏出我未婚夫的畫像。

他左右轉了轉眼珠。

我掏出我未婚夫他小媳婦的畫像。

他左右轉了轉眼珠。

我依次掏出了我二哥、三哥、四哥、五哥的畫像。

他依次左右轉了轉眼珠。

我原來怎麼沒發現蕭遠疾人這麼好,這種狀態下還配合我。

但是為什麼一個人都不是???

不應該啊,除非他們……易容了?不可能啊,我娘沒教過這個,她很討厭這招來著。

我得換種問法。

「那這裡面有沒有你覺得長得臉型神韻相似的。」

蕭遠疾閉著眼不理我。

「拜託了,求你了,你要不幫忙,不光我要折在這裡,你的商隊可能也要出問題。」

他還是不睜眼。

「你等等,你剛剛是不是累了?我拿跟熱毛巾給你敷敷眼。」

等我燒完熱水,給他把眼睛敷好,他好像睡著了。

淦。

對不起了,事關重大,我只能又把蕭遠疾搖醒。

他惡狠狠的看著我,這次眼神怪像村邊的怨婦。

對不起,我這不也是生活所迫。

我又把六哥的畫像拿給他。

「無名的長相和這個圖的長相是不是最相近?」

他終於眨了眨眼。

16

我沒想到我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王大娘都沒有回來。

我看了一眼早就醒過來的蕭遠疾,只能輕生安慰:「我去大娘住的地方看過了,她不在。」?

他依舊面無表情。

「你看現在天也亮了,?我們要不去客棧找找,沒準大娘給無名解了穴,就在那裡睡了。」

他眨了眨眼。

我看了一眼他紅腫的雙眼,和布滿淚痕的臉,不行,我得幫他洗把臉,這髒兮兮的臉我好難受啊。

「放心,擦臉布和水都是乾淨的,我們家孩子在這點上特別講究,等會兒我去找輛馬車,載你過去,你放心。」?

說著,我便?動手給他洗臉。

可能是小時候養的習慣力道有點大,蕭遠疾整個臉都是紅的,不過為什麼脖子也紅了?他這是怎麼了?難道點穴後遺症上來了?

誒,這就是不好好學習的下場,什麼都搞不明白。娘,我後悔當年沒有好好學習。

等收拾妥當,我又像扛木頭一樣把他扛了起來。

啊,他好沉啊。

啊,我當時為什麼就沒學習一下點穴啊?

這以後運個敵人什麼的,多方便啊。

啊,後悔啊,要是當年學了多好啊。

等我把蕭遠疾扛到馬車邊上,才發現出了大問題了,他不會彎腰,轎子他豎著進進不去,橫著進又放不下。

旁邊的馬夫都吐槽:「你相公這骨頭還挺硬啊。」

我看了馬夫一眼,有點不好意思。

「抱歉啊,耽誤您時間了,您先走吧,錢也不用給我了,抱歉。」

那馬夫聽到這話,連句道別都沒有,上了車就走,生怕我反悔。

我把蕭遠疾斜靠在牆上,在馬車揚起的塵土嘆氣。

這馬夫,沒有江湖道義,盪了我一身灰不說,還瞎給扣夫妻帽子,他這輩子發不了財了。

這馬夫走了,我就大娘不得不用大娘後院拉草的牛車了,那輛車雖然沒有拉過人,但勝在寬敞,蕭遠疾躺上應該沒有問題。

於是準備扛著他到後院去。

沒想到又看見他在流眼淚。

他這是怎麼了,眼都腫了,再這樣哭下去,他後兩天可有的受了。

而且這大風吹的,他臉不疼嗎?

