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形式…


我發誓,天上地下,絕對找不出比我還倒霉的人。

我是個修文物的,大半夜的被沒人性的導師提溜到博物館修那副畫,修著修著我就困了,然後打了個盹,然後……然後……然後沒有然後了。

我,阮然諾,二十一世紀先進青少年,從小受到唯物主義教育的洗禮,穿越了啊啊啊啊!還特么穿成了我最近一邊看一邊嫌棄的一本虐文的女配啊!

巧的是,這個女配跟我同名,所以我才一邊看一邊嫌棄。

劇情很老套,咱們的男主是王爺,女主是將軍府的庶女,兩個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非卿不嫁非非卿不娶。

不巧,我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也喜歡王爺。依舊是那個萬年不變的套路,原主將自己送到了王爺床上,下了迷藥,乾柴烈火,事後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不得已,男主娶了原主。

哦,忘了說,原主是女主的妹妹,嫡妹。

你以為這就完了?男女主賊心不死,呸,是情意綿綿藕斷絲連,所以咱們親愛的女主委屈了一下下,做了側妃。

然後女主和這個炮灰女配又開始了宅斗。

結果毫無懸念地,男主最後做了皇帝,女主順理成章地成了皇后。

至於我身體這個原主壓根就沒活到那,有一次給女主下藥被皇后也就是男主他娘知道了,給賜死了。

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看來是來不及了,我都在婚房裡了。

我欲哭無淚,導師巨巨,我錯了,我想回去繼續修文物,我再也不在修文物的時候打瞌睡了。

然而導師巨巨並沒有聽到我的吶喊。

我嘆了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吧,只要不作妖大概是能活下來的……

我已經動了女主的男人她還能讓我活嗎?懸啊。

得,先想想怎麼應付過去今晚的新郎官吧。

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咣當」一聲新郎官推門進來了。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緊了,他大約是討厭我的,原著里是羞辱我一番然後離開了,我獨守了一夜空房。

接下來是他搖搖晃晃地走路的聲音。嗯?罵我的聲音呢?

突然眼前一亮,蓋頭被挑開了,映入眼帘的是一襲鮮紅的喜服。我吞了口口水,這什麼情況?視線往上移,喉結、嘴唇、鼻子,然後我對上了那雙沒有溫度的眸子,心裡一涼。

我迅速別開了眼睛,心跳如鼓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因為這劇情走向不對。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緊越攥越緊。

然後,他勾起了我下巴,強迫我再次和他對視。

我看著那雙眸子,心亂如麻,我是不是穿錯書了,原著沒有這段啊。

他薄唇輕啟:「怎麼,現在裝什麼嬌羞裝什麼清純,當初爬本王的床給本王下藥的時候怎麼那麼浪蕩?」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因為這事確實是「我」乾的,許久,憋出一句:「抱歉。」

他被我這句抱歉給雷到了,愣了一會才冷笑道:「抱歉?抱歉有用嗎?現在你滿意了?我的王妃?」說罷,他也不再理我,拂袖而去。

我嘆了口氣,阮然諾啊阮然諾,你說你啊,工作的時候打什麼瞌睡啊,你這一打瞌睡你這月獎金就沒了。不對,這是獎金的事嗎?這是人命的事啊。我扶額。

我自怨自艾了一會然後脫衣服睡了,嗯,這床還挺軟的。

「王妃,起來了!王妃……」一個聲音像蒼蠅一樣繞在我耳邊。王菲是誰來著,不是那個唱《紅豆》的女歌手嗎?跟我有啥關係啊……不管了繼續睡。

「王妃,今早要進宮給皇上皇后敬茶啊別誤了時間。」那個聲音又道。

進宮?我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 壞了壞了,我怎麼忘了我穿越了呢。

我氣惱地抓亂了頭髮,翻身下床,小丫鬟以為我是氣王爺沒留宿,抱著衣裳跟我後邊安慰:「王妃您別傷心,王爺可能只是身體不適……」

我「嗯」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接過丫鬟手中的衣服自己穿好。丫鬟目瞪口呆地看我。

我穿衣服的手一頓,忘了原主是嬌生慣養的將軍府嫡女。

我訕笑道:「沒事,以後我自己來就好。」

「撲通」一聲那小丫鬟跪在了地上:「奴婢死罪!請王妃責罰!」

這哪門子死罪啊……我笑嘻嘻地將她拉起:「那個……那個你叫什麼來著?」

小丫鬟泫然欲泣:「王妃您忘了嗎,奴婢名叫繞樑,從小跟您長大的……」

我無語凝噎,這真的是套路,好傳統的套路。

顧不得想太多,我連忙安慰她:「那個,我最近有些頭疼,所以忘記了一些事情,你不要傷心,我記得你。」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繞樑的眼淚這才止住。

我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認命般地坐好任她蹂躪。

一個時辰過去了,我已經打了好幾次瞌睡了,終於在第五次睜眼的時候看見了鏡子里……

我靠,這什麼玩意?

這張臉說不上角色,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就是平平無奇,加上一堆騷操作,才對得起那一聲「炮灰女配」。跟女主的溫婉秀雅一比,是個人都會選女主的。

咳咳,言歸正傳,不是我挑剔,這濃妝艷抹地,知道的是以為去給公公婆婆敬茶,不知道還以為是剛過完萬聖節呢。再看頭上那一堆釵環,明晃晃金燦燦,就怕誰不知道我有錢。

言簡意賅,俗。

我在心裡長嘆一聲,從鏡子里看了一眼一臉歡喜的繞樑,心道這小丫頭不會是故意吧?好歹姑奶奶我也是刷完了七八十集《甄嬛傳》的人。

罷了,以後再試探,我對她道:「繞樑你先出去,我再收拾會。」

「王妃——」

「乖,去吧。」

她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關上門,我開始往下卸那些叮叮噹噹地釵環,還有好幾次勾住了頭髮。卸完了,我又挽了個低調又不失端莊的烏蠻髻。挑了幾支不太顯眼但也上的檯面的首飾戴上。畢竟不能太高調,因為不能搶皇后風頭。婆媳關係自古以來就是茶餘飯后街坊鄰居津津樂道的話題。到了這沒有街坊鄰居倒是有了嘴碎的宮人。又不能太樸素,會讓人嚼舌根說王妃沒教養。

哎,我太難了。

別問我為什麼那麼明白,因為我大學文物修復和歷史雙修,也是學校漢服社的社長。

在枯燥的年紀表外我就找了許多古人有趣的事。

迅速地把自己捯飭完,在繞樑震驚的目光中出了王府的門。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我問繞樑:「王爺呢?」

繞樑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王爺先去了,說讓王妃您自便……」越說聲音越小。

行吧,您是男主您做什麼都對,出發,去皇宮!

想當年姑奶奶我也是上坐飛機下乘輪船中間長途汽車十幾個小時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是被這馬車晃的有些噁心。

今早我本就沒怎麼吃東西,如今更難受了。我懷疑車夫是故意把車晃這麼里的。

一路子晃晃悠悠地我是又困又餓,要是再打個盹就回去了該有多好。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終於到了皇宮門口。

儘管在腦海中想像了無數種「活的」皇宮的樣子,我看到它的第一眼還是被驚到了。

我見過北平的故宮,見過長安的未央宮,見過南京的大明宮,可我覺得他們都不及我眼前這座宮殿。前些都經過了幾百年的甚至幾千年的風吹雨打,要麼風吹雨打要麼只剩下斷壁殘垣,要麼是近代重修的,早已沒了那種味道

用金碧輝煌已經不足以來形容它。我想到了一個詞:君臨天下。我有一種想要衝回去寫論文的衝動了。

那巍峨宮牆看久了我就不由得悲從中來: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害,想什麼呢,我的蕭郎在21世紀呢,只是不知今生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他。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我要在男女主光環的威壓下和吃人的封建禮制下存活下去。原主並沒有留給我什麼記憶,書中的許多情節也已模糊不清,還好大學學的東西還記得些。

朝陽殿中皇帝皇后坐在首位,我名義上的夫君站在一側,我規規矩矩行了叩拜大禮,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舒服也得憋著。

然後,敬茶。皇帝很自然地接過來茶,皇后卻遲遲不肯借。

這他喵的什麼狗血橋段,我他喵當時是怎麼看下去的。我手有些發酸,直到茶水險些灑了出來皇后才不情願的結果。

姑奶奶當年也是在大學教官一個月非人的魔鬼訓練中存活下來的。

唉,這都是些什麼人間疾苦。

皇后輕啜了一口茶,嫌棄地放在了一邊也沒叫我起來。皇帝也不好駁皇后面子,我就那麼跪著,聽了一個時辰他們父子情深母子情深噓寒問暖,我就像個多餘的,不,我本就是多餘的。

末了,皇后斜睨我一眼,對王爺說:「澤兒,你要早些讓本宮抱上孫子才是,有一種喜歡的,娶回家就是,本宮給你撐腰。」

皇上最後做了幾句總結性的話,才明白放我們離開。

我忍著腿上的酸痛站起來,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跟在王爺身後走了出去。

繞樑在朝陽殿外等我等的有些急了,見我和王爺一起出來的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才失禮:「王爺,王妃。」

王爺「嗯」了一聲,不再管我們,揚長而去。繞樑這才敢上前扶住我。

我有些委屈,生理性的眼淚差點沒繃住。我的父母雖然不喜歡我,偏心我的哥哥,自小到大委屈也受了不少,但是也從未這樣對我。自從上了大學我就搬出來了一個人住,努力學習努力做兼職養活自己。

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呵。

直到回到王府我都沒有緩過神來。王爺沒回王府,我自然是開心的。

我是個很會調節自己情緒的人,很快就把不開心拋在了腦後,抱著一袋子瓜子在王府里晃蕩起來。

晃蕩著晃蕩著我就迷路了,這王府真大啊,足矣困住一個女子的一生。

我來到一方水池邊,別誤會,我不是想尋短見,我只是想喂餵魚而已。

「入得此門不回首,無需宣至於口,我對岸再拜那那些,風雨漂泊的殘陋,碑已舊……」

喂著喂著我就哼起歌來,反正這也沒什麼人,唱的再難聽別人也聽不見,就嚎了起來,這是我記得最熟的一首歌。

「戲子多秋,可憐一處情深舊,滿座衣冠皆老朽,黃泉故事無止休……」

一個男聲從前面傳了過來,我抬頭,那是個白衣少年,眉目清秀,舉世無雙。

(未完待續)


