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月中到十月中在家裡待著來著——學習效率堪憂。我一直說我心裡有條狗,每天都得出去溜,所以在三四月紐約疫情都那樣了、人人都不戴口罩而我也只能靠兩個N95艱難度日的時候,我依然每天晚上選人少的時候出去透口氣,偷偷摸摸的像紐約的老鼠。因為我家就在曼哈頓上西區的西奈山·聖路加醫院旁邊,所以我出門的時候,都能看到兩樣「東西」:臨時太平間和冷凍卡車。每次我經過臨時太平間和冷凍卡車時都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只是幻覺,那裡沒有屍體,就是醫院建的兩座房子和一輛卡車而已。直到8月疫情稍微緩解時我和我們系以色列同學約飯,她見到我沒說幾句話就問:「你也看到聖路加醫院的臨時太平間了吧?」
哎……從疫情開始到現在,我就沒吃過速凍食品,任何速凍食品都會讓我想起三四月在夜幕中看到的那巨大而恐怖的卡車。雖然卡車裝完屍體消個毒還得繼續用,雖然我吃的肉也不排除用裝過屍體的卡車運過的事實,但我總安慰自己,肉買來時都是冷藏的不是冷凍的,應該不會用那種卡車運過——自我催眠的效果果然很好。
在居家的七個月時間裡,我的學習效率堪憂,基本上就是坐在家裡寬大的寫字檯旁不知道幹嘛。曾幾何時我以為只要我有個大寫字檯和一台大電腦就可以工作,但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我在家就是學不進去習,強迫自己、每天看其他博士生錄製的在家學習高效視頻給自己灌雞湯、番茄工作法、藏手機大法、多巴胺刺激法、讀《原子習慣》、《四點鐘起床的秘密》、《高效人士的99個工作方法》、《清單革命》等效率管理書籍(書名未必準確,可根據關鍵詞尋找)——統統沒有用。講理論的話我可以一套一套地講出來,實踐的話……哎,這麼說吧,除了搞學術我在家什麼都愛干。比如學會了烘焙,烤了一大堆塌腰癟掉的戚風蛋糕,雖然外形不咋地,但自己吃得挺開心;比如看了幾十部電影念了幾十本書書(全是《美國的故事》、《漢密爾頓傳》、《北上》、《夜火車》、《王城如海》、《人類簡史》這種和我學術沒半毛錢關係的閑書);寫了十五萬字的小說然後棄坑了(覺得好沒勁啊);學了一本波蘭語教材、讀了一本俄語劇本;寫了幾十個影評;然後給我導師當助研招材料來著。倒也沒閑著,一天天的忙活得緊,就是干不下去正事兒。
後來10月我們系的樓開放了——其實早就開了我不知道——我跟系裡申請了一個辦公室就每天醒了就來辦公室待著一直待到困了回家,雖然在辦公室工作效率依然不如以前在圖書館,但要比家裡好得多,所以我又能繼續寫論文了,現在很是開心。又由於紐約無論是疫情還是治安情況都不樂觀——十一月底我家樓門口放的所有快遞被一個戴著綠帽子的賊全部偷走了、十二月我家旁邊的聖約翰神明大教堂發生槍擊死了一個人——這讓我實在不敢離開學校和公寓太遠,但也為了不長胖、保護腰椎頸椎肩膀,我買了台摺疊跑步機,現在每天晚上回家把跑步機放在地毯和瑜伽墊上,前面支上台投影儀每天跑看一個電影的時間——所以未來我會寫很多影評,敬請期待。本來只是想保持現在的體重且保護每天久坐不動的身體才買的這台跑步機,沒想到在上面跑了一個月之後,竟意外地減掉了10磅,所以我還是蠻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