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一個人,在其意識誕生以前,剝去其生理上一切感受器,包括視覺、聽覺、觸覺等等,確保其失去一切直觀的感受,無法接受到來自外在的任何信息,用某種維生裝置維持其生命。請問:ta能否感受到自我或自己身體的存在?ta能否自行認識到數學等「先驗」(有爭議)的概念?ta能否有部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比如動動手指頭)
設想一個人,在其意識誕生以前,剝去其生理上一切感受器,包括視覺、聽覺、觸覺等等,確保其失去一切直觀的感受,無法接受到來自外在的任何信息,用某種維生裝置維持其生命。
請問:
ta能否感受到自我或自己身體的存在?
ta能否自行認識到數學等「先驗」(有爭議)的概念?
ta能否有部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比如動動手指頭)
題目中設定的人很可能永遠不會產生意識,但意識的有無不會妨礙腦的自檢。你可以認為某個東西通過自檢感受到了自我。
數學知識或公設並不預先存在於人的神經迴路,但理性主義哲學家使用「先驗」一詞的時候並不要求這個。笛卡爾認為,「我思故我在」是先驗的,一個人無需訴諸過去的經驗就能確認自我的存在。將自檢視為確認自我的存在,那可以說有先驗的概念可以被自行認識——這只是在定義裏打轉。
移動身體並不需要信號反饋,但在沒有信號反饋的情況下出現的動作談不上什麼控制。例如人在睡眠中偶然發生的蹬腿(有時伴隨墜落感)不是意識負責控制的,也不是夢引起的。只要身體長時間不動、缺乏反饋,固有的神經迴路就會激發一下,這個機制非常古老、比意識的出現還要老若干億年,並不會因為沒有感受器提供反饋而自己停止。
人在水蛭身上做過類似的實驗:
將水蛭神經系統與所有感官切離並維持其生存,檢測它的電波活動,發現在一段時間的低水平雜波之後會出現水蛭正常狀態下游泳或爬行時對肌肉發射的信號波形,持續若干秒後回到雜波,該過程會一直重複。
在無脊椎動物身上進行這類研究的倫理障礙相對比較薄。基本上,你看到的是所謂自由意志,或者說缸中之腦不需要外部接入信號,它可以自娛自樂。你可以將這視為「思考和行動」,那麼這個實驗就直接回答了題目的問題。
無論是生物學、神經科學還是哲學領域,絕大部分學者認為,水蛭根本就沒有意識,沒有「自己」的概念。不過,也有極少數學者會談論線形動物的感受之類對人類來說無法探知的東西。總之,這類實驗證明的是,即便到了已知世界的邊緣,意識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用處。
這個問題可以歸結到哲學中的心物問題,或更廣泛的「心智哲學」的一部分,還可以用禪學來解釋。
如果從意識的範圍來探討,那麼,意識是否大於感官感知的能力?意識要求我們意識到某些事情,那麼我們能意識到什麼?
我們可以通過我們的感官媒介來感知、來意識到外部事物,但是,我們也具有自省的能力(即訪問已經在腦海中感知過的信息)。
如果我進入一個很安靜的黑暗房間,並閉上眼睛,我可以進行自我反思,並梳理一下我的記憶、想法或其他可觸及的部分。 當我這麼做時,即使我閉上眼睛,我也「看到」了我意識中的事物。
因此,意識的範圍包括兩個部分:
1. 通過感官感知外部事物;
2. 通過內省來感知的內部信息。
基於此,可以合理地說,如果一個人失去所有感官,則意識將僅限於內省。
他仍然會保持意識,但是將只能通過內省來「查看」已經在腦海中存在的事物。
按照這個邏輯,如果一個人從來沒有任何感覺,那麼大概他的大腦將不會接收任何外部信號,因此大腦也不會有任何來自外部的信息。 在這種情況下,「內省」也將受到極大的限制(或可以說是不存在的),因為在頭腦中將沒有任何信息可供他進行內省。
如果從意識模型入手考慮,即意識的存在不是我們的大腦或感覺的功能,而是我們身體的複雜性的功能。
從這個角度來看,宇宙中存在的一切都可以有意識,岩石與人類社會的不同之處不在於岩石缺乏意識,而是岩石具有較低的意識水平罷了。
進化生物學告訴我們,多細胞生物是由單細胞生物進化而來的。 雖然目前尚不清楚單細胞生物在多大程度上放棄了自主權而甘願充當單一生物,但有理由懷疑,我們的單個細胞保持了我們完全不瞭解的一定程度的自主權(意識)。
許多人類行為與前額葉皮層中的潛意識過程相關,心理學家將其稱為超我(super-ego)。 超我以文化基因的形式反映了文化規則的內在化。 文化基因通常以個體幾乎無意識的方式影響著人類行為,可以被認為是集體意識的一種形式。
通過文化基因聯繫在一起的一羣人可以充當一個有意識的有機體,就像我們身體的細胞可以充當一個有意識的有機體一樣。
意識模型的邏輯暗示意識不是我們大腦的產物,而是複雜性和連接性的產物。
從這個角度來看,意識作為一臺非常複雜的全息量子計算機,既可以降低到分子水平,又可以擴展到整個宇宙。
禪對意識的解讀或者關聯,我主要是從Susan Blackmore的書《禪與意識》(Zen and the Art of Consciousness, 2011)學習,也許比較淺薄。
Blackmore不是佛教徒,但習練禪學。
我是一個有懷疑精神的人,偶然發現了禪,覺得禪學非常有用。我希望用禪來直視自己的內心。
書中的討論基本圍繞以下十個問題:
1. 我現在有意識嗎?
