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敵國的少主。

跟他稱兄道弟,喝酒作詩。

他當我是最好的兄弟,直到兩國為了平息即將爆發的邊境大戰決定和親。

我以女裝相見,他卻不曾認出我。

大婚之夜,我一人獨宿,成了南國最可笑的王妃。

我跟他是在大漠中相遇的。

那時,我跟父皇鬧脾氣,穿了男裝就騎馬跑了。

草原上的公主大概是最不像公主的女子。

父皇一直說草原上沒有哪個男人降得住我,就連將軍都不可以。

他說得有理,我也沒想找個夫婿。

畢竟我是公主,不嫁人也能榮華富貴、平安一生。

直到我遇見了他。

他一襲白衣,策馬飛馳。

彼時,我正靠著大漠中為數不多的一顆大樹飲酒。

「站住!」

他很聽話,勒了馬繩便下了馬。

「不知公子有何事?」

「陪我喝酒。」我把手中的瓶子遞給他。

他應該不是草原上的人,沒喝兩口就醉得不成人樣。

我費力將他托上馬,騎著一匹,又拽著一匹找了家客棧。

他醒來時只覺渾身酸疼。

因為我沒固定好,他摔下馬好幾回。

「還沒問你叫什麼。」

「我姓魏,單字一個成。」我撒了謊,但是也不算撒謊。

因為我是北魏的惠成公主涼依依。

「你呢?不是北魏的人吧?」我問他。

「我是南國人,我叫黃七。」

黃七,好隨意的名字。

他代南國提親那日,我才知他是七皇子。

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蕭景楠。

我們倆相處了一段日子,十天後,他說他有正事便離開了。

我忘了問,如果去南國該怎麼找到他。

我本以為我要嫁個老頭,在那南國的三宮六院當個妃子。

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嫁!

「孩子,不和親兩國只能交戰。」母后抱著我。

「打就打!我帶兵去打!」

「那就作罷。」父皇一揮衣袖。

聽父皇說不用和親,我便衝出了宮殿。該去找姐妹們慶祝一下!

結果,在一個轉角,我把他撞翻在地,結結實實把他壓在身下。

「公主,這是南國七皇子。」宮女把我拉起來。

「來提親的是你?」我驚訝。

他臉色鐵青,應該是剛被我父皇拒絕。

「父皇,我嫁!」我衝進父皇寢殿。

北魏公主和南國七皇子大婚,禮成。

戰事作罷,但不知能平安幾時。

我跟黃七初識時,帶他在北魏逛了好久,我甚至跟他去了青樓。

只是為了坐實我男兒身份,並未乾什麼出格的事。

黃七倒有趣的很。

他說我看上去斯斯文文,竟愛這些風塵之地。

我說,聽曲喝酒而已,我不亂來。

我問他,南國的青樓跟這兒有何不同。

如果相差較大,我便可託人在南國開一家異國風情的。

他說他沒去過。

我才不信。

黃七生得好看,幾個女子硬生生往他懷中撞。

他很白,臉唰地一下便紅了。

我只好拉著他離開。

我信了,他確實不曾來過青樓,除非他真的很會裝。


不叫他黃七了,聽名字感覺不是我夫君,倒像個車夫。

蕭景楠沒有認出女裝扮相的我,這是出乎我意料的。我沒有攤牌,因為我想讓他自己想起我。

一開始是挺生氣的,不過想到我的男裝打扮確實逼真,便也原諒他了。

但是,新婚之夜將和親公主扔在一邊獨自去花園散步便是他的不對了。

不僅是那一夜,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沒有主動來找我。

除了他帶我進宮去見他母妃,就那一次,他也未跟我坐同一輛馬車。

就算我們的婚姻目的性很強,也不至於讓我被他人嘲笑了去。

好歹做個表面功夫吧。

罷了。當初是我要嫁,便也忍著。

他沒有通房,沒有側妃,甚至宮殿里除了我都沒有其它異性。連動物亦是如此。

想想之前他對男裝扮相的我那麼關切,我便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

這蕭景楠,怕不是對我不感興趣,而是對我目前的性別不感興趣。

這個想法在我腦海中開始蔓延的時候,我倒沒有過度難受。

反正也是和親,沒有感情基礎。我嫁他最開始就是饞他的顏,目前看來饞他的身子也沒有什麼可能。

不過,還是試他一試吧。

那天,他要上街,竟板著臉邀我一起。

「生病了,不去。」我一門板糊他臉上。

讓你對我沒有好臉色,本公主也是有脾氣的。

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換男裝從窗戶翻了出去。

果然,我跟他在街上相遇了,還是在一胭脂首飾攤前。

好吧,我承認我是來辦正事的,但是南國的首飾真的蠻好看。

「魏兄。」有人拍我肩膀。

我回頭,看到蕭景楠的臉。

神情一點都不冷。

果然,他不喜女子。

我說我來南國看看商機。

蕭景楠見我正拿著一個鐲子,便問:「你可是有了心儀女子?」

「是我們北魏的女子。」我回答道。

「北魏女子喜歡什麼?」

「胭脂首飾都喜歡,世上很多女子都一樣。」

我倆買了一模一樣的鐲子。我沒有要送的人,也不知他要送給何人。

他問我要在南國待幾日。

我說明日便動身。

他面露憾色。

所以,他喜歡的是魏成,男版的我。

我在他之前溜回去,天色黑下來也不見他人影,我便越想越生氣。

他若不喜女子,便不要來提親。

和親和得這麼窩囊,還不如打仗。

跟他戰場相見,決一勝負。

不行,我要跟去他說清楚,起碼不能丟我們北魏的臉面。

我一腳踢開他書房的門。

他見我氣勢洶洶,從椅子上站起。

「何事?」

只有二字。

他對我這十天說的話加起來還不及剛在街上的那一個時辰。

「蕭景楠,你這麼冷著我,讓北魏如何想?」

「本就是和親,你我心裡都清楚。」

我一拍桌子,道:「我很清楚,你,不喜女子。」

他沉默,便是默認了。

「你若是再讓我丟臉,讓北魏丟臉,我便讓全天下都知道南國七皇子有龍陽之好,」我走到門口,又轉身,「你看著辦。」

說罷,我摔門而去。

我躺在床上準備休息,蕭景楠推門而入。

「往裡點。」

我挪了挪,他便躺在我身邊。

果然還是心虛了啊。

他不好好睡覺,翻來覆去,攪得我也好端端失了眠。

「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便渾身難受,地上也能睡。」我沒好氣地說。

「這是我的府邸,我的床。」

「那你還是本公主的人呢,」我翻身壓在他身上,「再不乖乖聽話,本公主把你就地正法。」

總之,蕭景楠的臉色不能再難看了。

算了,不折磨他了,喜男不喜女這種事又沒有對錯。

我輕嘆一聲,背過身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已消失不見。

溜得倒挺快。

昨天一夜就這麼干躺著也是難為他了,不過風言風語很快傳入我耳中。

第一,北魏公主終於受寵。

哼,受寵,要寵也是本公主寵她!

第二,兩人翻雲覆雨,一夜未眠。

也不知是誰瞎說的,說得跟真的似的。

第三,七皇子腰閃了。

這,似乎才是謠言的起源。

他怎麼會閃到腰呢?好像我有多不知節制似的。

「蕭景楠,你又瞎說什麼!」我再次踹開他的書房門。

裝得挺像嘛,還扶著腰。

「你昨夜踹了我一腳。」

好像,昨天夢見戰場殺敵來著。

我一個飛踹,將那敵兵擊倒。

夢很真實,感情踹的是他啊。

我理虧,我先撤了。


後幾日,蕭景楠再未來過我的卧房。

他們說,北魏公主欲求不滿,榨乾了七皇子。

草原女子果真不同凡響,竟連堂堂七皇子都無法降服。

我只能說,他們想像力太過豐富。

蕭景楠那個不爭氣的腰就這樣敗壞了我的名聲。

好氣。

我一把抓住蕭景楠的衣領。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就任憑我被詆毀!」

「何來詆毀一說?明明是誇你身體好。」

蕭景楠握住我的手腕,我吃痛一聲,鬆開了他的衣領。

「本公主明天就回北魏!」我瞪著他,氣呼呼地轉身。

「我陪你去。」蕭景楠在我離開房子前,留下這一句。

哼,迫不及待了吧,送走我之後去找你的心上人。

不好意思,你愛的那是男裝的我,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蕭景楠和我一同步入北魏的宮殿,父皇和母后聽說我們要來,便宴請了大臣。

在進去之前,蕭景楠抓住了我的手。

「你幹什麼?」

蕭景楠小聲道:「若不想兩國生靈塗炭,便乖乖聽話。」

「你威脅我?」我皺眉。

「不,我這是信任你,你不會是狠心的女子。」

宮宴歌舞昇平,一派祥和。

蕭景楠說得對,不能打仗,否則我們都是千古罪人。

不得不說,蕭景楠挺會裝的。

為我斟酒,為我夾菜,眼神從未離開過我。

演得跟真的一樣。

在眾人眼中,我嫁去南國之後十分幸福,夫君寵愛至深。

不過既然父皇和母后挺高興的,那便如此吧。

十一

蕭景楠說他想去北魏的街道上看看,上次來得匆忙,未觀全貌。

哼,騙子,我是魏成、他是黃七時,我帶他去了那麼多地方。

不就是想去找個男人嗎?去唄。

「你去吧,我要多陪陪母后。」我擺擺手。

我其實另有打算。

換了男裝的我,確實帥氣,也難怪蕭景楠會喜歡。

我在街上碰到他時,他正背著手在閒遊。

左顧右盼的樣子,分明是在找人。

「黃兄。」我走過去。

他見到我時居然笑了。

狗男人。

我心中有怨氣,他滿心歡喜得償所願,兩人一拍即合便去喝酒。

我們尋了個雅間。

蕭景楠酒品真的很差,抱著我不肯撒手。

這要是被哪個小廝看到,風言風語又要傳出來。

「黃兄自重。」我一把推開他。

蕭景楠臉色微紅,一步一步朝我走來,伸手擋住我的去路。

十二

他的眼神真的很嚇人,就像要吃了我一般。

「你你你你……你要幹嗎?」

蕭景楠沒作聲,俯下身子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他喜歡我。

只不過,喜歡男版的我。

他的動作還在繼續,吻上我的唇,盡情索取。

我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迷了心竅,竟絲毫沒有反抗。

蕭景楠的手很不老實,兩三下便將我剝得只剩下裡衣。

當他的手繼續往裡伸時,我推開了他,拿著衣服落荒而逃。

差一點就暴露了自己的女兒身。

這件事最詭異的地方便在於他喜歡的是我,也不是我。

我已經不知該如何收場。


十三

蕭景楠回北魏皇宮時,身上的酒氣已經消散了。

他躺在我身邊。

「你今天都做了什麼?」

「遇見故人,敘了敘舊。」蕭景楠絲毫不慌。

真是恬不知恥,敘舊差點敘到床上去。

「男的吧。」我沒好氣地說。

「是。」蕭景楠倒也誠實。

「要不然回南國的時候帶著他吧,省得你人在南國,卻心繫北魏。」我哼了一聲。

「你不生氣?」

「我沒必要跟個男的爭,」我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也爭不過。」

「放心,我既娶了你,便要對你負責。」

蕭景楠側身看著我,用手輕輕碰了碰我的面頰。

「覺得難受的事情便不要做了,」我背身過去,「你覺得噁心,我也噁心。」

十四

我承認我吃醋了,吃的還是自己的醋。

或許從一開始是就是錯的。

我不該著男裝。

我不該在大漠上遇見他。

更不該嫁給他。

今日他吻我時,我突然發現我比想像地更加愛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他一襲白衣策馬飛馳。

也許是他紅著臉推開那些女子。

也許是他在轉角處被飛奔的我壓在身下。

只是他愛的是普通百姓魏成,而不是我這樣的任性公主。

我該以魏成的身份跟他說清楚,讓他斷了念想。

我不敢告訴他真相,我怕失去他,哪怕就默默在一邊這樣看著他一輩子。

我從沒想過我會面臨今日這樣的局面。

以前,我覺得沒有人可以影響我。

是我錯了。

十五

回南國的第五日,我著男裝翻窗出去。

今日蕭景楠出門了,因為我以魏成署名留信邀他出去。

我約他在酒館見面。

蕭景楠沒有絲毫尷尬,哪怕我們上次做了那樣出格的事。

我開口道:「黃兄,也許我該跟你說清楚。」

蕭景楠獨自斟了一杯酒飲下,看著我。

「我已有心儀的女子,也快要成婚。」我接著說。

「然後呢?」

「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為何?」蕭景楠拿著酒杯的手定在空中。

「上次的事,可能是因為你喝多了……」

蕭景楠打斷我的話,道:「我沒有喝多,我只是做了正確的事。」

「話就說到這兒了,」我起身,「黃兄保重,我該走了。」

蕭景楠從身後抱住我。

「放手。」我想掰開他的手。

「你是覺得將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蕭景楠在我耳邊輕啄了一下,「還是夫人就喜歡穿著男裝?」

十六

夫人?他知道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被蕭景楠壓在桌上,酒壺和酒杯碎落一地。

他瘋狂地吻著我,然後輕輕捏著我的下巴。

「我忍了很久了,本想再多陪你玩一陣,但今日不行。」

說罷,蕭景楠將我打橫抱起,扔在床上。

他伸手解開我的衣帶,將手伸進去。

「等等,」我握住他的手,輕喘著氣,「你到底愛的是魏成還是涼依依?」

蕭景楠被我打斷後神色有些冷,問道:「有什麼分別嗎?」

「當然有了!」

「只是裝束變了,結果總是不會變的。」

「什麼結果?」我愣了一下。

他在說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蕭景楠勾唇笑了笑,吻上我的唇。


十七

結果就是,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府中了。

我的陪嫁侍女說我是被七皇子從馬車上一路抱回府中的。

居然暈過去了,太有失我草原公主的臉面。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還是穿出去的那套裝束。

所以蕭景楠他還不緊不慢地給我穿了一遍衣服。

我今天之內都不想再見到他了。太羞恥了。

下人們窸窸窣窣地聚在一起聊著天,我偷聽到了不少。

不,我是光明正大聽的,只不過穿著侍女的衣服罷了。

「七皇子今天抱著個男人回來了。」

「什麼?不會吧!」

「之前就聽說七皇子不喜女色,小蓮她們這些侍女沒一個能進得了他的寢殿,就算是普通打掃也不行。」

「你們都什麼眼神啊?七皇子抱回來的那是七皇妃。」

「聽說啊,七皇妃面色紅潤地躺在七皇子懷中。」

「哎你們說七皇子是不是有什麼怪癖?」

「怪不得我之前見七皇妃扮了男裝偷溜出去……」

「之前聽人說北魏公主性子烈,遇到我們七皇子也不過如此嘛。」

「你可小點聲,別被聽了去。」

妄議主人,真是閑得沒事幹了。

一會兒回去就讓他們把那個荒廢了很久的院子今晚之前打掃出來,看他們還有沒有時間嚼舌根。

十八

「聽什麼呢?這麼出神?」

蕭景楠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

我回頭對上他的眼睛,慌亂地想要逃走。

蕭景楠一把握住我的手,套了個東西上去,然後將我抵在廊中的柱子上。

我垂頭,看到那隻我和他一起買的鐲子。原來他是給我買的。

「這還是那個騎在我身上說要將我就地正法的夫人嗎?」蕭景楠挑起我的下巴,讓我與他對視,「怎麼見了我羞成這樣?」

那邊的下人們聽到這邊的動靜,看到了七皇子,趕緊行禮走了。

從他們的角度看到的景象會不同。

我知道,第二日便又會多出兩種傳聞。

第一種,七皇子寵妾滅妻,看上了府中的侍女,白日宣淫。

第二種,七皇妃每天以不同裝扮討七皇子開心,情趣盎然。

好像無論是哪一種,都覺得是我嫁了個變態。

「想什麼呢?」他伸手在我額上輕彈了一下。

「問你一件事,」我盯著他,「你是不是因為我的男裝扮相才喜歡我?」

「你說呢?」蕭景楠的手滑過我的大腿,掐了一下我的腰。

「你早知我是女子?」

蕭景楠笑笑,道:「夫人以為我眼瞎?」

「那……那你大婚之夜為何讓我獨守空房?」我憤憤地看著他。

「你不願坦白自己見過我,我以為你沒玩夠,便多陪你玩玩。」

「你果真不喜歡男子?」我眯著眼睛,還是覺得整件事情怪怪的。

蕭景楠一把將我抱起。

「夫人身體如果受得住,我不介意再多證明自己一次。」

蕭景楠這個人表面平淡斯文,折騰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我今日再落他手裡,一個星期便別想溜出去玩了。

「蕭景楠你放我下來!你的腰不是被我踢傷了嗎?這麼快就好了嗎?」我掙扎。

「看來,兩件事情要一起證明了。」

傳言還得再多加一條。

七皇子身強力壯,腰身尤其好。

十九

其實我覺得魏成這個身份很好,能借著男人身份出入一些女子不方便去的地方。

比如,我是真的想開一下具有北魏特色的青樓。

不是那種青樓,而是彈琴唱曲,賣藝不賣身的那種。

好像不應該叫青樓,那就叫茶樓?琴樓?曲樓?