現在這年輕人不讓人省心啊。

算了,誰讓他倒霉,我幫忙幫到底,更何況,沒有他我估計也見不到我六哥。

我要耐心點。

我拿出手帕幫他把眼淚擦了,又拿出我常用的擦臉膏給他抹上。

「你別哭了啊,你眼睛都腫了,我沒帶消腫的膏藥,你再哭下去,明天後天眼會很疼的。」

我真誠勸告著。

然後我就看見蕭遠疾整個人的臉,脖子,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許多。

「奇怪,你今天為什麼皮膚一直這麼紅,跟充血了一樣,估計是點穴留下的毛病,得讓王大娘趕緊給你解穴了。」

這種情況下我也不能讓他一直保持這種狀態,我扛起他倒裡屋夾了一套被褥,然後趕到後院牛車邊,給他鋪好,讓他躺上。

然後我看著牛車發矇。

我沒用過牛車啊,這怎麼用啊。

?????

我是該騎在牛上,還是坐在車上。

馬夫一般都是坐在車上趕得,牛車馬車差不多,應該也是這樣......

「牛,拜託你了,事關緊急,我怕再見不到王大娘,蕭遠疾就要出事了,拜託你了,我放你一馬,不騎你,你幫我一忙,把我帶到王大娘的客棧。拜託你了。」

我說完,抱著崇敬的心坐上了車,揮動了鞭子。

牛......緩慢的動了!

它動了!

它走了!

它走的是直線!

它出門了!

娘啊!我會駕牛車了!

我高興的看了我旁邊的蕭遠疾一眼。

嘿嘿,他看著也蠻開心。

王大娘!我來了!

我高興的一邊向路人炫耀著我高超的駕牛技術,一邊興奮的向客棧駛去。

看著路兩邊側目的路人,我驕傲的揚起了頭顱。

這還是我第一次不是憑藉公主身份贏得別人的注目,嘿嘿,驕傲。

17

很快,我獨自駕著牛車的驕傲不見了,沒錯,又有一輛牛車加入了隊伍。

雖說這條街比較寬敞,但這位小姑娘你也沒必要和我一起並排走啊。

「這牛車上躺的是你什麼人?」

小姑娘你怎麼隨意問話。

我皺起了眉頭,看著這個駕車比我熟練,長的比我英氣,還比我熱情的小姑娘。

「你有什麼事嗎?」

哼,我是那種隨意透漏個人信息的人嗎?

「我看這人相貌堂堂,怕不是你夫君吧?」

不是,這裡的人都怎麼回事?怎麼只要是一男一女站一起就得是夫妻關係。

怎麼?就不能是父子關係嗎?

「請問,你有什事嗎?」我要保持我做人的基本禮貌。

「沒事,就是想陪你走走,我前幾日也是,夫君生病了,我就駕著牛車,拉著他在路上四處求診問葯,姑娘你不要怕,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的。」

這小姑娘的話我一時有點不知道這麼接。

怎麼出門遇個人,過的都這麼苦。

一點也不如皇宮裡大家活的快活。

算了,如今皇宮裡大家也不快活。

「沒有,他沒生什麼病,只是被人點了穴,我不會解,所以要找人解一下。」

「點穴?還有這種事?你又要到哪裡去找人解穴?」

這姑娘怎麼一聽解穴,兩眼冒著精光?

「就那個門前種了一顆能求姻緣的樹的客棧。」

「你是說良緣客棧?」

這客棧怎麼起了這麼個名?怕不是王大娘自己改的吧?

不行,不能細想,要不我又要想到樹上那兩個人了。

我到底為什麼要爬到房頂上?

為什麼?!!

啊,那兩個人今天有沒有忘了我?

「應該是,我不記得名字,只知道有棵能求姻緣的樹。」

「那應該就是了,不過姑娘我勸你別去,那裡面現在全是官府的人。」

「你說什麼?」我吃驚的望著她。

「你不知道嗎?做晚上官府的人就把客棧包圍了,今早好像又來了一隊軍隊在看著。」

我嚇的抽了牛一鞭子,可這牛絲毫不受影響仍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我又抽了牛一鞭子,這牛隻快走兩步,就又如常了。

我這下真的急的眼淚掉出來了。

我六哥和王大娘可都還在裡面,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姑娘,你別哭啊,你等一下啊。」那個小姑娘說完,把牛車交到旁邊一戶商人家裡,就又急匆匆跑了過來,「姑娘,你停一下,你不會趕牛吧,我幫你。」

可這牛車怎麼停我也不知道啊...