「你讀過一句話嗎?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念完這句話,寧安嘆息一聲,知道自己又要被捲入這本書中的世界。

寧安本來是一個普通人,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可自從十六歲那年讀了一本有趣的話本子,就常常被捲入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之中。

只要書中的女主角和寧安同名,那麼寧安就逃不過去。

書中世界雖然好玩,但是寧安有時會忘記情節,導致那些世界產生混亂,自己就會被扔出來。而且身份也不盡相同,從太后到皇后到公主到郡主到世家小姐到貧苦農女,甚至男子,寧安全都試了個遍。

今天這本小說不一樣,書名《十年來》,女主雖然也叫寧安,但這故事也忒凄慘了,寧安可不想穿越進去找虐。

十年十年,寧安看著就頭疼,書中的女主為了這個十年糾結不停,生生和男主錯過了一輩子。

罷了,看在男主是一個小可愛的面子上,寧安決定幫他一把。

一陣眩暈過後,寧安只覺得凍得不行。

四周風景明顯和現實中寧安的家不同,到處都是山,果然是書中的空沉千山。寧安坐在一個小閣樓上,山風不斷吹進帘子來,颳得寧安臉蛋生疼。寧安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肉肉的。

看來這是穿越到女主十二歲那年了。

寧安回想了一下故事,女主也是個慘的,她是空沉千山隨族的聖女,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實際上就因為這個身份,只能讓女主承受無休止的追殺。

這個時期,正是女主要被滅族的時候。

下雪了。

寧安一個激靈,她記得,書中反反覆復強調隨族被滅時,寒酥如絮,看來她得趕緊去提醒族長爺爺,讓他們逃走。

寧安剛跑出竹樓,就被一個青衫男子摁住了,他一臉緊張,捂住寧安的嘴巴:「小族長,別說話,鄔崧的人來了!」

完犢子,隨族就是被鄔崧給滅了的,寧安來晚了一步。

那人把寧安藏好,自己拿著劍要出去,寧安急了,一把抓住他:「哥哥!別出去,外面危險!」

他溫柔地笑笑:「寧安別怕,哥哥去打壞人。」

寧安心裡暗罵,這些鄔崧人要找的就是她。隨族以醫術立於世,聖女更是從小用藥灌長大的,有肉白骨、生死人的奇效。鄔崧人要用寧安的血肉去救他們的族長,結果隨族怎麼都不肯,新仇舊怨加在一起,就被滅了。

寧安知道這只是一群紙片人,心裡壓根不害怕。不過自己穿越成女主,好歹要做一些有用的事,至少得保住隨族殘餘勢力吧。

「哥哥,鄔崧要的是我,讓我出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殘殺我的族人!」

「不行!」雲陽厲喝一聲,「這是誰教你的?!你不準出去,哪裡都不準去!」

看來軟的不行了,得來硬的。據寧安所知,這個女主擅長用毒,她悄咪咪從荷包里取出一枚銀針,心裡暗喜:這個身體果然是練家子,感覺手腳比現實世界靈敏多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被雲陽看見了,他捏住寧安的手:「你做什麼,你是真的想被他們抓走嗎?」

還沒等寧安狡辯,雲陽就一掌把寧安敲暈了。

「對不起,小族長。」

暈倒之前,寧安只聽到這麼一句話。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整個隨族!

寧安在心裡瘋狂吐槽,陷入昏睡。

待到寧安醒來的時候,大雪覆蓋了巍峨的空沉千山。

寧安費力地扒拉著,想把頭頂的東西扒開,弄了半天才從雪地里爬出來。

此時已經是深夜,但是因為積雪反光,寧安勉強能看清周圍景物。

還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隨族都死光了。

一開場就被滅族,為了虐而虐。寧安想起《十年來》的文案,欲哭無淚,「她是從雪裡爬出來的,他是在雪地里凍死的」,作者誠不我欺啊。

按照文章情節,她是不是還得痛哭流涕一番,然後拚命用手去摳雪地,把族人遺體摳出來,整個人形如瘋癲?

不可能的。

穿越了這麼多次,雖然都是半途被趕了出來,但是寧安對這種場面還是挺熟悉的。她安安靜靜地找一塊乾燥一點的地方坐著,等待命中注定的男二出場。

寧安坐的那個地方正好看見雲陽的遺體,眼睛大大地睜著,一直望著之前寧安躲的方向。

等了半天,男二都沒有出現。正好寧安心中還是不安,最後決定把他們埋了。反正隨族人都時興山葬,也就是把屍體扔在深淵中。

空沉千山氣候寒冷,那些屍體都凍成了冰柱子。

齊明山出現的時候,寧安扔了將近百具遺體。

不愧是隨族的聖女,後來的頂級殺手,身體素質是真的好。

寧安吭哧吭哧地把遺體拖到懸崖邊上,用力一推——!!沒有把控好快摔下去了!

寧安一個踉蹌,身子想往後倒,但是手指卻因為緊張而緊緊拽住那具遺體。

不會吧,扔個遺體都能把自己弄死?寧安在心裡罵娘。

「寧安——」

斜刺里伸出一隻纖細的手,一把拉住寧安,她整個人都嚇壞了,驚魂未定,一個勁兒地遠離懸崖邊上。

「呼呼呼——」寧安喘著粗氣,一邊抬頭看這位讓女主魂牽夢縈十年的男二。

果然挺帥。

那個什麼劍眉斜飛如鬢,眉眼如同山水畫一般風流,黑白分明的眼仁,清澈如空山新雨。

哦,冷漠。

寧安知道這個男子不屬於女主,畢竟是男二嘛,只要剋制自己不心動,那麼就可以少吃一半的苦。

齊明山半跪於地,輕輕拉起寧安冰涼的手,眼裡全是憐憫同情:「是我來晚了。」

切。說到底齊明山所屬的何世族也只是看重隨族的醫術,而且他們不知道寧安可以治病,所以才派齊明山來看看隨族死光了沒有。

但是原主就是個死心塌地的傻姑娘,從此愛上了齊明山。

寧安無力吐槽原來的女主,畢竟才十二歲,不懂什麼,就把救命之恩當做喜歡。

她懶得說話,齊明山只當寧安是心中哀慟,讓身後的人把剩下的隨族人給扔到深淵裡去,自己背著寧安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你也許不記得我了,我前年還曾經來過。」

「我叫明山。」

「你別害怕,宗族之間的糾紛我們是無可奈何的。」

「寧安,你們隨族素來不懼生死,但你放心,日後我護著你。」

寧安趴在齊明山背上琢磨,怪不得原主喜歡齊明山,在這樣冰天雪地、水瘦山寒的惡劣環境里,有一個溫暖的少年背著她,嘴裡說著安慰的話,答應保護她,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們二人,一直走到白髮婆娑。

接下來就是幾天趕路時間。

不得不說書里的世界跟外邊就是不一樣,寧安趴在馬車上看外面的大山,才眨了幾次眼,那太陽就如同被狗攆一般匆匆升起又落下。

熟能生巧,猶記得寧安第一次穿書的時候,感覺才過了幾日,自己就一統天下了。

她在心裡盤算著,其實原主的悲劇就是因為她太喜歡齊明山,把他當做自己的信仰,又一心想要報仇,心思太過深沉,反誤了卿卿性命。

在書里,寧安被齊明山帶到何世族的地界,開始學武練功,所以她對齊明山的感情越來越深,五年後才遇見男主。

為什麼這本書叫《十年來》呢,就是因為男主錯過了女主最重要的十年。

等到女主終於意識到自己對男二根本不是男女之情的時候,她已經是油盡燈枯,生生和男主小可愛錯過了。

「有五年,是他陪伴你的歲月,有五年,是你最愛他的歲月。寧安,我們再也跨不過這十年了。」

每每想起男主對女主說的話,寧安就咬著帕子淚流滿面。

所以寧安決定不按劇情線走,她不去何世族,她要去找男主!

何世族在南方水鄉,男主在北方莽蒼,寧安告訴齊明山,自己要去莽蒼尋親,齊明山雖然有所不理解,但還是同意了。

正當寧安在幻想自己和男主過上美好的日子時,齊明山敲了敲馬車門。

「寧安,大雪封路了,近日有盜賊出沒,咱們還是先去江南,等到明年春天再回來。」

寧安心底一片冰涼。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這就是之前穿書時,她一旦妄圖改變劇情,就會撞上各種意外,然後被迫回歸正確路線。

害,還玩什麼呢?直接等著十年後去死就可以了!

寧安氣鼓鼓,跟著齊明山回了何世族。

然後就是按照書中內容,寧安成為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每天除了煉毒就是練功。

半日閑坐真的抵得數年塵夢,眼睛一閉一睜,好幾年就過去了。

說起來,這本書真是漏洞百出,比如女主那麼厲害,她為什麼不單槍匹馬去挑了鄔崧族報仇,卻非要讓男二去?比如女主為什麼那麼聖母,非要去救男二的未婚妻?