反正就是這麼個地方。

我覺得我得有個自己能靠得住的產業,好歹有些底氣。

我在那裡轉了轉,曲倒是沒記住幾支,就聽見各种放浪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剛想出門,就看到蕭景楠走了進來。

好你個蕭景楠,不是說沒來過這種地方嗎?

難怪之前十幾年在府中裝得一副戒欲模樣,原來有地方縱慾的。

我躲在柱子後面,一會兒準備跟上去看看是哪個妖精敢搶本公主的人!

當我再探頭過去時,已不見了蕭景楠的身影。

再一個轉身,便跌進他懷中。

「夫人去哪兒不好,偏偏來這裡。」

「你不是也來了嗎?」我反問。

「我來這尋人。」

「哪個妖精讓你大白天被勾了魂?」我哼了一聲。

「瞪著眼睛,嘟著嘴,」蕭景楠揪揪我的八字鬍,「還貼了一個假模假樣的鬍子。」

我伸手打了他一下,卻被他攥住。

「要間房。」蕭景楠跟那老鴇說。

老鴇見生意來了,招招手,道:「春紅,帶兩位公子去二樓挑挑姑娘。」

「不用,就我們兩人,一間房。」蕭景楠打斷她。

他這是在幹嗎?

「這……」老鴇面露難色。

「有問題嗎?」蕭景楠拍了二十兩銀子在桌上。

「沒有沒有……」老鴇拿起那銀子,顫顫巍巍遞了鑰匙給他。

那鑰匙精緻,給我們的應該是這裡最好的房間。

「別亂說話。」蕭景楠又拍了十兩銀子,然後拽著我上樓了。

「是是是……」

二十

蕭景楠進屋之後找了個椅子坐下,看著我說:「你慢慢看。」

「嗯?」我疑惑。看什麼?

「你不是要做生意嗎?先看看別人是如何布置房間的。」

之前在北魏跟他初識時說的話,他竟還記得。

「我要做正經生意!」我反駁道。

「做正經生意你來這種地方?」蕭景楠挑眉。

「那還有哪個地方可以喝茶吃酒,聽曲,住宿,還能吃飯的?」我問他。

「我們的府邸。」好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之前不還說那是你的府邸你的床嗎?」我撇撇嘴。

蕭景楠眯了眯眼,問:「你之前不是還要把我就地正法嗎?」

怎麼又提這茬?

蕭景楠起身又坐在床上,沖我勾了勾手,道:「來吧,讓我看看夫人如何施法。」

「流氓!」

我輕哼一聲,背過身去,摸了摸雕花的傢具,突然被他從後面抱住身體。

「你幹什麼?」我拍拍他的手。

「做流氓該做的事。」

明日傳聞,七皇子帶著一男子在青樓翻雲覆雨,一夜未歸。

心疼七皇妃。

(全文終)

撒花!

就算開車也不能離幼兒園太遠。

萬一被同學看到還是很羞恥的。

還有就是如果還有精力就寫男主視角的番外到專欄里吧。

畢竟,我還有其它坑沒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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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更新】《少主真好騙》

(題目還沒定,可能會不定期改名,嘻嘻)

一個女扮男裝的沙雕女孩和霸道寵溺直男少主的故事。

不虐,半甜,很沙雕。

——————

我遇見了敵國的少主,在戰場上。

(一)

彼時我正從死人身上摸血往自己臉上塗,還沒等躺下裝死,一匹黑馬就噠噠噠踱到了我的面前。

「就這麼怕死?!」一聲咬牙切齒的質問從馬上傳來。

我抬頭看去,卻只看見烈日照耀下閃亮的銀色盔甲。馬上之人的面容則被陽光隱去,模糊不清。

廢話!你不怕死?

我沒敢說出口,因為我看到了他里袍下擺綉著的銀色猛虎紋飾——敵國皇家繼承人的標誌。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

「懦夫!」馬上之人怒不可遏,向後喊道,「把他給我帶回去!我要好好磨練磨練他。」

「是,少主!」一個人上來,把我丟上了馬,帶我賓士回敵方軍營。

啊幸好啊幸好,我裝死之前碰巧換上了敵軍帶血的衣服。

啊幸好啊幸好,他們還沒發現我是女的。應該……沒有發現吧?

(二)

我叫李木蘭,今年十五歲。

我不想上戰場的,可是我家沒人了。我阿爹剛剛病死,我們全家還沒有緩過勁來,狗蛋就跑來我家敲門。

「李家哥哥快跑啊!上面來抓壯丁了!」

阿娘抱著哥哥直接哭的背過氣去。哥哥則腿軟地坐在地上哆嗦著。

我把哥哥敲暈了藏在床底下,換上了哥哥的衣服,用灶灰把臉抹黑,打開了門。

狗蛋應該已經先跑了,我卻沒有。

跑什麼呢,還不是一樣要被抓過去。

(三)

我被丟在一個大帳篷里,我正張望著有沒有狗洞可以逃跑,門帘就被掀開了。少主抱著他的銀色大頭盔進來了。

他把大頭盔頓在桌上,坐了下來。

「為什麼怕死?」

怕死還有為什麼?這怕不是個……

我抬頭,看見了一張英挺俊逸一點都不凶神惡煞的臉。

這怕不是個美男子哦!

我又低頭裝傻。

「……!」我感覺到他生氣了。

他果然生氣了,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向我,伸手就要來薅我衣領。

套在外面的敵軍衣服鬆鬆垮垮,這麼一薅我豈不是就露餡了??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少主我錯了!少主我再也不敢了!少主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停下了動作,抱起了雙臂。「說說,怎麼再給你一次機會?」

「要不,別讓我上戰場了……?」我抬起頭,努力擠出一絲討好又卑微的笑容。

「……!!」我感覺他這次更生氣了。

(四)

然後我果然沒有再上戰場,但是我負責了全軍所有的後勤工作。哦,還是敵軍的後勤工作。

少主臨走時咬牙切齒地說:「你可以(重讀)不用再上戰場了。」

太好了,那我應該可以去伙房做(吃)飯了!

然而現在的我看著眼前擺滿的待砍的木頭,左邊堆滿了染血衣服的木盆,右邊散發著奇怪味道的青瓷夜壺,只能流下悔恨的淚水。

我選擇了先洗衣服,把手泡軟那種。

然後砍了幾塊木頭,用粗糙的木皮把手磨破那種。

最後刷了刷夜壺,全方位無死角刷完以後鋥光瓦亮那種。

然後我端著夜壺去了少主的帳里。這麼精緻而且只有一份的夜壺,一定是他的。

我可真聰明,嘻嘻!

(五)

我到帳里的時候少主還沒回來,我把夜壺放下,趴在桌上休息。

休息著休息著,我就睡著了。

夢裡見到了阿爹,全家唯一疼我愛我護我的阿爹,已經死去了的阿爹。

「木蘭乖~木蘭是世界上最堅強最聰明的女孩兒了,是不是呀~」

不是的阿爹,木蘭一點都不乖,一點都不堅強不聰明的。木蘭離不開阿爹,阿爹別走……好不好?

阿爹還是走了,他微笑著慢慢飄走了。

然後我就被搖醒了。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少主皺著眉頭看我。

……你家死了爹不哭的哦!

我要伸手抹眼睛,卻一下子碰到了手上的傷口。疼的我嘶了一聲。

少主掰過我的手,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扯回手,把鋥光瓦亮的夜壺遞了過去。起身就要出去。

「回來!」少主叫住了我。

我回過身,低垂眉目。

「還上不上戰場了?」少主一隻手指敲著桌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小雞啄米一樣地狂點頭。

後勤那活兒簡直就是故意折磨我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戰場嘛,去了也不一定有事,說不定還能找機會逃回家。誰不去誰是傻子!

「很好。」少主很滿意我的表現。

「不過你這小身板,上戰場也幹不了什麼,還是負責後勤吧。」

???

「看你這夜壺刷的還行,以後這活兒就歸你了。」

!!!

阿爹,求您,把他帶走吧!

(六)

阿爹耳背沒聽見,我還是留下來刷夜壺了。

大概是我夜壺刷的太好,少主又開始讓我做些別的。於是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水刷夜壺端飯洗衣服端飯打水鋪床。

是的沒錯,先刷夜壺後端飯,嘻嘻!

沒事的時候,少主會帶著我在營地轉悠,美其名曰鍛煉我,到處給我找活兒干。

「李木頭,去幫小王把柴劈了。」

劈您……行嗎?

「李木頭,去幫老劉把米袋運過去。」

運……運你個大雞腿子哦。

「李木頭,去把那排兵器扛回兵器庫里。」

……

老子不幹了!

哦對不起我沒有這個骨氣。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顫顫巍巍地伸出我滿是血泡的雙手,滿眼淚花地仰望著高大可惡的少主。

「太弱了。」少主皺緊了眉頭。

我默默摸了把眼淚,認命地起身要去扛兵器。

「今天就到這裡吧。回帳,準備晚膳。」少主背著手走向了帳篷。

不少主,端飯之前,我想先刷個夜壺呢!

(七)

我後悔了。

當少主讓我坐下來一起吃晚膳的時候。

我顫顫巍巍地拿起筷子,不知道從哪道菜下口。

「吃肉。」少主皺著眉夾了一大塊紅燒肉給我。

我顫顫巍巍地夾起來,艱難地咽了下去。

少主露出滿意的神情,「多吃肉才能壯實起來。」

是啊,如果我端它之前沒有刷過夜壺就更好了呢!

夜晚,我躺在外間的小床上,聽著少主的呼吸聲,想著是不是可以爬起來洗澡了。

「李木頭。」裡間的少主突然出聲了。

「聽說……你從不與大家一起洗澡,連上廁所都躲著?」

被……發現了?我琢磨著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那什麼,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與我說說。」少主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

「有問題別拖著,抓緊治。拖久了……對身體不好。」

雖然不知道少主在說什麼,但是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

「沒事,你不用解釋。」少主翻了個身,「等這場仗打完,你跟我回都城吧,我給你找個有經驗的王宮御醫看看。」

「謝……謝謝少主。」

「沒事的,治不好也沒關係。就留在我身邊,做個太監吧。」

!!!???

我突然覺得,我的祖國在召喚我。

(八)

為了響應祖國的召喚,接下來的幾天里我都十分努力地在偵查地形。功夫不負有心人,營地馬廄旁一個小小的狗洞被我發現了。

為了我的逃跑計劃順利開展,我決定先和馬兒們搞好關係。連小王給我的連少主都沒嘗過的野蘋果都被我拿來喂它們了。

「馬兒乖乖,來吃蘋果果吖~」

我又湊到馬兒的耳朵邊上,悄咪咪地告訴它:「是連混蛋少主都沒有吃過的蘋果果喲!」

一陣威壓從身後襲來,我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僵硬回頭,少主果然就站在我身後,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手上的蘋果。

「少……少主。」我放下手腳,低垂眉目。

「哪來的?」少主對著蘋果揚了揚下巴。

「小……小王給的。」

少主皺著眉頭,似乎有點不樂意了。

「為什麼是……蘋果果?」

因為我這樣可愛的小姑涼對這些喜歡的事物就會這樣甜膩友愛的稱呼啊笨蛋少主!

「蘋果果就是……蘋果,我比較習慣這樣叫喜歡的東西。」

少主似乎沒懂,他指了指著馬兒。

我瞬間會意,「馬馬。」

少主又指了指旁邊的野花。

「花花!」

少主指了指自己。

「主主!」

……

我再次低下頭顱。

然而沉默它並沒有走。

旁邊的馬兒吃完了蘋果,噴了個響鼻。

我抬頭,正好看見少主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回帳。」他轉身走了。

我連忙跟上。

混蛋少主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九)

回到帳內,少主張開手臂站在中間。我立馬乖巧地走過去給他卸鎧甲。

「小木頭,我們的仗就快打完了。」

完蛋!得趕緊跑了。

「馬上,我們就能贏了!」

「?」我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他怎麼知道會贏,萬一是輸呢?

少主心情很好地哈哈大笑了起來,見我一臉懵逼的樣子,十分愉悅地拍了拍我的小腦殼。

我覺得……他又想把我拐回去做太監了。

「一定會贏,一定要贏!」少主亮晶晶的眼睛閃耀著。

「西秦大王昏庸無道,沉迷酒色。西秦太子平庸無能,羸弱不堪。西秦官員貪污腐敗,毫無憐憫。西秦百姓被嚴苛賦稅壓的喘不過氣來,餓的餓死,病的病死。即便讓他們贏了,西秦百姓也還是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贏了這場仗,我東吳就能拿到西秦的一座城池。」

「拿到一座城池,就能解救西秦的一城百姓。」

「一城又一城,早晚有一天,西秦百姓會像東吳百姓一樣,過上和平安穩的生活。」

我想起了病死的阿爹。

或許……混蛋少主,會是一個很好的大王吧!

(十)

我又來到馬廄旁偵查地形。

迎面走過來幾個捧著草料的士兵跟我打招呼。

咦我好像看到狗蛋了?

那個長得特別像狗蛋的士兵看到了我,瞬間驚訝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木……木………」他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木頭!我是木頭啊狗蛋!」我衝上去握住他的雙手。

「???」狗蛋的下巴回來了,但是一臉懵逼。

我激動地抱住了狗蛋。嗚嗚嗚我見到親人了!我真是想死狗蛋………烤的紅薯了。

當天晚上,少主回來了。少主今天心情不太好,話也很少,洗漱過後就上床睡了。

半夜,我果然聽到帳篷外響起熟悉的老鼠叫聲。

「吱吱,吱吱吱」

「臭老鼠,竟然敢打擾少主睡覺!」我低聲罵著。爬起來穿上衣服,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狗蛋果然在角落陰影里等著我,我們悄咪咪來到了馬廄旁。

「木蘭!你咋在這兒呢?!」狗蛋還是沒緩過神來。

「我也不知道咋說。」我無奈地撇了撇嘴。

「我知道了!你也是來做間諜的,是不?」狗蛋一臉恍然大悟。

「間諜?」

「是啊,我就是被派過來的間諜。」狗蛋指了指西邊。

我看著狗蛋的一臉呆像,突然醒悟了混蛋少主說的話。就這樣的都能派過來當間諜,西秦真的快完蛋了。

狗蛋從懷裡摸出一個烤紅薯給我。

「給,你愛吃的。已經不燙了!」

我接過烤紅薯,蹲了下來。狗蛋也蹲了下來。

我抄起地上的破木棒就給他敲暈了。

我剝開烤紅薯吃了起來,外焦里嫩,香噴噴的。

果然,狗蛋還是適合去烤紅薯,不適合做間諜。

(十一)

我一邊吃著烤紅薯一邊想兩個人要怎麼逃跑。也不知道從狗洞爬出去後,我這小身板能不能扛起來這傢伙。

突然人聲伴著火光向馬廄這裡聚攏過來。

「找到了!在這裡!」

我舉著還剩一口的烤紅薯蹲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半個營地的人凶神惡煞的圍了過來。

老劉帶著兩個小兵,把長槍叉在了狗蛋的腦袋旁邊。

「哎?小木頭,你怎麼在這兒?」小王驚訝地湊了過來。

我含著嘴裡的烤紅薯,不知道要不要咽下去。

人群向兩邊散開,穿著便袍的少主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在我們面前。火光閃爍,他的面容晦暗不清。

「李木頭你可真厲害!你是不早就發現這個狗蛋是敵軍派來的姦細了?竟然趁他不注意給打暈了,省了我們抓他的功夫!哈哈哈!」

老劉撿起了地上的破木棒,十分讚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少主,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害怕。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少主說話了,聲音低沉,隱含怒氣。

周圍的士兵開始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都住了嘴不再說話,老老實實站在了一邊。

我伸出兩隻手,手裡的烤紅薯還剩一口。

「大半夜的,出來偷吃烤紅薯,還碰巧抓了一個姦細?」

少主往前走了一步,臉龐暴露在火光里,臉色鐵青,果然十分生氣。一雙眼裡閃著搖曳的火光,滿滿的都是憤怒和……失望。

「李木頭,你當我是傻子嗎?!」

(十二)

我和狗蛋都被押回了帳里。跪在少主面前接受審訊。

哦不,只有我是跪的。狗蛋此時被反綁著躺在地上,還在暈著。

我正琢磨著自己手勁最近是不是變大了的時候,少主發話了。

「你……是不是姦細?」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搖頭。

「你知不知道他是姦細?」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半夜偷跑出去,是不是狗蛋約你見面?」

我點了點頭。

「他是姦細!他半夜偷偷約你見面,你還說你不是姦細。你以為我會信嗎?!」

少主怒氣騰騰地拍了一下桌子。

「李木頭,你給我從實招來!」

我被暴怒的少主嚇的一哆嗦,眼睛一閉就脫口而出,

「我們是老鄉他半夜約我出去是為了給我烤紅薯然後我們敘舊的時候他說他是敵方派來的姦細我記得少主說過我們就快打勝仗了絕對不能這時候讓他搞破壞所以我就把他打暈了想著把烤紅薯吃完就去報告但是我還沒吃完你們就過來了!」

啊狗蛋我對不起你!