「這個該怎麼停啊?」我這一說話,就更覺得委屈,眼淚就落得更狠了。

那小姑娘聽了這話,只好自己邊跑邊跳的上了牛車,從我手中接過了鞭子。

「你別哭,我幫你開到良緣客棧。」

我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努力的忍住眼淚看著旁邊的姑娘開著牛車,為什麼,宮外的姑娘駕駛個牛車都能這麼......嗯......英俊不凡,器宇軒昂?

「蕭遠疾,我剛才看上去是不是也是英俊不凡,器宇軒昂?」

我眼裡帶著眼淚看著他。

他眼裡含著笑眨了眨眼。

我就知道,只要是自己駕車,看起來都會器宇軒昂。

18

良緣客棧門口駐守著官兵,但不知為何無名卻站在門口。

那小姑娘幫我在門口停下,豪氣的下了車,然後拱了拱手說:「姑娘,你和你丈夫我已送到,我就告辭了。」?說完很瀟洒的走了。

我只能朝她的背影說了聲謝謝。

「你丈夫?」?無名開口問我。

我嚇了一跳,他怎麼聲音正常還中氣十足了?

「你不是無名嗎?」?我驚奇的問。

「我是你爹。」那人回答。

好傢夥?,他知道我爹是誰嗎他就敢說?等等,這個聲音好像真是我爹。

「爹?」?我試探性的問了句。

「怎麼?這才逃家幾天,連你爹的聲音都認不出了?」

「能能能。」我媚笑著說,心裡不禁吐槽,我大哥到底有多少件補丁白衣?怎麼我父皇我六哥人手都能有一套,還有為什麼出門都要帶著帷帽?我們家長得不算見不得人吧?。

我爹並不高興:「你這丈夫是怎麼回事?」

「我在這裡認識的朋友,那個姑娘誤會了。」

「怎麼躺在車上?」

「被人點穴,不能動了,我這不拉著他來這裡找人解穴嘛。」

我爹點點頭,示意旁邊一個官兵過去。

哪位小官兵很輕易的就解了穴道,蕭遠疾開心的坐了起來,剛下牛車,還沒站起來就直接趴地上了。

見我爹要行大禮沒有錯,但他這大禮行的看起來挺疼。

我看他絕望的抬起頭,揉了揉自己的頭,然後扶著車想再次站起來,可還沒到一般就又倒下了。

「你這朋友,腿廢了?」我爹驚奇的問。

「蕭遠疾,你腿怎麼廢了?」我也驚奇的問。

「我腿怎麼會廢了?!!!」蕭遠疾也驚奇的問。

那官兵愣了一下說:「啟稟大人,點穴之人武功高超,內力深厚,屬下並不能解全,恐怕還是得找到點穴之人。」

哦~原來不是蕭遠疾不行,是小官兵不行。

我爹點點頭:「也行,客棧里的人都在柴房,把他們一起帶過去吧。」

嗯?為什麼是們?為什麼是他們?

我困惑的看著我爹,我爹卻揮一揮衣袖轉身離開,然就那個小官兵抱起蕭遠疾,對我說:「請吧。」

我點了點頭,心裡驚呼了聲哇哦~

19

(作者:從這章往後應該都是刀子,善意提醒。)

說是一起關柴房,蕭遠疾卻被小官兵抱到別的地方。

單獨一人把我關了進去。

柴房裡面除了我還關著三個看起來孱弱不堪的小孩,約摸十歲左右,一個個身上拴著鐵鏈被裝在籠子里。

三個人看起來像是從南方逃過來的,還穿著不合季的草鞋,腳上也是血和泥交混在一起,身上是短衣短衫,露出的小腿胳膊上看不到活人該有的血肉痕迹,彷彿骨頭上就批了層黑皮,胸前背後都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傷口似乎沒怎麼經過處理,有的都已化膿,有的還和衣服粘在一起,幾個人臉上看不出什麼人的生氣,一個個目光獃滯,目光渙散,哪裡有孩子該有的樣子。