沒錯,齊明山有一個未婚妻。

自從回到何世族以後,寧安見到齊明山的機會少之又少,反而每天照顧她的人是萱情——齊明山的摯愛。

寧安真的搞不懂,在這樣的情況下,原主為什麼對齊明山有那麼深的感情。

不過還得按照劇情來,寧安必須喜歡上齊明山。寧安是個滑頭,她要等著男主出現,所以就陽奉陰違,表面上對齊明山忠心耿耿,實際上內心並沒有什麼觸動。

戲演多了,就成真的。寧安深諳此理,書中有一個細節,每次齊明山回來的時候,她才會笑。寧安自然會笑的,但是一轉過身就面無表情。

男主啊男主,你快出現吧。

寧安每天都在夢裡描摹男主的模樣,那個被作者寫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小太陽。

話說回來……男主叫什麼來著?寧安有些頭疼。

她穿書的次數太多了,男主也很多,什麼青山關雨趙慕和雲思君李承鄞……混進來什麼奇怪的東西?不過每次穿書沒多久就被扔出來了,沒什麼深刻記憶。

這是寧安第一次老老實實呆了這麼久,然而,她卻忘記了男主叫什麼名字。

寧安晝思夜想,還沒搞清楚小天使的名字,齊明山的命令就下來了。

何世族本來就專司刺殺,給的酬勞越多,殺的人越高貴。寧安是齊明山撿回來的孤女,本不用參與這些事,但原主希望能幫助齊明山,所以老是摻和一些任務。

完成得還不錯。

這也就是寧安和男主相識的原因:寧安在外執行一項任務,碰巧男主也在這裡,男主是齊明山的弟弟,齊明山不放心男主的安危,所以派寧安去探看一下。

一段孽緣就是這麼開始的。

寧安啃了一口乾糧,費力巴拉地咽下去。萱情給她準備的糕點已經吃完了,她只能委屈一下吃這難以下咽的乾糧。

其實萱情這個女孩子很不錯,溫柔,漂亮,又不是白蓮花或者綠茶婊,對待寧安也挺好的。說起來,如果原主沒有一直掩蓋自己的心意,而是直接介入齊明山和萱情的話,那麼原主才是真正的壞女人吧。

寧安在心裡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保護好萱情,只要萱情沒有生命危險,寧安就不用把自己的血肉獻出去了。

喝下一口水後,目標出現了。

雖然是第一次見男主,但寧安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牽著馬的少年。

男主比寧安小兩歲,這個讓寧安很不歡喜,當然啦,原來的寧安也是因為年齡問題而一直把男主當做弟弟。

寧安把乾糧和水壺扔掉,準備下去偶遇男主。

劇情里,寧安是受了傷的,她在男主落腳的客棧里觀察男主,沒有一開始就接近男主。等到男主被攻擊時,寧安還是沒有出手。等到男主支撐不住了,寧安才出現美救英雄。

然後就是喜聞樂見的一見鍾情,被追殺,躲荒廟,感情升溫,雖然劇情狗血得不行,但寧安看的時候牙花子都咧出來了。

小天使,我來啦!!

寧安剛想從藏身的地方出來,忽然頓住了。

情況有些不對勁。

寧安很機靈,自從接任務以來,她很少受傷,這次也不例外。

她居然沒受傷?!

而且按照書中來,她應該在客棧啊!

怎麼會這樣?

可能是出現bug了。

寧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無論怎麼樣,這個男主她必須去認!

幸好後面的劇情沒有太大的改變,寧安順利地跟著男主進入了客棧,安靜地坐著品茶,縱然追殺來的人被男主扔到桌上也面不改色,任憑客棧里的人都尖叫著逃出去,更顯得寧安超凡脫俗。

眼見的事實跟故事還是有出入的,比如這個哀嚎的刺客並沒有哐當一下子把桌子砸爛,就躺在寧安的桌上叫個不停。

幸好這些年一直假裝高冷,這個時候寧安沒有因為要見到男主而大笑出聲。

估摸著時間,男主也差不多受傷了,刺客還剩下三兩個,寧安準備拔劍擋在男主面前,可……

「哎,我劍呢?」

桌上的刺客滾了下來,手裡拿著寧安的佩劍,朝男主刺過去,男主雖然受傷了,但反應極快,反手一刀就把刺客給了結了。

快准狠。

寧安遇見的人其實都是紙片人,但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被嚇了一跳,她執行任務時常常用毒針毒藥,鮮少像這樣把人半個腦袋砍下來。

這個……真的是那個被作者誇出花兒來的小太陽嗎?

頭髮黏成塊,血液順著臉淌,看不清楚容貌,身上一股子煞氣。

這怕不會是個匪徒吧?

寧安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人定定地瞧著寧安,半晌才動了動,彎腰把寧安的劍撿起來,然後遞給她。

寧安不知該不該接,就呆愣著。

那人見寧安不接劍,也是怔愣了一下,轉過身去背對著寧安,不知道幹什麼。

坑爹作者,有這樣的男主,怪不得原主會喜歡齊明山呢。

寧安心裡挺失望的,畢竟熬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見男主一眼嗎?結果還是這樣一個惡徒形象。

那人突然又轉過身來,寧安下意識後退一步。

他輕輕捏著劍刃,劍柄對著寧安,上面的鮮血都被擦乾淨了,他的袖口有明顯的血跡。

寧安的大腦飛速運轉,女主第一次見男主說了什麼來著?哦她什麼都沒說。那男主說了什麼呢?

「你好,我叫明桑。」

對啊,男主叫明桑,寧安終於想了起來。

不過眼前這個男主始終沒有說話。

寧安小心翼翼地接過自己的佩劍,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你好,我叫寧安……」

害!為什麼是她先開口啊,失策失策。

那人只是看了寧安一眼,轉身就走。

!!什麼操作?寧安慌了,這個男主和想像中完全不同啊,她顧不得自己高冷的人設,趕緊追了上去。

「你……你受傷了嗎?」

那人沒有理她。

「還有沒有人追殺你啊?」

還是沒有理。

「那個……」

寧安不想說話了,她的臉皺成一團,什麼鬼男主,不追了!

他絲毫不為所動,連回頭都沒有。

寧安最後一搏,她叫了一聲:「桑桑!」

那人終於停住了,寧安大喜,立刻仔細觀察他的反應,他不僅停下來,手有些顫抖。

看來這個真的是男主齊明桑,不是寧安弄錯了。不過有一個悲傷的事實是,書中寧安喊了第一聲「桑桑」以後就死了。

害,這都什麼孽緣。

齊明桑轉過身來看著寧安,對上那張髒兮兮的臉,她就有些結巴了:「你別誤會,我……我是你哥哥派來保護你的……」

此時已經是黃昏,寧安跟著齊明桑一路來到城郊。

他倒是沒說話,只把步子放緩,准許寧安跟著他。

「你好啊明桑,我是從邵州來的,你……你幹嘛?!」寧安的聲音一下子提起來。

齊明桑看了一眼捂著臉的少女,一個猛子扎到水裡。

寧安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書里的明桑是一個純情得連她名字都不敢叫的少年,絕對不是眼前這個老油條!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齊明桑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的污漬洗乾淨,然後披著濕淋淋的衣服爬上岸,寧安還捂著臉站在那兒。

「轉過去。」齊明桑第一次說話。

「哦哦哦。」寧安很乖地轉了個身,還往前走了幾步。

齊明桑從馬背上取下包裹,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

半天也沒聽到什麼聲響,寧安悄悄把手指張開一條縫,齊明桑的聲音突然響起:「別偷看。」

「啊我沒有我沒有!」寧安哆哆嗦嗦把眼睛捂嚴實了。

按理來說,齊明桑比原主小兩歲,今年應該十五,寧安在心裡瘋狂搖自己:「你清醒一點!他才十五啊啊啊!!」

寧安深呼吸幾次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剛冷靜好,齊明桑又說話了:「好了。」

寧安仔細品味一下,哪裡有作者說的「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柔,清和,帶著少年微微的沙啞,如同穿林打葉的風聲」,簡直就是胡扯,嘔。

感覺到這個齊明桑和書里不是很一樣,寧安膽子也大了起來,她把手放下來,鎮靜道:「你若不相信,我這裡有明山的信,他讓我帶你回江南……」

「我信。」齊明桑的聲音真的沒有那麼玄,就是很普通的,輕柔的聲音。

「那就好。」寧安輕咳一聲,從始至終都沒看齊明桑一眼,只餘光能感受到他個子挺高。

十五歲就長這麼高了。

齊明桑忽然轉到寧安面前,說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相信你呢?」

寧安有點火,直視齊明桑:「你這人真是的,愛信不信。」

……實錘了,他是男主。

是真的好看。

他比寧安高一些,此時低著頭看寧安,臟髒的臉被洗乾淨了,有些蒼白,但不影響他的美貌,發梢還是濕漉漉的,垂下的眼睛就像落下一片漂亮的黑鳳翎,唇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比齊明山還好看。

呵。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寧安穿書這麼久了,美男子看過不少,齊明桑最多排前五,只能勉強讓她不失望。

美男計沒用,寧安擺出高冷的模樣:「咱們最好趕緊離開這兒,誰知道刺殺你的人有沒有追上來。」

齊明桑牽著馬,和寧安一前一後走上官道,他懶懶道:「放心,都解決了。」

「那就好,我們從水路回淮泃河。」

何世族就在淮泃河畔。

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遠在空沉千山的寧安居然被淮泃河畔的齊明山救了,果然是為了虐而虐。

寧安沒話找話說:「你是何時從北莽蒼回來的?」

「我去北莽蒼的事就只有哥哥知道,他連這個都告訴你?」

寧安不敢說話了,唯恐露出破綻。

————————————————————————————————————————————————————————————————————————————接下來好幾天都在坐船,不知為何,只要和齊明桑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就流失得特別慢,暈船的寧安受了不少苦,才熬到回去。

齊明山沒在淮泃,就由萱情來照顧他們。

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寧安忽然又憶起一些情節。

按照人設,寧安是一個及其冷淡的女子,明桑表面上也是沉默寡言。而實際上,明桑的冷漠是偽裝,他內里還是溫柔的。

其中一個重要的事情是明桑以為寧安不會說話,出於感激救命之恩,明桑就為了寧安去學了一些基礎的手語,這也是明桑淪陷的開端。

可如今的寧安在明桑面前太過活潑,學手語這件事估計是做不出來了。

寧安恨不得仰天怒吼,這個時候怎麼沒人來強行糾正她了呢?接下來劇情怎麼發展啊?

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又到了盛夏。

寧安心裡有些慌,她若是見不到明桑,時間就過得格外快,可寧安又找不到理由去尋明桑。前面五年是跟隨齊明山的五年,後面五年是明桑喜歡她的五年,這十年過了,書中寧安的日子就到頭了。

還沒試過在書中壽終正寢的感覺。

寧安躺在鞦韆架上昏昏欲睡,月光碎碎地落在她的衣服上。

突然,一道稀碎的聲音把寧安驚醒。作為刺客的基本修養就是冷靜,她仍然假寐,拳頭卻已經握緊了,耳朵也豎著——

眼前倏爾起了一陣風,寧安猛地捉住那個東西,卻沒有遭到反抗,竟然是一隻手,還安安靜靜地讓寧安抓著。

「明山?你回來了?」

居然是齊明山,寧安尷尬地鬆開他的手,自己從鞦韆上爬起來坐好:「夜深了,怎麼現在才到?萱情已經睡下了,要不我去……」

寧安的話噎死在喉嚨里,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放大的臉——齊明山的眼下多了一層青黑,看起來很久沒有休息好了。

不對,重點是齊明山為什麼靠她這麼近?寧安幾乎都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她整張臉都寫滿了不情願,雙下巴都嚇出來了。

寧安的腳落在地上,身子往後一撐,鞦韆就遠離了齊明山,她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一直以來都盡量和齊明山保持距離,怪不得原主會喜歡齊明山,難道就是因為他不潔身自好?