少主似乎沒想到這個回答,沉默了下來。

「少主,我覺得……李木頭說的不像是假話。你看狗蛋確實是被他打暈了,而且我們搜查營里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如果他們要行動或者要逃跑,不可能把自己的隊友打暈吶?這也………太蠢了吧?」站在一旁的老劉說話了。

是啊是啊少主你聽聽啊就是這樣的!

「你說,你和狗蛋是老鄉?他是西秦的人,你和他怎麼會是老鄉?」少主懷疑地看著我。

「少主,我……其實我……」

我猶豫著要怎麼說。

「說!」

「其實我不是東吳的兵,我是西秦的兵!」

「……」滿室寂靜。

我抬頭看了看,發現除了少主還能控制面部表情以外,老劉和小王都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膝行幾步來到少主腳下,委委屈屈地看著少主,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嗚嗚嗚少主,其實我是西秦的士兵,我在戰場上裝死的時候不小心換上了東吳士兵的衣服,然後就莫名其妙被你帶回來了。剛來的時候我還想著被發現就不好了,想著要逃跑。可是這裡太好了嗚嗚嗚……這裡吃得飽穿的暖,不想打仗也可以不用打仗做別的事情,你們大家都把我當親兄弟一樣對我那麼好。我是真的不想回西秦的軍隊里去了嗚嗚嗚」

說到激動之處,我忍不住抱住了少主的大腿。

「尤其是少主嗚嗚嗚……少主你對我那麼那麼好,看我瘦弱每天都督促我鍛煉還給我肉吃,我在家都吃不到那麼多肉的嗚嗚嗚……知道我有病不僅不嫌棄還答應帶我回去看病。有你做我的將軍我真是太幸福了,我不想回西秦去了我就想做東吳的士兵!」

我把鼻涕眼淚都蹭到了少主的褲腿上,猛地抬頭看著他,眼神堅毅,努力表現著我寧死不走的決心。

實不相瞞,這一番話把我自己都感動到了,我就不信少主他不感動!

(十三)

少主感不感動我還不知道,地上的狗蛋動了。只見他眨了眨惺忪無神的大眼,一臉懵逼地看著我們。

「呵,醒了正好。」少主輕輕扒下我抱他大腿的雙手,起身來到狗蛋面前,蹲了下去,一隻手飛快地掐住了狗蛋的脖子。

「說,你們到底有什麼計劃!」少主的聲音冷酷又無情。

狗蛋到這時總算反應過來了。

「少少少少少主我我我我我啥也沒幹我發誓!」

少主的手似乎收緊了一點,狗蛋嚇的說話都利索了。

「少主我真的啥也沒幹雖然他們派我過來做間諜讓我燒了你們的糧草可是我捨不得啊我家鄉好多人飯都吃不飽我也是來到這裡才能吃飽飯的我怎麼捨得把糧食給燒了呢!」

這倒是有可能,狗蛋這獃子最愛惜糧食了,從小就能把碗舔得比他臉還乾淨。

少主似乎聽進去了。

狗蛋又小聲嘟囔了一句:「我還想著多吃幾天呢……」

……啊狗蛋你這個缺心眼!這不說明你還是有燒糧草的企圖嗎!!

我把頭別了過去,實在不忍看到狗蛋的下場。

寂靜……

半天沒聽到動靜的我忍不住睜開了一隻眼,卻見到小王和老劉都雙手捂住了眼睛,雖然還留著一條縫。

轉過頭去,少主背對著我看不見臉。狗蛋則臉上憋得通紅。

「少……少主?」咦,狗蛋聲音……怎麼有點嬌羞?

少主摸著狗蛋的鎖骨,聲音低沉,微微顫抖地問:「這痕迹……哪來的?」

狗蛋還是滿臉憋紅:「胎胎胎……胎記,我我我我自小就有的。」

少主鬆開了狗蛋,幫他拉好了大開的領口。「你家裡……都有什麼親人?」

狗蛋懵了。

「我家裡?我阿娘兩年前走了,除了收養我們的孫婆婆,就沒有別人了。」

「你阿娘叫什麼名字?她可曾跟你說過,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我阿娘叫許婉娘,她說我阿爹還在世,但是不要我們了,所以我們也不要他了。」

狗蛋剛說完,少主就猛地一下激動地抱住了他。

「……王弟!!!」

狗蛋還是獃獃的:「難道你就是我阿娘說的雖然對我很好但是遇見你也還是要躲一躲的大哥?」

少主鬆開狗蛋,點了點頭。將自己的領口扯開,一個和狗蛋的一模一樣的狗爪胎記印在鎖骨同樣的位置上。

當然後來我才知道,那其實是虎爪。

我看著相擁而泣的兩個人,內牛滿面。

蒼天啊!什麼時候也讓我搖身一變成為一個什麼公主的不好嗎?王子……也行啊!

(十四)

因為狗蛋的天降貴族血統,他的姦細身份也不被追究了。並且在狗蛋的澄清下,捎帶腳的,我也被豁免了。

想我李木蘭聰明一世,竟也有被狗蛋呆瓜解救的一天。真的是……大腿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多吃些,你太瘦了!」餐桌上,少主第八次夾起紅燒肉。

我咬著筷子尖兒,感動得眼淚汪汪地看著少主夾著紅燒肉的筷子穩穩地挪到……

又是狗蛋的碗里?

「啪嗒」

紅燒肉落在了碗里,我的快樂碎在了心裡。

「謝謝大哥!」狗蛋笑得有眉沒眼的。

看著面前這副兄慈弟孝的場景,我默默流下了嫉妒的淚水。

狗蛋吃完了紅燒肉,終於注意到了我。

「哎木……木頭,你也吃肉啊!」

嗚嗚嗚狗蛋果然你才是我的好大腿,你的狗屁大哥他根本不是個稱職的大腿!

「咦,沒有肉了?那……你把這肉湯泡飯里,就跟吃肉一個樣!」

我:「……」

大概注意到了我低落的情緒,少主鄭重地面對著我,略微抱歉的對我說。

「李木頭,對不起。」

「之前……你給我的感覺很像弟弟,我總是會不自覺把你當做我失散的王弟,所以才那樣嚴格地訓練你。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那樣。」

不,少主我喜歡!您讓我幹啥都行,只要有肉!

「以後……」少主笑了笑,「以後不會那樣了。」

嗚嗚嗚好難過,我的一號大腿不要我了……

(十五)

因為失去了一號大腿,我的心情一度一蹶不振,自暴自棄。這從我每天晚上都要吃兩個狗蛋烤的紅薯就能看得出來。

「木蘭,你以後……咋打算呢?」狗蛋蹲在地上挖小坑。

「不想打仗。」我把紅薯皮撕下來丟進狗蛋挖的坑裡。

「那你還想回家嗎?」狗蛋熟練地把挖出來的土填了回去。

「……不想。」

狗蛋點了點頭。

「我也不想回家了。我想以後跟著大哥,他讓我幹啥我就幹啥。跟著大哥,吃得飽穿的暖,還有肉吃!」

一提吃肉我就來氣!我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烤紅薯。

咦,好像哪裡不太對。

「你娘不是說,讓你躲一躲你大哥?」

「哦哦,我躲過了!今天大哥拿新衣服來給我,我就躲了一躲。等他第二下遞給我,我才接過來呢!」

……狗蛋王子,你開心就好。

「大哥說,我們馬上就可以獲勝回東吳了。他說我們家好大好大好大,吃喝不愁,還能見到阿爹呢!」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家,我都跟大哥說好了。你要是願意,就跟我們一起回東吳,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誰照顧誰?每天打水洗衣服端飯刷夜壺的,不是我嗎???

「你不必擔心你是女孩兒的事情被人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都想好了,到時候你就跟我們進宮,做我的貼身太監,我也好保護你。」

我困惑了。

為什麼抱了新的大腿最終還是要做太監?

我幽怨地看著狗蛋。

「那要不……做宮女?」狗蛋搔了搔頭。

我沉默了,我想到了少主發覺我可能在騙他的時候那暴怒的樣子,想到了坦白自己是西秦士兵時那九死一生的險境。

我慫了。

「還是……還是做太監吧……」

(十六)

因為狗蛋的不得不叛變,東吳果然勝利了。當然,狗蛋不叛變的話,可能勝利會來的更早。

閔鎮歸了東吳管轄,少主已經派人運來了糧食並且開始組織農耕。

阿娘和哥哥以後都能填飽肚子了,阿爹也該放心了,真好。我也可以快樂地跟著大腿二腿去東吳吃肉……湯了。

大概用了十幾天,我們整個軍隊才浩浩蕩蕩地回到了東吳都城。城外安頓好軍隊,少主就帶狗蛋和我回了王宮。

站在王宮大門口,我看著眼前富麗莊嚴層層疊疊的房屋,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塞!」狗蛋王子作為這座宮殿的小主人之一,顯然更為震撼。

「哇哇哇木頭你你你快看,這是我家耶!」狗蛋激動地使勁搖我的肩膀,把我晃的頭暈眼花。

少主走過來,輕輕扒開狗蛋搖晃我的手,微笑著輕柔地拍了拍狗蛋的大腦瓜子。

「是啊,以後這裡就是王弟的家。」

我好不容易停下來的視線落在了狗蛋大腦瓜子上面的那隻大手上,突然覺得頭頂有點發癢。

我轉過頭,對著面前莊嚴的宮殿悠悠嘆息了一聲:「果然只有這樣厲害的宮殿,才能養出少主這樣厲害的將軍啊……」

耳邊沉默了一下,隨後便是少主爽朗的笑聲,他哈哈大笑著,也拍了拍我的小腦殼。

唔……舒服了。

我偷偷地眯著眼嘆息。

(十七)

我覺得我之所以這麼容易就能進宮來,還沒有人敢來懷疑我,一定是因為一號大腿少主他太厲害了。

在宮裡跟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監學了幾天規矩後,我就可以搬進狗蛋宮殿的側殿了。

和老太監分別的時候,他還很不舍,看著我的目光慈愛而友好。

「咱家在宮裡這麼多年,還真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妙人兒。」

妙人兒?雖然不懂什麼意思,不過應該是誇我的吧?

我開心地沖著老太監笑了笑。

老太監也捂著嘴笑。

「看你這孩子這麼討喜,咱家就給你一句忠告。」

他對著我眨了眨一隻閃著奇異光彩的眼睛。

「進了宮,就好好討好你的那位。」

那位?是哪位?

「讓那位一直對你好,你才能過的好。」

???

直到和老太監分開,我也沒搞懂要討好哪一位。不過反正就兩隻大腿,都給緊緊抱住,準是沒錯的!

(十八)

在狗蛋宮裡的日子忙碌又清閑。

忙碌的是狗蛋,清閑的是我。

狗蛋的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上午習字下午練武晚上烤紅薯。

對,烤紅薯是我安排的,嘻嘻!

而我,只要在狗蛋習字的時候磨個墨,在狗蛋練武的時候找小廚房的張大廚偷個師,在狗蛋烤紅薯的時候等著吃就好了。

然而上天是不公平的,天天習字的狗蛋認字還沒有我快,天天鑽研美食的我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沒有狗蛋做的好吃。

這天晚上,我和狗蛋又因為誰做出來的東西更好吃而吵起來了。

「我的銀耳蓮子羹更好吃,甜而不膩,滿口留香!」我叉著腰對狗蛋大喊。

「我我我我的口水雞更好吃,一點肥肉都沒有,也不太咸,一點點辣,就很……就很……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吃!」狗蛋激動地滿臉憋紅,磕磕巴巴的對著我說。

哎,狗蛋習字不好看書少,語言表達能力欠缺,一激動還磕巴,自然吵不過我。

看著狗蛋底氣不足的樣子,我自信十足地笑了。

「你不服,就找少主來嘗嘗!」

可憐的狗蛋王子只能點頭,喊來小太監去把他大哥叫來。沒一會兒,少主就踩著「參見大王子」的聲音滿臉無奈地進來了。

「今天又是什麼菜和什麼菜的比試啊?」

少主一看見我們倆的架勢,就知道今天他又要做一個幸福的品菜人了。

沒辦法,畢竟回宮一個月以來,這種事發生了不下十次。

我倆獻寶一樣地呈上各自的傑作,四眼期待地看著少主。

少主大概覺得吊著我們倆胃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慢慢悠悠地吃了一筷子口水雞,再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蓮子羹,又慢慢悠悠吃了一筷子口水雞,再慢慢悠悠……

我的左手悄悄按住了右手,以免激動的右手它把整碗蓮子羹都灌進少主的嘴巴里。

大概各自嘗了十幾口,少主才終於放下了筷子。

都快睡著了的狗蛋和我立馬清醒,重新四眼期待的看著他。

少主友愛地笑了笑:

「都很不錯。」

又是這句話,狗男人!

(十九)

在一番毫無意義的品評過後,少主開始盤問起狗蛋的學業來。

「將詩經中的《碩鼠》那一篇,背給我聽聽。」

「啊那個……碩鼠碩鼠,那個那個……那個碩鼠……」

看狗蛋支支吾吾背不出來,少主皺了眉。

「與你說過了,這篇很重要。這麼久了,怎的還是背不下來?」

狗蛋求助地看向我。

我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流利地背了起來:「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少主聽罷,滿意地點點頭,皺緊的眉頭也鬆了。

「果然還是小木頭更用功。」

哎,真不是我顯擺,不是狗蛋求助我的話,我還真不好意思在少主面前顯示我聰明智慧靈活還有趣的大腦,嘻嘻!

狗蛋倒是毫不在意,偷偷對我豎了個拇指。我則沖他眨了眨眼。

少主看著我,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小木頭,那個……明天我帶你去看陳御醫吧?」

!!!

少主竟然還沒忘記帶我看病這茬呢!

「看啥病?木頭你咋啦??」狗蛋顯然還不太清楚局面。

「王弟你別問了,這事……木頭他也不好說……」少主憐憫地看著我。

我琢磨著,這個病對一個男子來說,或許真的很重要,所以少主才這麼努力想幫我。但是我怕啊,我怕看完御醫我就穿幫了。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默默低下頭顱,身側的手悄悄掐了大腿一把,直到眼含淚花才抬起頭看著少主。

「少主若是嫌棄這樣的我,儘管把我趕出宮去吧!」

我倔強地咬住了下唇,將頭扭向一邊。

「不必如此羞辱於我。」

(二十)

那天在我的堅持下,少主果然還是放棄了,恨鐵不成鋼又憂心忡忡地走了。

其實我還是沒搞明白少主到底以為我得了什麼病。估計狗蛋那個呆瓜也不會知道,我就跑去問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聽我描述完,滿眼委屈滿面羞憤地對我吼了一句:「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你又何必如此羞辱我!」然後就邁著小碎步跑走了。

哎,我還沒問完呢,怎麼就跑了呢?

這幾天少主都沒來狗蛋宮裡,我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琢磨著上次可能把這位一號大腿給氣到了,我覺得應該好好挽回一下。於是做了幾樣自己最拿手的小食送去少主殿里。

一路上問過路的宮女小姐姐都對我很友好,有幾個還偷偷塞了粉色黃色藍色的手帕子給我,我高高興興地都塞到了袖子里。

到了少主殿里的時候,少主正在庭院里練武。一把銀色長槍被少主舞得虎虎生風,威武十足。

我兩眼亮晶晶地躲在廊下看著,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根樹枝。

「誰!」少主聽到這邊的聲響,回頭就掃過來一槍,槍風衝勁十足,直接掃斷了我的太監帽,長發披散了下來。

我被這一槍嚇愣了,一動都不敢動。

少主也愣了,他面色古怪地看了我老半天。末了豎起長槍,略帶責備地說。

「來了也不說一聲,差點傷到你!以後我練武的時候,不能靠這麼近。」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把食盒舉了舉。

少主驚喜又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進了屋。

「進來吧。」

我愣愣地跟著進了屋,直到少主把綁頭髮的布條遞給我,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披散著頭髮的。

少主看著我手忙腳亂綁頭髮的樣子,嘆息道:「叫你看病你不去,現在越來越女氣了,哎……」

我不知道該說啥,只好默默地打開食盒,把小食一盤一盤端出來。

少主還在責怪我:「你這麼女氣,以後哪家姑娘肯嫁你?」

我放下盤子,袖子里那條藍色的手帕不小心掉了出來。

「你看你,用的帕子也這樣女氣……」

黃色的粉色的帕子也跟著掉了出來。

我連忙解釋:「不是的少主,這不是我的帕子!這是剛才路上宮女姐姐們給我的。」

「……」

少主沉默了。

(二十一)

少主坐在桌旁一動不動,陷入了沉思。身上散發出有點困惑有點受傷還有點欣慰的氣息。

我看了看桌上的小食,見他半天沒反應就捏了一塊金絲玫瑰酥放到他嘴邊,他木木地張嘴咬了半塊,突然反應過來,仰頭看向我。

「那啥,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嘿嘿地向他笑。

少主點了點頭,將口中的金絲玫瑰酥咽下了,我把剩下的半塊往前遞了遞,少主又就著我的手吃掉了剩下的半塊。

在喂掉了少主一盤子金絲玫瑰酥和一盤子杏仁紅豆糕後,我內心產生了強烈的自豪感。

想不到戰場上叱吒風雲朝堂上運籌帷幄武功卓絕英武非凡風姿綽約英挺俊逸的少主,竟也有乖乖被我李木蘭喂飯的時候,嘻嘻!