今年南方鬧了洪災,這些孩子應該是逃災逃過來的,可這未免逃的也太遠了些,而且為何一個個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被關在籠子里。

「你們是逃難過來的?」我開口詢問。

他們三個人靠在籠子旁邊似乎沒什麼力氣,只是虛弱的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殺人。」其中一個年級稍大點的孩子回答,這孩子著這兩字,眼神里添了一份狠厲,整個人放佛又活了過來。

我放佛明白了什麼,我壓著內心的恐懼與激動問:「你們殺得是誰?」

「壞人。」

「怎麼個壞法?」我一步步的逼問。

「他是六皇子的朋友,還害死了小宋大夫!」那個稍大的男孩發狠地說著話,可聽起來仍是有氣無力。

「你說的壞人可是鎮遠大將軍的兒子,趙平?」

「是。」

「你說的小宋大夫可是那個宰相嫡子宋青山?」我繼續質問。

「是。」那個小孩繼續回答。

「是誰告訴你這些人的身份的?」我看著這三個瘦的不成樣子的孩子,實在想像不到他們在命都快沒了的情況下,還有心情去搞明白宰相將軍兒子的身份。甚至還能殺個人。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什麼人?」那稍大點的孩子反而開始質問。

我剛想繼續問下去,正巧又有個小官兵拿了一盒吃的進來。

「給,這是給你的,」那小官兵把餐盒扔在我面前,「那幾個小的,還得再餓餓,你可不要亂給他們餵食。」說完便轉身離開。

我打開飯盒,吃食一個個擺在面前告訴他們:「你們要是一個一個老實交代,我也不介意分你們一點。」

那幾個孩子眼神一個個盯著飯菜,有一個小的甚至爬了過來,把胳膊深處籠外看著我,想要去撈那些吃的。

可惜還是差了一點點。

那孩子見夠不著便開始跪在地上起死回生一般用力磕頭,嘴裡喊著:「求求你了,給點吃的吧,求求你了,給點吃的吧。」

他嗓子早已發啞,但就是喊著。似乎這樣就能討到一點可憐,討到一口飯吃。

20

到底還是不忍心,我還是把飯菜往前放了放,小孩子用髒兮兮的手抓了就往嘴裡塞,旁邊兩個孩子雖然大點,可到底也沒幾歲,先試探性的嘗了幾口,便也開始往嘴裡送。

最小的孩子塞得太猛,被菜噎住,噎得睜大雙眼,人也變得著急,便用右手使勁的錘自己的胸口,左手仍牢牢的抓著飯菜不鬆開。可飯菜似乎仍噎在哪裡,他便開始不管不顧,把左手的菜送到嘴裡,似乎是想以毒攻毒。

我看的心酸,我想過殺趙平的人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惡霸混混,卻沒想過是三個瘦骨嶙峋的孩子。我得知這一消息時滿心的仇恨,現在被削了一半。我不能心軟,也許我只是背這三個孩子的柔弱騙了,我不能心軟。

我想起宋青山被送回京城的樣子,是宋家一位老奴去城門口接的棺,接棺的地方離城門還有二里遠,那老奴已年過古稀,仍是一人手持拐杖,自天未亮便開始等著,一直等到了黃昏,才看到那隊運棺的軍隊,老奴也不多言,亮了身份,便示意開館,驗身,然後合棺,磕頭。那一隊人馬倒是訓練有素,站在一旁無人多言,也無人上前攙扶,似乎大家都在等一個結果,等一個沒有人敢相信的結果。

很快他們等到了。

那老人磕完頭,拄著拐杖哆嗦著想站起來,可到了一半又突然跪下,大喊了一聲:「少爺——」,隨後便一口血吐了出來。

我那時躲在一旁不遠不近的垂柳樹上,看著這一切,忘了當時是什麼感覺,只是心裡覺得那老奴老眼昏花也說不定,然後便冷眼旁觀的看著那一切。

直到眾人離去,那盪起的塵土也落地,我才從樹上跳下來,去看那地上的一灘血。

那血上盪了一層土,但仍讓人覺得扎眼,可往常善哭的我卻連一滴淚都沒有落下。我只是靜靜的看著那灘血,念叨了句:「那老奴真是老眼昏花。」,便離開了哪裡,來了北方。

我剛來北方是想幹什麼來著?

