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喜歡《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關於百草園的一段描寫:

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里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牆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油蛉在這裡低唱,蟋蟀們在這裡彈琴。翻開斷磚來,有時會遇見蜈蚣;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樑,便會拍的一聲,從後竅噴出一陣煙霧。何首烏藤和木蓮藤纏絡著,木蓮有蓮房一般的果實,何首烏有臃腫的根。有人說,何首烏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於是常常拔它起來,牽連不斷地拔起來,也曾因此弄壞了泥牆,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塊根像人樣。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

許多年前,我讀書的時候學到這篇課文就特別喜歡。最近,因為上課的需要,我重讀《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一段,仍然十分吸引我。但我帶的學生卻表示對此「無感」,令我簡直「痛心疾首」。

這一段是寫的多麼好啊,我要強烈安利。

先從文學表現力來談。這一段用近乎全部白描的手法,將百草園的近景與遠景、動態與靜態都寫了出來,而且魯迅從視覺、聽覺、味覺三個方面都給予了我們關於百草園的體驗,所以我們作為讀者,能夠有很真切的「神遊」體驗。這個園子與小魯迅在園中獲得的樂趣,於我們便有了真實感。

從遣詞用句來說,這一段的用詞非常豐富又準確。比如這一句:「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里去了。」如果有同學覺得對於「菜畦」「石井欄」「皂莢樹」「桑葚」的形容很「小兒科」,那我們著重來看後面半句:

「鳴蟬在樹葉里長吟」,我們還能想到更美的表達方式嗎?我想來想去,唯有化用賈島的「風蟬旦夕鳴」為「風蟬在樹葉里長鳴」能夠與原句匹敵。我承認所謂與原句匹敵,結構本身也是用的原句,只是換了兩個字而已。如果要用全新的句式來表達,恕我沒有這個本事。

再來看「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用「肥胖」來形容「黃蜂」,乍一看好新奇,仔細一想「黃蜂」圓滾滾的腦袋與肚子,便覺得「肥胖」二字真是妙不可言,讓不討喜的黃蜂都有了莫名的萌感與喜感。「伏」字用地也好。如果我換成「趴」,雖然從動作上與「伏」說的是回事,但仔細想想,「伏」字不僅是更雅緻的表達,它還能夠有一點兒「輕捷」的意味,即黃蜂雖然體胖,但幾隻小腿兒很纖細。纖細的小腿在有力地支持著它肥胖的身體,絕不是像一灘爛泥一樣四肢無力地壓在花上面。

再來看第三句「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里去了」。這個「竄」字用地也是「無出其右」。如果用「飛」「沖」都不如「竄」能將雲雀的飛行速度之快以及其從草叢中飛出的「突然」「出人意料」表達地清楚。

也許會有同學覺得我在咬文嚼字。我如上的這些分析,其實都是在傳達一個信息:在我們的語言表達中,準確性非常非常重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從我最近批改的作文來看,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的同學,許多都存在用詞不準確的問題,特別是初中階段的同學尤為嚴重。

作文用詞不準確,問題的原因在哪裡?就是沒有進行詞義辨析,沒有在閱讀中進行必要的「咬文嚼字」。並不是每一篇課文都有值得我們咀嚼的價值,特別是許多課外讀物,文字根本不耐咀嚼,乍眼看過去,好像很唬人,仔細一分析,根本經不起推敲。所以,對待這種難得的經得起一讀再讀,一嚼再嚼的文字,我的建議就是長讀多讀。

我們還是回到魯迅的這一段話。我最近幾天一直在想,除了文字的美感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讓我如此喜歡它嗎?我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羨慕少年魯迅有一個這樣的園地。這是多麼有趣的一個地方,簡直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時光而絕不會感覺無聊。我童年時未曾擁有,所以才樂於在文學作品中去分享其他人的園子。在百草園中,我能跟著少年魯迅去獲得我所期待卻未曾體驗過的童年趣味。正是因為百草園給了我如此溫暖童趣的閱讀體驗,所以,即便是魯迅其他文字充滿了指數極高的「戰鬥性」,他亦多以「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形象示人,但我總覺得,能夠如此溫情懷戀童年樂趣的人,一定也是真誠地「俯首甘為孺子牛」,而絕不會是沽名釣譽的虛言。

——————

歡迎關注我的公眾號:一噸語文

——————


我記得不多,有那麼幾句.

1,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里形容一個律師因為接到安娜丈夫的離婚委託,想到自己可以大發一筆,心裡快樂,可是臉上不能表現出來,托翁這樣寫的:「律師的鬍鬚在一個看不見的微笑中分開了。」

2,契訶夫小說中描寫一個貴族少女骨瘦如柴,他是這樣形容的:她臉上的皮膚不夠用。張開嘴巴就須閉上眼睛,張開眼睛就須閉上嘴巴。

3,法國作家雨果在《悲慘世界》里描寫打工少婦芳汀:她眼睛格外的大,裡面的愁苦格外的多。芳汀命運悲慘,被無良男人拋棄,又被無良商人欺詐,但是芳汀的美還是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


陳清揚說,那一刻她感到渾身無力,就癱軟下來,掛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覺得如春藤繞樹,小鳥依人。她再也不想理會別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間把一切都遺忘。在那一瞬間她愛上了我,而且這件事永遠不能改變。

必須承認,第一次看到這段的時候,我的臉紅了,就像,就像那個誰。

而且,而且我自此才知道,愛情,跟情慾是有所不同的。

自此苦等愛情的降臨。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里寫宗教大法官那一段,分析了人性的劣根性。大段大段的對話,看得爽,本來自己也在思考那些問題。他寫社會、政治、自由、奴役、人性,這深度人類目前沒有其他作家可以比肩。

就在這同一本書《卡拉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寫阿廖沙和麗薩的愛情,寫的那麼含蓄,那麼可愛,那麼矜持,把握得那麼好。這真是讓人驚嘆。一本書里,既有深度,又有溫存。陀氏的心靈真是宏大深邃又細膩。

我覺得他是人類文學的巔峰。劉小楓說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後再也不讀當代中國作家的小說。當代中國的小說,和陀相差,不知其幾千里也。說難聽一點,不痛不癢,不知所云。

古希臘的文學、歷史、哲學,俄國十九世紀文學,人類文明中的精華。


蕭長春死了媳婦,三年還沒有續上。都說二茬子光棍兒不好過,蕭長春本人倒還沉得住氣,最心急的人,倒是他爸爸蕭老大,老頭子拍著大腿 ,噴著唾沫星子說,你們這是騎驢的不知道趕腳的苦啊,一家子人筷子夾骨頭,三條光棍兒,沒個娘們兒,日子怎麼過啊!我就喜歡這種,說人話,不賣弄,不花里胡哨故弄玄虛,不犯酸氣,樸素大方,開門見山的描寫。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