然後我就一不小心笑了出來……

「笑什麼?」正優雅擦嘴的少主疑惑地問我。

「我……那啥……好吃么少主?」

果然還是不能得意忘形啊。

「不錯。」少主點了點頭。

「哦那我回去了。」我收拾了食盒就要走。

「我送你吧。」少主起了身等我。

咦?

少主見我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抬手摸了摸我的小腦殼。

「記得回去的路?」

那我當然是……

「不記得了!」

(二十二)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恍惚間看到少主領了一個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子進到我的房間。

我一下子彈坐了起來,用被子緊緊裹住身體。睡覺的時候我的束胸可是摘掉的啊,可不能被發現了!

少主並沒發覺這些,他讓新娘子走到我面前,說:「李木頭,這是我給你找的媳婦兒。」

新娘子柔柔弱弱地向我福了一福,就坐到了我的床沿上。

少主又說:「掀開她的蓋頭,你們就是夫妻了。」

不不不,不行不行,我是女的啊我怎麼能娶妻呢。

可是看著少主威脅的目光我害怕了,我顫抖著伸手揭開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紅蓋頭下慢慢顯現出一張我熟悉無比的臉……

「啊!」

我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

第二天,狗蛋見了我驚訝地下巴再次掉了下來:

「木蘭你昨晚咋啦?眼睛被人打了一拳嗎?」

我頂著一雙大大的黑眼圈,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不想說話。

天知道我為什麼會夢見自己娶了新娘子少主!我想了一晚上都想不通啊!

(二十三)

因為那個夢境,我連著幾天都不敢去見少主,偶爾少主來狗蛋宮裡的時候,也總是以各種借口避開。

可是即便不見少主,我還是會經常想起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夢境,而且每次想起心頭都奇奇怪怪的。

飯桌上,在我第五次將筷子伸到了盤子外面的時候,狗蛋看不下去了,他貼心地幫我把菜夾到了碗里。

「木蘭!你這幾天到底咋啦?幹啥都心不在焉的。」

我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狗蛋闡述這個煩惱。

狗蛋見我愁眉不展神思不屬,一邊也跟著我發愁,一邊夾了一塊蜜汁燒肉來慰藉自己。

大概蜜汁燒肉給了狗蛋靈感,他靈機一動:「要不晚上我們去屋頂看星星吧,你小時候最喜歡看星星,看了星星你心情興許就好了呢!」

晚上,我們踩著小太監扶著的高梯一前一後爬上了狗蛋宮殿的屋頂上。

我佩服地看著屋頂上已經鋪好的薄被和擺在一旁的酒盞吃食,感嘆狗蛋這個二王子當的真是越來越有范兒了。

那邊狗蛋已經興緻勃勃地坐在了薄被上,倒了杯酒拿給我。

「木蘭,嘗嘗看,這是我特意跟張大廚要的鴛鴦醉。據說這酒濃而不烈,特別香醇,好喝的很!」

我端著酒,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

這名字……聽著怎麼怪怪的?

那邊狗蛋已經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嘗了一口,然後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好……好辣啊!」

哈!酒不都是辣的么,狗蛋呆瓜竟是第一次喝酒。

我搖了搖頭,表示對他很失望,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噗……」我把酒全都噴了出來。

哦我忘記了,我也是第一次喝酒……

(二十四)

別說,被張大廚看上的酒,還確實是好酒。雖然一開始把不會喝酒的狗蛋和我辣的不行,但是習慣了之後,慢慢也能品出來酒里特有的香氣了。

不知不覺間,一壺酒已經下了我倆的小肚子。

「木蘭,你在宮裡,過的快樂嗎?」狗蛋掰了半個烤紅薯遞給我。

我擺擺手表示拒絕,又拿過來一壺酒。

「快樂啊!宮裡多好啊,住的好吃得好穿的也好。還有你和少主……」我頓住了。

狗蛋咽下了嘴裡的烤紅薯,困惑地問:「木蘭你最近和大哥咋了?我感覺你好像在躲著大哥?你這幾天發愁是不是也是因為大哥?」

啊連狗蛋呆瓜都感覺出來了!少主是不是也感覺出來了?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狗蛋見我又開始發愁,趕緊轉移了話題:「木蘭你快看星星!」

我抬頭看著漫天繁星,心情慢慢平復了下來。

狗蛋看著星星,突然嘆了口氣:「哎,也不知道孫婆婆現在怎麼樣。雖然大哥說過找人幫我照顧她,讓我不要擔心。可我好想她哦。」

我又仰頭喝了一杯酒。

「我也時常會想起阿爹,還有……阿娘和哥哥。」

狗蛋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不會想你阿娘和哥哥呢。」

「你阿娘對你那麼不好,你哥哥有時候也會欺負你。你竟然會想他們嗎?」

我笑了笑:「再不好,到底也是我的親阿娘和親哥哥嘛,還是會想一想的。」

狗蛋點了點頭,「我看你平時會把賞錢藏起來,算起來應該攢下來不少。你如果實在放心不下他們,我可以讓人幫你給家裡捎一些。」

!!!

我捂緊了荷包,感覺到一陣劇烈地心痛。

雖然此時裡面並沒有錢。

(二十五)

吃了一整個烤紅薯又喝了半壺酒,狗蛋光榮地肚子不舒服了。他面露難色地看著我,我就擺擺手讓他去茅廁了。

狗蛋走了之後我又喝掉了一壺酒,慢慢竟有些暈暈乎乎的,眼睛也花了,還感覺很困。

我強撐著起來挪到房檐處,想踩著木梯下去,結果一條腿晃了半天也沒夠到木梯。我低頭一看……

嚯,狗蛋這王八犢子竟然把木梯給弄倒了!

不僅這樣,下面候著的小太監也沒影了,估計都追著狗蛋去茅廁候著了。

下去是不成了,我又改成向上爬。結果一個手滑,直直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在空中的時候我還有些慶幸:還好是臉朝上啊。

不過我沒摔成。

一陣勁風襲來,我被一個人單手摟進了溫暖的懷抱中。他抱著我在空中轉啊轉啊轉,慢慢停了下來,輕輕落到了地上。

空中那會兒轉啊轉啊轉徹底把我的腦袋晃暈了,我閉著眼好一會才勉強平靜下來。睜開眼,面前的臉竟然還是模糊的。

「多謝仁兄出手相救。」我向他模糊的人形抱了抱拳,「不知仁兄姓甚名誰,待我日後發達,必定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對面的人沉默著。

我有些奇怪,扒著那人的肩膀湊近了去看他的臉。隱隱約約地,感覺似乎是少主?

「少主?」我試探著問他。

「嗯。」他答應了。

什麼!他答應了?竟然是少主?!

我愣了一會,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猛地一下撲到少主懷裡,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直到哭的面前的衣襟濕了一大片,才抬起頭來,抽抽搭搭地對少主說:

「少主,不要逼著我娶你好不好?」

「我不能娶你啊!」

(二十六)

大概因為昨晚哭的過於痛快,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竟然一身輕鬆,鬱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過我昨晚是怎麼回來的呢?我就記得自己在少主懷裡哭的慘兮兮的,好像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等會兒……少主懷裡?

!!!

我昨天竟是被少主救下來然後在他懷裡哭的慘兮兮的嗎?!

我感覺鬱悶的心情它似乎又回來了……

就在我還在床上努力回憶昨晚劣跡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

「木頭,木頭你醒了嗎?」是上次被我氣跑了的小順子。

我稍微整理了衣服,跑去給他開了門。

小順子端著個托盤在門外,正對著我呲牙笑呢:「我聽見你屋裡有動靜了,一猜你就醒啦。」小順子一邊說一邊端著托盤進了屋。

我指著托盤問他:「你在等我嗎?這是什麼?給我的嘛?」

小順子點了點頭,先端出來一碗粥:「你先把粥喝了。」又端出來一碗湯:「再把醒酒湯喝了。」

???

自從上次我把小順子氣跑了,他好長時間都不想理我。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小順子見我盯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羞憤地喊:「才不是我要給你帶的,是大王子吩咐的!」

「少……少主???」

「是啊,大王子一大早就來督促二王子讀書。臨近晌午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一看你遲遲沒有起床,就叫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啊!少主竟然此時就在狗蛋宮殿里?

口中粥頓時變得難以下咽。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昨天做了什麼丟人的事情。直覺它告訴我,最近還是不要見少主比較好。

「哎呀你倒是快點喝呀!」小順子急得在旁邊直跺腳,「用過午膳,大王子還要考二王子功課呢。你快點喝,一會兒二王子該需要你了!」

我對著小順子幽幽地笑了笑:「沒事的,二王子他已經長大了,是時候發揮他真正的實力了。」

(二十七)

我在既好奇又忐忑不安的心情下躲了少主三天。第四天上午,狗蛋風風火火地來了。

「木蘭!快準備準備,一會我們去學騎馬!」

騎馬?!

狗蛋看著我這雙眼放光的興奮樣子,也開心的不得了:「大哥之前便答應了教我們騎馬的,你忘記啦?今日大哥正好有空,讓我們準備一下就去御馬場找他。」

少主也在?

我感覺自己眼裡的光消散了。

躲了這幾天,其實我還是沒有想好怎麼面對少主,一想到那天醉酒後記得的和不記得的丟人事,我的臉就一陣滾燙。

「木蘭你咋啦?發燒啦?怎麼臉這麼紅?」狗蛋關心地問。

「沒事……那啥,要不……我不去了吧,你自己去學吧。」我心痛地開口。

「為啥?你之前不是特別想學騎馬的嗎?大哥今日好不容易有空教我們……你真的不去么?」狗蛋十分可惜的開口,末了又可憐巴巴地用小狗眼看著我,「可是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學好沒意思哦。」

我嘆了口氣。

沒辦法,從小到大,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狗蛋這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他只要帶著這副表情滿身泥土地往自家門檻上一坐,我就能把同村欺負他的男娃子們揪出來挨個揍一頓。

想了一想,我也不能一直這樣躲著少主。

「算了,我還是去吧。」我點下了沉重的頭顱。

「太好了!你去了,大哥就不會覺得我是最笨的了,罵也不會只罵我一個了。」狗蛋為自己的小心思開心得嘿嘿傻樂。

怎麼說呢,我覺得……這可不一定呢!

(二十八)

我跟著狗蛋到達御馬場的時候,少主已經到了。他身著一襲黑色利落騎馬裝,背著手,英武矯健的身姿就那樣挺拔地立在馬廄旁等我們。

不算那晚醉酒,時隔好多日後冷不丁見到這樣英俊帥氣的少主,我的心頭不禁開始砰砰砰亂跳。

狗蛋樂顛顛地跑過去跟少主打了招呼,我跟在後面,行了一個禮便低下了頭。

少主輕輕地「嗯」了一聲,便帶著我們走到了馬廄旁,從選馬開始講解。

一通講解結束,狗蛋興奮的直要選個馬騎上試試。

別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狗蛋在馴馬官的幫助下上了馬後,少主只是時不時的出言指導了幾句,不一會兒,狗蛋就已經能騎著馬在場內遛彎兒了。

遠處,狗蛋在馬上興奮的對我們揮手:「大哥!木頭!看我看我!我能騎著馬走啦哈哈哈哈!」

我也開心地向他揮了揮手。放下手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少主在看我,連忙低下頭顱。

少主似乎嘆了口氣。

「李木頭。」他轉向我,沉聲開口,「你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

別問我!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低著頭不敢說話。

「是因為那晚……醉酒的事情,你才不敢見我的嗎?」

我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確實應該不敢見我。」

少主的話太過震撼,我猛然抬了頭看他:「少主……我我我,我是不是做了啥丟人的事兒啊!」

少主有些驚訝:「你不記得了?」

我羞愧地點了點頭。

少主的面色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有點無奈有點生氣還有點……害羞?

我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到底做了啥能讓無所不能的少主有害羞這種情緒呢?

「沒事,忘記就算了。」少主又恢復了冷淡的樣子,瞟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我感覺少主他好像生氣了。

(二十九)

既然少主並沒有因為那晚的丟人事就不想理我,我也不再糾結了。當即高高興興地選了匹小白馬也要騎上試試。

結果剛騎上馬,還沒等我發號指令,小白馬就開開心心地撒了歡往狗蛋和他騎著的小灰馬那裡奔去。彼時我韁繩還沒拉住,小白馬一跑起來,顛的我差點掉下馬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嚇得韁繩都丟了,只能抱著馬脖子趴在馬背上驚恐的叫。

「木頭!」兩聲同樣驚恐的聲音響起。

突然一個人落在我身後,一手把我抓起來摟在懷裡,一手抓過我丟下的韁繩緊緊勒住。

「吁!」是少主。

直到馬兒不情不願地被迫停了下來,我還閉著眼不敢睜開。

少主鬆開了摟我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事了。」

我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狗蛋也駕著小灰馬走了過來。

「木頭,你怎麼樣?嚇壞了是不。」

我僅存的驕傲不准我承認,然而身體它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膽小鬼。」少主在我身後輕輕責怪了我一句。

明明是因為這匹臭馬!你看它現在殷勤地蹭著狗蛋騎著的小灰馬那賤兮兮的樣子!竟然害得我被說膽小!

我回過頭,對著少主做了個鬼臉。

少主愣了一下,隨後搖頭笑著下了馬。

「你也下來。」少主牽著小白馬對我說,「這匹公馬現在……太過活潑,不適合你騎。」

我只好下來換了一匹小母馬騎。

半天下來,我也能騎著馬慢悠悠地走了。而狗蛋已經可以騎著馬小跑了。

我有些不甘心,要不是小白馬一開始結結實實嚇了我一跳,讓我不敢騎著馬跑起來,我肯定能趕上狗蛋的進度!

離開御馬場的時候,我還不甘心地對狗蛋說:「原以為小白馬長的漂漂亮亮的是匹母馬,會比較溫順,沒想到竟是匹淘氣的公馬!」

狗蛋也困惑:「是啊,我也以為我的小灰馬看起來不怎麼起眼,會是公的,沒想到竟是匹招公馬喜歡的母馬呢!」

少主聽了我們這番言論氣的笑了出來:「誰跟你們說看馬的性別要看長相的,我是這麼教的嗎?」

「那不然看什麼?」我好奇地發問。

狗蛋突然轉過頭,面色古怪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

少主嘆了口氣:「我不是之前講過的嗎?看後面。」

唔……看來剛才少主講的時候我走神沒聽到。

可是後面是哪裡?後面……後面?!

啊!

我知道狗蛋為什麼那樣看著我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在噴火。

(三十)

自從和少主和好之後,我又開始了抱兩隻大腿的忙碌日子。上午陪狗蛋上課,下午研究美食,晚上去找少主品鑒我的新菜順便彙報狗蛋的學習進度,日子過的不亦樂乎。

這天晚上我從少主宮裡回來,經過御花園的時候,發現假山後隱隱有說話聲,其中似乎還有小順子的聲音。

我一時好奇,便悄咪咪地躲在旁邊大石頭後面,小心探頭往裡瞅,看到一個小太監偷偷遞給小順子一本書。

小順子:「沒人知道吧?」

小太監:「沒人沒人。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小順子從袖口裡摸出幾文錢給了小太監,小太監就樂呵呵地走了。

小順子小心翼翼地把書藏到了衣襟里,捂著胸口探頭往外瞅了瞅。見外面沒人正要出去,卻發現自己衣擺好像被勾住了。他扯了一扯衣服,沒扯動。又扯了一扯,又沒扯動。

他不耐煩地回頭一看,卻瞧見我拽著他的衣服,露著白森森的牙齒,正對著他笑呢。

小順子嚇的當即往後一退,「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哎喲,這怎麼當的起喲!

