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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思琪的秘密樂園…


瀉藥,不愛看be,只看過一兩部。

昭奚舊草(作者就是寫《十年一品溫如言》,個人感覺比十年文筆更佳。全文伏筆過多,可能一次看不懂,建議多看幾遍,文筆賊好,宿命感很強,不是簡單的為悲而悲)

東宮(嗯嗯,最近拍電視劇的那個)

鶴唳華亭(沒看過,據說很虐)

孤城閉(沒看過,據說很虐,正午陽光要拍了)

殤璃(我只感覺這部劇男主比較作,太垃圾,還有不要去看它的電視 )


早有人一語斷定,她是他宿命中的煞。


宗門長老說,你二十七歲那一年,會有一個女子愛上你。她將成為你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礙,彼時你道心不穩,道基崩塌,多年苦修毀於一旦,再難翻身。


他本是天之驕子,少年英雄,宗門內外仰慕他的女子何止百千。即便他信,也不知該如何尋覓長老口中所說的那個人。


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宗主十年前流落民間的女兒找到了,舉派歡騰,萬眾伏首,恭恭敬敬地迎她歸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無端知道,是她。


宗主苦苦尋覓女兒多年,現而今失而復得,自然是捧到了心尖上。而她繼承了父親的智慧和秉性,行事利落,巧思善謀,資質也是罕有的上乘,回教短短十幾載就博得了眾師兄弟的愛戴。


愈是這樣,想除掉她就愈發地難。

她待他,也確實與待旁的男子不一樣些。


面對他時,眉眼裡的柔和,格外小心的語氣,還有偶爾不經意的肌膚相觸,她陡然無措,又顧著大家風範,抿著唇佯裝無事,卻又禁不住小小雀躍起來的唇角。


她每一時的變化,每一寸的女兒心事,他通通看在眼裡。


暗暗握了拳,如鯁在喉。



於是那一日,連綿半月余的陰霾和雨水散去,山河清雋,群鳥起落。宗主和兩位師兄在山門前等他們,等了許多時,在看到衣衫殘破的兩人相互攙扶著歸來的那一刻,面上笑意盡褪。


那一次除妖的任務,死了七人,只有他和她活了下來。


那七人是她入門之初便結識了的,年歲尚幼時的嬉鬧玩樂,練功練到大雪埋了半邊身子的刻苦,月下飲酒交心,多少次在虎口險境中同進同退。


如此摯友,通通死在那場蹊蹺的除妖任務中,連屍體都化作一攤血水,消弭無形。


她親手做了他們的衣冠冢,掌心擦過白晃晃的劍刃,血灑墳頭起誓,窮畢生之力也要找出元兇,還他們一個公道。

做完這一切,她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邁前一步,挽住了她的腰。


她顫了顫,扭頭看他,目光哀婉,緩緩將臉埋在他胸前,淚水浸透衣衫。


他扶著她的後腦,喉頭細微鼓動。


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栽贓陷害她入魔,再用預先準備好的所謂證據,證明那七人之死是她所為。


她對他信任如斯,想要在她的住所和吃喝里動些手腳,實在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


輕易得讓他在計謀得逞的時候,失去了應有的快意。


作為徽元宗刑堂堂主,這場對於宗主之女的刑訊,理應由他主持。


她是被人拖上來的,受過鞭刑和水刑,整個人已是遍體鱗傷,有看不過眼的弟子替她披了件外衫,稍稍遮掩了慘狀。

堂下有人竊竊私語,讚歎沈堂主為人剛正不阿,這位可是宗主唯一的女兒……


宗內幾位長老是看著她長大,紛紛目露不忍地撇開臉。然愛之深責之切,畢竟那一日,有弟子親眼看著她狂性大發,險些要了宸殊性命。


他命人將在她屋內搜出的魔門寶物——煉魂鼎呈到案上,「你可還有什麼說的?」


被煉魂鼎所傷之人,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膨脹爆裂而死,屍骨無存,確與那七人死法一致。


與那七人關係要好的不止她,一時間,群情激憤。


她銀牙染血,仍然執著地跟他解釋,「宸殊,你信我……」


計划進行到這一步,早已沒了退路。


因她自始至終矢口否認,二則也找不出她殺死七人的動機,她被暫時關押在仙玦峰的斷崖上。


看守的弟子憎惡她,每日只肯給她一個乾巴巴的饅頭果腹,連乾淨的水都吝嗇。他來時穿著一襲青色長衫,腳上踏著銀白錦靴,在牢房前駐足片刻,緩步而來。


「琅然。」他抬起她的下頜,於是她便看見了他的眼睛,漆黑深郁,慣常藏著她所看不懂的情緒,「你還好嗎?」

他從腰間拿出一顆丹藥喂進她口中,入口即化,清涼甘甜,連皮肉的痛楚都減輕許多。


「一朝從被宗門寄予厚望的核心弟子淪為人人唾棄的魔物,不好受吧?」他輕輕觸了觸她的臉,替她撩起額前的髮絲,過去,他從來沒有待她這般溫柔和順過。


半晌,他微微闔眸,似是笑了,「我同你一樣,不願有這一天。」


她便以為他是在替她難過,竭力觸向他放在膝上的手,艱難地握了握。


他抬頭望了她半晌,橫抱著她起身,跨出了牢房的門。


她攥著他胸口的衣服,溫順又不解。


夜幕低垂,星河似乎近在咫尺,有山風凜冽地刮過,夾雜著血腥氣。


很快她就明白,那是凶獸口中的氣味。


她猛地推開他,眼見那凶獸紅了眼,全然無視了她直奔他而去,而他又絲毫沒有反抗之意,她急忙撲上去以身相抵。


肩膀被凶獸的指甲劃開一道血口,來不及感受疼痛,她伏倒在涯邊,目眥欲裂,「沈宸殊!」

他墜入懸崖的那一剎,看見她不顧性命地衝過來,絕望地試圖去抓他的手。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傻呢。



她白了臉,一時只想隨著他一起跳下這萬丈懸崖,可恰好趕來的看守弟子撞見這一幕,忙捉住她,「你、你竟把沈堂主推了下去!」


她被重新押上刑堂,沈宸殊的父親眉目陰戾,聲聲詰問像一串響雷炸在她耳畔,震得她靈台劇顫,一句話也說不出。


三日後,在宗門弟子的全力搜救下,他被找到了,谷底布滿毒蟲蛇蠍,這一摔,他丟了半條命。他回來了,帶回了真相,指證是她謀害的他。那一日他念著同門情誼去看她,本是想勸解一番,結果被她尋機暴起推下山崖。


為的是掩蓋罪證,殺人滅口。


宗門起先還對她殺害同門一事心存疑慮,現在卻是確信了。


面對他的指控,她滿心的不可置信。那人站在父親身後,身形消瘦,透著一股病氣,需得人攙扶才能勉強站立,他低垂著頭,沒有與她對視。


眾長老經過商議,決定對她處以灼心剔骨之刑來告慰已逝之人。

此刑是指將有罪之人的胸腹剖開,讓五臟六腑置於烈日之下暴晒至死。若是那天天氣足夠好,還會有成群的飛鳥嗅著血腥氣前來啄食她的內臟。


被宗門施之此刑的人,六百年來也只有三個,都是窮凶極惡、罪盈惡滿之徒。


提議這般處置她的,正是沈宸殊的父親。


他終是抬起頭望向她,她跌坐在地上,神情灰暗,從前水潤靈動的一雙黑眸只余空洞。


行刑那天,他也在場。


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負責施刑的弟子拿著匕首站在她面前,竟是滿頭大汗不知如何下手。


在父親的催促下,弟子咬咬牙,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襟。


而她低垂著頭,木頭一般無動於衷。


他直直盯著,看見衣裳底下露出的那一片藕色肚兜,不由捏攥起拳頭,骨節用力到泛白。


行刑戛然而止。

原因是外門弟子帶回了一個消息,宗主不信自己的女兒會殘害同門,親自前往大揠谷考證,結果不幸遇到妖族襲擊,身殞道消。


聽到宗主身死的那一刻,他遽然看向她。


她眨了眨眼,發覺自己竟是一滴淚也流不出。


只是心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碎掉了,從此墜入無盡的深淵,再沒有解脫的可能。


那七人尚且屍骨未寒,如今宗主又死在了妖族手裡,宗門上下人人哀痛,對她的處刑一事也暫緩了。卻未料到喪禮那日,妖族會聯合妙元教的人對他們大舉進犯。


宗門本就元氣大傷,而今前有妖族群狼環伺,後有妙元教虎視眈眈,抵禦艱難,不過半日就折損了數以百計的弟子。就在此時,崑山派的少宗主前來求娶於她,坦言若是她肯嫁給他,他自是不吝施以援手,兩家同仇敵愾,退敵只在頃刻。


暫代宗主席位的長老沉吟片刻,正要替她做主,崑山少主一擺手,說要聽琅然親口告訴他願與不願。


她被帶出牢房,在峰頂的湯泉中洗凈身體,被梳妝打扮成從前的模樣帶到長老面前。


鬚髮皆白的老人低嘆一聲,說倘若她對宗門和宗主還有些情誼,就答應那位崑山少主,這是她能為宗門所做的最後一點貢獻。


屏風後有人影挪動,她知道他也在。

半晌,她微微點頭,道了一句好。



短短三日,有了執正道之牛耳的崑山派鼎力支持,宗門一轉頹勢,將盤踞在山門外的妖邪勢力一網打盡。


那一日,崑山少主秋寒禹見了她,當著一甘長老堂主的面,悠悠揚了揚手中的摺扇噙笑道,「聽聞你傾慕你宗門中一男子多時,日思夜念,非他不可,你父親臨逝前不久,還曾答應替你去問一問他的心思,若他也屬意於你,便做主將你二人的婚事辦了。我來此是想親口向你問明,你嫁我,當真是出自本願?」


沈宸殊垂下頭,薄唇抿出蒼白的顏色。


她不知他是從何處聽來了這些,在門中長老緊張的注視下輕聲開口:「少主所聞卻是有些言過其實,我過去的確對一男子有過好感,可那隻不過是年少無知,犟嘴胡鬧罷了。且不論從前如何,你只管放心,我既嫁了你,便是你的妻子,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此生再不作他想。」


沈宸殊瞳仁驟縮,一雙狹眸死死望著她。


她神色疏淡,彷彿說出口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話。


他還記得一年前那個多雨的春日,梨花樹下的小姑娘垂著頭不敢看他,一隻手卻緊緊攥著他的衣袖不放,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小聲而堅定地告訴他:「宸殊,我也討厭那些膩人的情話。可我……我說過的話,字字句句,絕無違心。」


那如今呢。


也是如此嗎。


一切原本進行得很是順利,結親的喜帖已發往各大門派,二人皆屬正派之中天資傲人的少年英才,此相結合也實屬眾望所歸。再加之徽元宗宗主初喪,徽元宗為妖邪魔門所禍,虧得崑山大義相助方得留存,使得兩宗的情誼更為牢固了些。


然而就在事事妥當只差成婚的前兩日,她先前入魔殘害七名師兄弟,之後更是親手將沈宸殊沈堂主推下萬丈懸崖險些致其喪命的消息卻傳入了秋寒禹父親的耳中。其父駭然拍案,直呼崑山定容不得此等惡徒,更遑論娶她進門,做崑山的少夫人。


彼時秋寒禹在眾人的逼視下為她作保,說此事疑點紛紛,現有證據不足以令人取信,他已著手調查,來日定會給諸位一個解釋。


只有一事,婚禮不能推遲。


崑山宗宗主冷冷質問:「倘若當真是她所為呢?屆時你置我的顏面於何地?你要這修真界如何看待我崑崙?你與她不過數面之緣,怎知她為人如何,就這般言之鑿鑿相信了她!」


是啊,連朝夕相處數十載的人都不信她,憑什麼他會信她。


出得門外,冷風呼嘯,他撫了撫她失去血色的臉,低低笑道:「怕什麼,不是你說的嗎,生當同衾,死則同槨。如今你我尚不能合蓋一條被子,我怎捨得讓你一個人死了。」


她掀眸望著他,死寂已久的心口忽然涌過什麼。



就彷彿這個人在她面前猛然間清晰起來,不再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影子。


在秋寒禹的堅持下,二人終是如期成親了。


洞房花燭夜,她坐在榻上枯等了許久,脖頸已被沉重的鳳冠壓得有些酸乏,直至後半夜,一對紅燭幾乎燃盡,那人方姍姍來遲。


門「嘎吱」一聲被猝然推開,凄清的夜風灌入,她察覺到他有些粗重的鼻息,和略顯不穩的步伐。


他默然在床頭立了片刻,方伸手揭開她的蓋頭。


她抬眸,撞進他漆黑明澈的眼睛,他笑了笑,端起兩杯合巹酒坐在她身側,而後引著她的手與他交杯對飲。


「琅然……」他低醇地念著她的名字,攬著她的腰將人壓在床上,剛垂頭欲吻,神色忽地一變,蹙眉顯露出幾分痛楚。


「怎麼了?」她看出他腰上有傷,想要觸摸卻被他捉住了手。


他不在意地揚唇笑了笑,睨著她的雙眸道:「為夫方才受了宗主几杖,傷在腰上,不便動作,今夜怕是要辛苦娘子了……」


她一怔,「你挨罰了?」


是因為她吧。


他將額抵在她溫香的頸間,「挨上幾棍換得美嬌娘入懷,我當真樂意之至……」


崑山的斷骨杖可不是好受的,宗主竟然狠得下心。


她抿唇,飛快去解他的腰帶,「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笑,慢悠悠地道:「娘子這般主動,倒是讓我有些沒想到。」


衣裳脫得七七八八,他將要鑽出他身下的人撈了回來,低頭吞掉她的聲音深吻了一陣,風撫過脊背,他驀然打了個寒戰,抬起頭沒好氣地道:「等等。」


他下床,將大敞的房門一把闔上。


小夫妻新婚宴爾,尚不能溫存幾日,析水之岸的蟾月宮宮主發來請帖,邀他赴自家兒子的百日宴。


兩家有些姻親關係,宮主夫人是他姨母,苦於不孕多年,五十歲的年紀方得一個大胖小子,寶貝得不行,儼然就是蟾月宮下一任繼承人。


姨母自小甚是疼他,當親兒子看待,他不到場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


秋寒禹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一陣,「怎麼偏偏撞上這個時候。」


屆時徽元宗也會派人前去,如無意外就是沈宸殊,他怕勾起她傷心事,更怕二人見了面牽扯出麻煩,只能磨著牙將人抱住狠親一口,「待我送完賀禮就回來。」


這一等便是半個月,秋寒禹是被抬上崑山的。聽聞他返回中途路遇妖族殘黨,對方心存怨恨,不惜自爆內丹也要重傷於他,多虧徽元宗堂主及時相助,方保住一條性命。


他躺在擔架上滿臉陰霾,一條傷腿包紮嚴實,被弟子小心翼翼抬進院子。


她卻是鬆了口氣,初聽消息,她還以為他身殞了。


她迎上前,被他握住手,眉頭仍未鬆開,她寬言勸他,「所幸只是傷了腿,休養數日就好。」


他咬牙,「不好。」


話中才落,一雙顥白色錦靴踏入院門。


救他的人,是沈宸殊。



同行的師弟朝她行了個輯禮,含笑道:「師姐面若桃花更盛從前,看來這個少夫人做得很是舒心。」


難得有在那些事過後不對她心存惡意的同門,她略一頷首算作回禮。


沈宸殊雙眸凝睇著她,面上看不出情緒。


宗主親自向他奉茶致謝,二人在堂內提起那日的情形,聊至一半,沈宸殊忽然面露痛楚,捂胸咳出一口暗紅色的血。


他也受了內傷。


於是順理成章,宗主將他留下來休養身子,每日靈丹妙藥供著,權當還恩。


秋寒禹得知後恨恨地咬了咬牙,唾了一聲「無恥」,而後便將琅然栓在了屋子裡,不許她踏近沈宸殊歇息之所一步,更是在自家院外加派了許多人手防止二人見面。


對於秋寒禹防賊似的做法,她有些好笑,但也樂得順他的意,每日守在他身旁細心照料,只望他早日康復。


他答應過她,會幫她洗清冤屈,報七位師兄和爹爹的仇。


那時他握了她的手,眼裡是全然的坦誠和憐惜。


她識得那樣的坦誠,因為被背叛和辜負過,於是愈發覺得可貴。


沈宸殊在崑山待了半月有餘。


這期間他安心於療傷治病,除了每隔三日需得到秘境內的葯池裡浸泡調養,很少出屋子,似乎當真是迫於傷勢才不得已留下的。


就在今早,秋寒禹終於等到他向宗主請辭的消息。


他稍稍放下心來,恰逢今日是凡世的乞巧節,宗主強留了沈宸殊一夜,酒宴相待,權當送別。


酒過三巡,宗主撫了撫須朗聲笑道,自家小女語棠如今已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前前後後拒了好幾門親事,外人皆說她眼高於頂,他和她娘也發愁得緊。直到幾日前才得知,無怪乎她瞧不上旁人,原她心中仰慕的是沈堂主這樣年少有為的英才。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直白,沈宸殊宿在崑山這數日,每日三餐皆由秋語棠親自端來放在門口,青年坐在案後執筆作畫,偶爾對她道一聲謝。少女揣摩著他的喜好換了數件衣裙,精心裝扮,不知那人可否一顧。


席間沈宸殊半闔眼眸,微微一笑,未做應答。


那抹笑,讓少女心中悄然升起了一絲希冀。


怎可料到,僅是幾個時辰後會撞破那樣不堪的一幕。



琅然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在這濃墨似的夜色里,如木偶一般被那線若有若無的幽香牽引著來到了覆梓池畔。


池水靈氣充裕,淡綠色的靈力浮於水面,閃著熒熒光輝。


青年身軀赤裸,黑髮如瀑,於水中緩緩睜眼,看見她並無意外。


每隔三日,沈宸殊便會於此地浸泡整夜,以做療養調息之用。


他瞳孔內異光閃爍,攝住了她的心魂,不知不覺便步入水中,向他靠攏。


清涼的池水淹沒了腰身,她陡然回神,扭身想要回到岸上,卻被驀然捉住手腕帶入那人懷中。


鼻尖抵著他胸口濕潤的肌膚,她愕然抬頭,與他對視了一瞬便掙扎著想攀上岸沿。男人的胳膊緊扣在她腰間,費力拉扯間,衣衫濕透,曲線畢露,他神情微一愣怔。


她知曉自己的狼狽,下唇緊咬,然那人卻未打算就此放過她。他將她重新拉入懷裡,她心中曾經清俊乾淨的少年郎,與她身體緊貼,摩擦過最隱秘的部位,滾燙的體溫引得一陣戰慄,異樣的酥麻鑽入骨髓,喘息漸重,口乾舌燥。


察覺到他的變化,她瞪大眼使力欲掙,卻被他鉗制住動作,那雙薄唇襲來,溫熱而柔軟,口齒間布滿他的氣息。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沈宸殊會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木然望了他一陣,旋即明白了他的目的,眼中漸漸瀰漫開絕望。


他閉目,享受著唇舌相觸的軟糯和甘甜,久久不肯撤離。


「啊!這是少夫人?您怎麼會……天哪……」


耳畔響起瓷碗摔碎的聲音和婢女的驚呼。


兵荒馬亂間,她分明看見了他眼底一瞬的冷漠和清醒。



「琅然……」沈宸殊附在她耳邊,嗓音低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你當真忘得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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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悅卿:有甜有虐的仙俠言情故事

魏滿十四碎 等 長相頗為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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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2-15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兔子是暖陽兔子是暖陽

龍族


龍族


廢后將軍(虐身虐心文)

作者:一度君華

 楔子

  「自古後宮不幹政,既然做炎朝的護國大將軍,那麼皇后肯定是不能兼任的。去禮部把鳳印這些交了吧。」

  王公公聖旨末語未落,他已經淡然開口。一干大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其實從蘭妃被迎回宮的消息傳來那時起,大家都知道他要廢后了,只是……速度真的是很快啊。

  左蒼狼半跪在地上,她的腰依然挺得很直,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話卻非常清晰:「是。」這太子妃本就是虛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真正要娶的,只是姜碧蘭——傾國傾城的姜碧蘭。

  所以儘管他登基,她也接到鳳印,卻始終沒有正式的冊封。

  座上年輕的君王面容卻是刀削般的冷酷,他輕轉著手上翠玉的斑指,目光犀利地看她:「可還有話說?」

  左蒼狼右手挽著冰冷的銀弓,半晌低低地道:「回皇上,沒有了。」

  出得大殿,左相薜成景有些擔憂地落後半步,與她並肩而行,思量了半晌才開口:「左皇……左將軍,其實以你的才能確實不應該呆在後宮,這事你也不要往心裡去,這大炎江山實在是比炎皇后宮更需要你。」

  左蒼狼回頭,笑容一閃而逝:「謝薜大人關心,蒼狼明白的。」她回頭,眼角掃過碧瓦紅磚的宮殿,笑容苦澀,薜大人,蒼狼從來就沒有入過後宮,非後、何來廢字一說。

  他賜給她將軍府,一樣的豪華、大氣,在離皇宮最近的地方,於是她不再是炎朝的太子妃,也不能再成為炎朝的國母,只是掌握著整個皇城的軍事布防圖,握著為數百萬的軍隊調令符,著鎧甲出入炎朝軍機處。

  她不是很在意,這妃位本來就是一個笑話。

  幕容炎本來不是炎國的太子,這在炎國眾所皆知,當時先皇長子幕容若被立為太子,帝君為了維護大炎王朝的基業,特聘白帝為太子太傅,專門授二位皇子武藝、學識。

  白帝依照先皇旨意,分別授太子治國之道、授二皇子護世之技。

  說白了,也就是太子文,二皇子武。誰知二皇子天姿聰穎,竟然文成武就,本來兄弟二人之間甚為和睦,而且幕容炎的性子極是孤高,孤高得連這皇位也不放在眼裡。

  事情本來已成定局,壞就壞就右相一心想要巴結皇家牢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將自己的女兒許給了太子幕容若,而幕容若兄弟二人和姜碧蘭從小一起長大,姜碧蘭與幕容炎之間早有情誼,幕容炎又豈能容得這般?

  兩個人都不肯放手,偏生女兒只得一個,姜碧蘭不敢有違父親,默認了與太子的婚事,也造成了這個護國之才擁兵造反。

  開始大臣兵分兩路,一路擁護太子,一路懾於威信,擁護著幕容炎,於是炎朝兩分。當時大夥都覺得這個人怕會是個暴君,豈料他身邊的一員猛將在連敗太子四次,以三個月攻下一座城池的速度吞噬著太子為數不多的地界時,很多人都動搖了。

  慢慢地,與她對壘的軍隊都開始主動投降,她一律降者不殺,入了左軍營依然官復原職。一時間人氣高漲,看著小半部分還存疑的老臣,幕容炎索性立了她為妃,徹底扭轉了他們的看法。

  為期三年的動亂由此止,炎朝重新一統,只是新皇由幕容若變成了幕容炎,而這位傳說中的太子妃,並沒有順理成章地成為炎朝皇后,如你所見,她重新作回將軍,默默地守護炎朝……

  好了我知道這個開篇有點長,首先感謝你能耐心地看完,然後一起接下面的故事吧……

拿什麼求我?

  :「拿什麼求我?

  左蒼狼本來沒有名字,遇到他是一個巧合,那時候二皇子在鎮南城的南山套馬,風很大,十四歲的皇子執拗著要自己動手,結果被馬匹拖到深山,眾人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了她。那時候的她已經四五歲的樣子,卻不會說話,在草叢裡目光敏銳如狼一般。

  於是有幾個人已經想著要動手捉來看看那是只什麼怪物。可是當風吹草低時,大家都驚住了,一群狼,好大一狼蒼狼!!!!