寧安還在琢磨,哪曾想這個登徒子一把抓住鞦韆的繩索,把寧安拉了過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寧安。

「齊……齊明山我警告你啊,你你你這樣可是對不起萱情的……我是個正經的人,你離我遠點兒……不然你看……我用毒針扎不扎你就完了……」寧安瑟瑟發抖地威脅齊明山。

齊明山勾起唇角,笑了笑,寧安呆住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玩味一笑」、「眼中兩分探究三分深情四分冷漠」、「邪魅狂狷」嗎?

來而不往非禮也,寧安回以職業假笑,露出上下十六個牙齒。

「寧安……」齊明山慵懶的聲音在寧安耳朵邊炸開,帶著一種故意挑撥的意味,寧安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宛如一隻奓毛的貓。

「啪——」

巴掌不重,但聲音十分清脆,足夠讓齊明山清醒了。

他用手背摸了摸微紅的臉,慢慢離了寧安,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

寧安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齊明山莫不是喝醉了?可身上並沒有什麼味道啊。或者是中毒了?看著也不像。

她警惕地盯著齊明山。

齊明山坐在石椅上,背靠桌子,面對著寧安,手抱著胸。

他恢復了假正經的樣貌,緩聲道:「寧安,你來淮泃多少年了?」

寧安伸出五個手指。

「寧安,你還記得你姓什麼嗎?」

「您還好嗎?我姓寧啊。」

盛夏,入夜之後仍然是溫熱的,熏風送來縷縷荷香,月色如水。

齊明山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居然想抱抱鞦韆上的人。

「寧安……當年沒能救隨族,你恨我嗎?」

寧安在心裡嘀嘀咕咕,嘴上卻說得好聽:「您是我的恩人,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恨你?」

聽到寧安的回答,齊明山又是半天沒有做聲。許久才重新問,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他說:「寧安,有朝一日,我若死了,你會怎樣?」

會給你燒很多很多紙錢,幫你照顧萱情和明桑。

寧安還沒說話,就被齊明山打斷了:「不說這個了,你看,我從京都給你帶了禮物。」

他把一個小盒子扔到寧安懷裡,寧安沒敢打開:「看起來挺貴的,要不然還是給萱情吧?」

齊明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收下吧,我給她帶了其他東西。」

直到齊明山的身影走遠了,寧安都沒有把盒子打開。她閉上眼睛躺好,假裝沒有看到房頂上的人。

明桑從屋頂上輕飄飄地跳下來,正好落在石桌上。

寧安只當沒聽到,繼續躺屍。

顯然明桑不會放過她的,他隨手就把小盒子給撈了起來,剛準備打開,寧安的巴掌隨風而至,明桑往後一退,離寧安幾步遠。

「你這人,怎麼動人家的東西呢?」寧安皺眉。

明桑只看了一眼,就合上扔給寧安。

「什麼啊,神神秘秘的。」寧安把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塊翡翠,橢圓狀,乍一看近似湖藍色,實際又是綠汪汪的,用紅繩串著。寧安不識貨,也不知道珍不珍貴。

「這東西貴嗎?」寧安問明桑。

明桑語氣倒是平淡:「他的母親送他的極品帝王綠,何世族上黎家傳下來的寶物,大約有百年歷史吧。」

寧安很是懷疑:「真的假的,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幹嘛?」

「你敲一敲。」

寧安依言在石桌上輕輕敲了敲那塊翡翠,聲音清越悠揚,象風鈴的聲音一樣動聽。

寧安驚喜地笑了起來,又對著月光去看那帝王綠,質地細密、晶瑩閃爍、綠絲懸浮、內鑒凝重,看來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寧安把玩了一番,又把它放到盒子里。

「不戴上嗎?」明桑問。

寧安搖搖頭,都是幻境,這些東西都是假的,與其沉迷於虛幻,不如清醒一點,畢竟回去以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塊翡翠會讓寧安難過死的。

明桑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

寧安問道:「桑桑,這東西太貴重了,明山幹嘛送給我?」

明桑輕瞥她一眼:「我也不是很明白,皇兄為什麼把上黎貴妃的遺物給你。」

寧安點點頭,下一瞬間就驚覺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說啥?」

明桑似乎早就料到寧安的反應,他說:「寧安,我真的很奇怪,為什麼你第一次見我就敢喊我桑桑,縱然兄長喜歡你,可你也不應該知道我的小名啊。」

他靠近寧安,眼神慵懶:「世人皆叫我,陵端太子,或者齊明宸,而你……隨族的一個小丫頭,你為什麼叫我桑桑呢?」

寧安枯坐著。

她已經混亂了。

誰能告訴她,她寧安拿的明明是武俠劇本,為什麼現在變成了宮斗劇本?!

齊明桑說他是陵端太子,還稱呼齊明山為皇兄,這是個什麼情況?

在書中,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普通的……

「等等!」寧安大喊一聲,豎起手掌擋在齊明桑面前,她努力深呼吸,「齊明桑,你告訴我,我在哪裡?」

「大岳朝。」

三字落下,如同驚雷。

岳朝?

那不就是寧安穿越過來的地方嗎?!她在現實生活中身處的地方就是岳朝攸州蒞縣,她是那裡的寧安。而現在這個地方是岳朝淮泃,這個寧安是從空沉千山被帶出來的。

寧安目瞪狗呆。

「大岳朝國曆四百年,玄始十九年。」明桑頗為好心地給寧安說出時間。

寧安瘋狂在心中回想,岳朝,玄始,陵端太子……

「陵端……滄和?……」寧安無意識地喃喃。

明桑蹙眉:「你是如何知道滄和太子的封號的?」

寧安抓住明桑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桑桑……桑桑……你告訴我,我是誰?我是寧安還是嚴梅?你是明宸還是明桑?這部書的男主是你還是李懷章?」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行,明桑沒有聽懂寧安在說什麼,但是他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你怎麼知道長河世子的名諱?」

寧安的世界觀被震碎了,她尖叫一聲,把盒子砸在明桑臉上,自己跑回房間,躲在被子里。

「你還好嗎?」明桑彎起食指輕敲寧安的窗欞。

「你……離我遠點兒!」

明桑眼中有探究的色彩,這個寧安似乎與他猜測的不同,他把翡翠盒子放在寧安的窗外,自己回到房間。

直到天亮寧安才敢把頭露出來。

寧安呼出一口氣。

她好像想明白了。

在穿書之前,她看過不止一本書,《十年來》可以說是另一本書的姊妹篇,而那本書的女主是齊明桑的妹妹,男主是岳朝丞相。

也許是因為這本書女主的名字和寧安相同,所以寧安才進入了這個世界,與此同時又受到另一個世界的影響,而這兩本書的設定並不完全相同,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

比如齊明桑從一頭小奶狗變成了腹黑太子,齊明山是他的皇兄,那萱情呢?萱情對應的是誰?還有,寧安到底是這本書的女主,還是配角?

若是在另一個故事裡,情節走向就完全是南轅北轍了,在那個故事裡,寧安被皇長子齊明山救了,然後送給皇七女,成為一個暗衛,依舊和太子齊明桑糾纏不清。

更可怕的是,齊明山是個短命的,只是一個跑龍套。

現在是玄始十九年,沒多久了,皇長子齊明山快死了。

寧安算著算著,天已經大亮了。

晨曦透過花璅來,寧安趴在床上,腳丫子翹起來,整個人都埋在枕頭裡。

萱情進來就看見寧安滾來滾去,一副很糾結的模樣,她問道:「安安,你怎麼了?」

「啊?」寧安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阿情……我沒事……」

萱情把一套衣服放在她的床頭,溫聲道:「明山哥哥讓你過去找他,你先起來收拾洗漱一番,用了膳再去吧。」

然後萱情又從長袖裡掏出一個盒子:「這個是我在你窗戶上發現的,你可小心一點,別把東西到處扔,到時候找不到了。」

寧安不知如何自處:「阿情,你……」

萱情眨巴眼睛,等寧安說話,然而寧安看著她澄澈的眼神,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難道要告訴萱情,她的未婚夫把傳家寶送給寧安了?

「罷了。話說,阿情你什麼時候和齊明山成婚?」寧安轉移話題。

萱情倒是一副疑惑的模樣:「成婚?我為何與他成婚?」

寧安扶額:完犢子,劇情又出岔子了。

萱情拍拍寧安的肩膀:「你快一些,明山哥哥在等你呢。」

「我知道了。」

寧安換上那套衣服,還真牛,是隨族的素錦織成的,穿上去有一種異域風情。

寧安把翡翠塞到袖子里,匆匆忙忙地去尋齊明山了。

他正在點茶,煙霧裊裊盤旋,彷彿時光在鬢邊糾纏不休,他沐浴在初陽里,睫毛歷歷可數。

「明山,你找我有事?」寧安穩穩落座。

明山露出一個晦暗不明的笑,眼底越發霧蒙蒙的:「寧安,你可知道,你們隨族人有另外一個名字?」

寧安輕輕呼出一口氣,心臟怦怦跳個不停:來了來了,這熟悉的話語,要割血剜心了,要虐女主了!

她定了定心神,安然道:「燭人,以己為燭,燃他人性命,肉白骨,活死人。」

明山遞了一杯茶給寧安,自己轉過頭去面對陽光,他閉著眼睛:「寧安,你可知道,隨族只有聖女才是燭人?」

「我知道,咋的?」

「寧安……」

寧安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勾勾畫畫:「行了,你直接說,你要我救誰?」

在書里,一開始寧安死活不肯同意救人,然後就被明山毆打囚禁,直到寧安知道是萱情身體不行了,才同意救人。

寧安識時務,才不會給齊明山添堵,說啥就是啥。只是她不明白,這萱情看起來挺健康的吧,難道是萱情得了「不虐女主就會死」的病?

齊明山的食指和寧安勾畫的食指碰在一起,他的聲音溫柔繾綣:「我的父親。」

寧安手指一抖。

看吧看吧,又出岔子了。

「萱情呢?」寧安不動聲色地問。

齊明山蹙眉:「萱情?她怎麼了?」

「沒,我隨便問問,你倆什麼時候成親?」

齊明山的眉頭擰得更深:「她是我母族的妹妹,我為何要娶她?」

寧安手撐著臉:「你再說一遍,萱情和你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妹妹,淮泃上黎氏的人,上黎萱情。」

寧安嘆氣,用手扯著太陽穴,把自己扯成丹鳳眼:「你告訴我,你是誰,那個什麼齊明宸又是誰,你爹是誰,上黎萱情是誰。」

齊明山只是凝視著她:「寧安,什麼都別問了,等我回來我都告訴你。」

emmm……………

這種含情脈脈的感jio是怎麼肥四?