我連忙扶起小順子:「跟我就別這麼客氣了,快起來!」

小順子被我扶起來,一下子哭了出來:「你可嚇死我了嗚嗚嗚嗚……」

我覺得御花園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強迫小順子把眼淚擦乾淨,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回了狗蛋宮裡我的房間。

托狗蛋的福,我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不用和其他小太監一起擠通鋪。

我把小順子按在椅子上,小順子捂住胸口警惕地瞪著我。

我指著他胸口問他:「啥書讓你寶貝成這樣?」

小順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捂胸口捂得更緊了。

我挑了挑眉毛。

不說是吧,那可就別怪我了。

我張開嘴巴就大叫:「二王……」

小順子急忙撲上來捂住我的嘴巴,「哎喲小祖宗你可別叫,我給你看還不成嗎!」

小順子從衣襟里掏出來那本書,小心翼翼地把書名亮給了我。

「《風流王爺俏丫鬟》?」我一臉困惑地念出了書名。

「我的天哪小祖宗你小點聲!」小順子急得又快哭了,「這可是禁書,讓人發現咱倆都完蛋了!你這麼大動靜是想害死我喲。」

我覺得奇怪,從小順子手裡把書搶過來翻了翻,看起來像是本故事書。

「這就是本故事書啊,為啥是禁書?」

小順子羞紅了臉,拽著衣角扭扭捏捏地小聲說:「這本書是講王爺和丫鬟談情說愛的,宮裡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書。」

王爺和丫鬟談情說愛???

我突然覺得……我可能需要這本書。

(三十一)

在我的半威逼半利誘之下,小順子終於答應先把書借給我看,等我看完再還給他。

別說,那本書還真好看!男女主角甜甜蜜蜜的愛情每每都讓我心跳加速滿面通紅。

由於廢寢忘食地看書,我晚上都睡得很晚,早上陪狗蛋上課的時候頻頻打瞌睡,終於被狗蛋發現了不對。在狗蛋的半威逼半利誘之下,我心痛地把書借給了狗蛋。

於是上課的時候頻頻打瞌睡的那個人換成了狗蛋。

這樣子過了兩天,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第三天上午,少主便和夫子一同來了。

少主面色沉沉地坐在主位上問狗蛋:「近日上課總是打瞌睡?」

狗蛋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心虛地點了點頭。

少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晚間睡得不好?」

狗蛋猶豫了一下,心虛地又點了點頭。

少主放下茶杯:「為何睡得不好?」

狗蛋低著頭不敢說話,悄悄轉頭過來看我。

少主順著狗蛋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一旁同樣頂著兩個大黑眼圈的我,突然眯了眯眸子:「木頭最近睡的也不好?」

我也心虛地點了點頭。

少主大怒,猛然拍了桌子:「都給我說話!為何睡的不好,你們晚間都做什麼去了!」

我和狗蛋嚇的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狗蛋慫得一句話也不敢說,飛快地從衣襟里摸出那本書,顫抖著雙手遞給了少主。

少主氣急地伸手接過了書。

寂靜……

我低著頭,看不到少主接過書之後的表情,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這書……哪來的?」少主的聲音彷彿又恢復了平靜。

狗蛋把頭埋的更低了,還是忍住沒出賣我。

我嘆了口氣。

當初講義氣沒有把小順子供出來,如今只能用我弱小的身軀承擔這一切了。

「是我……」我抬頭怯怯地看著少主,「是我託人從宮外帶回來的……故事書。」

少主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再次大怒:

「學習和玩樂,哪一個更重要不知道嗎?你看看你們,看閑書看的把學習都耽誤了!況且還是這種……禁書!」

我再次心虛地低下了頭。

就聽少主似乎把書收到了懷裡,起身就走。

「書我拿走了,此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決不允許再出現因為看閑書耽誤學業的事情!」

「王弟你給我好好上課,若是再不好好聽夫子講學,這書別指望我會還給你了。」

咦咦咦?所以如果狗蛋表現得好,這書還是有可能還給我們的嗎!

我和狗蛋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少主已經走到了宮殿門口,突然回過頭來,

「李木頭。」他在門口眯著眸子看我,「以後就待在我殿里伺候。我有很多書,你可以慢慢看。」

我再次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三十二)

少主讓他的一個貼身太監幫我收拾東西,搬去他的殿,自己去上朝了。

我看著少主頭也不回的背影,和擔憂的狗蛋對視了一眼,不禁就要流下傷心的淚水。

狗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聲道:「木蘭你別擔心,我好好表現,一定能問大哥把你要回來。你這段時間……自己小心哈。」

我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抱著狗蛋號啕大哭:「你說少主走就走唄,倒是把書留下來啊,我還差最後一章就看完了嗚嗚嗚」

狗蛋沉默了。

最終我含淚揮別了狗蛋,來到了少主殿里。

因為常來少主殿里送吃送喝端茶倒水還帶講笑話,少主的幾個貼身太監已經跟我很熟了。帶我來的小安子知道我和少主有戰友的交情,加上少主殿里的人也實在不多,就給我安排了側殿里單獨的一間小屋。

收拾好東西,左右少主還沒回來,我就在小屋裡睡著了。

夢中見到了少主。少主站在懸崖邊上,一隻手舉著那本《風流王爺俏丫鬟》,伸出到了懸崖上頭。懸崖邊的大風鼓鼓作響,吹得少主的衣衫和鬢髮亂飛,書頁也被吹得嘩啦啦翻了起來。

「李木頭,書和我,你只能選一個。」少主看著我,沉沉開口。

想著少主應該不會那麼蠢,自己跳下懸崖去,我怯怯地指著那本書說:「我選……書。」

少主扯著嘴角,慘然地笑了笑,把書拋給了我,轉身跳下了懸崖。

「少主!!!」我嚇的心臟一陣收縮,猛地往前一撲。

「醒了?」少主坐在桌前翻著一本書,聽見我動靜,轉頭來看我。

我還沒從噩夢中醒過神來,以為我成功把少主攔住了,猛地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少主不要死!書我不要了,你別尋短見好不好?」

少主:「……」

(三十三)

事實證明少主是個講信用的人。

這段時間我用盡了辦法,少主寫字我磨墨,少主練武我擦汗,少主渴了我倒茶,少主餓了我做飯,少主布置的書我全看。雖然把少主哄的明顯不再生我氣了,卻始終不肯把那本書還給我。

這天我鋪好了床,正坐在床邊打瞌睡的時候。少主終於從書案前起了身,揉捏著脖頸向床邊走來。

我迷迷糊糊地看著,突然靈光一現。

「少主少主,我來給您按摩吧!」

少主挑眉看著我:「你還會這個?」

我嘿嘿一笑:「會一點。以前阿爹還在的時候,我就總給阿爹按的。」

少主點了點頭,坐在了床邊。

我按了會兒少主的頭,又捏了會兒肩膀,少主閉著眼睛享受著,一副很舒服的樣子。

「腿也捏捏。」少主躺了下來,重新閉上了眼睛。

少主身上肌肉緊實,捏了會肩膀已經讓我手都酸了,捏腿的時候實在是沒力氣了。

「累了?」少主仍然閉著眼睛,但是皺了皺眉頭。

「不累不累!」

為了最後一章,我不累!

捏腿捏了很久,少主也沒讓我停下來。我琢磨著少主現在應該身體舒暢心情也很好,就試探著問:「少主啊,您日理萬機事事操勞,那本……那本一點都不重要的書,還是我來替您保管吧?」

少主沒說話。

我仔細一聽,少主的呼吸悠長緩慢,已經睡著了。

我默默嘆了口氣:多麼好的氛圍啊……

我伏在床邊,托腮靜靜看著少主的睡容,一時有些看呆了。

少主可真好看啊!劍眉濃密,星眸微閉,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平添了一絲柔和。臉頰的線條還是稜角分明,卻少了白日里的威嚴霸氣,多了一絲溫潤淡然,。

看著看著,我突然想到了那本書里的一個情節……

我又輕輕喚了幾聲少主,少主沒有醒,想來是睡的很沉了。

於是我鼓足勇氣,撅起嘴巴,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的湊近少主的臉龐,然後悄悄地在少主臉上輕輕碰了一下。

少主還是沒有醒。

我卻彷彿醉了。

(三十四)

我覺得少主這幾天很不對勁……

他學會發獃了!

不光如此,他最近吃東西也沒什麼胃口,睡眠不好,眉頭也皺的更多了。

我一度懷疑少主生病了,想請太醫來看看,可是每次提起,少主都目光沉沉地看著我,皺著眉緩緩搖頭表示拒絕。

既然不是身體不好,那可能是心情不好。

於是我決定把最後一章的事情拋在腦後,一心一意伺候少主。每天變著法做好吃的講笑話逗少主開心。可是少主的心情還是沒有好轉,甚至變本加厲,竟然不讓我在他跟前伺候了!

這幾天樂顛顛地休息了個夠的小路子和小安子重新被少主叫到了跟前,而我則被擠到了一簾之隔的外間。

我腦海中浮現出攆我出來的時候少主那意味不明十分複雜的神情……

難道少主發現我那天晚上偷親了?

不會不會,那樣的話少主一定會當場就把我叉出去的。

那麼……難道少主發現我是女兒身了?

不會不會,那樣的話少主不僅會把我叉出去,還會把狗蛋一起叉出去。

畢竟少主最討厭別人騙他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少主,我還是決定要盡我所能重新抱緊一號大腿。

於是這天少主上朝之後,我便自告奮勇給少主打掃房間。

我十二萬分仔細的打掃了少主的房間,正打算髮揮我的特長,把少主的青瓷夜壺給刷了的時候,無意中發現枕頭下露出了書的一角。

難道《風流王爺俏丫鬟》被少主藏到了這裡?!

我驚喜又小心地將書抽了出來。

卻發現不是《風流王爺俏丫鬟》,是一本叫《奇聞錄》的書。

我不甘心,打開書翻了翻,發現有一頁被折了起來。翻到那一頁,似乎在介紹一種叫做「斷袖」的現象。

我正打算接著看「斷袖」是什麼,院子里傳來了小路子問安的聲音。

我心頭一陣慌亂,急忙把書藏回到枕頭下,跑到門口跪下。

少主進門看到我跪著,有些驚訝。

「跪在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做賊心虛啊少主!

我低頭不答。

少主也沒再說什麼就讓我起身了。

少主進了屋,我剛要溜出門,卻被少主叫住了。

「李木頭,房間……是你打掃的?」

「啊?啊是啊。」

「你……都看到了?」少主面對著床,背對著我站著,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突然,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求生欲擊中了我,於是我極其自然地回答:「什麼看到了?少主你在說什麼啊?」

「……沒什麼。」

少主重重吐了口氣,突然卸去了全身的力氣。

「你走吧。」

(三十五)

給少主打掃房間就能和少主說上幾句話這個發現讓我很驚喜,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少主卧房門口候著。

少主梳洗好推門走了出來,看見我,愣了一下。

「怎麼是你?小安子呢?」

哎,幾日不在跟前伺候,少主竟然跟我這麼生分了。

「小安子準備早膳去了,我在這等著……給您收拾房間。」

我委屈瓜瓜地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少主。

少主彷彿有些慌亂:「不必!」

?!?

少主他是不是討厭我了?竟然連房間都不讓我收拾了。

我實在不能相信這個現實,還想挽回一下。

「那……我伺候少主用早膳吧?」

少主已經走出去了幾步,聞言停了下來,微微側過頭說:「不必了。木頭,這段時間……你先回王弟殿里吧。」

沒有等我回應,少主就邁著大步離開了。

我絕望了。

我覺得少主他是真的真的討厭我了,連看都不願意看到我了,竟然就這樣直接地趕我走了!

既然少主都討厭我了,那我還留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於是當天我收拾了全部的行李搬回了狗蛋殿里。

狗蛋見我回來倒是很驚喜:「木頭!大哥讓你回來啦!我還說我努努力,爭取下個月把《離騷》背下來,然後就和大哥請求讓你回來呢!」

我扯著嘴角苦笑了笑:「不用啦不用啦,我表現太好,省了你一個月的時間呢。」

狗蛋很開心,拉著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晚間吃完飯,狗蛋把離騷背了一段,寫了幾個生僻字,還耍了一段槍給我看。

嗯,離騷雖然背的磕磕巴巴,但好歹順下來了。字寫得越來越端正了,槍也耍得有了點點威風凜凜的意思。

看著回到王宮幾個月就脫胎換骨的狗蛋,我不禁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真不愧是我從小護著的崽子啊!

這樣……

我也能走得放心多了吧?

(三十六)

狗蛋是真的開心,拉著我聊天聊了大半個晚上還不想睡,非要去屋頂上喝酒看星星。

最後在我幽怨的目光中,改成了在花園的亭子里喝酒看星星。

今日下烤紅薯的酒由鴛鴦醉換成了燕雙飛。我聽著狗蛋得意地轉述張大廚說這酒怎麼怎麼好喝怎麼怎麼比鴛鴦醉還醉人,實在是有些無語。

怎麼張大廚那裡的酒,都沒個正經名字呢?

用半塊烤紅薯塞住了狗蛋喋喋不休的嘴巴後,我倒了兩杯燕雙飛,推給狗蛋一杯。

「狗蛋,我可能……要走啦。」

狗蛋愣了,叼著的烤紅薯從嘴巴里掉到了桌子上。

「你剛從大哥殿里回來,這就要走?」

我把烤紅薯撿起來,撕掉了外面的一層皮,重新塞回狗蛋的嘴裡。

「不是,是我想回家啦。」

狗蛋這次直接從石凳上彈了起來。

「什麼?!木蘭你你你你你要回家?」

我從桌上撿起又摔了一跤的烤紅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再撕一層皮。

狗蛋急了,伸手按住了我抓著烤紅薯的手。

「木蘭你說話!你怎麼突然要回家呢?宮裡不好嗎?有人欺負你嗎?」

我看著這次直接咕嚕嚕滾到地上去的烤紅薯,嘆了口氣。

「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回家看看了。」

狗蛋鬆了口氣,終於坐了下來。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那你和大哥說了沒有?告個假而已,大哥那麼寵你,肯定會同意的。」

少主他……寵我嗎?

我想起了在軍營里刷過的夜壺搬過的兵器砍過的柴火,想起了那些月和狗蛋一起背的書,想起了每次闖禍後少主嚴厲的責問,還有我沒看完的那本《風流王爺俏丫鬟》。

我覺得狗蛋的眼神可能有問題。

(三十七)

今晚烤紅薯不頂用,於是我用一杯燕雙飛堵住了狗蛋的嘴。

畢竟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解釋。

我為什麼要回家呢?

因為感覺到少主討厭我了,而我卻不知道他為什麼討厭我,所以無力又困惑?

因為既想時時刻刻見到他,又怕看到他不再親切的目光感覺到難過?

還是因為自己的秘密?守著秘密既想少主發現又怕少主發現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我的小心臟它承受不住啊……

忘記是哪本書寫的了,逃避雖然可恥但卻有用。所以……還是先離開一段時間吧。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轉眼我和狗蛋已經飲了一壺燕雙飛。我想再來一壺,狗蛋卻不讓了。

「別喝了木蘭。上次咱倆喝多了,我把梯子弄倒了害你差點從房頂上摔下來,可把我嚇死了。」

「大哥後來也訓了我好久,還讓我們沒事不要喝那麼多酒呢!」

我皺眉沉思了一下,對狗蛋說:「但是今日我們沒有在房頂上喝呀,我們在地上喝的。不存在這樣的安全隱患,對不對?」

狗蛋思考了一下,然後一雙小狗眼「噌」地一下亮了。

我連忙體貼地到狗蛋的卧房裡又拿了兩壺燕雙飛,還順了他兩個軟枕。

回到亭子里的時候,狗蛋卻不見了。桌子上一大灘水漬,仔細辨別能看出是幾個字,隱約有「茅房」兩個字。

呃……今日的烤紅薯還沒吃著呢,單喝個酒狗蛋就去茅房了,看來走之前得去太醫院叫太醫來給他看看呀。

我悠哉悠哉地靠著一個軟枕抱著一個軟枕,拎著酒壺直接往嘴裡灌。

哈!燕雙飛果然……比鴛鴦醉還醉人呢!

一壺下肚,我已經十分暈乎了。

(三十八)

過了一會,狗蛋回來了。

我眯著眼看天上的星星,沒去理他,只叫他也一起喝。

狗蛋扭扭捏捏,就是不伸手拿酒喝。

我突然上來一陣火氣,站起來拍了桌子。

「狗蛋你什麼意思!早就跟你……跟你說別這麼膽小怕事,喝個酒怎……么了?你還怕你你……大哥發現然後打你不成。」

狗蛋看著我使勁點頭。

我看著和小時候一樣慫的狗蛋,氣的抓起一壺酒又悶進了肚。

狗蛋急得要來抓我,我一把揮開了他。

「你……你怕,我……我不怕!我李李李木蘭不怕他!」

揮開狗蛋的力道讓我一個趔趄撲在了石桌上,滾燙的臉貼到了冰冷的石桌上,慢慢變得涼涼的,心裡也涼涼的。

「他……他仗著我李木蘭喜……歡他,說對我好就……就對我好,說討厭我就……就討厭我。他憑什麼!」

狗蛋愣在原地,沒有說話。

我順勢趴在石桌上,把臉埋在胳膊里。

「憑什麼他就可以……可以討厭我,我就不能……討厭他嗎?」

我在心裡默默努力了一下,然後發現我好像真的不能。

這個發現讓我傷心地伏在石桌上哭了起來。

「嗚嗚嗚……憑什麼!我那麼那麼喜歡……喜歡他,他卻那麼那麼……討厭我!」

「嗚嗚嗚我好……好難過啊狗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再回來了。」

我趴在桌上越哭越傷心,狗蛋這個混蛋卻只是嘆了口氣。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旁邊,溫暖的大手輕輕撫著我的頭。待我終於抽抽搭搭停止了哭聲的時候,他微微用力抬起了我的頭,將我攬在懷裡。

「對不起。」

「木蘭。」

這是……少主的聲音。

——————

哎呀!少主終於發現木蘭的女兒身份啦!