  她發出尖利的呼嘯,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也好奇地打量著他。於是二皇子終於也認出來,那是一個人,一個小孩。

  「抓住它!」也許當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就是這三個字,讓他和她的世界如此這般的交集,永遠退不出去。

  一群侍衛很快抓住了它,儘管狼群兇殘,但比起這些個個身手不凡的人來說還有差距。二皇子把它逮回去,洗洗乾淨後發現是個小女孩。

  於是丟給了自己的影衣衛:「和那群孩子一起,能活下來就留下吧。」他說這話時異常地冷酷,絲毫不曾想過……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呵。

  三百個孩子,整天住在一起,難免會有些個熟識的,可惜太短暫,你永遠不知道明天,誰會不在。

  左蒼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楊蓮亭,他比所有的孩子都遲到兩年,據說還是因為幕容炎看著他資質頗佳才特地交待著帶過來的。

  那時候一群人沒日沒夜地博命生存,實在沒有閑暇顧及別的事,如果沒有左蒼狼,那麼楊蓮亭也許早就被吞沒在那段日子裡。

  初來的楊蓮亭就是一隻小刺蝟,性子極冷,見誰都不大愛說話,偏又生得極是漂亮,惹得幾個訓練官整天垂涎三尺。

  左蒼狼也不大說話,那時候的她雖然已懂人言,但言語間仍是不大利落,於是但凡發音都很短,一個字兩個字,平添幾分冷酷。

  兩個人經常一起行動,直到有一次訓練時對上冷非顏,本來兩個人戰冷非顏是絕對有勝算的,但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楊蓮亭那時候只修習術法,三個人在松溱林足足戰了兩個小時,冷非顏敗退,左蒼狼輕傷,楊蓮亭施術過度,被反噬差點死掉。

  左蒼狼守著高燒的楊蓮亭足足兩天,實在無奈去求訓練官,幾個大男人笑得很猥瑣:「救他可以,不過有條件。」說話的人賣關子似地屈了屈手指:「等他醒來陪我們幾個樂上一樂,怎麼樣?」

  左蒼狼當然知道如果答應、楊蓮亭絕無生理,誰敢把一個敵人培養成自己主子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不答應他一定會死的。

  「其實真要陪幾位師父,倒不是非他不可。」她本就生得極為野性,再加一個笑,魅絕人心:「蒼狼自信不會比他差。」

  幾個人相視一笑,將她抱到房內簡易的床上,外面只聽得一陣浪語。幕容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那時候他們已經剝光了她的上衣,幾個男人圍在一起淫俗不堪。

  她的目光從眾人之間投過來,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竟然一如初見的清澈。

  他本身心情不好,出來又看到這樣一幕。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只用了一劍,幾個男人的血濺在她淺麥色的肌膚上,耀眼非常。

  她飛快地翻身避開那一劍,半跪在床上,□著上身靜靜地看他,他與她對視,震驚於她竟然避過那一劍,片刻突然用足挑了地上的衣服扔在她身上。

  她靜靜地穿衣,然後低聲道:「主上,請、救救楊蓮亭。」

  她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幕容炎抬足勾了她的下巴,眯著眼睛近距離看她:「你憑什麼讓我救他?」

  「求你。」

  「拿什麼求我?」

  「全部,我的全部。」

汝若為後,吾必為皇

  :汝若為後,吾必為皇

  出師的時候,三個人,左蒼狼、冷非顏、楊蓮亭,幕容炎贈了兵器給他們,含光,天誅針、烽火連環箭。

  於是冷非顏流於江湖,楊蓮亭混入宗教,只有左蒼狼,留在他身邊,一點一點打下炎朝江山。

  那時候她還小,帶兵打戰是不大現實的,很難服眾。況且幕容炎手下的軍隊精而少,內亂不止、外患頗多的情況下實在不敢賭。

  所以都是幕容炎親征,她作他的副將。每每於陣前,一黑一銀灰,兩道身影合成神話般的色彩。

  不論任何理由起兵,難免得亂臣賊子一說,姜碧蘭就在他與太子同室操戈的情況下下嫁幕容若。太子冊妃那天,他氣瘋了。

  那時候屯軍在洙洲城外,整個軍隊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一個人在帳中借酒消愁,直到負責內勤的士兵都不敢進去了,左蒼狼捧了菊花茶灌進灑壺裡端進去。

  他仰頭眼神不清,一手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左蒼狼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胸前,感覺到他的熱度和一身酒氣,他聲音很低,低得讓人想用一切換他展眉:「你喜歡我是不是?」

  左蒼狼第一次紅了臉,有些緊張地想撥開他的手,才發現自己掌中全是汗:「主上你喝醉了。」

  他繼續在她耳邊哈著熱氣,低笑:「為什麼不敢承認?」

  讓人心顫的聲音入耳,左蒼狼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意圖,卻是沒有再掙扎,靜靜地伏在他懷裡。

  幕容炎本是無事逗她,但燈下她粉面低垂,那一刻的嬌羞令他血脈賁張。一瞬間眼前人與腦海中的人重疊,分不清誰是誰。扯去她的衣裳,將她轉過身面對著自己,他小心地作著前戲,儘管控制著自己的耐性,卻扭不過她強自壓仰的呻吟。

  粗喘著將她壓著軍帳中鋪著虎皮墊的床上,毫不停留地沉入她的身體,她悶哼,十指緊緊抓住身下光滑的皮毛,他毫無保留地衝撞她,粗聲道叫出來。

  她緊咬著唇,很疼,但是這是在軍營。

  幕容炎的汗滴落在她身上,聲音低啞:「蘭兒……蘭兒……」聽著身下人痛苦的低吟,他俯身吻她的臉,其聲喃喃:「為什麼呢?你說過你愛我的,愛我又為什麼嫁給他!!!」

  他憤怒間下手不留情,她終於忍不住攀上他的肩減緩他的力道:「主上……不要這樣……疼……啊……」

  那一晚,不知道糾纏了多久,他醒來時她不在帳中,床上只余紅梅般的血跡。問了士兵,說是昨晚左副將軍半夜回去的。

  左蒼狼不好意思去軍醫那裡拿葯,簡單地用清水凈身,臉上還難掩嬌紅,一個人在帳里呆到天亮,又哪裡睡得著。

  第二天進兵洙洲,她強打起精神,幕容炎分析兵事分布,目不斜視,她也只好不言隻字片語,默默按他的要求打探布軍。

  因為烽火連環箭適用遠攻,她一般不衝鋒陷陣,但凡是與左蒼狼對過陣的將領都知道,要麼你就沖在最前面,要麼你就別出現在她眼前。

  暮容炎最滿意的是她的速度,也許是在狼群中長大,那種靈活確實超出凡人。那時她還不會用箭氣傷人,身上總背著十來支銀亮的箭,手挽長弓,英氣逼人。

  他有時候單從馬背上看著她也會有慾望,也許,是空曠太久了,他突然非常想念姜碧蘭,分別了很久,只有伊人倩影還瑩繞心頭。

  蘭兒,你是不是也在想念我?

  很快了,別怕,如果你要為後,那麼皇只能是我,幕容炎決不會放你在任何男人身邊,就算是付出任何代價。

蛇!!!

  :蛇!!!

  幕容炎並不是柳下惠,那個時代的男人難道還有貞操觀念不成,只是自從與姜碧蘭分開後,他倒是真沒碰過其他女人,並不是什麼守身如玉,只是不想。

  跟她在一起也只是酒後吧,錯認作了他的碧蘭。若單論姿色與靈氣,左蒼狼是萬萬及不上姜碧蘭的,那是個仙子,不染凡塵的仙子。

  只是有了第一次便難免有第二次第三次,在行軍中的餐風露宿,就算貴為王侯,艱苦在所難免,於是給了自己理由在枯燥中放縱。只是玩具與愛人,他還是分得清楚的,眼前人就算百般承歡,又豈能比得上心上人分毫?

  他只能承認她是個不錯的下屬,本不想將她帶到床上——這女人放邊疆絕對比放自己床上作用大,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安慰自己,征服一個女人比安撫一個下屬容易很多。

  兩個人率軍征戰三年,竟然從無敗績。也許在任何時候兩個人有了那種關係都會顯得親密,那時候左蒼狼年齡還小,朝氣勃勃、意氣飛揚,跟在他身後會問些在他看來很愚蠢的問題,他心情好的時候耐心解答,心情不好的時候聽若未聞。

  左蒼狼本無城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人,在他面前自然就顯得通透。而幕容炎自幼身在帝王之家,再加上被一群人天天主上、太子地叫,早不早的已經學會不讓人看透,再加上年齡上的差距,自然顯得老成許多。

  於是左蒼狼看他的眼神便帶上數分仰慕,好像她所遇到的任何問題在這個人手中都會不費吹灰之力的迎刃而解。

  可是在幕容若被迫順降那天,他甚至像個小孩子一樣問她:今天穿這件衣服可好?那時左蒼狼才知道,原來這個人的心裡也會有小孩子的一面。

  那一天,左蒼狼清理皇宮,按幕容炎的意思暗誅罪臣。可是身為帝君的幕容炎卻身影不見。

  左蒼狼問身邊的將士,眾皆搖頭不知。

  她沒有找到幕容炎,卻第一次看見姜碧蘭,她提著長長的裙裾站在皇宮後的連理峰。

  沒有任何預示,她就認出了她,沒有著繁複的宮裝,淡紅水的長裙如夢般蹁躚飛揚,虛無若夢!

  「姜姑娘?」她猶疑,找到不適當的稱呼,崖邊的姜碧蘭緩緩回首,一剎那的風華仿若鳳凰化人,讓人不敢直視。於是她也半垂了頭:「主上正在四處尋你。」

  她漆黑的眸子清若碧落,靜靜地打量她,突兀的笑了一聲:「姜碧蘭何德何能,竟然作了禍國殃民的褒姒坦己!!!!」

  笑聲畢,蓮步輕移,竟然縱身一躍,墜入山崖。左蒼狼不防此著,待得反應過來,已是提氣縱身將她護在懷裡。

  碧草深幽,陽光難入,這山下已絕人跡不知道多少個年頭。崖下開裂的夾層,黑暗中嘶嘶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姜碧蘭驚聲尖叫,很快吸引了所有的蛇群。左蒼狼遍體生寒,那種滑膩的生物吐著信子在微光中爬過來,各色的花紋,同樣的目光,夾層沒有著腳處,兩個人被半卡在當中,她控制住姜碧蘭不讓她動,也控制著不讓自己顫抖。

  黑暗中有滑滑的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腳,感覺它正延著小腿往上爬,左蒼狼箭插入夾層的泥牆。小心地將姜碧蘭往上托讓攀著箭,她不敢,不敢叫,不敢顫抖。她留了烽火箭在崖上,但願有人看到。

  嘶嘶的聲音越來越多,就在她自己都以為要葬身蛇腹的時候,有人找了下來。聲音隱隱從上面傳來:「皇上,這裡的亂草有破壞的痕迹,應該是這裡了。」

  「阿左?」幕容炎的聲音很低沉,但左蒼狼幾乎哭出來:「主上,」她一字一句都非常小心,突如其來的聲音會引起蛇群的攻擊:「姜姑娘也在這裡,下面有蛇,很多,小心。」

  「蘭兒?」聽到這個名字,幕容炎哪裡還按捺得住,飛身一拔,左蒼狼只覺得身上一輕,姜碧蘭已經不在原處。

  上面聽得幕容炎完全不同於往昔的聲音,竟然是充滿相思之意:「你……可好?」姜碧蘭的聲音很低、低到帶著微微的嘆息:「你何必救我。」

  左蒼狼死死握著銀色的箭,滿手的冷汗,那蛇滑滑膩膩地爬過,她死死咬著唇,終於忍不住低低地道:「主上?」

  可是沒有聲音,上面竟然是一片寂靜。

  一刻鐘的黑暗,左蒼狼覺得像一輩子那麼長。

臣、無話可說

  :臣、無話可說

  後面趕來的士兵將她拉了上來,那時候她腿上已經被蛇咬了四五個牙印,臉色慘白的接過士兵遞來的烽火連環箭,手似乎都在顫抖。

  他們從她身上揪出來一條蛇,白底黑花,有人看她神色實在不對,小心翼翼地道:「蔣軍?沒事吧?」

  她強忍著胃中的噁心,連唇都失了血色,壓制著肺部明顯的抽蓄道:「有沒有酒?」

  有人遞了一皮袋酒給她,她長長地灌了一口,像躲避什麼一樣飛快地向崖上行去。回到舊宮時,副將王楠在清點人數,見她一身泥土,還散著霉腐的味道,眾人不敢言。

  王楠隨手指了個靈俐的婢女:「幫將軍沐浴更衣。」

  那婢女是高興的,她知道自己不必死了。

  晚上她竟然發高燒,模模糊糊地說著胡話,婢女乖巧,不敢大意,急速出來,卻不知道該向誰彙報,好在王楠平時本就睡得很晚,見她慌慌張張,喝住一問,畢竟是炎朝的太子妃,他也是心下為難。

  皇上這時候在姜後的玉蘭宮,門口的太監進去通報,話還沒說出來,已經被幕容炎一枕頭給砸了回來。

  婢女說得嚴重,王楠在大牢四處提審,有沒有太醫院的人,鬧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提了人火速進得左蒼狼暫居的繁花苑,老太醫把了脈,連道了幾個好險,顫顫地開了方子,指揮宮女幫她散熱,等得煎好了葯,已是下半夜。

  人手有限,她掙扎著不肯喝葯,王楠也顧不得避嫌,對著那婢女道:「抱住她,我來喂。」

  一番折騰下來,也四更時分了。

  王楠囑咐了婢女,吩咐太醫在外殿歇息,出門時還聽到她低聲囈語,內容卻模糊,聽不清。

  暮容炎帶著姜碧蘭搬師回朝,那時候流言四起,很多人都知道他對姜碧蘭的感情,大家都道他可能要廢后了。

  每一雙眼睛都在看,卻還是沒有料到事情的始末。

  左蒼狼筆直地跪在朝堂上,面前是一封被摔在地上的奏章,上面明明白白寫著王楠將軍夜入太子妃居處繁花宮,次日凌晨方出。

  幕容炎聲音冰冷:「左蒼狼,你貴為我炎朝皇后,作出這種事,你可還有話說?」

  群朝臣垂首肅立,王楠萬料不到竟然有人上奏這件事,跪在地上失聲道:「皇上,末將就算膽大包天,也絕不敢對娘娘有任何不軌企圖,那晚……」

  「臣妾……無話可說。」左蒼狼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她始終低垂著頭,一字一字地道:「請皇上責罰。」

  幕容炎看著座下曲膝而跪的人,也覺得無趣。揮揮手,旁邊的王公公尖聲尖氣地宣旨:「今有炎朝皇后左氏不潔於前,使我皇家蒙羞,罪應賜死。」王公公偷偷看了這個過氣皇后的臉色:「但念及左氏帶兵有方,固大炎基業有功,免去死罪。除後位,封為護國將軍。欽此。左將軍,謝恩吧。」

  「臣,謝主隆恩。」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朝臣都用憐憫的目光看她,於是便是王楠也看出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幕容炎依舊高高在上,他一直希望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什麼表情,可是她只是低垂著頭,於是他也只好放棄了,畢竟……這事確實有那麼點過分。

  不過左蒼狼,朕把整個炎朝的兵權都交到你手上,你也應該知足了。

  「可還有話說?」

  「臣……無話可說。」

  「沒有話說,就去禮部把鳳印這些交了吧。另外你的將軍府在原右相府。」

  「是。」

新皇冊後

  :新皇冊後

  左蒼狼搬到了將軍府,離皇宮最近的一處府坻,也堪稱豪華,大氣。王楠跟她請罪的時候她只是笑,笑得黯然而苦澀。

  未臾,新皇冊後。

  盛大的儀式,姜碧蘭一身繁複的宮裝,紅得高貴,紅得華麗,紅得端莊威嚴。禮儀官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儀式,她在場外維護整個大典的秩序與安全。

  她在宮殿屋脊上,那是整個皇宮視線最好的地方。可以看到刺客,可以看到各路士兵,也可以看到台上盛裝的皇后。她的美麗,足以讓所有人自卑。

  包括此刻站在高處的左蒼狼。

  美麗這東西,確實可以讓人妒忌。

  如果說原本左蒼狼還存著讓幕容炎憐她幾分的心,此刻也死了個乾淨。有幾吹過來,高處幾分寒,她望著下方的大典,兩個人交握的手,儘管去了非分之想,仍難免落寞。人潮難及的地方,一個配角,看著主角的落寞。

  人群中有異樣。

  左蒼狼幾乎是轉瞬即至,而那個人的毒針機弩才剛現,她已經擰斷了他的手,然後是飛速地封穴,最後半攙扶著他離開,出了場外才交給王楠,未引起任何騷動。

  整個御林軍沒有人敢開口,這傳出去判他們一個瀆職,恐怕處斬還是輕的。她卻也沒有出聲,又默默地縮回屋脊,狼一樣注意著全場。

  御林軍一個個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路過的螞蟻也捉來搜身。

  晚上,她回到將軍府,一天的警覺下來,說不累是假的。府中只有上次帶過來的婢女,她給她起名叫左薇薇,把個宮女感動得只差沒有三叩頭了。

  把自己泡在微燙的水裡,她撫摸著自己略微粗糙的皮膚,看著它們在水中現出淺麥色,突然嘆了一口氣。

  到床上緊緊裹著薄被,卻怎麼也睡不著,凝視著桌上跳動的燭火,覺得這個世界安靜得過了分。

  突然有輕微的響動,左蒼狼敏捷地握住了枕邊的銀弓,翻身而起的時候被一個身體壓了下去,然後桌上的燭火被打滅。

  身上的人帶著濃烈的酒氣,異常粗暴地撕著她的內裙,只是那種氣息,她就認出了她,不是沒有驚喜的,只是也帶了幾分迷惑,幾乎就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人……放著新冊的皇后,跑在這裡來作什麼?

  他沒有讓她疑惑很久,沒有任何前戲直接進入她的身體,可是她明顯已經完全地適應了他。

  幕容炎滿意地低哼了一聲,這具身體總是這樣,哪怕他只用手一觸碰,她便會以最恰當的濕度、熱度歡迎他。

  他手上的力道完全沒有輕重,在麥色的肌膚上留下曖昧的痕迹。感覺到身下人的配合,他更加瘋狂,似乎發泄什麼一般,寬厚的手掌幾乎握碎她的眉頭,她低吟,終於忍不住去撥他的手,他用力將她壓下去,下手更重,聲音模糊:「以為你不知道痛!!!」

  左蒼狼不知道他為什麼發怒,努力地配合他讓自己少些苦楚。

  他起身擰開她的口,把一枚硃紅色的藥丸塞進去,用力捏著她的下顎讓她吞下去,回身整衣,走了。

  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走得像沒有來過一樣。

  只有左蒼狼抱著薄被靠在床頭,身上的灼熱慢慢地冰冷,□淡下來,變成無邊無際的空虛。

  她重燃燭火,凝視著桌上的光,然後閉上眼睛,假寐。

失足被俘

  :失足被俘

  當初炎朝兩分時,有些番國也趁亂分了出去,如今大局已定,這些當然是要收回來的。所以左蒼狼並不經常呆在皇城,她一般在邊關,只有遠遞迴來的軍函上時不時會有她剛勁的字跡。

  第二個月傳來姜後有喜的消息,朝野上下皆舉杯同慶。左蒼狼在邊關的軍營里看著那封大紅的帖子,隨貼子而來的,還有務必攻下落僚的密旨。左蒼狼在大帳中危襟正坐,想著座上的那個人……應該是喜氣洋洋的吧。

  兩個人……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

  軍函往來密切,他的字跡審閱一向簡潔,左蒼狼常常想起第一次時他充滿誘惑地問:「你喜歡我是不是?」

  好在也沒有多少時間想念,邊關風沙很大,氣候無常,生病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於是學會保護自己,學會照顧自己,學會堅強,也學會沉默,在自己的下屬面前永遠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可是僚城是所有分裂番國中最大的一處,左蒼狼原計劃是圍困,截斷商甲入內,困個一年半載再行動手,把犧牲減到最低。如今如果是要用僚城為小皇子慶生,那麼時間必然不容這般了。

  僚城城勢險要,單論番王潘立洪倒還不足為懼,只是……

  左蒼狼默默翻看著手中的冊子,那是僚城將領龍平的資料,不嗜酒,不好色,深得軍心,用兵如神,在幕容炎與幕容若兩相爭執時,硬是靠著手上不足十萬的兵力獨立僚城,擁潘立洪為王。

  這個人極是機敏,自幕容炎兵敗幕容若之後就一直在為僚城的後路作打算。如今城糧草供應充足,在城中以逸待勞,而左蒼狼大軍遠涉而來,糧草供應數額極為龐大。況且單論地形,也是比不上對方熟悉程度之萬一。

  左蒼狼將分析結果稟給幕容炎,得到六個字回復:「不惜任何代價。」

  決絕的語氣,不容違背的命令,任何代價?

  左蒼狼秘令副將成濤負責一切軍務。兩個人秘商了半夜,成濤一臉憂色地看她出了軍營。

  左蒼狼本來是去暗殺龍平的,可是出了意外。

  僚城的守衛哪能發現得了她,她在龍平府上尋了幾個時辰,也不見那個人。最後才得知他在城頭,竟然一巡視就是一夜。

  他也聽過左蒼狼,深知這次對方勢在必得,雖然做了近三年的準備,但勝負實在難料。說不擔心,也是假的。

  左蒼狼就在城下二里處的街道上等他,從三更天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左蒼狼觀察著地形,雖然烽火蓮環箭被折成粗大的金屬腰帶扣在腰間,但她有把握在官轎經過的瞬間射殺他,並且順利逃走。

  只是……他策馬而過。

  左蒼狼有點尷尬,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拼好烽火箭給他一箭,馬還沒消失。

  於是第一次,她的刺殺計劃失敗了。

  但是沒關係,她安慰自己,去他府上候著吧。

  龍府準確說並沒有過多的守衛,左蒼狼在龍府四處查探,正是夜晚,花木影斜。她靜靜地躲在他窗外的草叢裡,正欲拼接烽火連環的瞬間,有涼涼的東西爬上她的腿。

  左蒼狼一低頭就看見一條花花綠綠的蛇,猙獰地沖她吐著信子。那時候想法根本沒經過大腦,不大的龍府,一聲慘叫。

多情?痴情?

  :多情?痴情?

  左蒼狼只好裝暈倒了,那兇手明顯也被她的尖叫聲嚇著了,慌忙地在她脖子上留了個吻痕然後逃竄了。龍平也懷疑她來歷不明,不過……這情景說如果真是圖謀不軌也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龍平從地上把她抱到床上,幾步路,左蒼狼差點睜開眼睛看他,從來沒有人這樣抱過她。

  床上,左蒼狼一直裝昏,她突然想如果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某君:— —}

  感覺到身邊的呼吸聲,她不敢睜開眼睛,默默地在腦子裡思索著對策。而一雙手在她的脖子上塗塗抹抹著什麼東西。

  「將軍,尊夫人無恙,蛇並無劇毒,她昏睡應是驚嚇所至,無甚大礙。」

  「咳,她……算了,子桐,送大夫。」

  「是將軍。」

  左蒼狼在龍府作客兩個月之久,那年她二十一歲,帶兵不久,還不能看淡生死。

  龍平每每問她,她便裝啞巴,胡亂比劃著他也看不懂,於是也只好算了。

  兩個月之後左蒼狼畫了整個僚城的軍事布防圖,她的偵察水平可是連幕容炎也甚為看重的。

  龍平倒是沒有趕她,一個弱女子,無處可去,在僚城就是自己要保護的百姓,趕出去又能去哪裡?

  咳,好吧我知道這是言情為主玄幻為輔的小說,只是……雖然龍平剷除了龍府所有容易惹來蛇蟲的花草,雖然左蒼狼吃人嘴軟不得不給他好臉色,但是兩個人真的沒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龍平從來對她都是雅儒有禮,談笑謙和,有時候他微笑著讚揚她,左蒼狼淡然置之,在她那個環境裡面成長的人,自己都不太相信感。

  僚城之後是望僚山,山上多野獸珍禽。

  冬將至,龍平也經常帶著屬下幫助百姓軍隊一起打獵貯糧。

  在第五個月,成濤帶兵攻城。那時候左蒼狼跟龍平私交已經很好,她站在城頭看著他帶兵迎戰。

  手緊緊攥著腰間的烽火連環箭,最佳的角度,最適當的距離,最沒有人留意的角色。左蒼狼緩緩拼好烽火連環弓,沒有箭,空弦對準龍平,一聲輕響。

  馬上的龍平正與成濤交戰,強烈的箭風迫使他回頭,但是擋開已經來不及。箭氣透體,在右胸穿出血洞,不知道是輕顫還是被箭勢所帶,他的身體往後一仰,然後慢動作回頭。

  彷彿沒有感覺到痛,目光所及處,城頭上的那個人黑髮長衣,素若流雪迴風。對壘的兩軍都驚在原處,她手上的弓在秋風艷陽下閃著璀粲的光芒。

  刺得人心痛。

  緊抿著唇,她再度扣弦,龍平突然翻身下馬,面對著猛烈襲來的箭風,非常安靜地棄了自己的長搶。

  唇角滲著血,身下的凱甲泛著黑色的光澤,周圍一片寂靜,他靜默地看著城頭上衣袂飛揚的人,面對著這個傳說中的沙場煞星,安然地棄了自己的兵器。

  第二箭透體,帶起一片血霧,他只是看著她不說話。那種眼神左蒼狼此生再也沒有見過。

  她死死地握了弓,卻只覺手中重逾千斤,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發不出這一箭。

  這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待得追過來,卻又哪裡能夠攔住她。落僚城軍心動搖,節節敗退。左蒼狼躍下城頭,飛鷹般躍過下面的人群,跳上一匹軍馬,成濤帶著人趁勝追擊,左蒼狼忍又了忍,還是回頭,看向那個一身鮮血、被將士死命護著逃亡的將領。

  為什麼不躲呢,單是箭氣,你若長槍在手、心有所防,又豈能再度傷你?