是想著來找趙平和宋青山告別,然後去遊歷江湖來著。

我那一路上總念叨著,以他倆伉儷情深的樣子,如果宋青山真沒了,頭一個抬棺的不會是旁人,只會是他趙平,可我連趙平的影子都沒見到,怎麼能相信這是真的。保不齊是他倆演了一出假死的戲碼,然後跑到北邊長相廝守來著。

我靠著這個信念來了北邊,想要找趙平報道的軍營,得到的卻不過是另一個人的死訊。

我仍然不信,覺得他倆是合計好的,想騙過所有人。

我便威脅趙盪說出實情,不然就把我帶到他哥哥的墓前,讓我去燒把紙。

當天我便得償所願,去給趙平燒了把紙,甚至陪著他喝了壺酒。

我那天真是怎麼也想不通,他倆跟我告別時說好的,一個去南邊看看災情,說那邊災情並不嚴重,上報的摺子里也說一切都處理好了,他只是過去做個暗訪,學個經驗。一個說去北方駐紮兩年,說邊關早已穩定,他只是懷念這邊的風土人情。

我後來想也許怪我,怪我說再也不想看見他們,怪我說都是因為他們倆人是齷齪不堪的短袖,才導致我母親聽說了這婚事便自裁於宮,也讓他們兩家和我成了滿京城的笑話。我說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可我當時只是說的氣話,我明白是我父皇下旨指的婚,這一切都不能怪他們。

可我那時守著母親的靈位,看著難過的父皇在我旁邊難過的低聲念叨:「朕是真的以為給十里許了一門好婚事,朕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又怎麼能怪我父皇。

我也真的不過是看到我兩個最好的朋友想撒撒氣罷了,我怎麼又能想到這一切真的會如我所想。

21

我看那三個孩子吃完終於緩了過來,才繼續詢問,也可能是因為飯的原因,三個人回話也很配合。

這三個孩子是三兄弟,最大的十三歲,名為陳忘,餘下兩個都是九歲一個叫陳問一個叫陳聞。是王老太醫的外孫。

老太醫前兩年辭了官,說要給自己女兒帶孩子,應該就是這三個。

「王老太醫怎麼樣了?」其實我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多餘,如果家裡還有一位長輩在,這三個孩子也不會淪落成這幅模樣,但我就是想問問。

「爺爺染了疫病,走了。」陳忘回答得平靜,但嗓音中多少夾雜了點哭腔。

「那你們怎麼和小宋大夫認識的?」

「是小宋大夫自己來的,那個時候染病的人好多,好多城裡的大夫都來治病,小宋大夫和他們一起來的。」

「小宋大夫也是染病才沒的嗎?」

「不是,小宋大夫雖然也染病了,但他是被人殺死的。」陳忘說著眼裡還透漏著怒意。

「你們說這話可有證據?」我清楚的記得程給父親的文書說宋青山是染病不治而亡。

「真的,我們三個親眼看見趙平給小宋大夫餵了什麼葯,第二天他就沒了。」

趙平會殺宋青山,我要信我就是豬腦子,也許是因為病情加重吧。

「你們確定嗎?怎麼知道是那碗葯而不是疫病?」我繼續追問

「不可能的,那個時候藥材已經變多了,小宋醫生髮現自己染病就及時喝葯了,我們見他時他已經快好了,但是喝了趙平送的葯以後,第二天他就沒了呼吸,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陳忘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邊哭邊繼續說:「我以為那個人是給他送治病的葯的,我真的沒想到會害死小宋大夫……」

「那你確定那個人就是趙平?你們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他還和我們一起領了粥,還問我們去哪裡領葯,他還說自己和小宋大夫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是小宋大夫出了問題以後,他卻不見了,我們到處找他都找不到。」陳忘說的肯定,看起來不像假話。

但是趙平怎麼會殺宋青山,而且就算殺也不會這麼招搖吧?去領粥領葯?這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他來嗎?