故事到這裡大概走了一半的劇情吧。我大概其想了一下後面的情節,然後感覺字數可能會超回答的字數限制………

所以趁著這個轉折,後面的部分就以文章的形式放出來吧,就在專欄里喔!

雖然開了一堆坑,但還是一個新人寫手呢,這篇大概率會是我第一篇完結的文。強烈歡迎大家踴躍交流評論,有什麼意見都可以提!

喜歡的話就贊同喜歡收藏走一波,畢竟你們的喜愛就是我更新的動力呀(??ω??)??

——————

最後悄咪咪的說一句,這篇文我參加了知乎X中文在線徵文,在甜蜜蜜那個單元。

(我才不告訴你那裡可以看全文呢!)

喜歡的小可愛們可以順路去給點個贊喲,謝謝大噶!(/ω\)

七格:「知乎 X 中文在線」聯合徵文活動:你聽過哪些「甜甜的」愛情故事??

www.zhihu.com圖標

我遇見了敵國的少主,還懷了他的孩子,


可這個男人不想娶我?還有一個忘不了的白月光?


那沒辦法了,只能關入死牢往死里打,什麼時候聽話了,什麼時候再放出來……


突然好懷念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殘忍暴虐,嗜殺如命,每攻下一城,都會屠城三日,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妾不如妻》已完結。


——


天酈十八年冬,西州蠻族攻入梁國西京行宮。


梁國皇帝帶著后妃、皇子皇女倉皇逃走,羽林衛也紛紛撤離,留下行宮裡手無寸鐵的宮人,坐以待斃。


我就是其中之一。


當晚,蠻族人在行宮開慶功宴,美酒佳肴,光影糜爛。


而我們四十多個宮女,跪在殿外的雪地里,吹著寒風,等待著可怕的命運。


行宮裡的其他宮人都已經被殺光了,只留下我們這些年輕宮女,供那些蠻族軍官縱慾享樂。


好幾個宮女在默默飲泣,心裡都明白,落到這些殘暴的蠻族手裡,下場比死還可怕。


這時,一個蠻族軍官走到我們跟前,粗聲問道:「誰會跳舞?」


宮女們驚恐地縮在一起,沒人回答。


「誰會跳舞?」那軍官提高聲調,「梁國女人不是很會跳舞嗎?沒人跳,就去死!」


「我會一點。」我抬起頭說道。


他輕佻的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兩遍,「過來,給我們的王子跳一支。」


殿內橫著幾具沒有腦袋的屍身,血還在汩汩流淌,從屍體的穿著來看,應該是梁國的大臣。


我盡量當作沒看到,音樂響起,舞動水袖,跳起了一支「殿前歡」。


我哥哥曾誇我,跳起舞來太勾魂,「像畫里的神仙,又像山裡走出來的妖精」。


西州蠻族王子眯著栗色的醉眼,幽幽地盯著我。


他手邊放著一把長刀,刀上沾滿了血。


我想起了關於他的那些傳聞。他殘忍暴虐,嗜殺如命,每攻下一城,都會屠城三日,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他殺得最多的,還是馮氏皇族。


沒有一個馮家人落在他手裡,能活過三頓飯。


我想著他的這些可怕事迹,腳下的舞步凌亂了。


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很不雅地跌了一跤。


完了,我想,要被他砍了。


可他竟然親自探身,扶住了我。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兒。


他拽著我的手,邁過無頭屍身,踏著滿地的血,走進內殿。


玉休殿里,蠻族王子慵懶地靠在床邊,玄色外袍已經褪去,只著一件白色中衣。


我站在他面前,攥著裙擺。


「你剛才的舞跳得很好看,梁國女人都像你這麼好看嗎?」他的聲音很溫柔,一點不像個殺人狂魔。


「奴婢蒲柳之姿……」


「你多大了?」


我小聲回答:「十五。」


「叫什麼名字?」


「小鳥。」


「小鳥?好奇怪的名字。」


「我娘懷我的時候沒東西吃,我生下來只有一隻小鳥那麼大,娘就管我叫小鳥了。」


「這麼可憐啊。」他揉揉我的腦袋,「把燈吹了,你就下去吧。」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去?」他這就放我走了?


我怕他反悔,趕緊退下。


牽著裙子一路狂奔,跑出玉休殿,站在雪地里,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玉休殿透著暖黃色燈光的窗戶,才想起來,剛才忘記幫他吹燈了。


四十多個宮女被蠻族軍官瓜分,很多人直接被抓到軍營去了。


我的下場目前看來是最好的,王子慕容策把我留在身邊使喚了。


他白天不在行宮待著,而是在城外練兵。我就比較清閑,在玉休殿里待著無事可做。


我想跑,但是沒想好怎麼跑。


我的好朋友宮女樂樂,由於長得太丑,沒被蠻族軍官看上,僥倖活了下來,還留在宮裡繼續做粗活兒。她行動比較自由,偶爾還能給我帶來一些宮外的消息。


西州蠻族佔領了整個西京,滿城抓人。城破之時沒來得及逃脫的皇族和官員,都被抓起來,酷刑折磨。


他們還在到處找一個女子,她叫馮觀暮,是梁國皇帝的五公主。


所有西京百姓,都被禁止出城。


所以,我們想逃出去,難於登天。


「就算是逃出西京,又能去哪呢?」樂樂愁悶地說。


我們都明白,梁國已經失掉了半壁江山。最近大雪封住了岳關,蠻族無法東進,梁國皇帝還能在東京暫時安穩幾天,待雪停以後,只怕東京也危險了。


樂樂走後,我繼續為自己的未來發愁。覺得胸口發悶,就打開窗戶,吹著冷風發獃。


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慕容策回來了。


我趕緊關上窗,拘謹地站起來。


慕容策說:「窗外黑黢黢的,有什麼好看的?」


「奴婢閑得沒事……」


「旁邊就是書房,你可以自己進去找書看,馮瀟老昏君倒是藏了不少好書。」


我低下頭,卑卑怯怯地說:「奴不認得字。」


慕容策有點意外,「梁國女人還有不識字的?」


「有錢人家的女兒才請得起教書先生。」


「哦,這樣啊。」他負手踱到窗邊,忽然說,「我的未婚妻,是個大才女。」


他嘴角彎起,似乎在笑,「她寫字很漂亮,飄灑雋逸,獨具一格。她文章寫得更好,就算是罵人,辭藻章句也華美精妙,令人拍案叫絕。」


我唯唯諾諾地說:「奴婢什麼都不會……教殿下錯愛了。」


「不,你有你的好。」慕容策轉頭看著我,那眼神像在看一個寵物,「你很乖。」


「殿下的未婚妻,不乖嗎?」我半仰頭,有點天真地問。


慕容策說:「她是這天底下,最不乖的人。」


十天以後,雪停了。蠻族人準備越過岳關,進攻梁國皇帝所在的東京。


梁國太子和六皇子領兵十萬,在岳關迎擊。


這一戰,梁國人居然把蠻族人打敗了。


再戰,蠻族人又敗。


慕容策怒不可遏,他在書房裡和下屬用蠻語對話,聽那語氣,非常暴躁。


等他們話說完,其中那個打敗仗的將領就被慕容策當場削了腦袋。


剩下的將領戰戰兢兢抬著屍首離開,我蹲在地上,擦洗血跡。


慕容策坐在書桌後面,陰沉地看著我。


「你見過馮觀暮嗎?」他突然問我。


「殿下說的……可是我們五公主?」


「你見過她?」


「五公主平日里都在東京,很少隨帝駕來西京過冬,奴婢沒有見過她。」


慕容策煩躁地吁一口氣。


「殿下問五公主做什麼?」


他說:「馮觀暮,就是我的未婚妻。」


我一愣。五公主的未婚夫……竟是這個蠻族王子?


「她不乖,我要把她抓回來,殺掉。」


我獃獃地望向他。


他站起身,出去了。


這一晚,慕容策喝了些酒。回到玉休殿,一見到我,就說:「小鳥,我想看你跳舞。」


沒有音樂,我就乾巴巴地給他跳了一支。他看得卻很入神,拍手道:「好!真好看!」


他忽然拽住我的衣帶,將我扯進懷裡。


在我的脖頸處狠狠嗅了一下,「小鳥,你真香。」


我緊張得不得了,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別怕我。」他說,「跟著我吧,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我愕然望著他。


一個蠻族人,一個在書房裡砍人腦袋的蠻族人,一個聲稱要把自己的未婚妻「抓回來殺掉」的蠻族人,竟會對著一個被俘虜的奴婢,說出這種溫柔的話?


不過想想,這些日子,他對我真的太好了。


不碰我,不欺負我,對我客客氣氣,偶爾還跟我講講他的心事。


我不明白他幹嗎對我這麼好。


但我心裡有點暖暖的。從小到大,沒人對我這麼好過,沒人這麼在意過我。


幾天以後,蠻族人又和梁國在岳關打了一仗。慕容策親自上陣。


這一仗,聽說慕容策大獲全勝,還活捉了六皇子馮觀心。


慕容策凱旋的這天晚上,行宮裡又擺了慶功宴,我站在慕容策身邊,他不停地讓我給他倒酒,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至少沒當場殺人。


酒至半酣,有個將領問慕容策:「王子準備怎麼處置馮觀心?」


慕容策放下空酒杯,說:「梁國完成婚約,把五公主送過來,我就放了馮觀心。」


我倒酒的手一抖,酒都灑外頭了。


他抬頭瞥了我一眼,冷淡地說:「下去。」


慶功宴結束了,他喝得很醉,被我扶著往玉休殿走。


半路上,他忽然問我:「小鳥,我要把馮觀暮接回來,你是不是不太開心?」


我趕緊說:「奴婢哪敢!」


「等她來了,我就把她殺掉,還把你留在身邊,跳舞給我看……」


我就當他是醉人醉語了。


「殿下……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會來打這場破仗。」


哦?這麼說,蠻族人打梁國還是因為一個公主了?


我不太相信,但也什麼都沒說,扶著他躺在床上。


「不要走。」他用力一扯我,把我扯進他酒氣熏天的懷裡。


然後就聽到他的鼾聲。


梁國同意了慕容策的交易,願意用五公主馮觀暮換回六皇子馮觀心。


畢竟,馮觀心的母親段貴妃正得寵,梁帝怎捨得委屈了她的兒子?


樂樂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憤憤不平,「我就看他們最後能拿出個什麼來應付蠻族人!那個六皇子,人那麼壞,就該讓他被蠻族人宰掉!」


我不說話,只看著窗外。最近心情不大好,胸口悶悶的。


慕容策回來時,又看到我對著黑漆漆的窗外發獃。他叫了兩遍「小鳥」,我才反應過來。


他笑道:「傻乎乎的,經常叫你名字沒反應。」


我走過去,替他解下披風,隨意地問:「明天,五公主就該到了吧?」


「嗯。」


「恭喜殿下。」


他低頭看著我,「恭喜我什麼?」


我沒說話,拿著他的披風準備去掛上。


他把我拉住,一把拂掉我手裡的披風,突然吻住了我的唇。


我推他,他用力把我往懷裡一箍,我快喘不過氣了。


他嘴裡沒酒味,應該不是喝醉了酒。


可為何突然如此……


我來不及多想,已經被他壓在了床上。


我疼痛難忍,哭了起來。他停下動作,用大拇指擦我的眼淚,粗糲的繭子颳得我又刺又癢。


「小鳥,別哭,我不會喜歡馮觀暮,我只喜歡你。」


我不會喜歡馮觀暮,我只喜歡你……


他這話讓我有點恍惚。


深夜,他抱著我,靜靜地躺著。


這張床,是梁帝躺過的龍床。他曾抱著自己嬌美的妃子,在這裡度過了無數個冬日春宵。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躺在這裡,而且居然是和西州蠻族的王子。


他沒睡,我也沒睡。


他說:「小鳥,你想不想聽我和你們五公主的事情?」


我心裡很矛盾。說不想,是假的;但又怕聽了會難受。


慕容策兀自說:「我與馮觀暮,是指腹為婚。」


西州王慕容聰與梁國皇帝馮瀟,曾經是相識多年的酒肉朋友。慕容聰曾出兵協助馮瀟打退過南方將領的叛亂。


那次凱旋,兩人喝多了,拉著各自懷孕的妻子,來了個指腹為婚。


不久以後馮瀟的皇后先生了,是個女兒,取名馮觀暮。三天後慕容聰的王后也生了,是個兒子,取名慕容策。


親事就這麼定了。


馮觀暮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叫慕容策,慕容策從小也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叫馮觀暮。


馮觀暮在東京的皇宮裡,慕容策在西州的王宮裡,隔了三千多里,兩人從沒見過面,但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互相通信了。


信的內容很單純,就是對罵。


馮觀暮瞧不起慕容策,慕容策看不上馮觀暮。


如此隔空對罵了十多年,兩人十七歲的時候,該完成婚約了。


按照梁國禮節,要由慕容聰帶上聘禮,親自去東京向梁國皇帝提親。


慕容聰不想去。因為那時,西州和梁國的關係已經不太好了。


慕容策就求他父親,說自己很想把馮觀暮娶來欺負一下。


慕容聰拗不過兒子,就帶著聘禮去了。


結果剛到東京不久,慕容聰就被斬首,屍體在城門口掛了十多天。


慕容策大怒,發誓戮盡馮氏,為父報仇,大仇不報,不繼王位。


很快,西州集結三十萬精兵,攻打梁國。慕容策一路上但凡攻陷城池,就將馮氏皇族斬首,從西向東一路推進,沾了滿身腥風血雨。


一年後,梁國西京陷落。


慕容策跟我講了這麼多,我卻注意到了一個很奇怪的點——他和他的未婚妻,從來沒見過面。


對一個沒見過面的女人那麼執念,真是不懂這個男人。


第二天,慕容策宣布納我為妾。


正牌王后馬上就要到了,在這個當口,突然納個側室,他想幹什麼?


擺明了是想讓五公主難堪,讓梁國難堪。


西州蠻族和梁國在納妾方面一樣隨意,沒有什麼儀式。何況現在慕容策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頭。


他一直在書房裡對著一幅畫發獃。


畫上是個翩翩起舞的女人,金釵華服,雲鬢雪膚,身段宛曲,長袖翻飛。


她身後,紅色夕陽卷著亂霞翻滾如火,獵獵的似要燒出紙面。


「你知道這是什麼舞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


他指著右下角三個小字,「觀暮舞。」


「觀暮舞,據說是馮觀暮的絕技。」他有點出神,「三年前,有人將此畫獻給我,我才知道,那個寫字好看、文采斐然的馮觀暮,竟還會跳這麼美的舞。」


我忽然有點明白了。


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我。


因為我,會跳舞。


那一夜的慶功宴上,我跳的殿前歡,必定是讓他想起了觀暮舞。


一個年輕美麗的梁國女人,穿著宮裝跳著舞,大概是像極了他心中的馮觀暮。


他把我當成了她。


他一直不碰我,卻在她到來的前一天晚上要了我,又納我為妾,一切都太刻意了。他是想讓她難受,還是想告訴他自己,他不在乎她?