  回朝是為小皇子慶生的,姜碧蘭封后八個月生下小皇子,朝野嘩然。

  回想幕容炎務必攻下落僚的密旨,念及冊後時幕容炎的反常,左蒼狼隱約猜到什麼事情。

  小皇子出生不久,落僚城正式歸降,一時間朝里擅長阿諛奉承的朝臣便稱這是吉兆,小皇子實乃吉星轉世,天佑炎朝。

  沒有人談起城頭那一箭,沒有想起邊疆戰士的鮮血。有時候左蒼狼想也許這世間有些人,生來就是承受榮寵的。

  左蒼狼班師回朝,在大殿的王座上看見他,彷彿幾世相隔。她半跪在地上,長發高束,右手挽弓,垂著頭,依然那樣的順從。

  眾人自然又是一番諂媚,左蒼狼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終於讓人訕訕地閉了嘴。

  小皇子生辰慶典的事情一耽擱,下朝已經很晚,幕容炎似是無意地道:「晚了,暫住南清宮吧。」

  話是命令的語氣,不容置喙。

餵過狗嗎?

  :餵過狗嗎?

  書房,幾位大臣吞吞吐吐:「皇上,左將軍雖然戰功赫赫,可畢竟是個女人,把炎朝軍隊重託於她,是不是太冒險……」

  幕容炎滿臉的無所謂:「要麼給你?」

  群臣驚駭:「臣不敢。」

  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批著摺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躬身出去了。左相薜景成看著右相的那幫黨羽,哼,小皇子滿月酒還沒過呢,就想著為自己爭權么!!

  王公公等著眾人都散盡了,小心地道:「皇上,今天還是去皇后那兒么?」

  幕容炎擱了筆:「嗯,去看看她。」

  姜碧蘭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那時候她對左蒼狼還沒有什麼印象。最開始她還可以對幕容炎擺擺臉色、拿拿架子,而她自信她手中的幕容炎還是那個為了她連家國天下都可以犧牲的男人。

  她甚至有自信讓他一輩子都是。但是……哄著懷裡的嬰兒,她有些後悔初時拿捏他太狠了,以至於他連個衣角都沒碰上,弄得如今想嫁禍給他都沒辦法。

  但是她至始至終沒有提不要這個孩子,她太了解幕容炎了,他就是喜歡至純至善的女人。姜碧蘭,幕容若已經去向難辨了,終於是和幕容炎在一起了。好好把握,你若失寵,你的家族,你的孩子,你自己將會是什麼下場。

  幕容炎在她那兒坐了半宿,她讓奶娘把小皇子帶下去,靜靜地看他。對坐半晌,她突然道炎,蘭兒為你跳支舞吧。

  這是他的特許,在無人處無禮。

  他輕點頭,這些天他也感到姜碧蘭對他的態度親昵很多,如果這個孩子可以讓你回心轉意留在我身邊,那麼幕容炎便對他視如己出如何——雖然這實在是很嘲諷。

  從鳳棲宮出來,夜已深了。王公公顫微微地打著宮燈:「皇上,這是?」

  「去趟南清宮。」

  「可是這麼晚了,左將軍想必已經歇下了……」

  幕容炎笑得邪肆:「本皇不去,她如何能歇下。」

  「……」想及左蒼狼以前的身份,於是王公公也略微明白了。閉上嘴在往前面帶路。

  左蒼狼還沒有歇下,她的貼身侍女左薇薇驚聞皇上深夜駕臨,微有些擔心地望了望燭火未息的內室,正要進去通稟,幕容炎擺手制止了她。

  已進初冬,天氣略帶了寒意,好在左蒼狼在邊關呆慣了,這皇城的氣候已經好了太多。他進來時她在擁著錦被發獃,剛一回頭他已經制止了她準備起身的動作。

  從外面帶來的寒氣還未消散,他將手伸入被子里,她低哼了一聲,那手帶著涼意在她身上肆意胡來。

  於是她的臉上染上紅暈,不敢亂動,目光亮晶晶的如順從的小狗一樣看他。幕容炎也有些控制不住,竟然有點小別勝新婚的錯覺。

  這宮中他也因著勢力關係立了幾位妃子,但平時礙著姜碧蘭,他很少寵幸她們。只有在她這裡是全無負擔的。

  幕容炎進入她的身體時還耐著性子:「有沒有想我?」她忍受著他近乎粗爆的動作,紅著臉點頭,幕容炎不喜歡,低頭道:「說話!」於是她把臉埋進他胸前,悶悶地道有。

  他便笑,笑得她一眼也不敢看。

  他發泄在她身體里的時候,左蒼狼突然很想他能抱抱她,他只是極快地整好裝出去了。左蒼狼於是繼續擁著錦被發獃,這冬日怎麼突然這麼冷呢。

  左薇薇一直在外面候著,幕容炎一走,她倒是立刻打了熱水進來,想是伺候主子慣了的。左蒼狼很抱歉地對她笑,她不習慣麻煩別人。

  左薇薇卻是理所當然地樣子,幫她褪了衣裙,泡在熱水裡。只是那一身青青紫紫的印痕讓她都皺眉,有的地方都破皮了,這皇上在床上當真是一點輕重都沒有啊。

  收拾了床鋪,幫她清洗了扶到床上,也不知道再說什麼話,默默地退出去了。

  第二天的御書房,王公公正在打點獎賞的單冊,突然想起什麼,問:「皇上,左將軍凱歸,這單子上是不是再加些什麼?」他本是七竅玲瓏的人兒,看著幕容炎那麼晚去找左蒼狼原以為他對她也是有幾分情義的。

  卻不知幕容炎只是懶懶的揮手:「你看著辦吧。」於是王公公這樣的人也不懂了:「主上,人說女人心海底針,怎麼到了你這兒,連左將軍這樣的女子都愣是服服貼貼的呢。也不見您對她怎麼好啊,您說廢后,她默默地就認了,您說讓她搬出去,她默默地就搬了,您讓回來,她默默地就給回來了。」

  話是帶了幾分拍馬,只是也是事實。

  「以前餵過狗嗎?」

  「這……奴才以前也餵過。」

  「喂狗有喂狗的技巧,你不能喂得太飽了,這樣子它侍寵生嬌,懶洋洋地不做事,但你又不能太餓著它,不然它容易一受誘惑就跟別人跑了。關鍵不在於你一直對它多好,而在於你每一次對它的好都讓它難忘。」

  這番理論,王公公一直沒有明白,幕容炎也是在很多年以後才明白自己那時候揮霍的是什麼。

你是君,我是臣

  :你是君,我是臣

  小皇子的滿月酒,非常隆重。各大臣都想這肯定就是將來的太子,所以一個勁地誇長得多漂亮、多有福相,多像當今皇上。

  姜碧蘭微笑,卻不時看幕容炎,而幕容炎淡然飲酒,不動聲色。左蒼狼不喜湊熱鬧,也危襟正坐,默默喝酒。

  右相升了國丈,自然也是得意的,從奶娘手中抱過小皇子,得意地看看左相,又看見左蒼狼未起身,不免有些不悅。

  面上卻不露分毫,抱著小皇子來到左蒼狼面前:「左將軍,為何獨自飲酒來?來來來,看看小皇子。」

  左蒼狼本是長年征戰,哪裡習慣抱小孩子,但當眾人面,也不好駁,伸手接過小小的孩子,突然手中一麻,她也是一驚,襁褓中的小皇子竟然直往地上墜去。

  眾皆大驚。

  左蒼狼反應何等敏銳,當下伸手接住,正好與右相的雙手相碰,小皇子無恙,卻突然大哭起來。

  姜後一臉驚惶地跑過來將孩子抱過去,右相面色已經冷下來:「左將軍,孩子無辜,本相也是看你獨飲無趣,你居然如此掉以輕心,莫非是有意而為!」

  姜後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什麼要對付這個女將,但是總不能不幫著他吧?於是抱著小皇子,邊哄淚珠便如雨似地下來。

  左蒼狼不發一語,自小長在狼群里,出來又是殘酷的成長環境,她不擅辨。只是轉頭,靜靜地看著座上的幕容炎。

  「王楠。」

  「屬下在。」

  「將左蒼狼押入天牢,以待後審!!」

  「這……是。」

  王楠猶豫了一下,不是凱旋而歸嗎?怎的如此輕易地就要打入天牢?

  「左將軍,請吧。」他的聲音放得很低,皇命難違。左蒼狼撫著自己的手,上面麻麻的感覺還沒有過去。兩個士兵倒不敢真動手押她,將出宮門的時候她突然回頭,一瞬間的眼神幕容炎幾乎以為她要哭。

  「皇上……」薜左相的話剛開頭就被他打斷,朝臣更不敢表示,只有姜後覺得奇怪,以往的臣子哪個不是稍有抵觸就當場責罰,而她、居然只是押入天牢……

  左蒼狼呆在天牢,陳腐的霉味、潮濕黑暗的囚室,她並無不適,以前有呆過比這更惡劣的環境。

  她只是怕獄卒每晚往裡潑水,濕濕的衣服粘在身上,大冬天的,很難受。

  左薇薇悄悄幫她帶了衣服來,看著牢室中的人一身濕透,突然想起從前她淪落冷宮的主子,雖然面前的人擁有縱橫千軍的力量,但也不過是個女人啊。

  天牢裡面本是不準探視的,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名字炎朝少有人不知道,於是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在天牢里呆了一個月,一個太監尖聲尖氣地宣著聖旨,道左蒼狼官復原職,即刻前往印北關平叛。

  她獃獃地站在天牢裡面,不出去。

  太監不敢動手,只好回稟幕容炎。幕容炎來得很快,昏暗的囚室里,他淡然地看她:「怎麼?委屈了?」

  她半垂著頭,撥弄著手上的凍瘡,他終於失了耐性,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用幾乎捏碎她下顎的力量,視線對上,才看清她眼裡的淚光。

  「記住,我是君,你是臣。」

  她伸手接了旨,埋頭叩謝聖恩。是的,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忠誠,我給你忠誠。

作者有話要說:暈,差點忘了在JJ也有發了,巨汗

那一眼

  :那一眼

  「記住,我是君,你是臣。」

  她伸手接了旨,埋頭叩謝聖恩。是的,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忠誠,我給你忠誠。

  幕容炎卻是看著她手上的凍瘡,右相那幫子人本是不答應放她的,只是印北關叛亂,朝堂之上,幕容炎淡然地道:「那麼右相可有人選?」

  右相立刻提了自己的侄子禪清遠,幕容炎神色淡淡地道成就拜候封將,敗則誅其九族。

  右相大驚失色,立刻非常嚴肅非常認真非常肯定地道:「皇上,臣認為此番還是老將出馬為宜。何況左將軍戰功赫赫,若長期關押,也實在不妥。不如給個機會由她帶罪立功。」

  看著眼下垂頭不語的人,他揮退了手下,半蹲在她身前。本欲伸手抱抱她,但是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微酸的味道還真受不了。於是只輕聲道:「先回南清宮。」

  左薇薇侍候她沐浴時,差點掉下淚來。她卻是輕輕安慰她:「又不是多嬌貴的人,在那地方呆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麼好哭的。」

  是啊,有什麼好哭的,那你又為什麼黯然呢?

  晚上幕容炎來過,照例沒有過夜,給她一時的歡好,然後起身離開。她開口問正在為她凈身寬衣的左薇薇:「點個火盆好不好?」

  左薇薇細緻地為她手上剛被開裂的凍瘡擦著藥膏,不斷地點頭,說好,好。

  半夢半醒到天亮,帝君親自送行。

  皇宮門口,一杯清酒。

  她與他對飲,只在人前,出征相送的時候。兩個人都固守著君臣之禮,未曾逾越半分。

  印北關平叛,用了半年。左蒼狼閑暇時常常看著邊關的雲捲雲舒,左薇薇並不懼艱苦,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關外沙場,馬革裹屍、自由自在,也沒什麼不好。

  她經常給左蒼狼講她以前主子的事,講宮裡的陰謀詭計,講榮貴妃以前的聖眷榮寵,講冷宮的三載,講最後的那杯毒酒。

  左蒼狼雙手抱膝,很好奇地聽。她的經歷,其實很少。

  「哎呀,將軍,你要多說說話嘛,這樣每天幾個字,你不會覺得悶嗎?」左薇薇總愛這個撒嬌,一邊搖晃她。

  這時候她會低低地笑,卻依然是沒幾句話。

  印北關叛亂被鎮壓,左蒼狼回朝,當然也有封賞,幕容炎只道她不在意,於是也隨便了。左蒼狼不喜歡這些珠光寶氣的東西,一般是打賞給府內的下人了。

  說是下人,也不多,反正她又不常在府內,故而也就一管家一男僕再加個左薇薇。

  在府中稍作歇息,晚上帝君設宴。

  酒過三巡,座上的幕容炎以慶功為名單獨敬她,卻在她起身飲盡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道:「上次落僚城一役,愛卿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忘了給本皇了?」

  左蒼狼渾身一震,看過去他卻又似無意一般。不安地飲盡杯中酒,心下有些不安,他……是指望僚山的軍事布防和山勢圖么?

  夜,御書房。

  左蒼狼低垂著頭跪在地上,已有一個時辰了。旁邊的王公公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宮內氣氛詭異得可怕。

  幕容炎專註地批著摺子,棲鳳宮的公公來看了兩次,最終還是被書房外的人給打發走了。

  二更天時左蒼狼額頭開始冒汗,雙腿針扎似地痛,她努力地垂著頭不讓人看見她的表情。

  「怎麼,一定要本皇提醒你嗎?」幕容炎沒有看她,話卻是對她說的。

  「回皇上,臣……臣不知皇上所指何物。」

  「很好,那麼本皇告訴你。過來。」

  他不讓她起身,她膝行走過去,移動艱難。王公公本伺侯在一旁,他冷冷一撇投過去,嚇得他帶著一撥子人都下去了。

  幕容炎低頭看她:「阿左,我以為你最是了解我的,別考驗我的耐性。」

  「臣……真的不知道主上在說什麼。」左蒼狼垂下頭,幕容炎輕聲嘆息,她一說謊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就跪到你知道罷。」他任她跪在腳邊,哼,竟然寧願欺騙我要維護他么!!!感覺旁邊人全身一緊,幕容炎當然知道為什麼,一條蛇,慢悠悠地爬過來,沿著她的衣角嘶嘶地吐著信子。

  御書房當然不會有這玩意,幕容炎知道,他不僅知道,甚至還費力地拔了它的毒牙。

  「跪好!!」喝止了她欲起的身子,感覺腳邊她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袍角。那蛇從她的後背慢慢爬上去,她慘白的臉色讓他突然想到她的身體,那身體現在一定是冰涼的。一瞬間竟然想上她,但是不行,那圖關係著炎朝的龍脈,還真是必須得拿到。

  阿左,不過才多久,那龍平對你,竟然比我還重要麼?

  快四天更了,她冷汗濕了全身,一手仍緊緊扯著他的衣袍,石化了一般。幕容炎不能再耽擱,扯了那蛇摔在牆角,傾身來抱她,她的身體如他意料之中的冰冷,淺麥色的肌膚原來略顯粗糙,卻在汗水的滋潤下光澤閃爍。

  他將她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皺著眉死死咬著唇,關節都僵硬了一般。意識是模糊的,連痛也模糊,頸僵硬著轉不過去,視線中只余黑色的地板,冷冷地映出她的狼狽。

  他手上的力道像要捏碎她骨骼一般,於是一滴水砸在地面,水色暈開,一片模糊。

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她已經沒辦法上朝,連誰送她回的南清宮都不知道。左薇薇出來看見她,甚至以為自己主子不小心掉池子里了,那一身的水。

  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人卻不像是醉了。即使經過那樣劇烈的歡愛,臉色依舊慘白。左薇薇把她抱到浴桶里她也沒有清醒,

  熱水中指尖觸上身體都微微的發抖,看著一身的傷痕卻不知所措。左薇薇長年跟在她身邊,宮裡也沒有認識的人。更何況這些年皇上對她連個貴人都不如,宮裡的人都現實得很。

  勉強地幫她上了葯,她睡的不安穩,一直這樣折騰到晚間,滴水未盡,卻怎麼也叫不醒。左薇薇在宮外團團轉時遇見值夜班的王楠,兩個人卻是識得的。

  王楠立刻帶著她去太醫院,接連幾個太醫都推託,最後幾個人好一通爭執,還是一年老的實在看不過,低聲道:「後宮一直都是皇后娘娘作主,左將軍與皇上的關係……何況又不受寵,誰敢去啊……」

  王楠氣極而笑,他顫抖指著幾個太醫,她在外面廝殺博命換你們歌舞昇平,如今卻是要讓人病死在這太醫林立的皇宮大院么?

  幾個人心虛地不說話,也不動,王楠實在無可奈何,詢問了皇上的去處,去了棲鳳宮。王公公前去稟報時幕容炎在看姜後跳舞,一舞傾天下一說,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王公公是在他耳邊說的,他臉色一凜,想著那人被送回去時的光景,也欲前去看看。姜後何其聰慧,舞也不跳了,半俯在他懷裡,軟玉溫香:「皇上,有事嗎?」

  幕容炎任她嫩耦般的手臂往頸間一纏,理由便說不出來,於是轉頭吩咐王公公:「先出去候著吧。」

  王公公於是便和王楠、左薇薇一起在宮外候著,候到近三更時分,候到幾個人都寒了心。

  看著兩個人離開,王公公甚至也感嘆了,自古薄情是帝王。

  左薇薇六神無主,一邊走一邊眼淚就掉下來。王楠咬咬唇:「去,將左將軍抱出來。」她不知道他要作什麼,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於是只好照他說的做。

  左蒼狼臉色通紅,身上卻異常的冰冷,左薇薇吃力地將她抱出來,王楠不得已接過來,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竟然也是微微的涼意。

  深夜出宮,雖然違反規定,但是他好歹也是御林軍首領,這點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

  夜晚的皇城,燈息人歇,王楠一路駕車趕到本城最有名的妙手醫館,人家本待不開,他直接砸門就進去了。醫者本性,眼看著左蒼狼病得實是嚴重,付大夫倒也不敢怠慢。

  她一直緊緊攥著王楠的衣襟,似作了惡夢一般怎麼也不鬆手,他只好由著她了。付大夫看著王楠的裝束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宮裡的事情他見多了,自是不再多言。只是左蒼狼一直半夢半醒。

  左薇薇涼了葯喂她,喚著將軍,付大夫這才變了臉色,炎朝只有一位女將軍:「莫非是左將軍?」

  王楠不答話,付大夫自是明白了,一身戎裝,統一戰亂,結束萬民流離,何以深夜竟然帶著如此重病前來求醫?

  付大夫不便多問,只是默默地開好了葯,在幾人出門前突然道:「幾位,付某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但以後左將軍如有需要,老夫可隨傳隨到。」

  王楠知道左蒼狼在民間的地位很高,不然幕容炎不會為了穩固政權立她為太子妃,情況特殊,也不便多言,只衝著付大夫一拱手,抱著左蒼狼上了馬車。

  本是將人交給左薇薇看著的,只是她怎麼也不敢鬆手,王楠低聲哄她:「左將軍,請鬆手,屬下駕車。」

  她突然抬起頭,目光獃滯地看他,半晌突然道:「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王楠面紅耳赤,左薇薇正欲伸手拉她,她聲音喃喃:「你看,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從來都沒有親過我。」

  兩個人都背過身去。

還不快滾!

  :還不快滾!

  幕容炎是早朝後到南清宮的,那時候她未起床,他站在床前,看她呼吸平穩,病得不是很嚴重嘛,派個下人來,或許只是想爭爭寵罷。

  在湊近她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幕容炎冷冷地道:「把圖給我。」於是床上擁著被子坐起來的人眼裡的光采慢慢黯淡,我以為……你是來看我一眼的,原來還是……

  「主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圖。」她聲音還沙啞著,一開口喉嚨如針扎一般。

  「皇上……」左薇薇端了早餐過來,看到這副情景心中一驚:「左將軍從昨天到今天還粒米未進,要麼請皇上和將軍先用過早膳再說吧。」

  幕容炎冷冷地一撇過去,她已經不敢再出聲,左蒼狼突然厲聲道:「大膽奴才,倒是把你寵得一點規矩都沒了!還不快滾!!」左薇薇如何不知道她變相維護自己,卻是憂心仲仲,最後左蒼狼一個枕頭砸過去,她終於走了。

  幕容炎冷眼相看:「主僕這場戲演得不錯啊。」左蒼狼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神色,生怕他對左薇薇心生他意。她掀開被子作勢起身,晚上因為出汗,本就穿得不是很多,,雙頰帶著病態的紅暈,幕容炎本就是喜歡這具身體的,哪裡還忍耐得住。

  當下一甩手將她摁在紅木的實心桌上,左蒼狼悶哼一聲,肩很痛,可是不敢叫,桌上的杯盤茶盞被掃落一地。她努力順從他,多年以來,早已經知道怎麼樣讓自己少些痛苦。

  他是滿意這具身體的,盡興處總喜歡用手在她緊實的肌膚上留下各種蠻橫的痕迹。手捏過她肩頭時,聽到她低低地叫,他興奮地用力,感覺她全身都綳在一起,慢慢側在她耳邊,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圖在哪裡?」

  她已經把唇咬出了血,看著桌面搖頭,幕容炎的耐性也到了盡頭:「龍平這方面是不是也很厲害?」

  左蒼狼努力集中自己的視線看他,眼裡全是受傷。

  「如若不然,不過才五個月,你已經會為了他背叛我了。」

  「我沒有。」

  「沒有?!」

  「主上,落僚城已經歸降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啊……不,別這樣,主上別這樣,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左薇薇一直沒有走遠,聽著裡間模糊的呻吟,她不知道那個受敵一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將軍是在怎麼樣的痛苦下才會吟楚求救。

  幕容炎走的時候多看了左薇薇兩眼,這個女人在她心裡地位不低。也許是繼承了狼族的母性的關愛,她總對身邊的人格外愛護。

  大概……這也是軍中的將士如此愛戴她的原因吧。

  左薇薇進去的時候,她倒在桌腳下,血在內裙上開出艷麗的花,人還清醒著,她輕聲問左薇薇有沒有止疼的葯,左薇薇哭著跑出去找王楠,那時候他正和一群大臣談著什麼,聞知左蒼狼生病,便有些暗裡傾慕她的也跟了一起,去到太醫院他們還磨蹭。

  左相薜成景一怒之下將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才顫微微地跟著他們去了。

  肩頭骨裂,太醫一陣手忙腳亂幫她包紮好,她低聲問正給她擦汗的左薇薇:「這胳膊還在不?」左微薇連連點頭:「在呢在呢。」

  然後手上的汗巾一會擦她的額頭,一會擦自己的眼睛。

  晚上喂她吃了一點粥,左薇薇也忍不住了:「將軍,皇上到底要什麼,你給他便是了。何苦遭這個罪啊。」

  「薇薇,我欠一個人的東西,這……也算還給他吧。」

  次日印北關翼王派人前來遞降書,本是左蒼狼與他簽下的,當然也得左蒼狼前去驗收。幕容炎派人來請她,與其說是請,倒不如說是帶貼切。

  左薇薇看著她的臉色,這樣出去實在會嚇到人。想了想從自己房裡拿了脂粉過來,仔細地幫她上妝。

  左蒼狼好奇地看著她手上的盒子,問這是什麼?