大哥你清醒一點,這種話怎麼可以對著我說?!我的官配是桑桑!!

寧安在心底咆哮,表面上仍然保持微笑:「齊明山,我去你大爺的。你是不是要出征北莽蒼了?」

明山訝然:「你怎麼知道?」

呵呵,寧安當然知道,這個倒霉鬼就是在北莽蒼被敵人弄死的。

死得還TM挺慘。

寧安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勸說他:「明山明山,打仗這種事情是很危險的,不要去了好不?你要是在戰場上死了,你的何世族就任人宰割了。」

明山深深地看了寧安一眼:「看不出來啊,寧安還有如此見地。」

「沒有啦,主要是我擔心你……」寧安靈機一動,「要不,我跟著你去北莽蒼,那樣的話就算你受傷了,我也能救你。」

「我還沒出發呢,你就詛咒我。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明山安慰道。

「我說真的,你讓我去吧……」寧安還在垂死掙扎。

笑話,皇城是什麼地方,要她去做那皇帝老兒的藥引,還有命回來嗎?

不過這個時候不宜同齊明山起爭執,寧安只得假意應允。

「這件事沒得商量,明日阿宸就啟程回京都,你隨他一同歸去。你身份特殊,難免會受到猜忌。你放心,無論怎樣,他會護著你的。」

寧安低頭不語。

齊明山,你可真是個蠢貨。

把寧安的死路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後,齊明山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寧安神情恍惚地在庭中閑逛,似乎又想起了那場大雪裡,是齊明山背著她,把她帶出了空沉千山。

那山,重重疊疊的山,巍峨高大的山,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天藍色,渾古蒼茫。天地無窮,他們倆走在雪地里,她趴在他的背上,荷包里裝滿毒針,他一點也不怕,就那麼一步步地走了出來。

想到這裡,寧安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你這些年都跑哪兒去了?我找你找了這麼久,你要是再跑,我的業績就完了!」一道少女的聲音驟然響起。

寧安猛地抬頭,眼前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奇奇怪怪的服飾,正站在寧安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臉頰肉肉的,長得還挺好看。

「你誰啊?」寧安暗暗摸到自己的劍。

那女孩翻了個白眼,大咧咧地坐下:「你好,我是你的NPC。」

寧安皺眉:「什麼?」

那女孩歪著腦袋:「你啊你,誰讓你不按照劇本來的?你說你亂改劇情也就算了,還從京都跑到這裡,害得我找錯了好多人。」

寧安明白了,拍掌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引路人,對吧?」

「引路人?也算吧,不同位面有不同的稱呼。我叫馮清,你叫我阿清就可以了。」馮清拉開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個圓圓的東西,嘴裡念念有詞,「姓名:寧安;身份:女主;壽命剩餘:四年三個月零九天。核對一下,沒錯吧?」

寧安焉頭巴腦,這時間真是餵豬了,她什麼都沒做,就快死了。

「我不想在這個故事裡玩了,你什麼時候把我扔出去?」

馮清瞪大眼睛道:「扔出去?你可想得美!你要是就這麼碌碌無為,不推動劇情的話,就會被困在知乎世界裡,永遠出不去了!」

「什……什麼世界?」

馮清又重複了一遍:「知乎世界。」

寧安一臉不解:「什麼跟什麼啊……你找錯人了吧?」

馮清捂住嘴巴:「不會吧?你……你不是從知乎世界裡穿越過來的?」

寧安搖搖頭:「不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是從岳朝來到這裡的,可是這裡還是岳朝?」

馮清驚呆了,圍著寧安繞了一圈,然後拿出一個小小的板磚,在上面摁了幾下,開始對著那個板磚說話:

「岳朝8633,岳朝8633,聽到請回答。」

「你好,我是8992馮清,我這裡出現其他世界的穿越者,無法確定身份,但是檔案上有記錄,請查詢9154號女主寧安。

只有基本檔案,沒有詳細信息嗎?

好的,我明白了。」

馮清收起板磚,一臉嚴肅地看著寧安,寧安被她看得渾身發毛,試探著問:「有問題嗎?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馮清搖頭:「你暫時不能離開,而且在這個世界裡,你不能死,一旦你死了,現實世界中的你也死了。」

寧安滿臉黑人問號:「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從前穿書的時候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兒啊,怎麼你一來我就要死了?」

馮清賠笑道:「您消消氣,雖然您不歸我們時空管理局負責,但是既然這兒有您的檔案,我就不會放任你不管噠!」

寧安顯然不會相信的,馮清在那個板磚上寫寫畫畫,然後頗為自豪地說道:「看,我向上級給你申請了一個女主光環!」

「有什麼用?」

「作用可多啦,比如關鍵時刻大顯身手,讓別人愛上你,或者遇到危險時大難不死。」馮清指指點點地解釋,「一般人可沒有呢。」

「是嗎?那我可以問一些問題嗎?」

馮清點頭如搗蒜:「你問。」

寧安眯了眯眼:「我也是看過這本書的人,這裡面有些地方不對,我問你,這裡的男主是誰?」

馮清聞言在板磚上扒拉:「男主,男主……找到了!咦,顯示不出來。」

寧安冷笑一聲:「我就知道,齊明桑那小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我的小天使!」

馮清咬著手指嘟囔道:「可能因為你是穿越到女頻文里了,所以男主不重要。不過這個齊明桑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她又開始查找編號:「9032……有啦!」

她把板磚舉到寧安面前:「齊明桑是我們知乎世界來的,他的主題是『假如你變成虐文男主怎麼辦』,他交上來的策劃是遠離女主,長命百歲,上面通過了。」

寧安勉強聽懂了,原來齊明桑也不是原主,怪不得他表現得這麼奇怪呢。

哦豁,這下可好了,她盼了這麼久的小天使沒了,自己還不能離開,血虧啊!!

寧安想了想,又問:「那萱情呢?」

馮清查找了一下,問道:「這結果也太多了,你要找的是哪一個?……是不是靈邱郡主上黎萱情?」

寧安回憶起齊明山的話,點點頭:「是的,淮泃的上黎氏。」

馮清嘴裡喃喃道:「嘶……9099號……上黎萱情……女二號……『假如你穿越成虐文女配怎麼辦』,她也是……」

「行了!」寧安不忍再聽下去了,合著這些人都不是原主!怪不得他們表現都那麼怪異!

這時馮清的板磚又開始發出聲音,她把板磚放到耳朵邊:「歪,您好,我是8992馮清,請講。哦?你被蝸牛追殺了?可是這個命令在異世界是不起效果的啊!什麼,你收了一萬兩黃金?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行了行了我這就來!」

馮清匆匆道:「我還得去處理其他事,你好自為之,我待會再來看你!」

「哎,等等!」

寧安話音剛落,馮清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她落寞地站在原地,輕聲道:「你還沒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呢。」

寧安垂頭喪氣地轉過身,準備回房間躺屍,一回頭就看到一身綠衣的萱情,害,現在可明白了!當年寧安才來淮泃的時候,萱情最愛白衣服,還動不動就生病,後來沒多久就變了性子,溫柔善良又可愛,搞得寧安以為她中邪了。

萱情端著一碟子糕點:「剛才過來就看見你在自言自語,怎麼了,明山哥哥給你說了什麼?」

寧安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沒說什麼,就是讓我跟著明桑去皇城。」

萱情秀眉一緊,發現事情不簡單:「皇城?那可不是個好地方。」

寧安想起馮清說萱情也是穿越而來的,不由得起了壞心,她模仿了一句在馮清板磚上看到的句子:「奇變偶不變。」

萱情的手果然抖了一下,她抬眼詫異地看著寧安,然後迅速環顧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她壓低聲音道:「安安,你也是穿越的?」

寧安挑眉,只是嘟了嘟嘴,什麼都沒說。倒是萱情急了:「說啊安安,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什麼穿越啊,我不懂誒。」

寧安此刻真的像極了一個白蓮女主,萱情恨不得瘋狂地扇她,這個念頭一出來就把萱情嚇著了,她低聲道:「快說,別逼我給你一個大嘴巴子。」

寧安抑揚頓挫地把剛才遇見的事告訴了萱情,只是難免掐頭去尾,省去了寧安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事實。

萱情一邊聽一邊點頭:「我說呢,這麼多年我一直戰戰兢兢地,唯恐齊明山一個不痛快就把你抓來給我獻血,然後我再被他喂老虎。」

她豪爽地拍了拍寧安的肩膀:「你也是穿越過來的,這也太好了,這下我不用擔心了。」

不過萱情還是有些擔心:「安安,據我所知,這個故事裡的皇帝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齊明山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你要是去了皇城估計就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寧安輕笑:「誰說我要去那個鬼地方了……」她摟住萱情的肩膀嘰嘰喳喳說了一番,萱情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寧安胸有成竹地點頭,萱情也只得同意了。

第二天,齊明山大概就出發去北莽蒼了,不過寧安沒有看到。她跟著齊明桑去了皇城,萱情又哭又鬧要跟著去,齊明桑同意了。

船上。

齊明山的母親是淮泃上黎氏的女子,後來入宮成為妃子,成功誕下皇長子齊明山和皇七女齊明楓。

大岳朝重男輕女的現象並不嚴重,女子也可入朝為官。皇女帝姬亦可封王,甚至在歷史上還有女帝的出現。現在的皇長子是個驚才絕艷的,至於皇七女嘛……

「現在是玄始十九年,七大王齊明楓尚未及笄,但是七大王天生神力,十三歲時就可以一拳KO武狀元。」萱情給寧安解釋道。

「什麼叫KO?」寧安舉手手問。

「哎呀你憋管,反正七大王非常厲害。現在是夏天,今年冬天的時候,齊明山就會犧牲了,因為皇帝把軍中邊防圖送給了昱國,所以他被自己老爹害死了。然後北方的防線就被昱國破了,昱國一路南下,攻克七城,七大王偷偷娶去了北莽蒼,一戰封神。」

「然後七大王就封了平昭王,南北征戰。她和齊明山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後來她發現齊明山的死和皇帝有關,皇帝病危時她就沒有救人。」