我沉默了很久,問他:「殿下還準備殺掉您的未婚妻嗎?」


他的指尖划過畫上的女子,發出沙沙的聲音。


「如何捨得?」


傍晚,五公主到達行宮。


慕容策沒有讓她來玉休殿,而是把她安頓在了明霄殿。


這一晚,他沒回來。


我坐在窗邊。窗是開著的,風雪呼呼地往裡灌。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策獨自回玉休殿來了。


一回來就去書房,跟手下將領討論了一上午軍務。


中午,我正吃著飯,他忽然掀開門帘進來了。


「用膳也不喊我?」他笑道。


我站起身,「殿下不去和五公主用膳嗎?」


他的目光瞬間黯了一下,又恢復如常。


「我餓了,今天要多吃點。」


我給他拿來新的碗筷,他埋頭大快朵頤起來。


看上去吃得很香,眼神卻是飄忽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飯菜上。


當然心思也不在我這裡。


只見,他的手伸到一旁裝剩骨頭的盤子里,拿起一根我啃剩的牛骨,送到嘴邊……


「喂,喂,那骨頭是我啃過的!」我喊他。


他回過神來,看了看手裡的骨頭,沒怪自己吃飯走神,卻很流利地倒打一耙:「幹嗎對我那麼凶?」


我:「……」


「你還拿白眼翻我。」


「我有嗎?」


「小鳥。」他放下筷子,嚴肅地問我,「你是不是心裡不痛快?吃醋了?」


我瞠目結舌。


好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惹不起惹不起,我先下去了。」我轉身就跑。


突然,被他從後面把腰摟住了……


「不許跑,我的乖小鳥,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臉一熱,「我沒跑,準備去給殿下加幾個菜。」


「小鳥最是秀色可餐,我不需要別的菜。」他埋頭在我脖頸間,呼出的氣撓得我頭皮發緊。


我握住他環在我腰間的手,外面冰天雪地,他的手很熱。


「小鳥,女孩子如果心情不好,該怎麼讓她開心?」


「嗯?」


「馮觀暮……她昨天哭了一整夜。」


我鬆開他的手,抬手理了理鬢髮,淡淡地說:「哦,哭了一整夜啊?大概是離開了親人,不習慣吧。」


「那倒有可能……」


「她可能是有點怕殿下,殿下要不先別去找她,放她自己靜一靜,過幾天就好了。」


「是嗎?先不去找她?」他有點疑惑。


「嗯,呃……對啊,距離產生美……過兩天她自己想通了,怕被冷落,會主動來找殿下的。」


「哦……」


後面幾天,慕容策竟然真的沒再去找五公主,怪能忍的。


但我知道他的心一直在往明霄殿飛,人是跟我在一起的,魂不在我這。


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小鳥,這都幾天了,她怎麼還沒來找我?」有一天,他正寫著東西,突然煩躁地把筆一扔,跟我嚷嚷起來。


我幫他把筆放好,不緊不慢地說:「殿下,外頭雪停了,木魅園裡的梅花開了,咱們去逛逛吧。」


我和慕容策一前一後,走在木魅園的梅花樹間。


有一樹花枝開得特別好,我踮起腳嗅了嗅,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轉過頭,看到了一個美人。


她披著白色輕裘,鬢邊掛著一支金色步搖,臉頰凍得紅撲撲。整個人看上去,像一枝壓了雪的紅梅。


我想,她就是五公主馮觀暮了。


我想躲開,但來不及了。她也看到了我。


她非常驚訝,非常非常驚訝。


「馮觀暮?」慕容策也很驚訝,張口就問,「你是來找我的?」


我嘆氣,這個鐵憨憨……


馮觀暮卻一直盯著我,眉頭蹙得很緊。


慕容策瞥了我一眼,說:「她是我的愛妾。小鳥,給公主見禮。」


我一動不動,跟她對視。


我覺得這個五公主是很好看,但沒我長得好看。


「小鳥?」慕容策喚我。


我一轉身,跑掉了。


晚上,慕容策沒回來用膳。


我也沒吃飯,繼續開著窗子吹涼風。


沒過一會兒,慕容策居然回來了。


「小鳥,大冬天的吹冷風,你這什麼習慣?」他替我關上窗子,我嗅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幽幽的梅香。


「五公主怎麼樣?還和殿下置氣嗎?」我問。


「好多了。」他坐下來,端起我的茶盞喝了一口水,「我耐心也是有限的,再跟我裝金貴,我就把她殺了。」


我心說,得了吧,之前說了一百遍要把她殺了,結果呢?


十一


後面一陣子,我就很少見到慕容策了。


他要忙三件大事:第一,與梁國議和;第二,把王都遷到西京;第三,大婚。


梁國這次是血虧,丟了岳關以西的全部土地,還賠了一個公主。


估計後面還有一大撥賠款在路上。


遷都事關體大,慕容策需要回一趟西州。


他準備帶上五公主回去成婚。


按照西州的習俗,夫妻要在西州的祖廟裡祭拜過神靈,才會受到上天庇佑。


臨走時,慕容策來找我吃了頓飯。


「小鳥,我很快就會回來,你要乖。」


我有點蔫,沒什麼胃口,強打起精神,「嗯,殿下放心,我什麼時候不乖過?」


他又簡單囑咐了幾句,外頭有人提醒他時辰要到了,該啟程了。


我替他披上披風,他捏了捏我的臉,走了。

十二


慕容策走後,我「乖乖」地在行宮待著,倏然發現,今年的春天來得好快。


行宮的柳樹開始抽芽,梅花開始凋落的某一天,梁國人突襲西京。


領兵之人,是梁國太子馮觀棋。


他是將才,有勇有謀,是馮家那幫紈絝子弟里的一股清流。


和蠻族人鏖戰兩天兩夜之後,梁國人收復了西京。


舉城歡騰。


行宮裡一片混亂,和當初西州人打進來的時候一樣。


但和梁國人不同,西州的宮人和侍衛特別倔強,不肯自己跑路,拚死也要守衛行宮。


最後,他們被梁兵殺了個乾乾淨淨。


我坐在玉休殿里,聽著外面的刀劍聲、慘叫聲、呼喝聲。


我還聽到有人命令道:「去找五公主!」


又有人回答:「是,太子殿下!」


馮觀暮,所有人來了都要找她,真的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十三


西州離西京畢竟很遠。慕容策殺回來的那一天,夏天都快到了。


馮觀棋厲兵秣馬,等他很久了。


軍隊在西京郊野展開大戰,打了好多天,十分慘烈。


最終,還是西州人更蠻一些,梁軍漸漸難以招架。


而且,東京的糧草支援遲遲難以到位,國庫早都被馮家那些蛀蟲掏空了,根本支撐不了那麼久的戰爭。


最後,慕容策的大軍兵臨城下。


馮觀棋很硬氣,不撤不降,硬扛著西州人的一波波凌厲攻勢,竟又扛了十多天。


城裡的糧食已經嚴重不足。


再發展下去,估計要人吃人了。


慕容策也失去了耐心。第一場夏雨結束的那天黃昏,幾架新製造出來的巨型投石機出現在城外。


他們準備砸城牆了。


西京城牆雖然高,但年久失修,根本經不起砸。


就在這時,馮觀棋拿出了最後的撒手鐧——


我。


我被綁縛雙手,押上城牆的最高處。


夕陽很烈,赤雲在天邊翻卷,像一隻發怒的火龍。


我迎著暮色,看到了城下的慕容策。


他坐在一匹白馬上,紅色披風被風吹起,和天邊的暮色很般配。


他看到我了。


我也看著他。


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認出我,我們很久沒見了,我也變了樣,肚子很大了。


不再是那個輕盈嬌小的小鳥了,像一隻笨鴨。


他抬頭望了我很久很久。我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離得太遠了。


但我知道他在做選擇——是選擇這個妾和她肚子里的庶子,還是選擇西京這座城呢?


我要是他,我也糾結。


投石機已經裝填好了巨石,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把這座城牆和城牆上的人砸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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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2

我來了,很抱歉承諾更新的事卻一直沒有更新。

距剛開始寫下這個故事已經幾個月了,我現在回看它,用詞技法極為生澀 ,當時寫的時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有幸得到一些贊和評論,才讓我一而再的有動力更下去。

遺憾當時沒有一鼓作氣,給這個青澀的故事一個結局。現在也沒了那鼓勁,每次看到追更提醒,總會讓我感覺很愧疚。

雖然很捨不得,但是大家不用追更啦,看過划過去就好啦,感謝大家厚愛!祝事事順意,平安喜樂!

——————————分割線—————————

以下原回答。

遲鈍迷糊女主×深情專一男主

我遇見了敵國的少主。

那日,我與素兒偷偷溜出去看燈會。

沿路都掛著彩燈,兔子燈,

還有許多猜燈謎,舞龍舞獅的活動。

久不出府,看什麼都新鮮。

「素兒你看這個小兔燈好可愛啊。素兒,素兒?」我轉頭尋找道。

咦?人呢?

「素兒!」

「素兒!你在哪兒呢?」

我邊走邊喊。

急沖沖地,忽然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我猛地抬頭,對上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隱約皺起了眉頭,讓人想幫他撫平。

他身著一身冰藍色絲綢長袍,衣領綉著幾朵雲卷,與頭上的白玉發冠映襯。

微微頷首,嘴唇微抿,深邃的黑眸刀鋒一樣的盯著我,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我楞了神,還沒來得及講話,就聽見頭頂傳來聲音,

「看夠了嗎?」

我心裡一驚,手足無措道「啊?看夠了…」

他淡淡地開口道「可以讓開了嗎?「

我結巴:「不...不好意思哈......」

「雲鏡小姐,我在這兒呢,快過來呀!」

這時,我看見素兒在對面向我招手大喊。

我慌忙地向素兒的方向跑去,只感覺手腕一緊,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攥住。

我驚恐的轉過頭,是剛剛那位公子。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黑眸緊盯著我。

被這眼神看的發毛,我想要掙脫他的手,誰想他攥的更緊了,把我手腕弄得好疼。

我又急又氣道:「剛才我不是道過歉了嗎?你...你還想怎麼樣?」轉頭一看素兒已被兩個人牽制住。

旁邊的路人也不敢往這看,紛紛散去。

我去,這都是什麼人啊,連個英雄救美的也沒有?

他盯著我好一會兒,無視我的慘叫。

低低地問道:「雲鏡?雲相府的雲鏡?」

我狐疑道:「你不會想找我爹賠償吧?我告訴你啊,男...男女授受不親,我爹知道了非打你不可...」

我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的樣子。

難道是看上我的美色了?我一隻手護在胸前,內心逐漸絕望。

爹啊,我再也不想逃出府了。

我躲閃著他的眼睛,聽見他一字一句道:「楚 清 和 。」

「楚...楚清和是誰啊?」

他的眼睛閃過一絲落寞。定定地看著我。

突然伸手,圈住我的腰,俯身湊到我的耳邊道:「你不知道是誰嗎?那麼現在看清楚了。」

他鬆開我的手腕,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的臉。

只見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道:「記住我的樣子,下次,可不準再忘了。」

我羞紅了臉,一陣蠻力推開了他。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記住你?你臭流氓!」

他抿唇不語,轉身走了。

什麼人啊,簡直莫名其妙。

我脫身後趕緊去找素兒,佯裝生氣道:

「你剛剛跑哪裡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素兒眼神有些獃滯,沒回答我,低聲道「沒事了,小姐。我們快回府吧,燈會的人都散了,這裡不安全。」

我後知後覺道:「好。」

回到府中已經很累了,

就著黯淡的光,想起那個人說的話,

慢慢地睡著了……

「鏡兒小姐,鏡兒小姐!」

大清早我就聽見素兒的聲音,

一睜開眼就看見素兒站在我床頭,盯著我。

我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嗎?」

「老爺現在叫你過去一趟,我幫你穿衣洗漱吧。」

我睡眼惺忪「爹有說是什麼事嗎?「

「素兒不知。」

我心裡打鼓,害怕昨天看燈會的事被爹發現了。

急忙梳洗好,心情忐忑地去了堂屋。

進去就看見爹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愁容滿布。

我心裡想,就逃出去一次不至於這麼生氣吧。

我小心地坐下,試探地問:「爹,您怎麼了呀?」

他看著我,起身踱步,半晌才開口:「鏡兒,我本不想讓你攪入這局中,可是眼下……"

我察覺到事情好像不太對,連忙起來:「什麼局中?爹所謂何事啊?」

他緩緩地道:「這數月以來,我國與楚國在邊界處交戰數次,連連大敗,眼看他們就要攻進京城了……"

我震驚道:「什麼?我們的士兵不是得勝回朝了嗎?怎麼會連連落敗呢…"

他說:「那只是為了穩固民心而已啊。實際上,這數月強行迎戰,國庫軍力都損失慘重,邊界處城池已被攻陷不能再戰了……楚國皇帝開出兩個條件,若我國答應,方可休戰,並承諾從此不再犯昭。」

我沒想到昭已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可是這種機密爹從來不會跟我講,難道這條件跟我有關?

我狐疑:"是什麼條件?」

他道:「第一條,昭每年進貢楚黃金百萬兩。第二條,楚與昭雲相之女雲鏡聯姻。

「什麼??聯姻?跟我?」

爹道:「我的兒啊,眼下之勢,若不嫁,不出半載,昭必滅。我雲相府勢必招萬人辱罵。若嫁,我如何放心你入那虎狼之穴?當那賊人的妻室?」

我大腦飛速運轉。

我不能讓雲相府背上罵名,讓百姓唾棄,更不能讓昭冒險......更何況皇帝老兒又怎麼可能會讓我拒絕此門婚事呢?

我自嘲地想,皇帝不過是讓我爹好言相勸,體面的嫁去罷了。

避免侍衛押犯人一樣送去楚國,到時候昭便會連最後的尊嚴也沒有了。

「鏡兒,鏡兒?」

我回過神來,看著他顫抖道:「我 嫁 。」

------------------------八月30日分割線-----------------

回到屋內,素兒在收拾我的房間,我坐下來,環顧四周,彷彿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

素兒拿起杯子,沏了兩杯茶端過來。輕聲問:「小姐,老爺跟你說什麼啦?」

我心神不寧,把她拉到我面前,雙手環著她的腰,眼眶也開始發澀。

我一字一句道:「昭要把我送人啦。我跟楚國少主要成親了。」

素兒一隻手撫摸著我的頭,道:「小姐別怕。素兒會永遠陪著你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眼眶忍不住濕潤。

從小到大我都沒什麼玩伴,作為相府獨女,大家都羨慕我集萬千從愛於一身,殊不知我有多孤獨。

素兒比我大五歲,我小時候她便跟著我。我從沒拿她當丫鬟,她更像是我的姐姐。

小時候頑劣,爹就把我關在屋子裡抄經書。素兒就偷偷地陪著我一起抄。於是抄經書好像也變成了一件快樂的事呢。

沉默半晌,素兒輕輕拿下我的手,坐在我身旁。輕啟雙唇:「小姐,你還記得子離公子?」

我眼神一黯,茫然道:「子離公子?他是誰?」

素兒看著我,似乎陷入了回憶。她說:「五年前,小姐十歲生辰的時候,正逢燈會。小姐吵著要去,素兒無奈,便帶著小姐偷偷溜出去了。回府路上小姐拎著兔子燈,借著微弱的光,發現路旁草叢裡有一個少年,渾身是傷,昏迷過去了。小姐硬要把他搬回府,他傷的嚴重,咱們兩個人怎麼搬得動呢,恰好附近有個神廟,那個廟已經無人供奉了,我們就把他拖到廟裡。」

我毫無印象,追問:「然後呢?他怎麼樣了?」

素兒繼續道:「然後小姐哭著讓我去找大夫,把身上偷藏的銀兩都拿給我了。廟裡只有一盞小兔子燈,平時怕黑的小姐那時候也不害怕了,要在那裡守著他,我雖不放心,也拗不過。便想著速去速回。我和大夫回來時,只看見小姐拎著兔燈正在笑,少年也醒了,就著暖橘色的光,定定地注視著小姐。小姐轉頭看見我,連忙起身給大夫讓位,偷偷告訴我說少年叫子離。」

聽到這裡,我感覺臉頰微熱,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

「大夫說子離公子都是外傷無大礙,養半月即可。之後小姐像著了迷一樣,總偷偷往神廟跑,還把神廟添置的像個小家,擦乾淨神像,放上貢品,有時候還會坐在那兒祈禱。離公子每每都是斜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地看著小姐玩兒。小姐不說,我還以為他是個小啞巴咧。」

我低低地笑了一聲。抬起頭問:「那為什麼我會對他沒有印象?我甚至完全不記得他的名字和長相了。」

素兒回道:「後來有一天,我陪小姐再去神廟的時候,發現離公子已經不在了。放在供台上的小兔燈一側寫著『等我。』小姐好像很開心,笑著對我說離哥哥會回來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掉。然後小姐就抱著我睡著了,緊緊攥著小兔燈,夢裡還呢喃著離哥哥。回府後,小姐獃獃地坐在水榭邊的檯子上,不知怎的一股大風把小兔燈刮到水裡去了,小姐急的伸手去夠,卻踩空掉水裡了,頭部觸到了岸邊石頭。」

「之後大夫診斷說小姐很有可能患上離魂症。失去一些重要的記憶,雲相嚴禁我們向小姐提起此事。小姐醒後沒忘記身邊的人和事,只有素兒知道,小姐忘了你和離公子的那段記憶。」

素兒頓了一會,又開口道:「素兒今日舊事重提,思索了一夜,還是想告訴小姐,昨日重去燈會時,攔住你的那個公子,很像離公子。」

我清楚地記得昨天那個人叫楚清和啊。

我又望向素兒:「那個人姓楚,叫清和。怎麼可能會是他呢?」

素兒回:「我也不是十分確定,遠遠的看著,他給我的感覺很像,都是那麼疏離。」

「素兒不知離公子是不是回來找你了,看得出來離公子很喜歡小姐。只是希望小姐慎重考慮,此去嫁楚,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八月31日分割線-------------------

蘭秋七日,正午時分。熱烈的太陽照耀在鮮紅的地毯上,我身著百鳥朝鳳羅裙裳,一頭墨發綰起,頭戴鳳冠,金絲里鑲嵌著一枚耀眼的紅寶石。

綰住青絲的金步搖,隨風搖曳生姿。紅色絲綢蓋頭遮住我的臉,素兒扶著我輕輕轉動身體,緩步走上百步台階。

每走一步,便愈加緊張。直到上完台階,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黑色金邊靴子,這就是楚少主嗎?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走完了所有流程。

該入洞房了,我猛然清醒。

我坐在床邊,心裡打鼓,雙手揪著裙擺。聽見門吱呀一聲開啟又關閉。

腳步聲慢慢向我逼近,停住。

半晌,一隻裹著紅紙的長筷微微挑起我頭上的蓋頭帕。

我緊張道:「請等一下!」

那隻長筷頓了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還沒準備好要到這一步。

我捏起嗓音打商量:「好哥哥,今天雲鏡好累啊,能不能不入洞房呀?」

我聽見頭頂傳來一句沙啞的聲音:「就這麼喜歡叫人哥哥?」

隨即蓋頭猛地被挑起,對上一雙魅惑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樑和削瘦的臉龐,臉頰處微微泛紅,降紅色的錦袍上也散發出淡淡的酒香氣。

我驚呼「怎麼會是你?臭流氓?」

他微微眯起眼睛,伸手解開披在肩頭的錦袍,低低沉沉地說「知道流氓是什麼樣子嗎?」

我嚇得趕緊捂上了眼睛,「對...對不起...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會是你...」

他抿起薄唇,深深地看著我。

我被他盯得心裡發毛,不知道他什麼意思。良久,他又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有喜歡叫人哥哥,只是現在有求於你...所以...」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聲音越來越小......