  「胭脂啊。」左薇薇手下不停,長年侍候榮貴妃,她畫妝的技巧是堪稱一絕的,左蒼狼卻是輕點了脂粉在手上,輕聲道:「原來……這就是胭脂。」

  左薇薇心下一酸,也不再答話。轉回自己房裡拿了釵環,她雖是一丫環,但左蒼狼待她較之任何深閨小姐也是不差分毫的。

  「將軍,今天這樣就不能穿凱甲了喔。」

  「那穿什麼?」

  「您平時的衣服都不襯這身打扮啊。」左薇薇看著妝後的左蒼狼,強忍住心中的驚嘆,這種事情要讓她自己去發現才對:「對了,薇薇記得您有一身荷花領的衣裙,水綠色的。」

  「嗯?那應該是以前主上冊妃時留下的吧。不過薇薇,我這是去納降書,不是參加國宴。」

  「那有什麼區別,把自己打扮漂亮一點有什麼不對啦。」

  「你啊……」

我不喜歡你今天的裝扮

  :我不喜歡你今天的裝扮。

  那是姜碧蘭第一次注意到左蒼狼,那時候幕容炎在御花園設宴,翼王派來的降臣與一干大臣謙卑談笑,就看到她從碎石小徑上緩緩行來。

  幕容炎舉杯的手停在半天,也許是大病未愈,她的身上失了初時的鋒利,剩下風姿楚楚。喧嘩靜止,姜碧蘭也在看她,以前她自恃美貌,一直不覺得幕容炎待她比之別的大臣有何不同,即使知道曾是他的廢后,她並不認為會有什麼異常。

  可是今天她突然不安,這麼樣的一個女人,他當真沒有過一絲心動么?

  「印北關莫歡騰參見將軍。」這位大臣行了跪拜的大禮,那一場,他輸得心服口服,如果她那一箭不手下留情,也許自己早已不知道被埋在什麼地方。

  左蒼狼接過他手上的降書,審視之後恭敬地遞給幕容炎,幕容炎在她身上嗅到一絲脂粉的香氣,這樣的左蒼狼,讓他覺得陌生。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恨極了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奇怪,姜碧蘭也是如此眩目,他卻從來只覺得驕傲,何以她的美麗,會讓自己不安呢?

  不著痕迹地接過降書,她站在他身邊,即便是姜碧蘭,也未能掩蓋其風采。

  她並未參加晚宴,中途請辭,幕容炎只是眼角一撇,聲音低卻能讓她聽見:「我不喜歡你今天的裝扮。」

  微微一怔,她垂首:「是。」

  幕容炎的目光移向別處,左蒼狼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影,那是一個神一樣的男人,永遠都那麼讓人看不透。

  南清宮的荷花池,她換了素衣,一個人坐在湖邊的欄杆上發獃。左薇薇捧著壺茶站了很久才走過去:「將軍?」

  「嗯?」

  「這麼專心在想什麼?」

  左蒼狼笑了,想不到現在居然有人猜自己的心思:「沒有啊,印北關降了。」

  「是啊,這是好事情啊。收回落僚山,炎朝就一統了。」

  「炎朝一統?」折了柳枝隨手丟進湖裡,左蒼狼笑得有些廖落:「是啊……馬上炎朝一統了。」

  左薇薇笑著搖她:「炎朝一統將軍您難過什麼呀,難道這不是你的願望嗎?那時候我們就不用四處征戰了啊。」

  左蒼狼看著她微笑,笑著說是啊是啊。

  可是如果炎朝一統了,左蒼狼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成濤兩次出戰望僚山均告失敗,王公公顫抖著拾起被幕容炎摔在地上的摺子,座上人那樣的神色,即使是姜碧蘭也驚慌失措,他狀似不經意地將她攬在懷裡,手撫過她漆黑的長髮,溫柔安撫。

  「不行……還是得她出手。」聲音很低,似說給自己聽一般,而姜碧蘭已經明白話中的意思:「其實炎,如果要出兵望僚山,也不是非左將軍不可。」

  「哦?」

  「炎,其實宮裡御林軍統領王楠也是將才出身啊。」

  「王楠……」

  「是啊,如果王楠為將,成濤輔佐,那麼拿下望僚山也有可能啊。」

  「我要萬無一失。」

  「炎……」姜碧蘭仔細留意他的神色變幻:「如果當真放任左將軍帶兵前往,你就不怕她受了龍平的欺騙么?」

  幕容炎撫她長發的手一緊,姜碧蘭的心也跟著緊了起來,果然……他對她果然非一般的君臣感情。父親,我該怎麼辦呢……

  「你是說,她會為了龍平背叛我?」

  「臣妾可什麼都沒說。」姜碧蘭撒嬌似地埋進他懷裡,幕容炎沒有同往常一樣與她纏綿。

你也覺得我對你不好嗎

  :你也覺得我對你不好嗎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她在,南清宮的夜晚便一直燈火通明。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幕容炎的習慣。

  整個後宮,只有這裡,沒有人聲喧嘩,沒有侍從來往,沒有是是非非。

  示意侍衛停在宮外,幕容炎腳步很輕,裡面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在夜間聽來極為清晰。

  「將軍,我看你還是把東西交給皇上吧,不然明天怕又要生事端,你看你這一身傷,你不疼我看著都疼。」

  「薇薇,我不要緊的。」

  「可是皇上好像……好像對你不怎麼好,估計再倔下去,明天又要把你投天牢裡邊了。」

  「薇薇,天牢和這裡,有什麼區別。倒是可惜了你,跟著一個這麼不中用的主子。」

  幕容炎踹開房門,他在生氣,儘管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生氣:「本皇對她好不好,容得了你在這裡嚼舌根子?拖出去掌嘴!」

  有侍衛進來將人拖出去,左蒼狼跪在地上,不敢追出去,他站在她面前,很高,她只能卑微地仰望,扯著他的袍角,她的動作和聲音一樣輕:「主上,放過她吧,蒼狼身邊,只有這一個人了。」

  幕容炎傾身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你也覺得我對你不好嗎?」

  左蒼狼不敢直視他,聲音低到茫然:「蒼狼也不知道,蒼狼只有一個主上,不知道主上應該怎麼對下屬才叫好,怎麼樣才叫不好。」輕輕放開他的袍角,蒼狼也只有主上一個男人,不知道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女人,要怎麼樣才叫好,怎麼樣叫作不好。

  幕容炎將她靠在桌上,她不安地看向門外,侍衛的巴掌聲分外響亮,可是沒有慘哼。幕容炎注意著她的表情,手探入她的衣襟,心情竟然微微好轉,這具身體是最禁不得他挑逗的。不過是剛壓上去,已經有了反應。

  看著她一臉擔心地不時望望門外,心下好笑,他沒有開口,誰還敢真打死那奴才不成?

  回頭強忍著冷喝一聲夠了,她的手小心地攀上他的肩,配合著他的動作。微皺了眉,後腰在紅木桌邊擦得生疼,可是他看不到她的痛苦,於是便磨破了皮,磨得血肉模糊。

  他走了,她靠邊在桌邊,等到左薇薇進來時,背上的衣服已經和血肉粘在一起,最後只得用剪刀一刀一刀剪開。

  左蒼狼指尖輕觸她嘴角的傷,半晌突然道:「薇薇,我給你找個人家嫁了吧。雖然現在在宮裡,但是以前的部下不少,你看成濤怎麼樣?或者雁北關的費南?陳……」

  「將軍你在說什麼呀!!!」

  「薇薇,他今天沒有問望僚山的事,想必已經想到了方法,自古以來鳥盡弓藏,你跟著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將軍,以後不許再這樣說了。左薇薇哪也不去,死也會死在你身邊。你若逼我,我……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傻瓜!跟著我又有什麼好。」

你在質問我?

  :你在質問我?

  幕容炎派王楠前往收復望僚山,命他立下生死狀。左蒼狼去了他的御書房,那是她第一次主動找他。

  「主上,你故意的。」

  「你在質問我?」他終於從一大堆摺子裡面抬起頭,她卻低頭緘默。

  「阿左,你總是把身邊的人看得太重。」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湊得太近,左蒼狼可以感覺到他純凈的呼吸:「你的眼裡,只需要有我幕容炎的一切,其餘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必理會。你可明白?」

  只是這樣的對視,她終於放棄了掙扎,左蒼狼,如果一開始你就下定了決心把自己的全部都交換給他,那麼現在又何必煩惱這些?

  王楠出征時,她也到場相送,一卷質地上乘的宣紙不著痕迹地塞到他手上,她一句話也不說。

  捷報傳來時,她在南清宮,一個人對著荷花池發獃,左薇薇猶豫了幾次還忍不住告訴她:「將軍,王楠將軍得勝了。」

  左蒼狼微微轉頭,她繼續道:「龍平將軍……戰死了。他的部下龍子桐帶著小部分軍隊投奔了尤國。」

  她丟了柳枝到湖裡,看著魚兒爭搶一陣,輕輕點頭道知道了。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想起那日落僚城的城頭,他中箭回頭那一眼,然後茫然地棄了他的武器。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莫名地抽痛,她揮手示意左薇薇:「扶我一把。」

  晚上,幕容炎抽空過來,她挽弓倚窗,靜默地望著窗外,轉身看到他的目光,溫順地走過去幫他寬衣。

  幕容炎握住她解他腰帶的手,似調笑般道:「我來找你,就只能是解決這個么?」

  左蒼狼臉色一紅,傾身單跪在地上:「請主上責罰。」

  幕容炎抬起她的下顎看了一陣:「一品從將軍職位由成濤接任,繼續鎮守銅北關。皇城兵防總督衛一職由王楠接替。」他注意著她神色變化:「至於你,以後就安安份份地呆在南清宮。」

  「主上,望僚山降了。」

  「所以?」

  「所以主上不再需要蒼狼了。」這一句話太過落寞罷,幕容炎發現自己竟然在安慰她:「我覺得現在 ,還是炎朝後宮比較需要你。」

  想起答應了姜碧蘭晚上去嘗嘗她的酸梅湯,幕容炎不再多作停留,自己把腰帶束好,看看半跪在地的她,溫順得讓人恨不得拆吃入腹的模樣,急什麼,反正以後會一直在自己身邊了。走出去時竟然這樣安慰自己。

  左薇薇進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主子安然無恙,狗一樣在她身上嗅來嗅去確定她沒有哪受傷。

  左蒼狼若有所思地推開她,竟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問了幾遍才知道是幕容炎要她留在皇宮的事,當下也開導她:「其實將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南征北戰那麼多年,你不覺得太辛苦嗎?」

  「薇薇,我只擔心這不是他的意思。若閑賦一陣,世上、民間,怕也將沒有左蒼狼這個人,那個時候,是生是死,也無人在意了。」

  「你說是皇上想……」

  「呵,他若想要我死,用不著這些個手段。算了,不談這些,不早了,歇著吧。」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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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容炎帶著後宮嬪妃於御花園賞荷 ,破天荒地把左蒼狼也叫上了,礙於她還是功臣的身份,跟在他左手邊,姜碧蘭的才情也是一絕的,後宮更不乏多才多藝的佳人,左蒼狼很是無聊地聽著他們賞荷吟詩,對著各種佳句,她不知道為什麼幕容炎要帶上她。

  「左將軍似乎並不喜歡吟詩作對呢。」姜後著了一身淡紅色的宮裝,因為是遊玩,並無繁複的飾物,在滿池荷 花前,她只微微一笑,便使得眾人的目光都聚集而來。

  幕容炎寵愛地半攬了她,聲音是少有的溫柔:「阿左長年帶兵,這些風雅之事並不擅長。」姜碧蘭的美目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她從來沒有見過幕容炎這樣維護誰,是怕自己讓她出醜么?

  「皇上,臣妾可不敢為難左將軍,只是怕左將軍無聊呢。」

  「謝娘娘關心,微臣不會。」她確實不擅辯,只能表達自己的意思,那些七竅玲瓏的話不會講。

  不會無聊么?幕容炎看看身邊的人,我都覺得無聊,她怎麼會喜歡。

  晚上左蒼狼已經歇下了,外面有人大敲宮門。左薇薇開門時只看到一片燈籠,為首的侍衛一臉囂張:「皇后娘娘的棕毛狗不見了,棲鳳宮侍衛長鬍毅奉命前往各宮搜查,還請配合。」

  左薇薇氣結,就為著一條狗就敢在大半夜搜查南清宮。

  正欲上前爭辯,左蒼狼已經披衣起來:「薇薇,讓他們搜吧。」胡毅不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將軍了,作為一個軍人,對傳說中戰神一般的人物總是有著莫名的敬畏,但想起主子的吩咐,也只得硬著頭皮:「打擾將軍了。」

  一行人把南清宮翻了個底朝天,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終於走了,左薇薇氣極:「將軍!」

  左蒼狼只是看著那一行火把向下個地方行去:「下馬威呢。別理他們,也不準去惹他們。」這後宮可不比沙場,看看白日里那些嬪妃的表現,也知道是誰的天下。

  那個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左蒼狼可是心中有數。

  第二天接到宮人的口諭,要左蒼狼收拾行裝立刻隨聖上前往鎮南山獰獵。左蒼狼是開心的,她悶在這皇宮已經太久。

  幾個武將,一干侍衛跟著,南山是幕容炎遇見左蒼狼的地方,左蒼狼是喜歡這裡的,策馬在山間奔走,如回家一般自由輕快。

  幕容炎和她走在前面,兩個人騎術都很了得,一衝起來誰 也跟不上,幕容炎射了很多狐狸、鹿之類,左蒼狼只顧著看風景了,跟在他身後沒有開弓。

  他招呼她動手,她抽了十支羽箭,真正的烙火連環箭,箭矢如雨,老樹上的鳥兒,落下了十四隻。

  幕容炎帶著她策馬狂奔,眾侍衛已經不知道被拋到何處了,他身子一拔已經到了她的馬上,感覺自己全部陷進他懷裡,左蒼狼有點緊張,他緩緩把著她揚弓拉弦的手,重新上好箭羽,二十支箭,左蒼狼從未試過這種數量,回頭望他卻吻在他的臉上。

  幕容炎試了試角度,只一瞬,有鳥從樹上栽倒下來,而樹上竟然群鳥未驚。

  完事,他將弓扔在地上,抱了她下馬將她壓在草叢裡,左蒼狼驚慌地抵著他的胸膛不讓他胡來:「主上……他們隨時會跟來的!」

  他勾唇輕笑,笑得她面紅耳赤,穌軟地縮回了手。

  幕容炎俯身竟然吻她,當火熱的舌尖探入口中時她才反應過來,生澀地與他唇齒糾纏。原來親吻,是這種感覺。望著近在眼前的容顏,早已滅了奢求的心竄起一星火苗,主上,你是不是也有,哪怕一點點是愛著蒼狼的呢?

  她的臉早已經紅透了,整個人竟然如同初世少女一般的嬌羞。幕容炎心頭悸動,手向下滿意地審視這具身體,看著它如此輕易地臣服在自己身下。

  狂亂地糾纏,身下人是甜蜜得可以醉人的淺笑,幕容炎輕吻著她臉上的陀紅,手輕輕攀在她肩上,在她即將攀上頂峰的那一刻突然動手,指節使力,震碎了她右肩的鎖骨。

  她的臉色在一瞬間慘白,幕容炎捂住她已呈紫色的唇,一邊撞擊一邊安撫她:「別怕,很快了,很快了。」

  她的眼睛蒙了一層水色,獃獃地看他,從極樂到痛楚的頂端,她的初吻,唇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可是身上已經只余疼痛,痛到骨子裡全身都在顫抖。

  他泄在她體內時,她的身體已經涼得似乎沒有溫度一般,她的眼神望著他幾近驚恐,幕容炎不願承認竟然有一絲心痛。他帶著笑意哄她:「好了,沒事了。」

  她像蝦米一樣蜷在地上,止不住身體的顫抖,左手按住右肩,恨不得把鎖骨掏出來一般。幕容炎拍下她的手:「別亂動,會傷到自己的。」

  她似乎什麼也沒聽見,吃力地用左手整理下裝。雖然頭埋得很低很低,幕容炎還是看見她的淚,一顆顆晶瑩透明,落在手背上,浸到衣襟里。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即使是煌城被圍,她帶兵不足兩萬人殺出重圍,身中大傷小傷二十餘處時,也沒有流一滴淚。

  幕容炎當然知道怎麼哄女人,姜碧蘭喜歡他並不是毫無緣由的,可是他一時不知道怎麼來哄這時候的左蒼狼,他將她擁過來靠在懷裡:「別哭了,這東西以後你也用不著了。乖乖地呆在南清宮,我不會虧待你。」

  他並不知道她哭的並不是這種痛,不是這一身武藝。她哭的只是她的初吻,是她剛剛的那一點妄念,是在從未有過的溫存下突來的殘忍的痛苦。

  主上,下一次你可不可以直接在大殿上讓別人拖下去作就好,什麼罪名都沒關係,起碼這顆心還會在躲在殼子里自欺欺人,也心甘情願地為人所欺。

寵物

  :寵物

  左將軍狩獵時摔傷,恐無法再使用烽火連環箭。皇恩浩蕩特許其留宮中將養。

  民間的消息就是這樣,只有左薇薇不信,她將毛巾狠狠地摔在熱水裡:「左蒼狼,我真的看錯了你,以為你在萬軍陣中過就是所向無敵,以為你戰無不勝便是巾幗勝鬚眉,而如今看起來,你跟一個閨中弱女有什麼兩樣?他讓你走你就走,他讓你留你就留,他娶你的時候你作他的妃子,他廢你的時候你一句話不說!!!就算現在他廢了你的右手,你還是沉默,摔傷的,你把大家都當瞎子是不是?你倒著摔的啊!!!」

  左蒼狼忍著肩上的疼痛任她發泄著怒火,左薇薇指著她的鼻子道你就是活該,死了也活該,左蒼狼靜靜地望著她,她本來是怒火高漲,罵著罵著,眼淚卻掉下來,然後抱著她,泣不成聲。

  左蒼狼忍著肩上刺骨的痛,覺得胸口呼吸艱難,其實痛點也好,絕了不該有的奢望。窗外竟然下雨,夏天的雨來得快,聲勢猛。左薇薇哭了一陣,終於也收了淚,又覺得剛才自己很過分,人家的傷口被撕開,自己還要撒把鹽。

  「將軍,先睡會吧。」

  她輕輕點頭,聽著外面的風雨聲,覺得自己像是鳥兒沾濕了翅膀,身體竟然如此沉重,展翅時發現再也飛不動。

  晚上幕容炎來過一次,看她睡得正沉也沒有打擾他。南清宮的燈火依然長亮,一如這宮中依然清冷一般。腳步聲在夜間非常清晰,王公公舉著宮燈,隱隱映出青石的路徑,那是他第一次那麼快出來呢。

  「王允昭。」

  「奴才在。」

  「命太醫院送些葯過來,要太醫院每日照料,直到左將軍痊癒。」

  「是。」

  左蒼狼的傷慢慢好起來,這皇宮有著最名貴的藥材和非常高明的大夫,有了這些,肉體上的傷總是會好得快點。

  傷好後的左蒼狼真的很安分,安分到這宮中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有時候晚上幕容炎會過來,也不顧旁人口舌,在這裡過夜。

  左蒼狼很努力地配合著他,一切還如原來一樣,溫順、臣服,但幕容炎發現有些地方不一樣了,身下的身體不再像以前一般容易滿足。有時候他甚至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也快樂。

  每次他撫上她的身體時她都會仰制不住的顫抖,幕容炎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安撫她:「別害怕,我不會再傷害你了。別害怕。」

  她不說話,千方百計的討好他,讓他滿足到忽略了她的感受。

  幕容炎在南清宮呆的時間漸漸地有些長了,一次陪姜碧蘭賞月的時候,姜碧蘭環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胸前:「炎,你是不是不再愛我了?」

  「愛。」

  「有多愛?」

  「很愛很愛。」

  「那麼……比起左將軍呢?」

  「阿左?」幕容炎笑了,在月下展顏,便是姜碧蘭也為之痴迷:「怎麼想起她來了?」

  「不許轉移話題。」

  「好吧碧蘭,打個比方,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寵物。可明白?」

  「真心話?」

  「真心話。」

  「可是你好久沒有在棲鳳宮留宿了。」

  「原來是想我了。」

  「你……」兩個人的嬉鬧聲在園子里回蕩,姜碧蘭笑得很開心,寵物么……

再愛也沒有用

  :再愛也沒有用

  皇后再度有喜了,宮裡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過去,幕容炎便漸漸地來得少了,這個把月幾乎都在陪著姜碧蘭。

  他是君主,維繫著炎朝江山,本來也很忙。左蒼狼食慾也是有些差,最近更是嗜睡得很,左薇薇有些擔心,將夜的時候她與左薇薇換過衣裳竟然要出宮,左薇薇叫住她時她只是笑:「你不是讓我看看大夫么,御醫我們請不動,我出去看看。」

  左薇薇有些擔憂,喊了一聲早去早回啊。原以為這樣一所孤冷的宮院,也當無人留意,殊不知晚上棲鳳宮鬧刺客,姜後被傷,宮中戒嚴。

  任王楠百般詢問,左蒼狼不肯說自己去了哪裡,王楠當然是知道她不會與刺客的事情有關的,於是也就往上瞞了下去。幕容炎擔心著姜碧蘭,哪有時間理會她,於是竟然也沒人多問。

  第二天幕容炎竟然過來,眉宇間神色很是異樣,左蒼狼早已學會了看他臉色,站在他身後溫馴地幫他捏著肩。

  「主上,我……」

  「收拾東西,明天啟程準備去一趟尤國。」

  「尤國?」左蒼狼變了臉色:「為什麼?」

  「蘭兒受了傷,只有尤國的血脂花,可以保得母子平安。」

  「主上,此去尤國,往返即使再快的腳程也需要一個多月,若是治傷救命,怕是……」

  「他們送來了血脂花,」幕容炎側過頭不再看她,一字一頓:「條件是須得你至尤國作客一個月。」

  左蒼狼用了很久的時間來理解這句話,最後還傻傻地道:「可是尤國的政權據說已經落到龍子桐手裡了。龍平死了,他不會放過我的。」

  幕容炎絲毫不為所動,顯然是早已想到了:「不會怎麼樣的。」

  「可是……可是……」左蒼狼拉著他的手,在將要觸及她的身體時他冷冷地開口:「沒有可是,你必須去。」

  於是她眼裡的光華慢慢地剝落,拉著他的手緩緩鬆開,幕容炎走出去,又頓住腳步,似安慰一般:「不會怎麼樣的。」

  然後離開,沒有回頭。

  知道她離開的人不多,左薇薇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這麼突然地要她出使尤國,幕容炎沒有來送她,她走的時候,他坐在姜碧蘭的床邊,心亂如麻。

  腦子裡全是那天她的神情,他不確定會不會再看一次,自己就會變了決定。不,不能變,蘭兒不可以有任何事。而且尤國已經立下保證絕不會傷她性命。

  從雕龍畫鳳的紗窗望出去,是深宮的一片琉璃瓦閣,不會傷她性命,只是、會受些什麼折磨?

  左蒼狼也正在望著棲鳳宮,可是目光穿不過這厚厚的宮牆。

  「將軍,走吧。」尤國的使者陰陽怪氣地催促,王楠的目光是帶了深深的擔憂。左蒼狼一直看著空空的宮門,目光慢慢的空洞。

再愛也沒有用

  :再愛也沒有用

  幕容炎始終沒有抬頭,姜碧蘭昏睡,王允昭進來,他低聲問了一句:「走了?」王允昭點頭:「在宮外站了很久。」

  「再修書警告龍子桐,一旦人有三長兩短,尤國上下、全體陪葬。」

  王允昭第一次見到如此陰狠的幕容炎,他不敢再說什麼,道了聲是,恭敬地退下了。幕容炎親吻著姜碧蘭光潔的額頭,她已經沒事了,可是為什麼這顆心還在隱隱作痛?

  夜間本是宿在棲鳳宮,卻在深夜驚醒,於是再沒了睡意。小心地起身,王允昭本是在外間侍候的,看他出來也不敢多言,默默地跟出去。

  腳步隨心,怎的就到了南清宮,只是深深的宮闈沒有了徹夜的燭火,如今也和所有宮殿一般靜靜佇立、緘默,是了,若是惦念的人不在,又有誰去點燃等待的光亮?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當初二人共同征戰的年月,原來轉眼間已是如此久遠。王楠正帶著人巡視,也看到了這位帝王,夜幕孤燈,他在清冷的夜色中頓足,看不出心之所想。

  姜碧蘭醒來,一切還照舊,只是身邊的人從未睡得安穩過。他派了所有的情報探子不惜一切代價潛入尤國,可是沒有消息,自入了尤國皇城,就再也沒有消息。

  那個人,一如她的存在一樣寂靜無聲。他最近老是想到她,說是想也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記憶,最多也就是初夜軍帳中的欲拒還迎,沙場上那一抹銀灰色意氣風發、南清宮挽弓倚窗的身影、鎮南山低垂著頭用左手艱難整理下裝的隱忍,一幕幕平淡如水啊,可是怎的現今全都浮上了心頭呢。

  阿左,現如今你又在想什麼。

  姜碧蘭安排了很多助興的節目,但終是沒有留住他,看著他遠處的背影,姜碧蘭突然有些害怕,她一下子沒了自信,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將她視為整個世界的男人?