「玄始二十五年,容陽侯叛亂被鎮壓,平昭王和陵端太子死在亂軍中。長河世子李懷章成為了丞相,輔佐陵端太子的遺孤齊冉登基。」

寧安摸了摸不存在的鬍子:「嘖嘖嘖,平昭王這種才叫真正的女主,還有李懷章,帥死了!!像我,一直藏在淮泃,算什麼女主啊?還有齊明桑,一點都不像男主。」

萱情安慰她:「沒有沒有,你也是女主噠!你看,齊明山和齊明宸都喜歡你,那個所謂的陵端太子死在亂軍中,其實他是為你而死的。還有我,我騙了齊明山,讓他取你的心頭血救我,後來他就把我喂老虎了。」

寧安一陣肉麻:「你別舉這麼恐怖的例子。」

萱情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真的,你挺幸福的了。齊明宸小名桑桑,少數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不敢叫,只有你這麼叫了,他也沒弄死你。」

「還說呢!」寧安一想到這個就氣,「齊明桑說喜歡我但還是有孩子了,誰知道那是誰的孩子?」

「你的你的,一定是你的!」

面對萱情的安慰,寧安有些承受不住:「你……憋說了……我想吐……」

寧安又暈船了。

…………………………………………………………………………

好容易熬到皇城,寧安就被蒙了頭直接關到小黑屋裡。

萱情本來是同陵端太子回來的,但是因為她是女子,不方便在東宮。而平昭王尚未成年,沒有自己的府邸。萱情是靈邱郡主,於是就住到皇四女臨川王齊明婼的府上。

臨川王性子沉穩得很,平日里除了看書繡花寫字什麼也不做。有時候皇長女齊明霜來見她,她都懶得動彈。

寄人籬下的情況,萱情想要出去也難,更何談見到平昭王。

話說寧安,她被帶到宮中,鎖在睦修室中,每日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除了宮女和太醫誰也看不見。

每日都會有太醫取血,也就一兩滴,還是挺微不足道的。

不過一取血,寧安就想起她在書中死得如何凄涼,身上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現在只能期盼萱情能夠見到齊明楓,把她帶出去。

七月廿一,夜。

寧安早早地睡了。

天氣炎熱,寧安睡得並不安穩。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把被子蹬開,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裡。

倏爾響起零碎的腳步聲。

寧安一下子清醒了,警覺地豎起耳朵,但身子還是保持不動。

腳步聲越發清晰。

完了完了,她關進來的時候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了,桌子上倒是有個花瓶,也不知來者何人?

寧安緊張地抓著被子,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安安,是我!」

寧安一下子從被子里鑽出來:「阿情!」

萱情一把摁住激動的寧安:「噓,我帶你出去。」

寧安點頭如搗蒜,兩人來到院中,果然,守夜的宮人都沒了。萱情武功不如寧安,寧安便摟住她的腰,一發力,兩人都躍到屋頂上。

一人身著黑衣,墨發高束,長身玉立,背對著她們。

寧安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暗罵自己一聲,美男子見了那麼多,怎麼還這麼沒出息!

萱情拱手低聲道:「大王,這就是我所說的寧安。」

齊明楓轉過身來,低頭觀察寧安。

「抬起頭來。」齊明楓聲音清朗,和齊明桑有些像。

寧安緩緩抬起頭,目光只瞥了明楓一眼,就這麼一眼,寧安就愣住了——

這個女子,這個未來的平昭王,竟然是一個臉頰有嬰兒肥、其貌不揚的姑娘!

不過齊明楓雖然形容尚小,卻也有了殺伐果斷的氣度,寧安趕緊低下頭來。

與此同時,齊明楓也有些呆愣,她在看到寧安容顏時,心中微微一驚:這女子好生熟悉!

看兩人都愣住,萱情輕咳一聲:「大王……」

若論起來,萱情是齊明山的表妹,也是齊明楓的表姐。只是萱情常常在淮泃,所以兩人不太熟悉。

齊明楓反應過來:「你……寧安是吧?你為何說大哥哥有難?」

寧安心中已經下定決心,齊明楓只是聽了萱情的消息,就肯冒險來見她,必然十分關心齊明山。而且明楓也是女主,是向善的。

她把那塊極品帝王綠拿出來,明楓的瞳孔猛縮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

寧安道:「大王,這塊翡翠是明山送我的,萱情可以作證。這樣可否證明,我是值得信任的?」

明楓沒有什麼動作,還是負手而立,聲音清冷:「那你到底想要告訴本王什麼?」

寧安直接貼過去,在明楓耳邊說了幾句話。

明楓的神色一下子冷下去。

寧安嚇得縮回來,恨不得隔明楓兩丈遠。她偷偷觀察明楓的表情,心跳如雷。

方才的話說出來可是大逆不道,齊明楓直接砍了她都有可能。

但齊明楓只是目光莫測地看著寧安,最後什麼也沒說,直接帶著寧安和萱情從寢宮的暗道離開了皇宮。

天光甫一亮,三人就騎著馬出了皇城。

一直到了京郊,萱情還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到底跟七大王說了什麼,她這麼痛快要去北莽蒼?」

寧安也難以置信:「原來七大王出城這麼容易的嗎?」

萱情說起來頭頭是道:「七大王和明山都是東敏皇貴妃的孩子,這位皇貴妃是我們上黎氏族的呢,她在世時特別受官家榮寵。」

萱情和寧安跟在明楓身後,萱情壓低聲音問道:「哎,安安你告訴我,你跟她說了什麼?」

寧安也悄悄道:「我跟她說了皇帝和齊明山……」

寧安還沒說完呢,一柄大刀就橫在她的脖子那裡,冰冷刺骨,齊明楓淡淡道:「寧姑娘慎言。」

寧安立刻舉起雙手:「大……大王,我不說了,不說了。」

接下來就是無休無止地趕路。

寧安還好,還能堅持。可憐萱情大腿都磨破了,血肉模糊的,這幾天為了躲避沿途官兵搜查,她們都沒有去驛館,最後萱情實在熬不住了,明楓就帶著她們去客棧休息。

到了客棧,萱情直接癱軟在床上,呼呼睡去。寧安身體還好,精神卻也疲憊不堪,躺在萱情身邊沉沉入睡。

等到寧安醒來,已經是傍晚。

此時三人已經在北方境界,天黑得快。不過戈壁上的落日景色極美,寧安趴在窗戶上看了許久。

寧安伸著懶腰下樓去尋明楓,只見明楓正坐著吃東西,桌上是一堆骨頭,旁邊還有一盆羊肉。

寧安討好地一笑:「小楓真貼心,我就喜歡吃羊肉。」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寧安和萱情都是稱呼七大王為小楓,不過顯然,小楓並沒有這麼貼心。

她抬頭淡淡地瞥了寧安一眼,伸手叫來小二:「再來兩份飯菜,我還要三碗羊奶。」

寧安目瞪口呆:這這這齊明楓吃這麼多,哪裡像是弱不禁風傾國傾城的女主?!

不過明楓吃得很香,寧安看著垂涎三尺,也跟明楓一起吃肉。

「你喝酒嗎?」明楓突然問道。

寧安忙不迭點頭:「嗯嗯,我喜歡喝米酒。」

「這裡沒有米酒。」明楓對寧安說,然後轉頭喊道,「小二,來三瓶燕州燒刀。」

寧安眼睛都亮了,她愛喝酒,燒刀為最,米酒次之。

七大王簡直就是個寶藏!

萱情下樓來時,寧安和明楓已經吹了兩瓶燒刀和一盆羊奶。

兩人都還算清醒,寧安招呼道:「阿情,過來吃東西了。」

萱情為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醒來就叫了熱水,已經隨意擦洗過了。

寧安明白她的心思:「行啦,別計較這些。北莽蒼風沙大得很,信不信明日你的衣服就髒了?」

萱情聞言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坐下來三人一起吃。

明楓飯量是真的大,一直從開頭吃到結尾,臉色還是平常模樣,一點撐的意思都沒有。

萱情就是個小鳥胃,吃了幾塊肉就嚷嚷著飽了,然後坐在一旁喝著奶茶,看明楓和寧安拼酒。

「加油,加油,寧安已經喝了三瓶了,小楓你再不喝就輸了!」萱情給明楓鼓勁。

明楓豎起一根食指,雙眼有些朦朧的醉色:「你……你說什麼?論喝酒……誰也贏不了我!」

寧安把酒瓶子一下砸在地上:「嗬,你少吹牛了!你……你輸了!」

「不可能!」明楓拍拍頭,「除了嚴嚴,誰喝酒有我厲害?!」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寧安喝了許多,搖搖晃晃的,臉上染著緋紅,就像上好的胭脂。

明楓趴著,下巴也擱在桌上,整個人像一頭慵懶的老虎,她用食指刮刮自己的鼻尖:嚴嚴……是誰?

萱情給小二扔了一塊銀子:「行了,不用再上酒菜了,去給我們打些熱水送到房間里。」

小二顛顛兒地收拾滿地狼藉,這三位主好食量!把店裡一天的食材都用完了。

萱情費勁巴拉地把明楓和寧安扶回房間。

明楓酒醒得很快,小二堪堪把熱水提上來,她就清醒了。

她躲在屏風後面沐浴,聽著寧安說醉話。

萱情給寧安褪了外衣,用熱水擦臉。

寧安嘟嘟囔囔道:「桑桑……我們終究……是錯過了……」

桑桑。

真牛。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大王,誰敢叫陵端太子的小名?

明楓嘩啦一下從水裡站起來,從屏風那裡露出濕漉漉的頭,冷靜地盯著萱情:「萱情,寧安認識太子哥哥嗎?」

萱情恨不得把寧安嘴縫上,怯怯道:「……好像……是太子喜歡寧安。」

明楓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以描述,她的嘴唇微微抽搐,英氣的眉毛也擰巴著:「她和太子哥哥還有一段情緣?那大哥哥呢?」

萱情咽了一口口水:「據我所知,延興王大約摸……也是喜歡寧安的……吧?」

好嘛,延興是齊明山的封號。

哦豁,這下子可好玩兒了。

明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只有面無表情才能掩蓋她內心的波濤駭浪。

她穿好褻衣,來到床邊仔細觀察寧安。

嗯~這個寧安容貌還是極為好看的,若是醒著,那雙眼睛又大又亮,艷麗無雙。

寧安又哼唧了一聲:「別殺我……別用我的血救人……」

明楓扶額:「寧安是隨族人……她就是傳說中的燭人吧?」

萱情點點頭。

若不是寧安這特殊的身份,真正的萱情也無法作妖,最後弄死自己。

明楓掐了一把寧安的臉,卻對著身後的萱情說話:「罷了,你日後別再問她關於大哥哥的事兒。」

萱情點頭哈腰。

雖然好奇心讓她想問,誰敢惹這主不開心呢?