難不成有人易容成趙平的模樣?可這又是為什麼?

「那你們怎麼會跑到這裡?是有人帶你們來的嗎?」這樣帶他們來這裡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關鍵,反正我是不信他們三個孩子能跑幾百里來到這裡。

「是一個大哥哥帶我們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

「可有什麼特徵?」

「他帶著白色的帷帽,還穿著白衣服,不過上面有很多補丁。」

是六哥嗎?

六哥也去過南方?他知道怎麼回事嗎?

22

我把被打暈的官兵往旁邊踢了踢,開始思考今年發生的事情。

最開始是父皇賜婚,然後是我娘……接著南方傳來災情,朝廷送去了大量的賑災糧和錢財,很快當地官員上書的內容里也開始宣稱災情已得到控制,然後宋青山辭行,說要去南方私下學習一下治災之法,現在看是他早就瞧出了貓膩。

當然瞧出貓膩的不止他,還有一些早就看不慣戶部侍郎的官員,不過他們深謀遠慮,算的准做的定,等到那些貪官污吏慶祝撈了一大筆而又無人發現的時候,地方官員求賑災糧的摺子卻都來了,甚至還有難民被送到了京城,再到後來又等到了宋青山一封求葯信,說南方疫情,雖然染病的人被及時隔開,但是沒有藥材,數百上千人染病之後便只能等死,因為無糧,有志男兒只憑一口氣挖坑埋屍,開始一坑一屍,後來一坑多屍,再後來就沒有什麼人能挖的動了,但染病屍體不能長留,只能焚燒,卻有異香,有人便焚屍而食,如今有人染病,健全者如獲至寶。

這封信被父皇當眾念出,念完當著朝野上下痛哭流涕,說自己愧對百姓,愧對自己的子民。很快戶部侍郎被抓認罪,也供出一堆名字,多是和六哥來往親密。後來父皇把麗妃娘娘打入冷宮,又說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孩子,他對所有的孩子都一視同仁。大家都明白父皇在暗指六哥,可那個時候六哥早就離開了京城。

當然離開更早的是趙平,他在疫情傳到京都的那一天就跑了。

我那個時候只顧著給我娘守靈,這些消息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我也只是裝什麼都沒發生,直到宋青山的死傳到宮裡。那天我才真的感到這個整個天下都發現了巨變。

接下來的不過就是我見了宋青山的棺材,去見了趙平的墳墓,找到了蕭遠疾,也找到了六哥。

甚至今天又看見了我的父皇。

我知道我應該找我六哥問個明白,他肯定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害怕,我害怕問出我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看著躺在一旁的官兵,想著我父皇,心裡明白六哥抓回去,難逃一死。

我要去問清楚,如果貪污案還有宋青山的死和他沒關係,我就拉著他逃到關外去,皇宮都逃了,逃離這裡能難道哪裡去?