  不是,至少現在他的心裡駐進去了另一個人,儘管他並不願意承認。

  幕容炎還是忍不住踏足南清宮,左薇薇在打掃偌大的宮院。看到他來,很久才勉強下跪,幕容炎也無心計較她,院中並不若別的宮院一般花草繁茂,站了一陣,就覺著心裡也如這宮院一般是空的。

  「皇上,薇薇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知道一個將軍最無奈的是什麼嗎?」

  幕容炎看著院中斜鋪進來的陽光,其聲恍惚:「最後的城門破開,降書上來,烽火熄,狼煙滅,將軍歲月埋。」

  「那一次,落僚城城門打開,龍平將軍帶著部下潰逃,左將軍站在高高的城頭,那時候她穿著素色的長裙,周圍數十萬將士呼聲震天,將軍名號被當作勝利的口號,不絕於耳。可是她就站在城頭上問我,薇薇,你知道一個將軍最無奈的是什麼嗎?」

  左薇薇停下擦拭欄杆的手:「皇上,薇薇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沒有左將軍的才華和胸襟氣度,薇薇只知道你折了一隻蒼鷹的翅膀想將她當作畫眉來養。可是蒼鷹,卻未必適合呆在畫眉的籠子里。」

  晚上又被夢靨驚醒,幕容炎披衣而起,王允昭小心侍候,他卻是要酒,先灌了一壺,嗆得咳了好一陣才開口:「王允昭,她在叫我。」

  「皇上,誰?」

  幕容炎提起他的領子,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她在叫我。」

  於是王公公也反應過來:「皇上,您多慮了,左將軍現在還在尤國,就算她叫您,您也不可能聽見啊。」

  「可是我聽見了,我聽見了!」

  「是是,皇上您不要著急,奴才這就派人重新再去打聽左將軍的消息。」

  「一群廢物!!!」

  「是,奴才該死!」

  「滾!」

  「是是是。」

  幕容炎一個人獨飲,阿左,不是我狠心,蘭兒如若不慎,真的很容易一屍兩命。別怕,回來以後我發誓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幕容炎在南清宮外碰見一個自稱送葯的大夫,拿著南清宮的腰牌找左將軍。守衛告訴他左將軍出使尤國了,他不相信,幾經推拉,把幕容炎吵了過去。

  王允昭知道他最近對所有關於左將軍的事都特別上心,也不敢攔。幕容炎接過他手上的葯,微皺著眉,什麼葯宮裡沒有么?吩咐王允昭將葯送去南清宮,他回身:「左將軍出使他國了,你先回去吧。」

  「真的出使他國了?」付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可是左將軍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啊。」

再愛也沒有用

  :再愛也沒有用

  「真的出使他國了?」付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可是左將軍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啊。」

  「你說什麼?」幕容炎的手卡在他脖子上,紅了眼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你說什麼?!」

  付大夫沒有再說第二遍,他知道他已經聽清了。

  龍子桐蹲在地上,左蒼狼抬起頭看她,他冰冷地迎著她的目光:「你以為你是全天下最悲慘的對不對?」

  她不說話,他攥住頭髮將她扯起來:「可是左蒼狼,你是罪有應得!」左蒼狼沒有回應他,她一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前凌亂的衣襟,一顆心絞在一起,漸漸窒息,連跳動都顯得無力。

  幕容炎,我的心快要死了,它已經跳不動,從此以後,再愛也沒有用……再愛也沒有用……

  「你哭啊,為什麼不哭?」龍子桐很仔細地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可是她沒有眼淚。她在笑,只是那笑遠比哭更讓人動容:「我只在一個人面前哭,因為從前我一直以為他是我的男人,」左蒼狼的聲音很暗沉,後面一句,更是漸低不可聞:「可是後來才發現,他是我的主人……只是主人。」

  她的身體已經到達了忍耐的極限,可是意識卻非常清楚,這是幕容炎一直以來對屬下的要求,以最清醒的姿態,承受傷害。

  「我真的很想殺了你,左蒼狼。」龍子桐握緊手中的劍,又緩緩鬆開:「可是我不會,我要你永遠記得這段日子,這是你為你的卑劣應該付出的代價。」

  一個月後,尤國將左蒼狼送回炎朝。幕容炎派了王楠去接,王允昭猶豫著問:「皇上您不去么?」

  幕容炎的手幾乎深陷進朱紅的雕花欄杆里,想去,當然想去,可是怎麼面對,怎麼面對啊……

  左蒼狼默默地回了將軍府,卻不讓任何人靠近,左薇薇也意識到不對,她趕走了所有的大夫。

  皇宮派了御醫過來,連她房間的門都沒有進去。左薇薇也是在晚上,她睡熟了時才過去,撩開紗帳卻是大吃一驚,一個好好的人竟是活生生地褪了人形。

  幕容炎晚上才過去,王公公早就作好了準備。

  站在房門前,竟然如同近鄉情怯般,幾經猶豫不敢敲門。左薇薇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她甚至突然想這次這麼猶豫,怕又是作了什麼對不起將軍的事。

  幕容炎輕輕推開了門,她熟睡,只是夢裡也不安穩,閉著眼睛,淚濕了半邊枕。他脫了衣服上床,輕手將她攬到懷裡,左蒼狼睜開眼睛,四目相對,卻不知如何開口。

  「主上,它很害怕。它每一天晚上都告訴我它很害怕。」

  「誰?」

  左蒼狼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於是他也明白了。「可是我很沒用,我保護不了它。」幕容炎以前真的不知道,有一種痛可以從心裡滲出來:「別怕,已經沒事了。」

  「它只熬過了三天,他們用熱水灌洗我的身體,那水真的好燙好燙,我求他們,可是他們聽不懂……」她的臉色紙一般的白,卻不再抱緊他;「我一直在喚著你的名字,我一直奢望也許你還是愛著我的,哪怕只有一點點,那麼也許你就會派人來救我,那麼也許它就不會死了。」

  「不要說了,阿左。」幕容炎緊緊抱著她,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秋天的落葉:「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左蒼狼只是獃獃地望著白色的紗帳,竟然輕輕地笑:「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會來,因為姜後比我重要,炎朝江山比我重要,你的承諾顏面比我重要。所有的一切……都比我重要。」

  「你恨我嗎?」

  「不恨。」左蒼狼轉身脫開他的懷抱,轉了視線望著羅帳外的燭火,笑容慘淡:「因為你是君,我是臣。」

  是的,你是君,我是臣。你要我犧牲,我為你犧牲。

除非皇后

  :除非皇后

  她安靜地任他宣了太醫進來,冷冷地看他把脈、沉思,然後欲言又止。幕容炎沉聲喝:「說。」

  太醫抖了一下,然後顫微微地開口:「皇上,左將軍身上其它都是皮外傷,只是……只是……」他抬頭看了看幕容炎陰沉的臉色,大著膽子接下去:「只是在小產後遭受了強烈的性傷害,可能以後都不能再懷孕生子了。」

  幕容炎攬在左蒼狼肩頭的手緊了一緊,室內靜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很久他才揮手,示意下去吧。太醫趕緊爬起來,跑出去開藥了。

  左蒼狼一直微閉目,任由他將自己靠在他胸前,粗糙的指尖猶豫著撫過她的眼瞼,可是早已沒有了淚。

  「主上,你該回去了。」她的聲音帶著嘶啞,卻是平靜的。幕容炎將她按在自己懷裡,不說話,左蒼狼任由他抱著,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過。

  至三更時她喚醒了他:「主上,你該早朝了。」幕容炎攬過她的肩,目光沉沉地注視她的眼睛:「真的希望我離開嗎?」

  左蒼狼沉默,希望你離開?主上……其實曾經,我多麼希望能這樣靠在你胸膛,每一次於亂軍中策馬而過時,也曾多麼期盼能有一個人,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轢。只是無奈,無奈酒冷身殘,此心已寒,如何乞君憐?

  對視了半晌,她神色不變:「你該早朝了。」

  幕容炎於是任她幫他更衣,臨出門時,他在珠簾外回身:「阿左,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會虧待你的。」是的,就算我全部的愛戀都給了碧蘭,但是我不會虧待你的。

  左蒼狼沒有回答,只是半屈膝:「臣恭送皇上。」

  左蒼狼在府上將養,直到某日,王公公親自過來通知她,明日早朝必須參加。左薇薇幫她打扮停當,然後不安:「將軍,如果他再讓你作什麼事,你可不能答應啊。」

  依然是王允昭宣讀著聖旨:「……現封為四妃之首,賜號左妃,欽此。」

  左蒼狼靜靜地跪著,王公公忍不住小心提醒:「左將軍,接旨吧。」

  「皇上,是在補償微臣嗎?」她的目光清亮如水,聲音淡然無波,在群臣注視下如此的從容。反倒是幕容炎滯了一下,聲音很低,卻能讓人聽清:「算是吧。」

  「可是臣不想要四妃之首呢。」一句話,群臣都變了臉色,幕容炎高居皇座,目光瞬間犀利如刀,她只是緩緩地接下去:「若是皇上真的打算補償微臣,除非皇后!」

  「左蒼狼!!!」是第一次這麼生氣吧,我無上尊貴的皇。

  「臣在。」

  「你……」幕容炎停下未完的話,她的臉色還殘存著病態的蒼白,他未曾想自己竟然是不忍苛責她,聲音不再嚴辭厲色:「接旨。」

  左蒼狼依舊跪得筆直,突然地帶了一絲淺笑,卻不作任何讓步:「除非皇后。」

  於是幕容炎的忍耐也到了盡頭:「來人!拖下去,打入天牢。」

  朝堂上沒有人說話,左蒼狼記得第一次幕容炎將她打入天牢,那時候她才跟了他不是很久,幕容炎堅持屠城,她力爭招安。

  結果幕容炎一怒之下將她打入天牢,於是那裡,成了她以後經常去的地方。那時候群臣還非常激動。右相還在幕容若那邊,左相曾經指著幕容炎的鼻子義憤填膺地大罵,昏君,昏君你禍害忠良啊云云。

  可是如今大家都很鎮定,就連看守也知道了其中規律——過不了幾天也就放出去了。於是眾無動於衷,被拉出門時左蒼狼回頭,也許是湊巧罷,迎上了那個人的目光,那是第一次,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幕容炎覺得心中一痛。

  他幾乎就揮手道算了,但帝君的顏面還是要的,於是忍著不開口。左蒼狼,你是料定了我過不了多久就得把你放出來是吧?看來我真的是慣你太久了。

  可是他卻誤解了左蒼狼,她的目光一直追著他,直到金鸞殿消失在眼前,那抹身影再也看不見。

  主上,蒼狼不願意作四妃之首,因為你是君,我是臣。

  是的,僅僅是君臣,作不了陪你天涯的人。

所以,我是你的女人?

  :所以,我是你的女人?

  左薇薇是在第二天知道這件事的,早朝上她一路闖過來,王楠拖不住,於是竟然衝到大殿。

  「幕容炎,」她在大殿上直呼他的名字,御林軍刀已出鞘,只待皇命下,可是幕容炎只是看著手中的摺子,等待她下面的話:「我想知道在你眼裡她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這一段時間發生什麼事,太醫說尤國一行已經嚴重損毀了她的健康,她每天晚上都驚醒你知不知道?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皇上,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沒有見過胭脂,沒有施過水粉,不會彈琴,不會唱歌,甚至沒有一套像樣的首飾。皇上,你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下場嗎?」

  有侍衛已經摁住了她,不准她再靠近皇座,幕容炎聲音很輕,彷彿是說給自己聽:「她不是我的女人,是她自己拒絕了。」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會老,她也會死去的!」

  幕容炎揮手,侍衛將她拖了下去,他低低地開口:「念她護主心切,打個三十大板吧。」

  「皇上,此女身為一低賤婢女竟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不殺恐難服眾啊。」右相的聲音響起,旁邊已經有臣子開始附和,幕容炎目光微微一掃,遮了眾口。

  棲鳳宮,姜碧蘭倚著幕容炎,她已經大腹便便,行動頗為不便。幕容炎有時候會輕輕愛撫她小腹,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左蒼狼抗旨的事她自然是有聽說的,卻沒想到幕容炎遲遲不開口處理。連她的婢女如此放肆都忍耐了,是什麼時候,他不再是那個眼裡只有她的男子了呢?

  「炎,聽說你要立左將軍為四妃之首?」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何必再問?」幕容炎口氣不善,他再笨也不會以為右相是真的為著他的顏面想除去左薇薇。

  姜碧蘭一滯,口吻倒是真的帶了一絲感傷:「炎,你說過你會愛我一輩子的。你說過在你的有生之年,你的心裡都會只有我一個人,你也說過,只要你還活著,便會保護我,一生一世,不讓我受到一點傷害。」

  幕容炎回過頭,看見她眼中的水色,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卻她臉上的淚痕,低若輕嘆:「對不起碧蘭。」他伸手愛撫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個人。他無法想像孤高若她,在承受著那樣的屈辱活下來時,是怎樣的心情。

  「碧蘭,說過的話幕容炎不會改變,只是我虧欠了她,也許我不能給她我的愛戀,但我希望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後半生。」

  「所以,我是你的女人?」

  「是。」

  「唯一的?」

  幕容炎在開口說是的時候,突然想起白日大殿上自己的話:她不是我的女人,是她自己拒絕了。他突然驚覺那個時候自己是真心誠意地想要她。

  幕容炎,你動搖了么?

  不,南清宮的誓言,我怎麼會動搖。

因為喚了,也沒有人會心疼。

  :因為喚了,也沒有人會心疼。

  左蒼狼很安靜地呆在天牢,夜間作夢,竟然夢見他來看她,來了也不說話,就站在牢門外,負手而立,明黃色的袍子威嚴得讓人無法接近。

  那身影那麼真實,真實得她幾乎都當了真,醒來後又笑自己傻,姜碧蘭在他心裡何其重要,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他又怎麼會再來看她。

  晚上有新來的獄卒不懂規矩,竟然向裡面潑水,牢頭髮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於是左蒼狼便生起病來。

  獄卒不敢驚動皇上,拔腿便往太醫跑。太醫院首執事劉大海當時就讓他回去候著,馬上到,趁他一走,立刻就去了棲鳳宮。

  獄卒沒有等到太醫,卻等來了後宮最尊貴的人。

  左蒼狼最開始只是低燒,伴著咳嗽。天牢里陰暗潮濕,衛生自是很差的,她的小腹時常疼痛,一痛則半夜時夢時醒。最開始的時候獄卒還給點特殊對待,後來每到夜間便往裡潑水,左蒼狼不笨,她知道世態炎涼,也不以為意,只是慢慢地燒得厲害了,有時候視線模糊不清。

  咳得越來越厲害,慢慢地竟然浸出了血。她怔怔地看著手心中的鮮紅,心下也是慘然,沒想到左蒼狼縱橫沙場一世,最後卻是要死在這種地方。

  有時候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她會把十指死死扣進牆裡,於是那痛是來自指尖還是別處,就感覺不出來。

  這樣過了幾日,便沒了吃飯的味口,每日送來的飯原方不動地送回去。所有的獄卒都視而不見,漸漸她連坐起來都覺著困難,於是每日里躺著,外面的人需要從她偶爾起伏的、削弱的肩頭判斷她是不是還活著。

  有一晚是實在痛得狠了,她用磨得現了骨尖的指頭在手臂上划過去,留下可怖的傷痕,已經沒了多少血,她低低地呻吟,滿口的甜腥。

  眼前似有幻影,主上,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來看上一眼?這樣想著又笑了,只怕你依然會坐在高高的皇座上,手一揮,淡淡地道拖出去埋了吧。

  這樣子突然又想起龍平,沙場上那一眼萬年,想起他抱著自己走過去的那一段短短的路程,唯一一個給過自己溫暖的男人。腦海中一會又是鎮南山幕容炎纏綿的吻,和後來的絕決。於是思維混亂了,身體顫抖的厲害,恍惚中有雙手攬上自己的腰,她下意識地靠向那個溫暖的胸膛。

  手在自己身上亂撥,已經混亂的囈語:「蛇,很多蛇。」

  幕容炎不敢相信懷裡的是她,半月不見,怎麼會變成了這樣?他本已強忍著不準自己來看她,可是夜間突然從夢中驚醒,竟然怎麼也不能安心。粗糙的手撫過她的長髮,阿左,原來你的痛苦,我有感應。

  他把人從牢里抱出去,出去時手一揮,眾人只看到一絲白光,然後幾個獄卒身首四處,血、濺了天牢一牆。如此的慘烈,以至於王楠第二天來查看時以為有人劫獄。

  她死死抱著他不肯放手,幕

一朝情愛成執念

  容炎任她緊緊環著,命王允昭立刻去找太醫。神智不清的她只是緊緊縮在他懷裡,低聲道疼,卻不再喚任何人。

  因為喚了,也沒有人會心疼。

  「左蒼狼,我的母妃是蓉妃。」他的聲音彷彿貼在她耳邊:「當初也曾盛寵一世,而我五歲那年,父皇賜了她一杯毒酒。」

  左蒼狼當然是聽過這個人的,人們形容她時曾用過三千寵愛集一身,可是後來皇新立後,她在冊後大典上指責先皇。曠世的容顏,無上的榮寵,令她忘了伴君如伴虎一說。

  朝賜你榮華、暮賜你富貴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賜你一死。

  「太久了,我什麼都忘了,只是怎麼也忘不了她捧著那杯酒時慘然而笑的模樣。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是我曾發誓,幕容炎的女人,決不會如她一般。」他將她擁進懷裡,聲音虛幻:「所以……左蒼狼,你願意嫁給我嗎?」

  回答他的,只是左蒼狼強忍著低吟,即使是在夢裡,她也是隱忍壓抑的,只是尖尖的指骨刺進肉里,帶出淋漓的血肉。

  幕容炎極力控制著她,太醫顫微微地把脈,低聲說沒事的皇上,左將軍只是受了風寒,身體虛弱,將養一陣便好了。

  於是便連幕容炎也看著不對,他的聲音冷如凍結千年的寒潭:「她在咳血。」

  「這……」太醫猶豫:「皇上,只是風寒,調養一陣便可痊癒。」

  幕容炎放聲大笑,只是那笑聲大家都聽出恐怖的危險:「王允昭。」

  「奴才在。」

  「立刻去宮外請付大夫,如果診治出來的結果不一樣,誅劉大海九族!」

  「是。」

  「皇上……皇上請容奴才再仔細診斷一番,皇上……皇上……」

  王楠把劉大海押在一邊,左蒼狼的冷汗已經濕了一身,幕容炎的汗也濕了全身。左薇薇的話彷彿還在耳邊:「你有沒有想過,她也是會老,會死去的?」

  付大夫來得很快,行禮拜見幕容炎時還在喘氣,幕容炎邊命人賜茶,一邊已經示意他前去左蒼狼那裡。

  他把脈時卻是專心致志的,然後是凝重的面色,他並不知道他說出來的一番話關係著幾百條人命:「皇上,左將軍這咳血之症若任其發展下去,可能會變成肺癆。」

  此言一出,劉大海面色如土。

  幕容炎只是讓他開藥,他開完方子,已經有宮女接下,幕容炎令王允昭親自監督。付大夫幫左蒼狼包紮臂間的傷痕,突然出語:「皇上,左將軍最近是否經常有自己傷害自己的趨向?」

  幕容炎皺眉:「什麼意思?」

  「皇上,第一次左將軍送到草民葯堂時草民已有發覺,左將軍應該接受過非常嚴酷的訓練,在最痛苦的情況下依然會保持非常清醒的意識,可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弱。很有可能在極度的疼痛下會傷害自己逃避這些痛苦。」

  暮容炎看著她手臂上可怖的傷痕:「怎麼避免?」

  「奴才這裡倒有止痛散,可以減少部分疼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請將軍自己愛惜身子,她現在的情況,可是不大好。」

  她在幕容炎的龍床上睡了一夜,早上醒來時不知身在何處,睡眼惺忪地東張西望。早有宮女端了葯過來,幕容炎從未見過這般可愛的左蒼狼,大笑著將她扶起來,竟然親自喂她喝葯。

  她雙手來接,幕容炎擋開她用銀勺舀了一勺放在她嘴邊,她很鄭重地道:「微臣不敢。」

  「一定要惹我生氣嗎?」幕容炎契而不舍:「那好,本皇命令你喝。」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葯,苦得整個臉都皺到一塊兒了,卻不說話,幕容炎看著可愛可憐,拿了杏仁露喂她,卻也不肯白白地喂,非要自己含了渡給她。

  緊攬著她的肩不容她拒絕,這一副畫面,端的一個香艷綺麗,看得宮女太臨都臉紅得似蕃茄一樣。

  外面有太監高聲宣:皇后娘娘駕到。

一朝情愛成執念

  二十五章:一朝情愛成執念

  幕容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下得床來,卻還是固執著喂葯給她。姜碧蘭挺著大肚子進來,左蒼狼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偏過頭接了幕容炎手中的葯碗,一口飲盡。

  然後是逐客令:「皇上,娘娘,臣有些累了。」

  姜碧蘭臉色微變,看看幕容炎,他卻是隨手幫她掖了掖被子,道聲那睡會兒。然後轉身,扶著姜碧蘭出去了。

  「皇上,臣妾只是想來看看左將軍。」

  「本皇知道。」

  「皇上不容臣妾和左將軍聊聊嗎?」

  「她真的累了,改天吧。」

  姜碧蘭在生氣,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左蒼狼的架子比自己還大。

  「炎,我不喜歡你給她喂葯。」行至無人處,她帶了微微的賭氣,也帶了微微的撒嬌。幕容炎轉頭看她:「所以你讓獄卒不理會她?所以你吩咐太醫院拖延她的病情?」

  「我……炎,我……」

  「姜碧蘭,對你的承諾幕容炎定會遵守,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聰明。還有,以後沒有我命令,不準踏入南清宮一步!」

  幕容炎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看著她帶著水霧的眼睛,也有些心疼,但想起剛剛左蒼狼看向她腹部的神色,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抽身離開,第一次、留她一個人在原處,淚落塵埃。

  幕容炎開始賜她一些胭脂水粉,但大多時候是左薇薇逼著她時才用。他命令她穿很繁複華麗的宮裝,當她緩緩經過時,可以吸引所有守衛、宮女的目光。

  那是和姜碧蘭截然不同的美麗,如冰雪之於艷陽,如秋月之於夏花。

  左蒼狼突然地有很大變化,便是連左薇薇也感覺到了。幕容炎依然命她留在南清宮,她也乖乖地留下。只是整個人都跟以前不同了。

  左薇薇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一個不一樣法,總之南清宮不再有徹夜的燭火,她不再因為幕容炎的來去而悲喜,閑時試著持弓,因為鎖骨的關係,右手力量有限,她也不介意,且作自娛自樂。

  於是左薇薇有時候突然覺得,那個縱橫沙場、談笑間制敵於無形的左蒼狼回來了,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更加沉穩、坦蕩。

  幕容炎經常來看她,也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他會控制不住自己作些很親密的舉動,她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眼裡再也看不到曾經受寵若驚的欣喜,也看不到初時的悲傷。她只是笑,微笑著拒人於千里之外,任何的溫暖都靠不過來。

  幕容炎下令南清宮以四妃之首的禮制配備用具和人數,左蒼狼不介意。看著他賞賜下來的衣服,她也穿,左薇薇從最開始的提心弔膽慢慢放下心來,在她身上把自己高超的化妝技術發揮到了極至。

  天氣好時她會去花園走走,來往的宮女侍衛當然是不敢攔她的,這後宮也無事,於是在亭子里下下棋,燙壺酒和左薇薇聊聊天,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坐在湖邊、假山上吹吹風、看花開花落、日出日斜,她甚至沒有留意周圍目光的改變。

怎奈故人心已遠

  二十六章:怎奈故人心已遠

  夜晚,幕容炎有時候來得比較早,但是已經很少在南清宮過夜。以前他跟她在一起時從來不作前戲,這具身體總是輕易地被他訓服,討好一般地臣服於他。可是現在就算他作足半夜的前戲,這具身體也是乾澀的,沒有半點感覺。