2. 我剛才意識到了什麼?
3. 誰在問這個問題?
4.這是哪裡?
5.思想如何產生?
6. 如果沒有時間,記憶是什麼?
7. 你在什麼時候?
8. 你現在在這裡嗎?
9.我在做什麼?
10.接下來呢?
Blackmore先是試圖弄清自己的意識,但她覺得問自己是否有意識這個問題,似乎是一種「自我喚醒」,答案「是」也漸漸變得開放而不再重要。
她試圖找到一條從外部世界通往自身的道路,但發現,「我就是我看到的世界」。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有時候是一些平行線,一些很平靜另一些很活躍,就像大腦的神經元自我組成了思維的空間。她不認可「生命就像一串珠子」的隱喻,她的思想,她的意識興衰成羣,自我來去。
「躍到虛無」而短暫地不存在。 她覺得世界上的事件似乎源於虛無,「源於無處,無時間」。
Blackmore還探討了因果關係封閉的宇宙中自由意志的缺失;輪迴、自我連續性和永恆與虛空。
用William James在《心理學原理》(Principles of Psychology, 1890)得一句話來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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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看到最後。
簡單回答一下,我手裡一本書都沒有,只能靠記憶。唯心主義/神學角度。個人看法,可能有所偏頗。
一,
5,笛卡爾的思維實驗似乎認為可以,但是他只是從懷疑和排除外界事物可能不存在和可能欺騙自己開始,最後抵達自己的自我(我思)本身是不能被排除的,這種極端情況下我就是我的思考。然而這僅僅是一個思維實驗。
9,以上只是一系列思維實驗,然而對人而言,一切思考和行為都伴隨著物理條件,比如情感與神經科學之間的關係。
二,
如果意識和行為只是一條第一人稱的體驗流,此時一個剝離就開始了,思/主動理智本身在自我指涉的情況下,實際上被當作是一個獨立的單位。這個獨立的單位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問題: 思在思考其他事物的時候不可能思考其自身,它思考思維主體(我),將主體當作客體。當思將思本身當作對象(反思),此時它所面對的也並非自身,而是通過經驗立義得出的一個對象。
思是首先的,是先驗的。我是後的,是經驗到的。思和我並非同義反覆。
數學需要伴隨經驗,對於它自身是分析的,但是對人而言是綜合的。
最後一個是科學問題,趙姐回答了。
三,(神棍版本)
既然我們已經將思(主動理智之光)從以我和我作為對象和主體的反身性中剝離出來,以上的所有認知哲學都會通往神的真理。思(主動理智)是最接近神的認知原理:
神是自由的,神的啟示能夠直接光照個別人類,給他們真理,而不需要透過感官作為中介。因為人類的nous(理智)和神性的logos具有相似性的功能。
另一方面,就好像普羅替諾和博納文圖所指出的,人的靈魂也通過感官到智性的階梯,通過沉思,觀照,與推理,從單純的植物性生長,到慾望,到感性(外感覺-內感覺),到被動理性邏輯推理,最終達到主動理性之光的實證(思),如同攀登階梯,拋下慾望,感覺,功利,價值判斷,拋下認知,他們最終通達神寂靜和喜樂,靈魂的最高狀態是無為(《九章集5.1.6》)。
通過哲學,沉思,推理和德行,在此世培養一種科學理性和德性的習慣,在靈魂離開身體後(死後),當理智僅僅靠著現有的習慣和知識和神聖光照思維中"生活",正如同一個剝離一切感受器的人,將會達到更好的處境,善和快樂(相反,如果生前沒有培養科學理性的習慣,死後將會處於愚昧和孤苦之中)。因為快樂和實現活動無法分開,沒有實現活動快樂就不會產生,而快樂使每個實現活動趨向完善(《尼格馬可倫理學1175b》)。而實現活動的目的是善,而神便是一切善的根源,並如磁石一般引導人趨向自身。
以上便印證了《聖經》啟示的真理:
願天主使我遵照他的意願說話,使我的思想配合他的恩賜,因為是他領導智慧,引導智者;原來,我們和我們的言論,我們的一切聰明和技巧,都在他手中。是他把所有事物的正確知識賜給了我,使我明瞭世界的構造,和元素的能量, (智 7:15~17)。
敬畏上主是智慧的肇基;只有愚昧人蔑視智慧和規律。 (箴 1:7)
您說的這個好像很像阿維森納的飛人假設,知乎上有一個有關的討論:
既然題主設想的人,不是客觀上完整的人,原諒我用機械唯物主義的觀點駁斥你。
客觀的人擁有可以感知自身驅趕四肢的空間位置的能力,這算不算在「直觀的感受」中,以我理解的現代生物化學角度除去了一切感受器,意識是不可能產生的。,所謂「直觀的感受器」只是各個細胞器官系統合作的結果,褪去這一層感受器還有「稍微不那麼直觀的感受器」,直到分子層面有數個「感受器」,我甚至要疑問「沒有了感受器還有沒有生命?」
題中「無法接受到來自外在的任何信息」這個信息包不包括化學分子,包不包括自身體內的信號分子,一旦你用某種維生裝置維持其生命你就會不可避免的向他輸送「信息」,物質永遠伴隨著信息,信息也永遠伴隨著物質。
雖然這個很可能是個哲學的問題,但是如果只是擺弄歷史上不同哲學觀下根據對意識的定義得到對題設情況的結果而無視現代科學的研究結果,對哲學的進步沒有意義,當做練習或許會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