第二天傍晚,三人就蓬頭垢面地趕到了北莽蒼岳軍陣營。

害,真別說,北莽蒼的風沙太太太大了!!

寧安和萱情已經成了沙人,披著披風,兩人宛如雕的造型,讓明楓簡稱為「沙雕」。

反觀明楓,莽蒼就是她的主場。明楓的外表不像普通女子那般艷麗,反而有著男子的清俊,她穿著紅色的外袍,頭髮只用木簪子隨意綰起,兩鬢的碎發隨風飄揚,飄逸又帥氣。

不過三人還是被攔在營外,被無情地攔在軍營外。

「我呸,七大王?我還皇太子呢!哪個大王長你這樣?本將警告你,若再糾纏不休,就把你抓了充軍!」一個滿臉橫肉的參軍攔住三人,還臭罵一番,口水都飛到寧安的刀上。

明楓低聲對兩人說道:「此處離軍營還遠,戒備如此森嚴,他們做得很好。」

她隨即掏出令牌:「這位將軍,吾乃七大王齊明楓,還請讓本王入軍營。」

那人看都不看:「休要再胡攪蠻纏!我看爾等就是間諜,來人,給我綁起來!」

寧安立刻把刀拿出來了。

明楓好言相勸:「將軍好歹看看我這令牌,我真是七大王!」

費禕理也不理,直接叫小兵上前來,要綁住她們。

說時遲那時快,寧安一下子摁住費將軍,把令牌戳在他的眼睛上:「七大王在此,誰敢造次?!」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王令。

費將軍老實將三人迎進去。

「大哥哥現在怎麼樣了?邊軍情況如何?」明楓首先詢問北莽蒼的境況。

費將軍一副愁苦的樣子:「延興大王遭到敵人暗算,受了一些小傷。蠻人一路南下,奪了七個鎮,北方邊防有些危險。」

「那邊軍傷亡怎樣?」明楓又問。

「北莽蒼糧草充足,只是缺乏藥材,許多士兵傷重不治。」

「這樣啊。」明楓心中瞭然,這裡的情況和寧安說的差不多。

齊明山不願向朝廷伸手,而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讓他戰死沙場了。

明楓進入明山的主帳,撲面而來就是濃濃的藥味。看來費將軍說的話太溫和了,齊明山何止是受了小傷!

軍醫正在給齊明山換藥,露出了胸口血肉模糊的傷口,而他還在昏睡不醒。

「將軍,本王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齊明楓厚著臉皮道,沒辦法,先來後到嘛。

費禕心裡咯噔一下,瑟瑟發抖道:「大王有什麼要求,直接說就是……」

「給我備一盆肉食,如果物資匱乏,小米飯也可以,然後來再一盆清水,本王餓了。她們二人要吃什麼,你們可否也照料一下?」明楓一臉真誠地看著萱情。

費將軍瑟瑟發抖地應下,出去給明楓備吃的。

明楓拍拍寧安的頭,盡量露出一副妹妹的笑容:「吶,別心疼,哥哥大難不死,必有災禍。」

沒辦法,無論齊明山還是齊明宸,這二人都是明楓的哥哥。無論寧安和誰在一起,明楓都是她的妹妹。

害!

明楓安慰:「你守著大哥哥吧,我去吃東西,我會讓他們給你送一份的。萱情,走,跟我出去。」

萱情嘴角抽搐。

雖然昨日已經見識過了,但是當她眼睜睜看著明楓吃完半隻烤羊,喝了盆盆奶,還有三碗瓜果,和無數米飯,萱情還是被震驚了。

「呼——」明楓喝完最後一口奶,抹抹嘴角,長長出了一口氣,「痛快!」

萱情立刻遞上帕子:「小楓還需要什麼?要不要喝些奶茶?」

明楓擺擺手:「不必了,飯吃八分飽,這幾日奔波勞累,我也沒什麼胃口。」

嗯,還真是沒有胃口呢。

明楓低聲對萱情說道:「你方才也聽到了,北莽蒼缺乏藥材。你是咱們何世族的杏林代表,這些日子也盡量幫一下軍醫。」

萱情鄭重地點頭。

天色已晚,明楓一拍大腿,對費將軍道:「大哥哥昏迷著,你把軍中說得上話的將領都給我找來,尤其是統帥。」

費禕哪敢再說什麼,隨即乖乖地去找人。

寧安還在主帳守著,應該是用自己的血去救人了。明楓隨便拔了一根草剔牙,然後將隨身攜帶的包裹打開。

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一柄劍。

不一會兒,人就齊了,寧安也趕來湊熱鬧。

「屬下參見大王。」參差不齊的聲音響起,明楓摸摸耳垂,讓他們平身。

率軍之人必有威信,她齊明楓一路千里迢迢過來,可不是為了吃一頓烤羊肉的。

不過眼前這些人似乎還挺聽話,那麼第一部挫威風的步驟可以省略了,直接一點,把自己的地位抬高。

明楓拿出一塊令牌:「此乃王令,代表著本王。」

這個將士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是皇帝女兒嘛,堂堂帝姬……

明楓又拿出一塊令牌:「此亦是王令,見令如見臨川王。」

額。

還沒到將士們反應過來,明楓又拿出一塊玉珏:「此乃國石壽山,見玉如見太子。」

底下將領皆面面相覷。

明楓最後把那柄劍拔出劍鞘,燭光微閃,那柄劍泛著深藍色的寒光,一看就是見血封喉利器。

劍一出,立刻有人跪下了,五體投地,正是那位滿臉橫肉的費將軍。

明楓把劍插在地上,聲音平穩:「此乃天子劍嘉禾,見嘉禾如見天子。」

營帳里靜得可以聽見明楓的呼吸聲。

其他人都不敢呼吸了。

北莽蒼的風呼啦啦吹到帳篷上,攜帶著黃沙,好像要把他們都埋了。

明楓很有耐心,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看底下那群人。

良久,遠處傳來金柝聲。

寧安高聲道道:「大岳軍營,由七大王接手。」

聞言,他們都陸陸續續跪下了,山呼:

「陛下萬歲,大王千歲!」

各位將領都回到自己崗位,只留下費將軍和明楓研究邊防圖,萱情和寧安在旁聽著。

「你說蠻人趁我軍換崗時攻破城牆,殺入邊界,連奪七鎮?」明楓皺眉。

費將軍點頭:「是啊,當時延興王就在前線,受了重傷,我軍勉強反攻才咬住了第八座重鎮。」

明楓點點頭:「本王知道了。」

隨後她又問了邊軍的伙食問題。

一提到這個費將軍就開始發抖,畢竟七大王一人的食量可抵四個士卒。他偷偷抹了一把汗:「軍中一向是十石粟餅配兩石大醬,後方隨時送糧過來,不過一旦補給線被切斷,軍中屯糧只夠一個月。」

明楓算著,足夠二十萬邊軍吃一個月的糧食,那也很多很多了,她安慰費將軍:「將軍不必憂慮,本王自然同普通士卒一樣,以後每日只吃餅和醬。今日只是因為本王一路奔波,所以得吃一些肉補補。」

費將軍連忙拱手:「大王說的哪裡的話,屬下不勝惶恐……」

費將軍還沒惶恐完,軍中忽然嚷了起來,他一把掀開帳篷:「叫嚷什麼?!」

一個小兵半跪在他面前:「回將軍,前方斥候來報,蠻人縱火燒毀了廬幽鎮,驅趕著大岳百姓往我軍軍營而來!」

費將軍心中震驚,但還是作出鎮靜的模樣呵斥道:「慌什麼慌!去吩咐前軍戒備,有任何風吹草動讓探子回報!」

也不怪軍中慌亂,廬幽鎮是邊境難得的富庶之地,只是被蠻人奪了去,本想著他們會捨不得廬幽,沒想到這些蠻人直接把廬幽燒了,由此可見蠻人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費將軍正在召集將領安排部署,壓根忘記了明楓的存在。

他剛把軍令吩咐下去,明楓和寧安就掀開帷幕走了出來,還穿著鎧甲。

那是齊明山的鎧甲,還染著鮮血。

寧安穿著一套不合身的軟甲。

此時軍中火把都點燃了,通明如白晝,明楓站在主帳前,手裡提著一把大刀,刀刃如水。

好的吧,這位七大王是天生神力不錯……可是她這個樣子是想上戰場嗎?!

費將軍立刻撲上去:「大王慎重!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這是要做什麼?大王……」

明楓輕輕地把他踢開,翻身騎上一匹大紅馬,厲聲喝道:「中軍先鋒營,隨本王應戰!」

說完,自己就縱馬往北方莽原而去。

費將軍急道:「快快快!還不跟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眾將士才如夢初醒,拚命跑起來跟上明楓。

————————————————寧安騎著快馬,此刻已經到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今夜月色不甚鮮明,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影子。

北莽蒼乾燥,除了胡楊,少有茂林。而這片林子卻生得鬱鬱蔥蔥。

寧安是看過書的,這段她印象很深刻,因為那叫什麼來著?明楓的那個……對,女主光環格外閃耀——

七大王明楓憑一己之力,接手軍營,扭轉了整個戰局。

當時寧安還一邊看一邊吐槽,一個未成年的小丫頭竟然能夠帶兵打仗,這是在搞笑咩?如今親眼見證了明楓的剽悍以及那股子氣度,寧安卻是吐槽不出來了,畢竟這可是要命的買賣!