  他不想挑起她的傷處,也不再像從前一般強迫她。以前她會很渴望他的懷抱,每一次只要輕擁著她,她便會睡得很安穩,可是如今,他醒來,常常是發現她已經脫開了他的懷抱,在兩個人的床上,一個人獨眠。

  有時候他親吻她的全身,她依然微笑不變,微笑著近乎殘忍地道:「主上,你不覺得很臟嗎?」

  於是幕容炎終於明白,她在自虐,即使是身體不痛的時候也在虐待著自己的心。嘆息著將這具身體擁在懷裡,可惜身體中的心已不知在何處,不知是否還在跳動。

  不到二更時,有太監急報,皇后生產,母子平安。

  幕容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去看左蒼狼,她的眼睛隱在燭火搖曳的羅帳里,看不清悲喜。他起身更衣,聽見帳中人低聲地念: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第一個字都響在耳際,一直一直,怎麼也抹不去。

  棲鳳宮。

  幕容炎撫摸著孩子的臉,這是他的骨血,醜醜的小臉,睡得很香。姜碧蘭嬌弱地倚在床頭,無力地喚了一聲炎。

  於是他走過去,幫她撥好凌亂的長髮,輕聲安撫:「先休息。」

  「炎,你是愛我的是嗎?」

  幕容炎看著她眼中的不確定,彷彿時間倒流,回到七歲那年的初見。她依然是那個嬌蠻的大小姐,自馬上蹁躚而落。而他依舊是那個二皇子,飛奔過去接住她,任她砸落在自己懷裡。

  將孩子遞給一旁的宮女,俯下身輕輕擁著她,在她耳邊低沉卻清晰地道:「當然。」

  姜碧蘭甜蜜地閉上眼睛,靜靜地睡去。華麗的龍鳳帳放下來,幕容炎在帳前站了很久很久。

  第

怎奈故人心已遠

  二十七章:怎奈故人心已遠

  晚些左薇薇送了茶給左蒼狼,看她睡得正香,也沒有叫醒她。

  在院子里居然發現一條金黃色的棕毛狗,知道那是姜後的寵物,雖然對皇后沒有什麼好感吧,可是狗確實是很可愛。

  當下拿了糕點,剝成小塊小塊地喂它。那狗兒也不認生,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棲鳳宮的侍衛長鬍毅前來找尋才給領了回去。

  左薇薇也沒往心裡去。誰知道第二天那條狗竟然死了,七竅流血。於是左薇薇便被棲鳳宮的人傳了過去,只是一條狗,她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也就沒吵醒左蒼狼,一個人去了。

  左蒼狼找到她的時候,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撫著左薇薇被打斷的腿,左薇薇從來不敢想像她也會有那樣恐怖的表情:「誰幹的?」

  「沒有……將軍,薇薇自己的摔的。」

  左蒼狼看著腿上斷折處的傷痕,便明白了八分。右手使不得力,左蒼狼抱不動她,半扶著進了南清宮。左薇薇躺在床上,看左蒼狼的背影:「將軍,你去哪裡?」

  「找個大夫。」

  可是左蒼狼沒有去找大夫,那一天她用左手竟然將箭代標槍一般,棲鳳宮一片混亂。胡毅作為侍衛長,自然是拚死抵抗,他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戰神,身上的傷,一處、兩處,卻彷彿沒有知覺。

  當她的箭扎在胡毅腿上,一下一下,血濺在雪白的牆上塗成一片血紅時,姜碧蘭才感到害怕,她抱著不足月的小皇子逃出了棲鳳宮,左蒼狼並沒有追上去,她只是以膝強壓著胡毅,扎得他兩腿血洞無數,觸目驚心。

  聽不到他的慘嚎,那時候她的神色,像一隻狂怒的野獸。

  幕容炎半擁半抱著姜碧蘭回棲鳳宮,她是真的嚇壞了,玉顏慘淡,花容失色。

  「阿左,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很是威嚴,左蒼狼抬頭,與他對視了半晌,終於鬆手放了胡毅,只是那時的胡毅已經神智不清。

  她保持著跪伏的姿勢,不說話。幕容炎看著一片狼籍的棲鳳宮,說不生氣是假的,可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怎麼處置她。

  「炎,我要親自處置她。」姜碧蘭是帶著恨的,刺殺國母,說什麼也是死罪。她相信這次誰都救不了她。

  「不,她畢竟是炎朝的功臣……」

  「你說什麼?」姜碧蘭拉著幕容炎的衣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炎你說什麼?」

  「她是炎朝的功臣,不能隨意發落。」

  「你說謊話!」姜碧蘭在哭,是真的哭,這個男人從來不曾駁過她的話,可是如今卻放任別的女人公然刺殺她,自兒時開始的承諾,終究還是虛假:「幕容炎你說謊話!」

  幕容炎是看不得她哭的,他總想起那一年自己母妃執著那杯毒酒時的表情,那樣的絕望凄愴。這樣站了一陣,他終究是低聲,卻顯得無力:「我沒有。」

  「你有,你說謊話。」姜碧蘭的淚落在懷中嬰孩的臉上,一滴一滴若破碎的珍珠一般,天見猶憐。

  「好吧,人我交給你,不過姜碧蘭,本皇不准她死。你記得!」

  好熟悉的一場交易,左蒼狼跪在地上,一直低垂地頭終於抬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幕容炎緩緩別過臉。

作者有話要說:暈,複製的時候把下一章的內容拉上來了……汗

月下孤影千般恨

  :月下孤影千般恨

  左蒼狼的臉色一直很平靜,可是看著籠子里那十幾條花色各異的蛇時,終於變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躲,兩個侍衛強行壓住她的肩,迫她跪在地上。

  「左將軍,你不是一向膽識過人嗎?本宮今天就跟你玩一個遊戲好了。」姜碧蘭笑得很開心,他終於還是把她給了自己,他還是愛著自己的不是嗎?

  有人持了蛇走過來,那足有三根手指粗的蛇在他手上嘶嘶地吐著信子,猙獰而恐怖。左蒼狼面無人色,肩上的力道讓她無法再退後分毫。來人竟然伸手死命地想要擰開她的下顎,她終知道他要作什麼。

  死死地咬著牙不肯張口,冰涼的蛇身觸在她的臉上,她拚命地甩著頭,卻只覺那帶著腥味的蛇體附骨一般怎麼都避不開。

  「主上……主上我知錯了,救救我,救救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求饒,原來就算是再怎麼樣的傲骨也抵不過內心深處的恐怖。可是沒有人回答,來人就著她開口的機會用蠻力捏開她的嘴,然後冰涼的蛇頭探入她的嘴裡,順著喉頭慢慢爬下去。

  她嗚嗚地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左手終於掙脫了出來,絕望地、空虛地想要抓住什麼……可是終是虛幻。感覺到冰冷的蛇身在她體內扭動,她想吐想呼喊,可是什麼都做不了。

  彷彿又是小時候,被人丟在深不見底的地洞里祭神。那時候蛇也是爬了滿身,看著同伴一個個變成屍體,沒有人可以呼喚,沒有人前來救贖,心、和世界一樣的無助孤獨。

  幕容炎就是在室外,只隔了一層珠簾。她一直看著他明黃色的身影,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那麼多的眼淚。

  行刑的人攥著蛇尾將它緩緩地拖了出來,左蒼狼清晰地感覺到粗糙地的腹刮過體內,似乎心肺都要被拉出來一般。

  「主上……主上……」她不死心,聲音凄厲:「你說過會好好對我的,你說過的!!!」

  幕容炎一步一步緩緩地離開,那聲音一字一字撕心裂肺在耳邊驅之不散。

  左蒼狼看著那抹身影緩緩地走出她的視線……

  「幕容炎……」最後三個字,卻是喊給自己聽。

  別喚了左蒼狼……他從來沒有愛過你,幕容炎……從來就沒有就愛過左蒼狼啊……

  行刑的人捏脫了她的下顎,絕了她咬舌的意圖,那蛇,一條一條地塞進去,她的體溫也像這蛇身一樣,心中結了冰。

  蛇一條一條塞到了最後,姜後拍拍手:「好了,這也算給你點教訓。讓你看清什麼是主子,什麼是主人養的狗。」

  左蒼狼聽若未聞,旁邊的人放開了她,她一個人跪在地上,很久很久才恍惚地走出去。在出棲鳳宮宮門的時候碰見王楠,王楠何嘗不知道這邊的動靜,只是也猜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她腳步不穩便伸手一扶,左蒼狼回身環著他的脖子,喃喃地道:「王楠,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然後頭一低,埋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月下孤影千般恨

  :月下孤影千般恨

  幕容炎派了太醫給她診脈,回來後稟報一切都好。看過幾次確定沒有問題,也就放下心來。

  她不開口說話,幕容炎也不迫她。他開始不再去棲鳳宮,夜夜在南清宮留宿。左蒼狼較之從前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依然不能接受他的碰觸。幕容炎有時候忍得全身發疼了,卻又下不了手勉強她。

  只是發現抱著她的感覺很好,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著,感覺懷中人肩頭愈加削弱了,才吻著她的額頭開口:「最近都不吃東西的嗎?瘦成這樣,我抱著都咯手了。」

  左蒼狼含糊地不知道答了句什麼,幕容炎沒有聽清。

  第二天他特意空下時間陪她用早膳,卻發現她早餐一口不動,竟自捧著一壺酒。伸手將酒壺奪了過來,幕容炎口氣嚴厲:「早上不許喝酒!」然後夾了菜給他,身邊布菜的王公公忙也夾了菜放到左蒼狼碗里。

  可是她只是看著,不肯動筷。

  幕容炎和她卯上了:「吃。」

  她終於挾了一筷,在他的注視下吃下去,蒼白著臉忍了又忍,最後飛快地跑到門外,然後扶著門框吐了個天黑地昏。

  胃裡本沒有多少東西,於是就吐出了黃色的胃液。

  那個時候幕容炎才發現不對:「多久了?"

  她不說話,幕容炎緊緊握著她的肩:"我問你多久沒進過食了?」

  左蒼狼捲縮在門邊,皺著眉痛苦地撫著胸口。幕容炎立刻找人去找了付大夫,他把了很久的脈,才敢開口:「皇上,左將軍的身體無恙。」

  幕容炎召遍了所有的名醫,都是這樣一個答案。

  只是左蒼狼越來越虛弱了,所有的葯湯與飲食一律吃多少吐多少。只有酒,她只是喝酒。有時候付大夫開了新的藥方,她會引著他的手到自己心口:「付大夫,我總覺得這裡有東西在動……」

  付大夫只是安慰她:「沒有的將軍,您多心了。您的身體是健康的。」

  話是這麼說,左蒼狼越來越衰弱,左薇薇的腿還沒好,周圍沒有貼心的丫頭,幕容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幾日不曾早朝。

  姜碧蘭求見,被人擋在南清宮外。

  左蒼狼的神智還很清醒,她總是任他把自己攬在懷裡,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只是這顆心啊,完全隔絕了他無邊的寵愛。

  這樣幾天下來,胃裡面沒有東西可吐,於是就吐出了血。一股艷紅的液體噴出喉頭,幕容炎覺得有隻手捏著自己的心臟。

  付大夫說,那是心病,無法打開的心結。

原本君臣非良人

  :原本君臣非良人

  她拚命地吃東西,卻在隨後如數吐出來。幕容炎甚至不知道她的喜好,多年的軍旅生涯,她沒有挑食的習慣。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有時候左蒼狼覺得自己會連心肝脾肺都一齊吐出來,那過程所有人都替她難受。她的精神越來越差,整個人瘦弱得布娃娃一般,彷彿風一吹就會消散。

  幕容炎抱著她就不敢鬆手,怕一放鬆她就會隨風而去一般。多少年了,習慣她跟在身邊,不會欺騙,不會抗拒,沒有利用,沒有背叛。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覺。

  這世界,教會了他天文地理,教會他陰謀算計,卻沒有人教過他,什麼叫作感情。他去找了白帝,那位傳說中已登仙錄的神話人物。

  白帝很是憐愛地看他,他是自己所有弟子裡面天資最好的一個。但是能找到這裡來,他還是很訝異。

  「真的想救她么?」

  「是的。」

  「治好了又怎麼樣呢?」

  幕容炎未曾想他會問這個問題,沉默了很久,下定決心:「盡吾一生,護伊一世。」

  「可以愛她,勝過任何人?」

  「是的。」

  「先回宮吧,為師稍後就到。」

  幕容炎匆匆趕回宮,白帝的小童看著幕容炎滴落在地上的血。這無印山機關重重,真不知道他是怎麼上來的。

  「師父,情是什麼?」

  「情啊……」白帝正在收拾新煉的丹藥,聲音清亮中帶著滄桑:「是咬牙切齒卻恨不徹底,是撕心裂肺卻痛不死心;是淡如白水,只是某天醒來,已經不離不棄、不怨不悔;是拋不開、丟不掉、捨不得。」

  於是小童便悟了……原來情,是無可奈何。

  白帝幫左蒼狼診過脈,幾乎整個殿上的人都在等他的結果。他擄著白色的鬍鬚,一字一字地開口:「其實要治這病不難。」看看幕容炎眼中欣喜的神色,他繼續道:「只須七竅玲瓏心一枚即可。」

  所有人絞盡腦汁,想不出這七竅玲瓏心為何物。幕容炎握著左蒼狼的手,她的視線已經不是非常清明。

  「師父可不可以指明七竅玲瓏心的來處?哪怕是刀山火海,幕容炎必然尋到。」

  「既然是心,自然是不必尋的。這宮裡有個人就有。」

  群臣後退,幕容炎厲目一掃:「誰?」

  白帝撫著鬍鬚,深沉的姿態倒配得起世外高人一詞:「皇后姜碧蘭。」

為什麼,你的愛……

  :為什麼,你的愛……

  群臣後退,幕容炎厲目一掃:「誰?」

  白帝撫著鬍鬚,深沉的姿態倒配得起世外高人一詞:「皇后姜碧蘭。」

  左蒼狼感覺到肩上幕容炎的手驟然一緊,她抬起頭,看見他眼中的猶疑。她的笑意遮掩了容顏的憔悴,吃力地伸手撫平幕容炎緊斂的眉峰:「太傅,別開玩笑了。」

  白帝頗含深意地看她:「你不希望知道結果嗎?」

  左蒼狼轉臉將額頭抵在幕容炎肩頭,聲音聽不出感情:「我早就知道結果。」

  「皇上,如果真的只有這一途,你會挖了姜碧蘭的心來救左蒼狼嗎?」白帝咄咄相逼,幕容炎猶疑:「我……」

  「太傅,請勿將蒼狼與姜後相提並論。」左蒼狼依然沒有抬頭看任何人,巧妙地解了幕容炎的窘境:「臣可擔不起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

  幕容炎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手心裡全是冷汗:「我……」

  「太傅,蒼狼還有救么?」左蒼狼借著幕容炎的力道撐起來,靠著他坐在床頭,她帶著淺淺的微笑,給人一種即將幻滅的錯覺。

  白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個慧質的女子呢,剛柔並濟,不讓鬚眉。可是我的孩子,在你的心裡,真的可以放得下去?你又是否能夠確定,你對他只是君臣的忠貞?

  幕容炎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間,她總是這樣,就算再怎麼樣的委屈,也不願意任何事令他為難。

  「你的身體並無異樣,只是心病。」這句話很多大夫都說過,白帝也不想重複:「最好的方法,是金針封腦,散去一部分記憶。忘記了,也許不會再有這種反應。」他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可是這種方法以前從未試過,而且你現在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損傷。可要考慮清楚。」

  「終歸不過是一死吧。」左蒼狼神色不變,氣度從容:「怎麼也比現在這情況好。」她抬頭,眼睛亮亮地徵求幕容炎的意見,幕容炎低頭吻著她的鼻尖:「請太傅放手施為。」

  一字一頓,這位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的君主,一手的冷汗。

  來不及多作等待,她的體能每一刻都在流逝,氣息漸漸衰弱。白帝抽了一盒金針,他的小童仔細地在燭火上消毒。

  「都出去吧。」淡淡地下著逐客令,幕容炎起身,看著她蒼白如玉的手緩緩鬆開自己的袍角,恐懼,就那麼鋪天蓋地而來。

  會不會、這一轉身,就是訣別?

  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迫自己強作鎮定:「一定要活下來。」吻落在她唇邊,他撩起她的長髮:「請、一定活下來。」

  左蒼狼只是看著他淺淺地笑,如玉的指尖撫過他稜角分明的臉,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眼中的深情。

  我的皇,我不知道要睡多久,也沒有把握還會不會醒來。你的江山,已止干戈,你的世界,已不再需要我。

  如果你我之間,只是君臣,如果你從來沒有愛過我,那麼,我又何必醒來?為誰醒來呢?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轢。眼帘好重,沉沉地閉合,意識斷在此處。

  幕容炎轉身時,白帝突然開口:「你是愛她的吧?」

  幕容炎看著床上在藥力的作用下昏睡的容顏,不說話。

  「如果不愛她,為什麼不讓她修習烽火連環箭的最後一式?」

  「我……總之……一切拜託師父了。」幕容炎大步地走出去,總想起鎮南山上他持她之手所出的最後一箭,烽火連環箭的最後一式,叫作暗然銷魂。

  那是必殺的一箭,飛鳥不驚、日月無覺,持弓者一旦修習,每次施展必如萬箭穿心,且從此無法止,直到無情、無愛、無心。

  真的會無情、無愛、無心嗎?幕容炎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對姜碧蘭慢慢地淡卻了愛戀,只剩下責任的原因,可是如今站在這裡,他才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我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傾身吻在她髮際:「師父,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不愛。從見到她開始,好像所有的一切就是理所當然。現在,我只希望她活下來,好好地活下來。」

舊景猶在,年年花開

  :舊景猶在,年年花開

  群臣都等在南清宮外,幕容炎不說話,也沒有人敢出聲。夜色微涼,他靠在朱漆欄杆上,從來不知道,等待竟然會讓時間變得如此漫長。

  左相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擔心無用,左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幕容炎目光冰冷:「本皇為什麼要擔心?我最愛的女人好好地呆在棲鳳宮,我為什麼要擔心?」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回應他的是群臣同情的目光,真的不擔心么?那麼是誰,讓你一夜白髮?又是誰,滄桑了你不過雙十的臉頰?

  終於,燭火暫熄,白帝開門出來。幕容炎迎上去,才發現這麼多年所學的臨危不亂全TM是句空話。

  「皇上。請節哀。」白帝後面三個字一出,幕容炎的表情令人髮指。

  白帝看著他髮際的霜華:「皇上,你的心裡,是駐不下兩個人的。」話落人去,聲音還遠遠傳來:「她的身體損耗得太厲害,需要休眠一段時間,至於什麼時候醒來,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幕容炎的表情不髮指了,推門進去,她的睡顏安穩恬適,於是心莫名地安穩下來。靜靜地握著她的手,阿左,別離開我。

  左蒼狼昏睡了很久很久,幕容炎夜夜棲宿南清宮,將她削弱的身子攬在懷裡,有時候抱著她批摺子,有時候也抱她出去晒晒太陽。

  不停地和她說著話,總是擔心她寂寞。

  一切似乎都和她在時沒什麼兩樣,她不反抗,不多言,只是緊閉的眸子里,也看不到隱約的悲傷。

  幕容炎有時候甚至不覺得她是昏睡的,好像轉身還可以觸到她,就在自己身邊。

  六月盛夏,荷花盛放。

  他也帶著他的臣子嬪妃賞荷,路過陶然亭,眾臣指點,池中粉色的並蒂蓮開得瀲灧嬌嬈。

  幕容炎雙手撐著白玉的欄杆,聽著周圍的吟風弄月,突然微笑:「好了,再這麼下去阿左要悶死了。」回身正待說什麼,發現原本一直緊跟在身旁的人已是不在。

  舊景猶在,年年花開,只是故人改。

  突然地就有了幾分黯然。

  南清宮。

  幕容炎蒼白的發梢落在她的臉上,他指著湖面橫斜著穿過的歸燕:「阿左,你看那隻燕子,會不會是去年在你宮門前亂吵的那隻?」

  懷中人不作回應,幕容炎粗糙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龐:「還要睡多久呢阿左,別任性了,乖乖醒過來好不好?我把左薇薇賜婚給王楠了,這些天王楠一直照顧她,想來應該對她很好才是。費南也從邊關回來了,和大於的公主成婚,日子選的和王楠同一天,希望能幫你沖沖喜。」

  還記不記得那天,師父問我會不會用姜碧蘭的心來救你,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很害怕,因為我的答案是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阿左,什麼時候,你會醒來,拯救我,於這沒有回應的獨白?

  把玩她微涼的指尖,原來,有一種愛,不在初見,只會沉澱,在時日久遠後展露它刻骨的驚艷。

  可是主上,既非梁祝,怎生化蝶?我不願最後,誓言成戲言。

  飛燕南歸,寒去曙往,也曾多麼希望,能醒在一個風日晴和的初晨,在淺淺陽光中睜開雙眸,從此妾意郎情,隱世雙飛。我也想,在某個午夜抖動眼睫,對上你溫柔的眼,然後如了初時的心意,執子同行。

  可是來時的路,已被風塵覆蓋,縱然還有愛,又怎奢求重來?

  主上,你等的是我的醒來,還是一個結局?

  好罷,阿左給你一個結局,只因你是君,我是臣,這輩子……只是君臣,斷了所有的可能。

惟待故人來

  :惟待故人來

  白帝騙了幕容炎,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散去人一部分記憶的金針,我們並沒有權力讓人忘記傷害,他只是令左蒼狼陷入休眠,阻止了她體能的流失。

  也許時間會沖淡一切,也許是再所難免,浮生又一劫。

  阿左醒在幕容炎懷裡,那時候御書房燭火明明滅滅,他灰白的髮絲掃過她的臉頰,刺刺地癢。阿左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頰,幕容炎一低頭,便對上她的明眸。

  「醒了?」流淚的燭提醒著時間,幕容炎棄了手中的筆,低頭吻在她額際,兩個字溫柔親昵,彷彿她只是打了一會的小盹。

  左蒼狼捻了他灰白色的發梢,他的懷抱,一如當初的溫暖。她在笑,淺淺的笑意令他的心不再空蕩:「嗯,我醒了。」

  幕容炎扶她坐在自己腿上,靠近了看她:「餓不餓,想吃什麼?」

  左蒼狼不似曾經在他面前的謹小慎微,撒嬌似的以指尖在他脖子上畫圈圈,聲音低低的也是親昵無比:「主上親自做啊?」

  幕容炎滯了一下,把聲音壓得更低些:「沒試過……」他輕輕蹭她的臉,惹得她躲到自己懷裡:「不過可以試試。」

  兩個人偷偷摸摸到御膳房煮東西,幕容炎確實是很有學習的天賦,竟然學著大廚做蓮子羹,左蒼狼看著頗為有趣,剛剛醒過來,四肢關節難免僵硬,左蒼狼不能太過劇烈的走動,卻是坐在房內的凳子上,看他洗手作羹湯。

  當然是有侍衛看見的,但是不敢阻攔。幕容炎剝著蓮子,知道她坐在旁邊,像一段缺失的歲月,驟然完整。

  「主上。」

  「嗯。」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出征時情景?」

  「第一次出征?我只記得第一次教你用箭。」

  「對了,我記得我那時候表現並不好,為什麼你教我用箭呢?」

  「因為你是我手底下有史以來第一個射中鼓史的射手。」

  「主上!!」左蒼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麼多年了你就記住了這個啊。幕容炎早已笑不可抑。

  「就為了這個留我下來?」

  「嗯。」幕容炎低頭剝著蓮子,突然想起那一次校場,那鼓史捂著大腿一蹦老高的情景,那時候他得保持嚴肅,在極度嚴肅的表情下,他覺得這個人留在他身邊是理所當然。

  「那你又為什麼陪我征戰了十一年?」

  「你帶兵不熟,怕損兵折將。」

  幕容炎已經在開始煮水,左蒼狼似信非信:「真的?」

  幕容炎想說是假的,因為那時候你總是沖在最前面,跟頭牛一樣怎麼也拉不住,烽火連環箭不適近攻,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帶兵作戰?

  可是他在點頭,他說不然還為什麼?