話音未落,我聽見一聲淺淺的低笑。

他徑直走向床的另一側,拉起被子直挺挺的躺上去了。

我......

果然是臭流氓......

我抱起旁邊的被子,想找個地方打地鋪。剛觸到被子,手腕一緊,「去哪兒?」

我結結巴巴地說「楚少主,我...您看今天實在是累了...要不..」

楚清和低緩的嗓音又起「上來睡覺。」鬆開了我的手腕。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有種魔力,好像很熟悉,我莫名的願意遵從他的命令。

我解開羅裙,把自己塞進小被子里,裹得像個蠶蛹。歪頭看他,他似乎已經睡著。

闔起雙眼,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眉宇間是說不出的英氣,大概劍眉星目說的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我鑽出來好心的為他蓋上另一床被子,靠近才聞到他身上酒氣有多重,我迅速地給他拉好,又鑽進自己的小被子里,漸漸眼皮打架,一天的勞累讓我很快昏睡過去了。

我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少年大聲地對我喊「雲鏡,等我回來。娶你。」

那個少年的臉慢慢放大,從稚嫩的臉龐到深刻高挺的五官,一一長大,慢慢變成了楚清和的樣子。

我猛然驚醒,身邊已沒了人影,夢似真似幻。

看著此時陌生的房間,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楚清和明媒正娶的夫人。

-----------------------九月1日更新---------------------

跟楚清和完婚已經有兩個月了,他每晚都會來我屋裡睡,嗯,只是單純的睡覺。

又到了夜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轉身細細地觀察他的眉眼,好像也不像爹說的那般罪大惡極嘛,至少,他從來不強迫我做任何事。

我心底竟升出一絲感激之情。

楚清和突然抬手把我拽過去,緊扣著我。我分不清他是睡著還是醒著,不敢動彈。

眼神瞟到壓著我的強勁手臂上,上面布滿深淺不一的疤痕,看起來有些駭人。

我被他箍得好緊,快要喘不過來氣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隔著一層薄薄的衫衣,指腹觸到微熱堅硬的胸膛,甚至能感知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

正在我冥思苦想如何回到自己的小被子中的時候,突然聽到上方陰惻惻地傳來一句「夫人這麼喜歡投懷送抱?」

我臉頓時騰一下紅了,抬頭道「明明是你死拽著我,我都喘不過氣起了!正好你醒了,趕緊給我放手!」

楚清和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臉,蹙起眉頭,冷硬的五官看上去就不易相處。

我察覺到他眼底的慍怒。

不知怎麼惹到他了,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

沉默許久,似乎聽到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他一隻手圈著我,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粗糲的指腹逗留在我的唇邊,輾轉摩挲著。

他的眼睛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更遠的地方。

突然我的後腦勺被一雙大手扣住,緊接著唇上覆了一個溫熱的東西,柔軟又有韌性,我的大腦嗡炸開了鍋。他的唇緊緊地貼著我,壓下來的力道有些重。

我雙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我,臉上一派淡定的神情,似乎剛才的怒氣不曾存在。

他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開口「雲鏡,你是我的夫人。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不該用在我身上,明白嗎?」

我抬起頭,含情脈脈地盯著他「楚少主,我相信你不會強迫我的。對吧?」

他又圈住我的腰,薄唇輕啟,曖昧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地響起「叫我什麼?」

我揶揄「楚清和?楚少主?少主哥哥?你想讓我叫你什麼呀?

他捏住我推他的手,「你再亂動,就不是你相信的那樣了。」

「……」

第一次相擁而眠。

他的胸膛很溫暖。

他,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九月二日更新––––––––––

十月份的天氣開始漸漸轉涼,這些日子我早就把這楚王府逛了一個遍,釣釣魚,逗逗鳥,清閑自在。

十三日午後,我正坐在池塘邊,手握魚竿,慵懶的等待一隻笨魚上鉤。

太陽暖暖的照得我昏昏欲睡,我一邊想像著鮮美的鯽魚豆腐湯,一邊跟它們鬥智斗勇。

旁邊素兒突然用手指戳了我一下,我一個激靈,側頭哀怨「素兒,你幹嘛啦,我的魚都被你嚇跑啦。」

素兒不語。往旁邊看了看,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我順著她的眼光看去,赫然發現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身著一身黑色戰袍,肩處的金色鎧甲令他更加英氣逼人。

頭戴束髮銀冠,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好看的美人尖,使他深邃的五官添了幾分俊美。

我嬉皮笑臉道:「呀,今日少主哥哥好生帥氣啊!」

他挑眉「是嗎?哪裡帥?」

我……

自從那日之後,他就再也沒來跟我睡一起過了。

我摸不清他的脾性,也不敢問。

恍惚間,他長腿一邁,走到了我面前,俯身輕聲說「東夷來犯,皇帝下旨令我帶兵出征。」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瞳孔像黑曜石般亮的耀眼,又像是黑夜中的湖水,眼波流轉,泛起波紋。

我未料想到他會跟我交代。

奉承道:「少主哥哥心繫大楚山河,楚囊之情令雲鏡十分敬佩。」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在我面前笑了笑「夫人今日唇色煞是好看。」

什麼?我摸了摸嘴唇,今日塗得檀色口脂,這種顏色清新淡雅,香味也不濃郁。

他凝視著我,輕啟雙唇「我從不是什麼忠肝義膽之輩,所做之事也不是因愛這山河。」

我楞了一下,放下手指,嗤笑「是啊,差點忘啦,您一句話就能決定我昭存亡,山河在您眼裡算的了什麼呢?

他的表情逐漸凝固。

我只覺諷刺,我在失落什麼?擔心什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我不過是這局中的一枚小棋子,任人擺弄罷了。

若因前些日似有似無的溫情,把心也失了的話,那便是真真切切的行屍走肉了。

他依然沒有動,我覺得這是發火前的前兆。

我等待著他的斥責,卻看見他失神的眼睛「原來那個天天叫嚷著要離哥哥抱抱的小女孩也學會咄咄逼人了,是不是?」

我努力消化著他話里的意思,腦袋好像轉不過彎一樣。

我蹙起眉頭細細地想著。

臉頰不知何時開始濕潤。

眼淚怎麼自己不爭氣的跑出來啦。

我倔強地偏頭低下,聽見一聲輕嘆。

一雙微涼的大手,穿過我的腰間將我從小凳子上撈起來。

我蹙眉「你幹什麼?」

貼上了他冰涼的鎧甲,整個身體似乎都被他的手臂圈住。

臉和身體都是冰涼又堅硬的觸感,可是心怎麼好像被溫暖緊緊包圍著。

熟悉又陌生,

想貪戀又不敢。

他伸手溫柔的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粗糲的指腹,令我微微顫慄。

我感覺好多回憶爭先恐後的要衝破我的大腦,

我想也想不出,揮也揮不去。

頭,頭好疼。

視線漸漸模糊,我張了張嘴

好想問

少主哥哥,此去……歸期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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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近期三次元比較忙,沒有大塊時間更新了。想繼續看的小夥伴直接評論就好,更了會叫你們噠,保證會填坑,but更新時間待啦!


我遇見了敵國的少主,他將我抓到他身邊做了寵妃,萬般盛寵之下,我卻只想逃離他的身邊,他說願意等我心甘情願嫁給他。

然而,那日宮宴,他醉酒闖入我的房中,不顧我的掙扎一把撕開我的衣衫,我驚恐萬分,他亦震驚異常,顫抖地指著我說到:「你……你竟然是個男人……」

————正文開始————

001

我活著的這十六年里,都在詮釋著「命硬」這個詞。

什麼是命硬?

我的母親是宮中的浣衣宮女,而且還不是給皇上娘娘們洗衣服,而是給宮女太監們洗衣服。

老天爺愛開玩笑,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娘被皇上給看上了。

我娘七歲進宮,在宮裡呆了十二年,十二年里,沒見過皇上一回面。那日,只不過去太醫署給那裡的宮人送洗好的衣服,像往常一樣,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去了又回。

第二日就有轎子落在了我娘的房前。

領頭的太監笑著對我娘說:「容美人,你的好日子來了。」

我娘生得絕色,一雙手粗糙不堪,但是臉蛋卻是天生的秀麗,那日在太醫署,皇上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便給了我娘一個「美人」的位份。

此後的一年時間,皇上給了我娘無盡的寵愛,有新鮮好玩的玩意兒第一時間送進了我娘的忘憂宮,皇上隔三差五就來看看......

但是帝王的新鮮感是有保質期的,堪堪才一年,我娘就逐漸失寵了,等到我出生後,皇上已經徹底忘記了來忘憂宮的路,當我開始記事後,我才發現,我連父皇的樣子都不知道。

我娘覺得無所謂,她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在乎,她唯一關心在乎的,就是每天都會盯著我吃藥。

那奇苦的,散發著腥臭的藥丸,黃豆大小的一顆,放在嘴裡一下子就會化開,然後再喝一口水衝下喉間。

002

父皇的子嗣還算昌盛,有五個皇子,八個公主,在公主中,我年紀排第四,宮裡的人見到我也會叫一聲四公主,那聲四公主里並沒有多少尊敬,不過我很少走出忘憂宮,因此也鮮少聽到有人喊我四公主。

根據我娘的貼身宮女——萍兒姑姑的講述,我娘在懷我的時候被人下過兩次墮胎藥,但是我命硬,愣是沒被墮胎藥墮掉;我出生後的幾個月,奶娘抱著我在宮裡「迷了路」,「一不小心」把我丟在了二皇子飼養老虎的籠子旁邊,可老虎竟然沒有吃掉我,舔了我一身的口水,第二天被二皇子發現後送回了忘憂宮;三歲的時候掉進過池塘,我抓著池塘里的木板自己爬了起來。

四歲的時候開始記事,不過那時候我已經沒有出現過意外了,一個連自己父皇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公主,誰會有這個閑工夫來害我?

我十六歲這年,父皇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已經三十九歲了,再不繼位他就老了。

這年大皇子夥同幾個忠心他的大臣起兵謀反了,但到底是年歲上去了,腦子沒上去,我的父皇反將一軍,大皇子逼宮失敗,最後被貶去了邊境。

於是太子之位空缺了。

我父皇經過大皇子逼宮這一折騰,身體更加不好了。

我剩下的四個哥哥皆是人中龍鳳,不知皇位最後又會花落誰家?

我吃著腥苦的藥丸,想著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心裡滿是不甘心。

我娘喜歡呆在佛堂,一呆就是一整天,小時候我是非常喜歡粘著她的,要她給我講故事,給我剝栗子 吃,娘也很開心,抱著我在忘憂宮轉圈圈,笑聲明快,驚動院牆邊梅樹上的小鳥。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娘和我的關係變成了現在這樣:她整日呆在佛堂,我亦不想看見她,除了每晚她親自看我吃藥而外,我們一整個月都不會說一句話。

003

司繡閣個有個新來的宮女叫明月,中秋節那天我在忘憂宮的院牆上坐著吃月餅,看見不遠處她對著池塘里的月亮哭鼻子。

我跳下院牆,從懷裡掏出手帕走過去遞給她:「你在哭什麼?」

明月看見我,匆忙行了一個禮:「回四公主,奴婢沒哭。」

我伸手去抹她眼角的淚水,「你沒哭,那這是什麼?」

「我……奴婢只是想家了。」

「你家裡有些什麼人?」我問她。

「有爹娘,還有兩個哥哥。」她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進宮?」我不解。

她低下頭:「奴婢的哥哥要成親,奴婢是被賣進宮來的……」

我覺得可笑:「賣進宮來的……那這樣的家有什麼可想的!!」

明月小臉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原本也不是在問問題,也不指望她能說些什麼,我從懷裡又掏出一塊油紙包著的月餅給她。

她捧著月餅,亮晶晶的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謝謝四公主!」

晚上躺在床上,透過窗戶,我眼裡看著天空中那輪滿月,心裡想著的卻是那雙彎彎的月牙眼睛。

司繡閣和忘憂宮只隔了一個兩個院子,我爬到忘憂宮的宮牆上可以看見司繡閣的大門,門裡明月和新來的宮女們都在學習刺繡。

我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端一碟糕坐在宮牆上看司繡閣的風景。

忘憂宮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我沒人知道我這個公主每天做了些什麼。

004

有一天,我照例在宮牆上喝著小酒看著風景,看得愉快,一不小心手裡的酒瓶子就掉了下去。

掉的是外牆,還砸到了人。

我聽到一聲悶哼的時候,嚇得心裡一哆嗦,沒坐穩我自己也掉了下去。

我掉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他摟著我的腰,看見我的臉,露出了肉眼可見的驚訝表情。

我認得這個人,是趙國的二皇子趙子宸,從小被送到我大魏當質子。

我掙扎著跳出了他的懷裡,我的三皇兄四皇兄便圍著我上下打量。

「你是……」四皇兄費力地思考,可能覺得我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是咱們的皇妹,雲溪公主。」三皇兄把四皇兄擠到身後,看著我讚歎道:「沒想到雲溪妹妹出落得這般漂亮了!」

「漂亮」這個詞激得我一激靈,內心深處泛起一絲又一絲的噁心,這三人的眼神讓我渾身起刺。

我借口說自己宮裡有事,轉身就想走開,三皇兄扯住我的袖子,「別呀,雲溪妹妹,咱們兄妹難得見一次,留下來陪哥哥們說說話唄!」

真噁心啊!這種像是說給青樓妓女語氣的話,他當著旁人的面對我說了出來,怕是根本沒當我是個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吧!

「放開!」我把袖子從三皇兄的手裡抽出,直接離去,也不怕他們攔著。

「瞧瞧咱們的四妹妹,像只虎似的。」一群人在我身後調笑。

我握緊了拳頭。

005

沒想到隔天我卻收到了四皇兄送來的東西。

一些銀子和女孩子的女服和首飾,還有一食盒糕點。

也不知道我這四皇兄是個什麼意思,我把這些東西丟給了萍兒姑姑處理。

我這一十六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無憂宮裡,就連皇宮我也不曾每個地方都去過,因為我不敢出去,父皇是個薄情的人,這些年來像我娘這樣的妃子多得很,每一個女人都有保質期,盛寵過後就是無情的拋棄,不念過往的情分,連照拂一二都懶得,不然,我從小也不會活得如此艱難,如若我不是個女兒身,怕早就已經化成枯骨了。

我是恨極了父皇的,在我一日一日地長大中,我對父皇和這個皇宮的恨意早已經入了骨。

一個人的一生也不過百年,我卻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天日。

每每見到我那幾個皇兄之後,我都覺得滿腹的怨氣無處發泄,那樣意氣風發的日子是我這個被冷待的公主不曾擁有的。

我很喜歡那個叫明月的宮女,喜怒哀樂都可以寫在臉上,連掩藏的心思都不會有,我每每坐在無憂宮的宮牆上看司秀閣時,都覺得那種人生才是真實和明媚的,即便卑微,但充滿希望。

我想,我可以試著逃離這個皇宮,如果逃不掉,毀了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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