23

我抬頭看著天空,藍,沒有雲,只有太陽掛在那裡。

低頭正看著蕭遠疾一臉驚奇地看著我。

「你穴位被解開了?」

蕭遠疾點點頭,然後指著躺在地上的北方大漢問:「你幹得?」

我點點頭跟他解釋:「他們只是吃的比較壯,功夫不怎麼行。」

蕭遠疾乖巧地點點頭。

我們倆大眼瞪大眼,也不知該怎麼繼續聊下去。

按照常理我應該繼續問他,他私底下是不是在給朝廷賣命。

按照常理,他應該給一個合理的又暴露自己身份的說法。

但很顯然他明白我不會相信,我更想問問別的事情。

「今年查了好多貪官啊。」我覺得我的話題進行得還挺自然。

蕭遠疾也很自然地接話:「嗯,那幾天街邊巷尾都在談這件事。」

「京城也是,我們還猜六皇子和戶部尚書的贓款分成來著。」我想先探探六哥在北方的風評。

「這邊不聊這個,只單方面辱罵。」蕭遠疾嘆了口氣。

「罵誰?」

「六皇子打頭,包含所有貪官。他們做的事簡直人神共憤。」

六哥打頭?我記得戶部侍郎的認罪狀里開頭就寫貪污這件事是他所為,六皇子與麗妃娘娘一概不知。看來民間並不這麼認為。不過案子還沒查完,官府也在抓我六哥,民間以我六哥打頭也無可奈何。

「怕不是三歲小孩每天都要罵上他們幾句吧。」

蕭遠疾點點頭,「那是當然,而且當時趙小將軍來這邊,因為在街幫六皇子說了話,大概就是六皇子不可能貪之類的,被大家罵的呀,那簡直了,天天大門都不敢出了。」

是這樣嗎?是那三個小孩聽信了流言嗎?

「你不是公主嘛,這六皇子到底貪了沒貪?你知道嗎?」

我看著蕭遠疾,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的話。

我逃出宮也曾問過麗妃娘娘。我也深刻的記得麗妃娘娘給我的的回話。

「貪了。」她說的平淡卻堅定。

24

我不想相信她的話,我害怕她說的是真的,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找我姐姐之前,最後問六哥一遍,只要他說他沒有拿那些不該拿的,我就信他,別人我都不信。

我看著蕭遠疾然後問他:「你知道我六哥在那個房間嗎?有沒有被關在別處?」

還沒等他說話,卻聽到了刑車駛來的聲音。

我抬眼望過去,是六哥。

我沒想到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認出我六哥來。

我說不清現在什麼感受,我想躲起來,我怕我六哥看見我難受,可我只是獃獃地站了起來,然後傻乎乎地看著官兵拉著刑車從我面前走過去。

身後的蕭遠疾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六哥身上的帷帽已經卸掉,但身上還是那身補丁白衣,只是膝蓋以下的地方都沾滿了灰,雙手雙腳都扣上了鐵鏈條,他半坐著,閉眼仰頭靠在刑車的上,我隱約看見他脖子間有紫色的淤痕。

我突然感到害怕,我不想管了,我不想我的親人再離開我了,我自私自利,沒有底線不可以嗎?我德行有失可以嗎?我不想管他有沒有貪污,我想帶著我六哥一起逃離這裡,不行嗎?

對,我可以,我要冷靜下來,我只要劫了刑車,帶他逃出去就可以,只要這樣就行!

我剛下定決心,卻聽見房中一個孩子大聲哀嚎:「哥,我肚子疼,哥,我肚子疼!」

我突然背後一身冷汗,腦海中浮現出我一路所見流民,浮現宋青山,我才徹底冷靜下來。

我和蕭遠疾沖入拆房,看見陳問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旁邊的陳忘跪在一邊:「求求您,能請個大夫幫他看看嗎?他好幾天沒吃飯,突然暴食,我怕得了胃疾,他受不了疼,拜託您了。」說完,甚至還給我們跪下。

王老太醫當年給我看病時,常常誇我聽話,還常說自己最大的外孫脾氣臭的不像話,天天驕傲的活像一個小孔雀,可如今這個小孔雀被折磨地也軟弱起來。

我對他說:「我去外面給你找太醫。」說完就往門外跑。

又打暈了幾個守門的官兵,跑到大街上,我才發現道路早已走不通了。

到處都是人,他們拿著菜葉,臭蛋,石頭,往那輛顯眼的牢車扔過去,我甚至還看見那個幫我駕車小姑娘,她的牛車上堆滿了爛菜,石頭,她邊罵邊扔,旁邊還有給她叫好的人,旁邊的官兵似乎根本沒有辦法,只能被人群襲擊。

我就被夾在這個充滿正義感的人流中,緩慢地朝我所知道一家醫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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