  「主上,你一直都愛著姜皇后的吧?」

  幕容炎把蓮子放到鍋里,背對著她道:「嗯,從母妃被父皇賜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我會保護她,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受半點傷害。當她從馬上跌到我懷裡時,我甚至以為那是天意。」可是阿左,這世間沒有天意啊,即使是生命最初最最深切的愛戀,也終究抵不過時間。

  左蒼狼從背後攬住他結實的腰,幕容炎僵了一下,她的聲音甜甜地從後面傳來:「那你又為什麼不讓我再練烽火連環箭?」

  「因為這個江山,已經不再需要你了。」幕容炎手下不停,腰間的手並沒有鬆開,他很想握住這雙柔荑,告訴她不是的,烽火連環箭的最後一式,是絕情絕愛的一式,我不願意。反正你戰功已立,以後不管留在宮裡宮外,都無可厚非。那麼……跟著我一輩子也無可厚非。

  左蒼狼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微熱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幕容炎心中一醉,話卻不一樣:「別靠近,這邊太熱。」

  將她拉過去坐在凳子上,他往灶里加著柴薪,各種各樣的食料加進去,已經有清香四溢了呢。左蒼狼貪婪地嗅了一口,叫了聲:「主上,好餓。」

  幕容炎在笑,他笑著道:「主上可不餓。」

  左:「……」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兩個人偷偷端了蓮子羹出去,左蒼狼趁幕容炎不備,伸手就奪,幕容炎笑著擋開她,道燙。

  南清宮外的石桌上,他涼好了羹喂她,左蒼狼並不拒絕,吃了幾勺,問他姜後呢?幕容炎撫著她的發:「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她,也許是關在棲鳳宮,一輩子別出來了。阿左,反正軒兒快成年了,到時候我放棄炎朝,我們一起雲遊四海去。可好?」

  「主上。」

  「嗯?」

  「你真的可以放下姜後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幕容炎撫著她的長髮:「反正先養好身體,嗯?」

  「嗯。」

  他真的把姜皇后控制在棲鳳宮,右相不過是有一點異動,立刻被趕出中原,永世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右相一直以為自己是玩弄權謀的高手,可是直到幕容炎真正翻臉,才知道原來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猴子,自以為是地進行著可笑的表演。他的人完全沒有用上,或者說幕容炎安插的人甚至比自己的心腹還要多。

  如果不是這些年他只費心於左蒼狼的病,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再盛一碗?」

  「主上我覺得你應該去洗碗。」

  「= = 過份了啊。」

  「那我去?」

  「好吧我去,你先睡。我馬上回來。」

  「嗯。」

  幕容炎回來時左蒼狼已經在床上了,輕輕地將人攬入懷裡,嗅著她發間的淡香,他沒有告訴她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睡得安穩過。

  次日,整個朝廷都知道左將軍醒來,王楠、費南他們紛紛來看她,她精神不是很好,簡單的應對了打發回去了。

  左薇薇吵著要進宮來伺候她,她卻只是笑著安撫:「那也要等你成親之後再說啊。」

  炎朝隨著幕容炎慢慢地恢復正常,左蒼狼很少再踏出南清宮,快中秋了,醒來也快十天了吧?左蒼狼幫幕容炎著裝,仔細地理好袍子的折皺:「主上,晚上我作幾個菜,我們喝一杯吧?」

  幕容炎拍拍她的臉,說好。

  可是晚上他沒有來,月色清淺,左蒼狼在南清宮的石桌上布著菜,王公公小心翼翼地稟報:「左將軍,皇后服毒自盡了,幸好發現得及時,皇上今天晚上……怕是不會過來南清宮了。特地讓老奴過來轉告,請左蒼狼好生歇息」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左蒼狼神色不變,仔細地布著菜,告訴他知道了,回去吧。

  他於是退出去,臨出門時回望,月下孤影漸滄茫。

  左蒼狼默默地飲盡半壺酒,酒入腹中刀割一般的痛。她皺著眉俯在桌上,心知已是身體的極限了。這具身體終究還是忘不了,它是一個失敗的替身,等不到回心轉意的男主角。

  天外月色漸漸模糊了,主上,這樣也好。我並不希望你在我身邊,這個結局,我給了,你也放手吧。

  別悲傷,就算……我們心中有愛。

  幕容炎來時,剛下早朝,王允昭跟在他身邊踏入南清宮,便看見那個人,俯在石凳上,仿若熟睡一般。

  可是他知道不是熟睡,她的血,從唇際漫過了羅袖,順著白色的石桌落了一地,凝成驚心的紫色。

  桌上菜未動,余半壺酒。幕容炎的指尖停在離她黑髮半寸的地方,然後與她對坐,執了桌上的半壺酒,那酒已冷了太久太久。

  他慢慢飲盡,王允昭不敢看他的表情:「皇上……」

  周圍太過安靜,半壺酒,寂寞相對,不聞萬歲萬萬歲,只有故人看君落淚。

  阿左,你的主上終於還是太過懦弱……

  「國禮厚葬,就……葬於皇陵吧。」幕容炎大步走出南清宮,他走得太快,王允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背影,在晨曦中一個人,如雪般的孤寂。

  既非梁祝,怎生化蝶?而故事的最後……誓言成戲言……

  阿左,是否你也希望未曾遇見……

  幕容炎是個好皇帝,左蒼狼的離世,在他身上看不到太過明顯的痕迹,姜碧蘭依然好好地呆在棲鳳宮,可是再也沒有人見過她。人人都道當今皇上是獨寵她的,只有她知道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時失落了他。

  宮裡沒有人再提起左蒼狼,只是南清宮再無任何人入主,只是帝君從此不展顏。

  某年於皇陵祭祀,儀式結束後幕容炎揮手退卻眾臣。將出時,王允昭斗膽回頭,那位素以鐵血著稱的帝君將額頭輕輕抵在一座石碑上,在群臣轉身的瞬間、淚流滿面。


數學考卷。

絕對虐到你心肝疼


《天竺奇譚》

我愛的cp全都死的死分的分

我愛所有發過糖的cp

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悲劇(也可以看做喜劇,濕婆畢竟完整了……唉)


我是剛被打入冷宮的貴妃。


因為我辱罵了後宮第一寵妃宋婉。


然而這只是表面原因。


真實的原因是我當眾踩了狗皇帝的痛腳,揭穿了他自以為是的深情,狗皇帝惱羞成怒把我打入冷宮。


冷宮破敗,要收拾起來頗費一番功夫,但我樂在其中。


我慢慢悠悠哼起小調,開心得不得了,邊上管事嬤嬤竊竊私語。


他們在說貴妃娘娘莫不是瘋了。


確實,進冷宮瘋了的女人只多不少。


不過這次他們想太多了,我是真的高興。


我一想起狗皇帝對著宋婉那張臉說著那些膩人的情話,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真是噁心爹給噁心媽開門,噁心媽又給噁心開門。


噁心全家都到家了。


見一次就食欲不振一次,嚴重影響身心健康,姑奶奶人都瘦了好一圈,估計別人還以為我惦記狗皇帝的寵愛,惦記得茶不思飯不想呢。


想起這點,我摸著胳膊上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看冷宮的房梁,都覺得垮得分外妖嬈,歪得別有滋味。


如今我再也不用見到狗皇帝深情款款地和宋婉訴衷腸的膩歪場面,真是普天同慶!


姑奶奶恨不得在先帝的靈位前大彈「玉樹後庭花」。


一想起宋婉得知真相震驚的模樣,我就想笑。


可算讓她知道自己是個替身了還有狗皇帝那一臉老底被扒,想殺我又不敢的神情,酷似便秘的臉色,我開心得不得了。


可算噁心他一回了。


當初不肯出兵援助鄴城的是他,放棄謝斂華的也是他,最後對謝斂華念念不忘的還是他。


如今寵愛肖似謝斂華的宋婉,就能彌補斯人已逝的遺憾了?


真該問問狗皇帝,許平生,您配鑰匙嗎?您配幾把?


你怎麼有臉找上宋婉,怎麼能對著宋婉那張臉,說出那些情話。


冷宮嬤嬤早已停了竊竊私語,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抄起掃帚足下生風,把蛛網叢生的房間掃蕩得一乾二淨,她們估計在想,我是尊貴無比的貴妃娘娘,怎的干起下人活來,麻利得不像話。


我不在意地擦掉桌案灰塵,力氣太大致使灰塵紛紛揚揚迎面而來,我被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一邊嗆一邊笑,我顧清雲沒進宮之前可是要做邊關女俠的人,縱使在宮裡磋磨了那麼多年歲月,武功荒廢,這點活計還是不在話下的。


我若是連這點活都累得腰軟氣喘,斂華瞧見了,又要嘲笑我了。


我笑著笑著,忽然毫無徵兆落了淚。


許平生尚有帝業千秋,謝斂華卻埋骨多年。


2


十二年前,先帝病重,京都大亂,此時邊關大亂,有戎狄叩關,進犯大周邊境重鎮鄴城。


太子許平生為奪帝位,蓄力不發,無視鄴城守將林崢送來的求援信,林崢被逼無奈,率領三千殘兵守城,戎狄卻有萬人之眾。


這是一場註定悲壯的戰役。


林崢戰死沙場後,京都的援軍才姍姍來遲,還帶來了太子登基為天子的第一道聖旨,納林崢的未婚妻謝斂華為妃。


我彼時對狗皇帝尚有幾分真心,又知道斂華已經不喜歡許平生了,她定是不肯入宮的。


謝氏族人尚在京中,天子腳下,狗皇帝篤定謝斂華必會入宮。


我念及昔日相交的情誼,派人提前將消息告知她,望她能早做打算。


謝斂華拒絕了我送去的銀兩,她讓人帶回了她的遺言:「多謝姐姐告知,天子薄情,此後宮苑深深,望姐姐善重自身。謝氏斂華,到死都是林崢之妻。阿崢在哪,我就在哪。」


斂華死在了犬戎進攻的最後一戰。


在朝廷軍隊到來之前,她以林崢未亡人的身份殺了犬戎人頭領的兒子,最終埋骨在林崢死去的戰場上。


謝氏女貞烈之名,從此天下皆知。


狗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迫不得已下詔追封林崢為武烈將軍,謝斂華為一品昭德夫人。


我得知斂華的死訊後,後悔不已,哭得肝腸寸斷。


在知道狗皇帝試圖偷拿了斂華的屍骨去合葬後,我匆忙擦去眼淚,怒不可遏地跑去承德殿同他大吵一架,同時讓我爹上書,逼得狗皇帝親自下旨兩人的合葬儀式。


我跟狗皇帝就是在那時鬧翻的。


後來,得知我的兄長威勇候添了次子,我才收斂性子向狗皇帝低頭。


只是自此以後,我便成了地位尊崇無子無寵的貴妃。


3


如果斂華死後,我對他還殘存一絲情分的話,那麼這絲情分,也在宋婉入宮的那天丟得一乾二淨。


我記得那天艷陽初照,雲意殿上美人如雲,宋婉著一襲碧華百褶裙,自殿門口款款而來,那一刻,我彷彿看見十五歲的謝斂華自滿目天光中走來,對我伸出手,「清雲姐姐,我回來了。」


我拭去淚珠,抬眼卻瞥見楊皇后不辨悲喜的面容。


我們心知肚明,大周后宮要多一名寵妃了。


狗皇帝看宋婉的眼神,活跟個餓狼似的。


當天便召幸了她,連續一個月宿在宋婉的碧波殿。


宋婉的位分一升再升,短短兩年,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定州員外之女成為宋妃娘娘。


我最開始是同情她的,直到她對楊皇后下了手。


楊皇后是百年世家貴女,一舉一動堪為天下表率。


當初許平生也是因為楊後的顯赫家世,能為他的太子之位增添助力,才娶的她。


許平生承諾謝斂華必會迎她進府為側妃,無人可撼動她的盛寵,待到登基之日,他必會想辦法立她為後。


他不知道,斂華早在他迎娶楊氏那天便死了心。


多年前,斂華站在京城長街盡頭看著太子大婚的儀仗逶迤,偏頭對我說:「姐姐,這曾是我要嫁的男人。」


我默然不語。


她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姐姐,他是你以後要嫁的男人。」


我是威勇侯的女兒。


父親常年鎮守邊關,已是年邁之身,向先帝陳情,願意歸京頤養天年。


先帝答允他的請求,同時下旨由我的兄長承襲侯爵,繼承顧氏一脈的榮光,承擔捍衛邊境的職責。


與任命兄長的聖旨送來的,還有我的賜婚聖旨,我成了太子許平生側妃,擇日進京。


這是先帝的制衡之道,也是父親頤養天年的保證。


我必須承擔家族重任。


我知道斂華與太子的舊情,有些歉疚地要與她解釋,她笑著攔了我,「姐姐,我聽聞楊氏溫良賢淑,德容恭讓,是一等一的賢良淑女。以後不會刻意磋磨你,姐姐大可放心。」


這個「聽聞」大概是太子許平生說的。


因為斂華說起楊氏時,神情晦暗不明,往日靈動的眸子沉寂如冰湖。


我心下不安,握住她冰冷的手,「斂華,有我在,楊氏也不敢磋磨你。」


她一怔,隨即反握住我的手,「你不用擔心我,因為我與她並不相干。」


我以為她是一時心灰意冷,後來,我才明白了斂華所說的「並不相干」。


她在許平生新婚當夜,便獨自縱馬遠赴邊關。


謝家式微撐不起斂華的太子妃之位,斂華卻要撐起謝家的滿門榮耀。


楊皇后的確是溫良賢婦。


我與其他幾位良娣入府,她不驕不妒,把太子府上下安排得井井有條。


哪怕許平生在新婚之夜留她獨守空房,她也做足了賢妻本分,將許平生起居照顧得滴水不漏。


許平生也曾被打動過,我是見過他與楊氏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樣子。


我也不曾錯過許平生低頭與楊氏敘話時,楊氏臉上一閃而過的女兒羞澀。


直到謝斂華與林崢定親的消息傳回京中。


邊關相遇,並肩剿匪,一戰定情,死生相許。


他們的親事順理成章。


消息傳回京中,太子寢殿的燈火亮了一夜。


等我看到源源不斷送到太子寢殿的酒水,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許平生一直以為謝斂華會回來。


我正準備默默離去,卻看見被拒之門外的太子妃楊氏靜默雪地,長久無聲。


像極了一尊被磨去所有稜角的白玉雕像。


被長長久久地供奉著。

楊氏賢名在外,又兼有百年世家家世,即使丈夫的心不在她的身上,許平生登基,她還是被封皇后。


賢良淑德,天下稱讚。


可楊皇后的家族並沒有隨因她母儀天下而輝煌,這些年反而有了衰敗的趨勢。


是以,許平生雖不敢廢后,也不會在意楊皇后的感受。

我沒想到狗皇帝居然推了楊皇后,為了宋婉的一句誣陷。


我扶起摔倒在地的楊皇后,頭一次細細打量宋婉這個女人。


她與斂華是相似的,又是不相似的。


她像斂華一樣驕傲明媚,可斂華從不會欺凌婦人。


斂華只會抱著劍將那些婦孺護在身後。


最後一戰,斂華亦是如此,聽說直到她死去那一刻,懷裡還護著一個幼童。


宋婉不是斂華。


她的眼裡有驚惶,有怯懦,還有深深的慾望。


我雖避世,卻也知道宋婉在宮闈的種種作為,她的枕頭風吹得非常「熱烈」。


慎刑司每每有得罪過宋妃娘娘的人進來。


朝堂上,楊皇后的母家保守攻訐,此次宋婉的枕頭風刮到了楊後六十高齡的老父頭上,楊後才忍無可忍召來宋婉。


楊後未曾動過宋婉一根指頭,可宋婉驚恐的模樣,活像是受到了宮闈十大酷刑。


這一幕落在了氣勢洶洶解救愛妃的狗皇帝眼中。


於是嘉德賢良堪為天下表率的楊皇后,在狗皇帝嘴裡成了「懷執怨懟,裝模作樣的妒婦」。


宋婉頂著斂華的容貌,向狗皇帝百般討好,引得狗皇帝歡欣不已,攜了她手便要離去,竟是不肯再看楊皇后一眼。


我的掌心忽的濕潤,一低頭便看見了素來端莊的皇后無徵兆的淚。


再仰首,她又成了端莊的玉雕模樣。


可我分明聽見了玉碎的聲音。


她合乎禮儀地拭去眼角漫出的淚珠,溫婉道:「本宮沒事,貴妃好生休息吧。」


4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楊後。


前朝對楊家的攻擊越發嚴重,甚至有人指認楊右相不敬君上,撰寫反詩。


證據確鑿,楊家落罪只在皇帝一道旨意。


楊後的後位彷彿也將折在宋婉唇齒之間。


然而這一切並未發生。


我知道許平生一直不喜歡楊皇后的無棱無角,守矩無趣。


可這次楊皇后卻做了她一生中最轟轟烈烈的一件事。


她用浩浩蕩蕩的死亡換回了楊家的清白,以及狗皇帝最後一點良知。


哪怕宋婉再三算計,楊皇后的兒子始終在太子位置上坐得穩穩噹噹。


國母的大喪辦得風風光光,漫天白布讓我想起了斂華的葬禮。


斂華死了很多年了,楊後剛死不久。


我一邊哭,一邊暗罵許平生和宋婉真是狗皇帝配奸妃,絕配。


渣夫惡婦,天生一對。


皇后葬禮結束後,楊家人在朝堂上銷聲匿跡,楊右相主動請辭歸鄉。


而那個舉報楊相的人青雲直上。


沒落世家子江恆,以楊相家族的潰敗做了自己晉陞的階梯。


我本能察覺到不對,楊後生前的侍女說,江恆幾年前曾去定州祖宅辦事。


而宋婉正是定州人。


經過深思熟慮,我最後選擇冒著被狗皇帝忌憚的風險,調動顧氏人手去查宋婉。


5


真有意思。


江恆居然與入宮前的宋婉有接觸。


江恆崛起的日子恰好對得上宋婉得寵的時日。


樁樁件件俱為蛛絲馬跡。


世家公子江恆曾在定州邂逅過宋員外的小姐。


隨後宋小姐便入宮了。


江公子便高升了。


擋住江公子仕途的楊大人倒下了。


擋住宋妃榮華富貴的楊皇后死了。


若真是江恆讓宋婉進宮,他是篤定了宋婉會得寵?


是了。


他應該知道宋婉像斂華。


狗皇帝得不到的女人。


真是好算盤。


狗皇帝被人當槍使了?


真是太妙了。


妙不可言。


如果這把槍沒扎到我,就妙到先帝墳頭了。


6


我沒想到狗皇帝居然要給宋婉加封號,還要大辦加封之禮。


宋婉的賜號為「華」。


我隔夜飯真的要吐出來了。


楊後的喪禮才剛結束呢。


況且今天還是小太子的生辰。


年幼的小太子從東宮跑來,扯住我的袖口問我,他曾經澄澈的眼睛如今遍布水霧,「顧母妃,父皇很久都沒來看我了,他上次說讓我管宋氏叫母妃,我沒答應,他是不是生氣了。我想向父皇認錯。」


不,孩子,不是你的錯。


是我錯了。


我高估了許平生的道德操守,低估了許平生的無恥程度。


錯了要及時改正。


於是,我忍無可忍殺到了正在張燈結綵的碧波殿。


狗皇帝在給宋婉描眉,他在說:「華兒。」


宋婉溫柔地答:「平生。」


她柔情地抱住了狗皇帝,肖似斂華的眼裡,滿是對狗皇帝的依戀。


我窮盡畢生辭彙全方位地辱罵了宋婉,順便拆了狗皇帝的台。


宋婉蒼白的面孔和狗皇帝惱羞成怒的模樣深深取悅了我。


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點詫異:宋婉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替身?


看看她那顫抖的嘴唇,她不會以為狗皇帝真的喜歡她吧?


哦,真他先帝的狗血。


7


在冷宮的日子還算逍遙自在。


日子雖然苦點,但我和顧家都是安全的。


是時候讓姓宋的小妖婦體驗一把被誣陷的感覺了。


我派人把江恆和宋婉的事,添油加醋暗中透露給狗皇帝。


誰知狗皇帝召見江恆以後,江恆居然活蹦亂跳,全頭全尾地出來了。


他前腳拍著胸口表示與宋婉絕無私情,後腳便火速娶了新婦進門。


再後腳,新婦就在一個月之後懷孕了。


真他江家列祖列宗的神速。


聽說宋婉接連感情受創,哭了挺久。


我還有點隱隱的同情來著,一度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過火了。


事實證明,我顧清雲記吃不記打。


宋婉哭了沒多久後,竟然破開迷霧,領悟到宮斗的真諦。


某天宋妃娘娘御花園巧遇狗皇帝一朝復寵,復寵復得驚天動地,行事毒得令人髮指。


慎刑司人滿為患。


連生有皇長子的淑妃,也被宋婉帶領她的頭號狗腿子路總管斗死了,皇長子在大火中不知所蹤。


我在冷宮遠遠眺望被宋婉搞得大亂的宮廷。


聽冷宮嬤嬤說,宋婉為奪皇長子整死了淑妃,事後照樣活蹦亂跳。


狗皇帝居然還護著她。


我頓時明悟,只要宋婉的臉依然像謝斂華,她就屹立不倒。


說來說去,最噁心的還是狗皇帝。


他居然被宋婉唆使著要對顧家下手。


我顧家鎮守邊關多年,勞苦功高,忠心耿耿,連唯一的嫡女都送進宮裡。


哪怕我進了冷宮,顧家也沒僭越一步,我哥都捏著鼻子認了。


狗皇帝竟然要治罪顧家?


我頓時心跳如鼓。


他是知道什麼了嗎?


兄長及時送來的密信讓我長舒一口氣。


兄長次子一直安好。


幸好許平生不知道斂華的兒子養在顧家。


要知道林崢的家族,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入仕了。


真他先帝的歹毒。我照例在心裡對許平生的八代祖宗破口大罵。


九泉之下的先帝,又為這個兒子背了不少口孽。


阿彌托福,罪過罪過。


8


這番風波下來,我倒是明白宋婉挑唆許平生的原因了。


江恆的新夫人的母親姓顧,我爹出了五服的親戚。


感情宋婉是順藤摸瓜到這裡了。


天地良心,我能指著顧家列祖列宗發誓,我真不認識那位新夫人。


人家是江恆實打實的心上人。


只是父母雙亡,家中無人,幫襯不了江恆。


江氏族中不同意,婚事一誤再誤。


想不到我的告密,竟誤打誤撞讓江恆求親求得順理成章。


江恆這種人居然真愛那位新夫人。


愛得不得了。


冒著得罪宋婉的風險,也要娶回家。


興許江恆是時間管理大師?


哦,也不能這麼說,無論是從顧家的調查結果,還是從新夫人的懷孕速度分析,江恆真沒碰過宋婉。


他連通房丫鬟都沒碰過。


每天跟新夫人蜜裡調油,膩得狗皇帝的暗衛都看不下去。


所以許平生才放過他。


我一邊感慨江恆是痴情渣男界的扛把子,一邊被許平生的薄情刷新了行動綱領。


許平生,你不仁我不義。


是你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的。


8


讓宋婉得到秘葯,頗費了一番工夫。


那些葯會讓她的容貌更加年輕,更像謝斂華,還能於房中助興,效果遠超一般的媚葯。


只是這改變不了它是一種會戕害身體的虎狼之葯的事實。


我期待著宋婉給許平生用的那一天。


兄長及時交權與朝中重臣的上書,讓許平生暫時沒有了發作的理由。


我被放出了冷宮。


可我主動請求進皇廟修行。


許平生誇我識大體。


我一度懷疑他嗑藥磕多了,忘記他罵過我「惡毒賤婦」的事。


我最後拜別他,還裝模作樣抹淚。


惹得許平生良心大發,連「愛妃真乃賢妃」的鬼話都說得出口。


我是比賢妃多五十兩月俸的貴妃,謝謝。


沒錢不好跟您做對,謝謝。


您的賢妃六年前就失寵病死了,謝謝。

去往皇廟的路上,我一次也沒有回頭看宮城。


許平生跟宋婉出什麼事情都跟我沒關係。


顧家和楊家的暗手會幫襯小太子做個聖明之君。


我坐在馬車裡,把經年的舊帕子揣進懷裡。


斂華說沾過辣椒的帕子最能持久催淚。


果真如此。


我看著帕子上的華字,又哭了出來。


斂華啊,幸虧你死得早,讓這惡鬼似的狗皇帝纏上,真是上輩子掘了他八代皇陵的大仇。


呸,我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我又重新哭起來。


憑什麼斂華要死,狗皇帝連斂華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把他燒成骨灰揚了,都嫌髒了鄴城的水。


我堅定了我要成為一個寡婦的夢想。


9


其實我面對先帝靈位,還是有點心虛的。


雖然先帝也不是啥好人,但跟他的狗兒子一比,至少是個人。


再者說,先帝治下也算英明,我因許平生讓先帝背了不少口孽。


罪過罪過。


我點了一炷香,念念有詞。


聽得外頭小尼姑偷偷低語:「貴妃娘娘真是孝順的賢妃。」


險些把香扔了。


別胡說,我是貴妃,貴妃!


還有姑奶奶很忙,一點都不閑好嗎?


我對先帝靈位深深長躬,不知道您在九泉之下會不會後悔當初選我為太子側妃,反正我挺後悔的。


我顧家對得起您的江山,是您兒子不好好做人的。


反正您鬼魂在上,我可沒親自動手。

我在皇廟賢著,顧家和楊家可不閑。


他們的消息依然源源不斷遞到我手中。


我哥說許平生這幾年狀態不好,上朝的模樣活像只被女鬼吸干精氣的癆病鬼。


那可不,我特地命人選的效果最好的葯,能吸成癆病鬼的模樣,宋婉絕對加量了。


我哥還說江恆在朝堂上蹦躂得挺歡,聽說一升再升。


我碾著檀香思忖了好一會兒,這不對呀。


江恆都另娶新婦了,宋婉居然不報復他,還幫他。


我瞅著江恆是長得玉樹臨風的,可也沒到人神共妒的份上啊。


細細想來,許平生年輕的時候也是人模人樣,我和斂華最初動心的原因,也不乏這廝皎若玉樹的好相貌。


這些年,許平生年紀雖然大了,可狗皇帝再狗也是皇帝,保養還是不錯的。


平心而論,許平生的好樣貌加皇帝光環加成,江恆是真的差了點火候。


宋婉怎麼還幫著他?


難道是江恆巧舌如簧唬得宋婉衝鋒陷陣?


抑或者宋婉是打算改換方針走事業線了?


我兄長的信件解釋了我的疑惑:宋婉的爹和弟弟不見了,顧家密探發現江府前些日子派了護衛去定州。


我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笑得直腸要打結。


真他江家列祖列宗的狼滅。


誰說最毒婦人心?


男人歹毒起來那叫一個拔 x 無情。


哦,宋婉和江恆在身體層面是清白的。


江公子真愛新夫人。啊,傳說中的真愛。


痴情渣男,在線算計。


宋婉這波被人吃得死死的。


愛人愛的是別人,丈夫把她當替身,沒人真的喜歡她。


宋婉看著好像有點可憐。


也不能這麼說,宋婉的頭號狗腿子路總管以前也是定州人,聽聞有妻有子。


結果為了宋婉進宮拋妻棄子當太監,鞍前馬後不遺餘力地搞死每一個擋了宋妃娘娘路的人。


真是太痴情了,我正感動得抹鱷魚淚。(其實是被香熏的)


一張帕子遞了過來。


是楊皇后生前的貼身侍女綠芬,她自請出宮為皇后守陵。


綠芬面無表情道:「路總管的妻子曾進京尋夫,宮門口大罵宋婉,被侍衛處死了。」


我收回我廉價的感動。


路總管真是條痴情的狗。


大周痴情渣男天團又多了一名扛把子。


10


我原以為宋婉作妖作不到皇廟。


是我太天真了。


宋妃娘娘蒞臨寒舍,不勝遠迎。


「顧清雲,皇廟清寒,你這紅光滿面的模樣是用心祈福嗎,陛下近日身體都不大好了。」


好傢夥,一來就給我安罪名,不敬先帝,詛咒陛下。


是是是,我是有這個心思。


但你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吧,宮斗也要按照基本法吧。


皇廟裡洗馬桶的小尼姑都知道姑奶奶每天堅持念經,願我皇長壽延年。


(實則在心裡彈奏玉樹後庭花,祝狗皇帝早日駕崩。)


皇廟小廚房洗菜的小廚子都知道貴妃娘娘 一日三餐見不得葷腥,至誠至真。


滿面紅光?


說出來怕你氣暈,見不到你們這對渣皇奸妃互訴衷腸,姑奶奶積年的腸胃病一下子就好了。


每天高興得白米飯都多吃兩口,皇廟見過我吃相的人莫不贊我顧清雲乃當世賢妃,若非誠心祈福,豈會對簡陋飯食樂在其中。


狗皇帝身體垮了,你自己心裡沒點 AC 數嗎?


表面上我笑得非常虔誠,「想必是妾身誠心祈福,得先皇庇佑,賜下福澤護佑座前信女。善哉善哉。」


說罷,我裝模作樣地又在先帝靈前表演,綠芬開始帶頭喊:「先帝福澤在上,護我大周千秋萬代。」


皇廟一干人齊刷刷跪倒在先帝靈前,虔誠得彷彿每個人腦後染滿佛光。


宋婉帶來的宮人也在猶疑要不要一起跪,最後還是在「一叩首,願先帝護佑陛下龍體安康」聲中跪了。


獨留宋婉孤零零站在原地,鶴立雞群,清新脫俗。


今天,我顧清雲願意降職當賢妃。


我的慈眉善目並沒有打動宋婉,她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嘴唇抽動,說不出話來。


大概是被我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氣質婊到了。


宋婉冷笑一聲,很快恢復寵妃姿態,「顧清雲真有你的。」


我更慈悲為懷了,熱情地拉過宋婉,就要把她往蓮花錦墊上按,「妹妹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向先帝祈福必能事半功倍,我知道妹妹一片誠心為陛下,定能福至心靈。」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居然變得這麼綠茶,手臂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宋婉一陣惡寒地甩開我,半點不給我表演的機會,「顧清雲,你少裝模作樣。」


她終於想起來亮刀了,「你有空惺惺作態,不妨替顧家,替你的侄子祈福。」


不驕不怒,賢良大度。


如果生病的是我的二侄子,我肯定裝不下去了。


現在生病的是我大侄子,我哥親生的那個。


證明我二侄子身世還沒有暴露。


但這不影響我想把宋婉臉皮撕了。


這些年,顧家地動作還是引起了狗皇帝和姦妃警覺,他們已經開始監視顧家。


江恆升任至吏部尚書,借著許平生的信任不斷排除異己。


不能再拖了。


我決定下一注猛葯。


我收起白蓮花的笑容,湊近宋婉,「宋婉啊,聽說江大人非常寵愛江夫人呢。」


宋婉定定地看著我。


「我第一眼見你,也覺得你和斂華長得很像。」


宋婉死死咬著嘴唇,像是恨不得把我撕碎了。


我怡然不懼,低聲挑撥道:「宋婉,我又不是負心漢,你瞪死我也沒用啊。」


「想想你為愛情都做了什麼,又付出了什麼,可是呀,在有些人眼裡,只有權勢才是永恆的,真可惜呀。」


我湊近她:「一片痴心為她人作嫁衣裳」

宋婉趾高氣揚地來,沉默無聲地走了。


夕陽打在她伶仃的背影上,像極了一場臨近收尾的繁華盛宴。


繁華散盡,只余虛無。


11


我哥被江恆彈劾得要下獄時,我病倒了。


病得奄奄一息。


神志模糊的時候,我還抓著宮裡派來的內侍喊:「斂華啊,等姐姐病好,帶你去看邊塞長河落日。等你長大了,咱們再一起保家衛國,錘死犬戎那群打家劫舍的狗東西。你等等我啊……」


狗皇帝送了不少東西來。


聽說他還想來看我。


別來,謝謝。我胃病剛好。


麻煩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哥。


我哥第二天就從牢里出來了,只是捧著飯碗坐起了冷板凳。


我嫂子派人跟我說,我的二侄子顧明誠出門還被江家的混賬小子江費嘲諷,打了一架。


忘了說了,明誠來顧家那會兒,我嫂子剛生完大侄子不到一年,實在圓不上。


迫不得已,我哥謊稱在外面納了妾,難產而死。


他真真背了好久的渣男名頭,挨了我嫂子娘家大哥不少打。


我哥鼻青臉腫地給我嫂子低聲下氣道歉完,又找人遞話安慰我。


他說了挺多的,我現在還記得的不多。


他說林崢是他沒見過面的袍澤。


替兄弟養兒子真不是大事。


我哥說二侄子打架深得他真傳,打架光往江費的下三路打。


我給打架打贏的二侄子送去秘葯,讚許虎父無犬子。


雖然他給顧家添了麻煩,但我嫂子不生氣。


江費嘲諷顧明誠是沒娘養的。


這深深挑釁了嫂子身為嫡母的尊嚴。


我掂量辣椒水帕子,冷冷笑起來。


沒娘養的?


江家的狗東西配說這種話。


江恆施展左右橫跳大法,憑藉恬不知恥的精神與宋婉的枕頭風青雲直上,爬到了楊相昔日的位置。


我派人對江恆的女兒下了手,用的宮裡的小玩意兒。


不致命,但挺容易辨認的。


江恆在女兒病好以後,去了一次宮裡。


宋婉大概是真的瘋了,許平生身子終於垮了。


是更精純的葯。


狗咬狗一嘴毛。


我喜歡。


作妖的感覺太美好了。


12


許平生召我回宮。


我還沒來得及表演心痛暈厥,他派人遞了一句話給我,「朕讓宋妃殉葬。」


哦豁,拔 x 無情。


我理理鬢髮,撥出鬢角幾根雜毛,又塗了個慘淡的妝容。


活像個奔喪的弔死鬼。


我的寡婦夢要實現了,居然有點傷懷。


許平生見我這副模樣,怔了好一會兒,半晌道:「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一天三頓,頓頓兩碗。


「朕已決意命宋妃殉葬,你說的對,她不是斂華。」


痴情痴情,還保留她位分呢。


「明誠像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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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宮闕:宮牆深幾許,幸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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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2-22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夭醬夭醬八年書齡,愛看小說的寶貝歡迎一起討論

墨舞碧歌的

我的溫柔暴君,非我傾城:王爺要休妃,

情在不能醒

蛋蛋113的

心墳,雙戀,天亮了說再見等等等

黑顏的

春花厭,挽香月

一度君華的

廢后將軍(短的那個版本)

葉笑的

百鬼集,百里長安

蜀客的

重紫

嗯。。暫時先推薦這幾本我看過的。


墨舞碧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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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過分妖孽 又名 良師如此多嬌

席江出品 真的特別虐 至今不敢看第二遍


《病虐》,這是爸爸我縱橫書海這麼多年第一次希望小受趕快狗帶帶小說


謝邀!!

BG:《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十年一品溫如言》《東宮》《後來我們都哭了》《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梧桐那麼傷》《曾有一人愛我如生命》《裂錦》《心墳》《憾生》《半翼》《悲傷逆流成河》《沉淪》《深海里的星星》(第二部不好看)《夏至未至》《山月不知心底事》《我在回憶里等你》《天亮了,說再見》《聽雪樓》

BL:《最愛你的那十年》《遇蛇》《情終》《等你到三十五歲》《提燈看刺刀》《典獄司》《臣服ⅲ》《穆然》《刺骨》《一拜天地》(廣播劇)《不可抗力》《君子之交》你可以找一下彭秋期李子亦的故事


都讓開,看我的

《秘密》,這是講男主的妻子遭車禍後靈魂進入女兒身體後的故事,從頭虐到尾,請及時備好紙巾


青山依舊笑春風

這是百度上的圖片。

前甜後虐π_π

還有最近改編成電視劇的「東宮」

匪大的小說


天舞紀

看的時候真的從心底里的憂傷和難過


有,匪我思存的作品都挺悲的,因為她本身是個抑鬱症患者。還有[憾生],簡暗的[葉落無痕]


則慕的&&

樂小米的&

leila&……好多的


慕容嶼再見到沐盈時,她的身上找不到一寸完整的肌膚,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沒人知道皇后對她懷著多大的恨意,才會下此狠手。他顫抖著伸手去摸她,她的身體早已冰涼了。慕容嶼發了瘋似的咆哮嘶吼,大發雷霆,可他忘了,是他親手把沐盈送給皇后出氣的。


1


沐盈被抓回來時,正是一天里日頭最毒的時候。


這是大旱的年歲,一十六郡因乾旱顆粒無收。沐盈伏在地上,天氣太熱,逃出宮時換的侍衛服緊緊貼在身上,被汗浸濕了,顯出消瘦柔軟的腰線來,可她分毫不敢動彈。


令她警惕的人正站在她身邊,熾熱的風掃起練武場上的薄沙,亦捲起他雪白的練武服。天子之尊,每一寸衣裾都細細綉了金龍香草,映得他一張面孔越發端秀明麗。


「噔」一聲,箭矢穿透靶子,狠狠扎進了樹榦里,沐盈瑟縮一下,聽到頭頂的慕容嶼輕笑了一聲。


「知道怕了?」他走近她,柔聲道,「那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走時,怎麼不怕?」


沐盈微微抬起頭來,烈烈的陽光下,他不耐煩地眯著眼,桃花形狀的眼底寫滿了不悅。這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上揚的唇角令他多了難以言說的風流情態,彷彿精雕細琢的玉像,寸寸皆為神賜。


「陛下……」他越是和顏悅色,沐盈越是警惕,她將額頭深深印在地上,近乎哀求道,「您放過我吧。」


下頜被慕容嶼用彎弓挑了起來,沐盈身不由己地同他對視。良久,他俯下身,用指腹擦去她眉心塵埃,一顆鮮紅硃砂露了出來,慕容嶼將沐盈打橫抱起,微笑道:「你是我親手點上硃砂的,死也該死在我身邊。」


沐盈初到慕容嶼身邊時只有八歲,見到她,慕容嶼哭笑不得地問自家母妃:「到底要她跟著我,還是我照顧她啊?」


那時還不是皇后的齊妃嫣然一笑,摸了摸沐盈扎著的糰子頭說:「傻兒子,這可是沐將軍獨女,你呀,可得看好了。」


這個頭銜引起他的興趣,慕容嶼懶洋洋走過來,蹲在她面前問:「知道我是誰嗎?」


「三皇子……」沐盈話還沒說完,眉心微微一熱,她抬手去摸,卻被慕容嶼握住了手,「且住,剛點的硃砂,可別摸花了。」


「你怎麼給她點了個婢子砂!」齊妃被嚇了一跳。


慕容嶼卻無所謂道:「我喜歡的東西,當然要做個記號,免得被人搶了。」


說著,他抱起沐盈,高高興興地轉起圈來,風中有花瓣飄過,映得少年如畫的眉目越髮漂亮。沐盈嚇得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聽到他說:「我喜歡你,你就不準走,知道嗎?」


「知道了,我不走。」


她轉得頭暈,鸚鵡學舌般答道,慕容嶼終於滿意地將她放下。她鬆了口氣,卻不明白,自己到底許下了什麼樣的諾言。


2


慕容嶼對沐盈好,真真放在心尖上,師兄不屑,說:「這小皇子心機頗深,你不要同他深交。 」


那時她已經十四歲,知慕少艾,十九歲的三皇子啊,有一張如珠似玉的臉,只一眼就能印到心底里。臉倏然就紅了,師兄在一邊嘆氣,「女大不中留,盈盈你可知,他配不上你?」


那時節,漠北的胡人虎視眈眈,沐將軍鎮守邊疆,有他在,胡人便不敢越雷池一步。皇帝倚重他,大軍敬服他,沐盈是他獨女,被皇帝親自接到宮中嬌寵長大,可慕容嶼呢?


寵妃之子,遭太子嫉恨,待老皇帝一死,等待他的只會是顛沛流離的一生。


「那我就讓他配得上。」她咬咬唇,話裡帶著一股霸道的天真,「師兄,你幫我好不好?」


漢武帝用一句金屋藏嬌,換得長公主支持,方才登上帝位,可慕容嶼呢,他什麼都沒做,他只是說:「我喜歡你,你就不準走。」


她便傻傻替他做了一切。


誰又能知道,她會為了一個諾言付出了這麼多呢?


沐盈睜開眼,面前的慕容嶼正和她鼻尖對著鼻尖。她剛要動,慕容嶼拿筆在她臉上添了一筆,方才不悅道:「讓你陪朕批奏摺,你竟然睡著了,朕的臉那麼難看?」


多自戀才能問出這樣的話?沐盈習慣了他私下的無賴蠻橫,自己攬鏡自照,果然臉上被他畫滿小螃蟹。見她發現,慕容嶼哈哈大笑,親手擰了個帕子替她擦臉。


「下次再睡著,可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他說著,手下卻極盡溫柔。


沐盈不語,半晌垂眸道:「不如罰我去邊疆。」


手頓住,慕容嶼沉默片刻,將帕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別做夢了!」他像是氣急似的冷笑一聲,「要去邊疆,你打量朕不敢殺他?」


這個他是誰,他們兩人心知肚明,滴漏發出聲聲輕響,如三更戰鼓。慕容嶼忽然扯住她的手,將她拉進內室摁在床上。


「你忘不了他?」他說著,解下腰帶將她雙手反綁,「可你這輩子都是朕的人了。」


「我不是你的人。」沐盈平靜道,「世人眼裡,我早已是個死人。」


這句話將他的理智徹底焚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憤怒席捲滿心。慕容嶼墨色的眸子里燃著一把暗火,沐盈一直在掙扎,她張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慕容嶼抬起手,卻又捨不得打,只能抽著冷氣道:「嘶——你真是屬狗的,快鬆開,被人看到朕也保不住你。」


千金之軀,一點小傷也會被記錄存檔,細細查詢。沐盈終於鬆開嘴,那修長的手指卻已經見了血。


「你不能換個不顯眼的地方咬嗎?」慕容嶼無奈道,「規矩白學了?」


他們之間的規矩,打人不打臉。沐盈小時,被養得驕傲跋扈,慕容嶼被她打過一次臉,皇帝看到後罰兩人一道跪了一夜,從那之後慕容嶼就同她約法三章,打可以,不能被人看出來。


以為早已忘了的事仍歷歷在目,沐盈籠起衣襟,神色複雜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我不明白。」她低聲說,「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好,又這麼壞?」


她說得含糊,慕容嶼剛想追問,忽然神色一變,外面響起叩門聲,他隨手點了沐盈穴道,將她塞到了床下——


下一刻,群婢簇擁著皇后走了進來,她長得淑良端麗,當得起母儀天下的頭銜。慕容嶼迎過去,微笑道:「窈娘,你怎麼來了?」


徐窈笑道:「我煮了甜湯送來給你。」


說著,她的視線從凌亂的床鋪上一掃而過。慕容嶼怕她瞧出什麼,挽起她的手道:「那一定要好好品品,咱們出去細講。」


他們走了之後,屋裡寂然一片。


良久,慕容嶼身邊的大太監陳壽匆匆趕來,將沐盈迎了出來。她在床下趴了太久,渾身都是僵的。陳壽見她沉默不語,猶豫一下還是說:「盈夫人,您別怪陛下。」


「我不怪他。」她正扶著牆往外走,聞言笑了笑,這笑蒼白而單薄,像是春寒早開的白梅,輕輕一拂便要碎在風中,「我習慣了。」


3


「她生氣了?」慕容嶼問道。


陳壽垂著頭道:「奴才瞧著,盈夫人倒不像是生氣了。」


更像是心灰意冷到了極點,什麼都倦怠計較的樣子。


可這話陳壽不能說,慕容嶼倒是笑了,推開面前的宮門走了進去。


宮裡沒有點燈,只有一點伶仃的月光,薄薄映在青磚地面上。借著這單薄的光,慕容嶼看到,大大的床上,沐盈正縮成一團,一張臉蒼白如紙。他伸出手,果然摸到了一掌的眼淚。


這個傻姑娘,受了傷從不開口,只會躲起來自己哭。


他憐惜地坐在她身邊,剛要碰她,她卻猛地睜開眼來,遠山眉籠著一雙明麗鳳眸,恍惚間仍是當年那個驕傲的姑娘,可眼底的光看到他時便熄滅了。沐盈起身行了個禮,平靜地道:「今日是初一,您該去皇后宮中歇息。」


慕容嶼不說話,她便當他不存在,自顧自躺回床上,身下的床微微下陷,慕容嶼不聲不響地躺在她身邊,伸臂將她摟在了懷裡。


男人的懷抱里有淡淡的酒味,他削薄的唇緊緊貼在她的耳畔,如最濃酣的劇毒,卻甜美到讓人無力抵抗。


「盈盈——」


這一聲他將聲音放得很低,尾音拖長,像是一句還沒出口就已夭折的挽留。他曾經愛這樣叫她,拖得極長,懶洋洋的,像是在耍賴,哪怕他們被太子派來的人追殺,幾乎到了絕境,他也只是嘆了口氣,仍是這樣叫她。


那時他說了什麼?


他說,「我們生不能同日,死倒可以同時,也算是一樁妙事。」


呵,沐盈想冷笑,就是這句話,哄得她眼淚汪汪,主動留下替他斷後。那場伏擊,她受了重傷,自腰腹起,一道傷口橫亘到胸口,救了三天三夜方才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他守在身邊,看她醒了,倒也真的落了淚。


愛是有的,可太單薄,比不得雄圖霸業,江山社稷。


她闔眸,遮住一眼的恨意,身後的慕容嶼抱她很近。他的小指輕輕勾住她的小指,曾經許諾時的姿勢,她記得,他也記得,可心卻早已變了樣子。


窗外飄來一朵雲,月色黯淡下去,慕容嶼終於妥協:「是我不好,下個月聖壽,他也會來,我讓你見他一面如何?」


眼猛地睜開,黑暗的夜裡,她拚命止住自己的衝動,努力放緩呼吸,卻終究,淚盈於睫。


4


沐盈做了個夢。


夢中,她穿著皇后的服飾,在宮中不安地走動。婢女從門外匆匆走進來,看到她,哭著跪倒在地:「娘娘,沐將軍他,殉國了!」


父親……不在了?


她茫然地後退,卻被絆倒在地,冰涼的青磚石地板光可鑒人。她垂下頭,看到上面映出的自己。


被稱作大虞軍神的父親,怎麼會在這樣普通的戰役里死去呢?


婢女的哭泣聲越來越遠了,她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慕容嶼正守在她的床邊。


那時的她啊,真真天真到了極點,看到他便投入他懷中哭了起來。他板起臉來,認真道:「不準哭。」


她驚了一下,茫然地望著他,他卻笑了:「傻瓜,別哭了,朕知道沐將軍死了你難過,可你總該為腹中的孩子想想。」


那時,就該察覺不對了啊,畢竟,他本是那樣崇拜倚重父親,縱使她有了孩子,也不該那樣喜形於色。


真相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是他公事日漸繁忙,來她宮中越來越少?還是他為了籠絡徐丞相,下旨封徐窈為貴妃的時候?


她永遠記得,那天下著大雨,滿城宮闕盡著紅裝,只為了迎接徐窈的到來,只是個貴妃,派頭卻比她這個皇后當年還要足。她心裡不舒服,宴席沒吃就離開,卻在那長長的迴廊上,聽到了一生難忘的話。


她的夫君,她的阿嶼,懷抱著徐窈,眼神溫柔深情,嘴裡卻吐露著最殘忍不過的話。


「窈娘,為何不信朕愛的是你呢?沐慎之已經死了,朕隨時可以將她廢了,封你為皇后,只是她畢竟懷著朕的孩子……」


徐窈眼波流轉,那樣美,是沐浴著愛的女人才有的風姿:「我怎會不信您呢,畢竟,沐將軍可是您和我爹聯手除去的。想來,您也從未愛過皇后吧。」


那一瞬間,風雨聲都停住,唯有他低沉優雅的聲音,一遍遍響徹她的每一個噩夢。


他說:「愛妃說的是,朕從未有一刻,愛過那個女人。從前不過同她虛與委蛇,以期沐慎之扶朕上位罷了。」


徐窈笑了起來,她卻連哭都做不到,大雨如注,像是天在替她哭泣。那天夜裡,她動了胎氣,掙扎三日,終究生下一個死胎。


慕容嶼擁著她,一遍遍說著,他們還會有孩子,讓她難過就哭出來。可她麻木地望著他,良久,卻笑了。


那笑一定很醜,透過他墨色的眸,她看到自己憔悴蒼白如一道影,而他避開她的視線,如避蛇蠍,唯恐不及。


「陛下,」她問,「你愛過我嗎?」


沐盈緩緩睜開眼,身邊的慕容嶼仍沉沉睡著,時光未在他面容上留下多少刻印,他的唇角微微翹起,同少年時一模一樣。眼前的面容,同夢中重疊,她伸出手,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停住。


「阿嶼,」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她無聲開口,重複著一個他永遠不曾回答的問題,「你愛過我嗎?


《等不到天亮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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