寧安趴在粗大的枝椏上,一雙眼睛如同貓瞳一般觀察四周。

如果寧安記憶沒有錯的話,昱人驅趕廬幽鎮的人主要是為了擾亂軍心。寧安所在的這片林子里有一個古老的沼澤,還有海子,這東西在戈壁上還是挺罕見的。

昱人的目的就是把岳人趕到海子里,然後引岳軍來救。他們並不是想要包圍岳朝援軍,而是想讓岳軍見到這些人的慘死,從而散播謠言,影響軍心。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有超級無敵霹靂女戰神七大王在,即後來的平昭王,再後來的夷烈帝姬,這個bug的天生光環無可抵擋,任他什麼昱人什麼陰謀,不頂用。

寧安想著想著就很泄氣。

同為穿越人,萱情就扭轉了自己的命運;明桑也不再是戀愛腦,轉而專攻事業;就只有她,似乎啥也沒做成。

寧安不由得思念起那個神秘莫測的女子,馮清。

「我的引路人啊,你啥時候來救我……」寧安在心裡念叨。

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聲。

寧安立刻收起心思,專心埋伏前來探路的昱人。

果不其然,是一個斥候。

呵。

真是小瞧寧安了,區區一個斥候,還用不著寧安動刀。直接取一根竹管,吹出毒針就搞定了。

寧安撂倒了斥候,那邊明楓和昱人人馬也對上了,她趴在樹上看得津津有味。

距離有些遠了,寧安只能勉強看到明楓先發制人,連發幾箭,射死射傷了不少人,似乎連頭領都傷了,倒是把昱人給弄得自亂陣腳。

明楓騎著大紅馬,獨立寒風中,身後是千軍萬馬(並沒有),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她腰間挎著箭囊,背後背著大刀,手裡握著長弓,目光如炬(寧安瞎猜的,她看不清)。

寧安只能看見明楓緩緩拔出大刀,然後暴喝一聲:「@μmγθκζγλκικνο?μθ?íéíí!」

寧安大吃一驚!七大王竟然會蠻人的語言?!惹不起惹不起。

一個養尊處優的帝姬會說蠻語,七大王真是深藏不露啊!

半晌,對面突然有了回應:「原來不是那個廢物皇子啊!」

!!說的竟然是岳朝話!竟然還侮辱延興王!

寧安饒有興味地看向對面的那個蠻人頭領。

嗯,看不清。

等等,蠻人頭領……

寧安一下子坐起來,險些把枝椏給壓斷了,昱人昱人,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在以明楓為女主的那本書,的確有一個昱人追隨明楓多年,直到死亡,痴心不改。

這場景,這相遇!一個是英姿勃發的岳朝大王,一個是不得志的昱人王子,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啊!

嚯嚯嚯,寧安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明楓的桃花兒來了!

然而明楓聽了對面侮辱性的話,只是淡淡道:「廢物與否,你已經領教了。本王此處有三千精兵,爾等鼠輩不過百人。本王仁慈,饒你一命。爾等可速速離開!」

嗚。

寧安jio丫蹬個不停,我楓太帥了。

另一邊。

赫連遙聞言,低笑一聲,卻不慎扯動了肩膀的傷口。他捂住捂住傷口,高聲道:「謝大王不殺之恩,來日必來大岳答謝!」

身邊的幕僚壓低聲音:「王子,咱們就這麼走了?」

赫連遙唇邊的笑容不變:「不然呢?這個女人,她已經知道大帥想要做什麼。」

幕僚瞪大眼睛:「這……這怎麼可能?」

赫連遙搖搖頭:「先回去再說。」

「可是王子,岳軍會不會設了埋伏?」

「不會的。」他彎唇一笑。

赫連遙一雙碧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像一隻夜行的貓。

岳朝果然是藏龍卧虎。

方才不僅是對面那個女子箭術格外了得,而且樹林里還有一個暗衛在阻止他們的路,把探路的斥候都給殺了。

倒是他小瞧了岳朝。

赫連遙回馬往北方陣營而去。

明楓帶著救回來的人以及士兵慢悠悠地往回走,費禕本想讓她領隊,但她執意要走在最後面。

看著前面一片烏泱泱的人,明楓感覺自己真是一個盡責的羊倌。

「駕!」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明楓勒馬停住,等寧安趕上來。

「怎麼樣?」明楓和寧安並排走著。

寧安喘息道:「如大王所言,昱人本來想往東邊走,進入那個海子,所幸被我攔住了。」

明楓點點頭,隨即避開一旁費將軍渴求的目光,他一路上都在問七問八,明楓實在頭疼。

等回到營地,已經是後半夜了。不過北莽蒼天亮得晚,此時還是漆黑一片。

雖然兩軍沒有直接交戰,但明楓搶回了被俘虜的岳人,還趕跑了昱人,軍中氣氛一時十分高漲。

費禕看明楓的眼神更是都變了,變得格外熱切。

「大王……您說,這昱人弄的這些事是想要做什麼?」

鬧騰了半夜,明楓睡意也沒了,只是肚子餓得緊。她喝了一大口奶茶,說道:「費將軍應該知道,營地東北面有一海子。」

費禕點頭:「正是。那個海子有些年頭了,屬下也曾派人去打探過,只是玄得很。您看啊,北莽蒼素來最是乾燥,可那裡不僅有海子,還有沼澤,烏煙瘴氣的,所以就沒摸清楚底細。」

「昱人就是想把俘虜的我朝百姓趕到沼澤里,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那種。到時候無論我們救不救人,昱人都可以藉機擾亂軍心。」明楓淡淡道。

費禕皺了皺眉:「這倒是一個好法子,只是……」

明楓順勢接過他的話頭:「只是昱人向來只擅長打硬仗,上次偷襲大哥哥,這次又想使我軍心動搖,看來……大約是有個好軍師了。」

費禕想起來了:「正是,我前些日子聽聞,昱國的小王子也來了北莽蒼。」

「小王子?」

「是昱國的七王子,叫做赫連遙。聽說他是一個婢女所出,很不受寵,所以被昱國太子扔到戰場上。但是此人心裡深沉,不可捉摸。」

明楓在心裡暗暗敲鼓。

她不怕戰場,她怕的是人心。

她見識過宮中的爾虞我詐,還有那些個魑魅魍魎,表面上森嚴莊重,實際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城。

這個赫連遙沒有母族支持還能在昱國活下去,看來不是個好啃的骨頭。

昱人傷了大岳的延興王,父皇本該直接宣戰的,可目前的形勢看來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用最短的時間解決這裡的問題,免得夜長夢多。

明楓正思慮著,費禕又巴巴兒地貼上來:「大王……您常在京中,是如何得知北莽蒼的狀況的?」

被這冷不丁地一問,明楓下意識答道:「見多了唄……」

嗯,一個十四歲的丫頭,還真是見多了。

費禕的表情立刻高深莫測起來,明楓輕咳一聲:「將軍可知我岳朝天師?」

「那當然!」費禕虎眸圓瞪,「我大岳天師域中子,那真是天人下凡!連晟女帝也稱讚不已!」

明楓微微一笑:「本王也十分崇拜域中子,自幼便拜讀他的作品,所以才對兵法略有研究。只可惜啊,無緣見上一面……」

費禕也跟著嘆息:「害,天師都已經駕鶴西去將近兩百年了,我等凡夫俗子是見不到他的絕世風采了。」

聊了大半夜,萱情掀帳走了進來:「大王,方才延興王醒了一會兒。」

明楓立刻告退去看齊明山。

齊明山只清醒了一會兒,喝了幾口湯藥,又昏睡了過去。

寧安坐在一旁,手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葯碗里還有些血跡。

萱情嘖嘖稱奇:「你可得把你的秘密藏好咯,不然那些求生心切的人非把你生吃了不可。」

明楓自言自語道:「世上真有這麼神奇的人嗎?你的血還真能救人?」

寧安點頭:「不然呢,我小時候被滅族了,是延興王救了我。」

明楓摸摸下巴:「那可就麻煩了。」

她違背父皇的意思,千里迢迢來到北莽蒼,不僅帶走明婼明桑和父皇的信物,還有寧安這個燭人,看來回去免不了一頓幽禁了。

「怎麼了,大王?」寧安眨巴眨巴眼,問明楓。

明楓肉肉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愁苦:「你是大哥哥交給父皇的,我又把你偷了出來,回去以後……」

萱情和寧安面面相覷,她倆倒是忘了這茬。

明楓隨即又擺擺手安慰她們:「哎呀沒事兒,天塌下來我頂著。」

嗯,有七大王在,啥也不怕。

一夜相安無事。

接下來幾天,萱情就帶著軍醫出去尋找草藥,明楓視察軍中,寧安守著齊明山,昱人再沒來犯。

到北莽蒼的第五日,齊明山清醒了許多。

寧安正糾結是重新劃傷口還是把傷疤撕開,萱情找來的草藥止血效果很好,手臂上的傷口都結痂了,再撕開會很疼的。

寧安最後選擇用小刀在手掌心劃開一個小小的口子,把血擠到碗中,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床邊。

她剛把碗放下,一回頭就看到齊明山直勾勾的眼神,寧安手一抖,險些把葯碗摔落——

「哎喲我去!」

寧安手捂心臟,大喘幾口氣:「你嚇死我了!」

齊明山聲音有些虛弱:「你怎麼在這兒?」

這幾日他一直昏昏沉沉,似乎還聽到七妹妹的聲音,沒想到一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寧安。

寧安白眼一翻:「我要是不來,你就死了!」

齊明山默默地看著她,已經銹掉的腦袋開始飛速運轉。

「你……你從皇城裡逃出來了?」

寧安點頭:「不僅逃出來了,我還把萱情和明楓一起帶來了。」

齊明山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當場死亡,他掙扎著要起來,卻被寧安一把摁下去:「給我躺著。」

「你你你!皇城呆得好好的,明桑也會照顧你,你為何要來北莽蒼?!還把小楓和萱情帶來了!!」齊明山說一句話,喘三口氣,原本蒼白的臉也被氣紅了。

寧安絲毫不為所動,端起碗用勺子舀葯給他喝:「喏,雖然你已經醒了,但是都弄好了,可別浪費。」

齊明山一噎,乖乖把葯喝了。

傍晚,明楓練軍回來。

她隨手把劍扔在桌上,然後坐在齊明山床邊:「身體怎麼樣了?」

「死不了。」

看齊明山精神的模樣,明楓也放下心來,鬆開自己的頭髮開始編辮子。邊軍環境惡劣,她每日就梳一個簡單粗暴的單螺髻,扎得腦袋疼。

「小楓,你怎麼如此胡鬧呢?寧安是我獻給父皇的燭人,你跟著她來到北莽蒼,日後父皇追責怎麼辦?」齊明山還是忍不住說道。

明楓手一頓,玩味地瞧著齊明山。

半晌,被盯得起雞皮疙瘩的齊明山說道:「你看著我作甚?」

明楓邪魅一笑:「我怎麼聽說……你對寧安有意思?」

齊明山僵住,然後瘋狂撇清:「你你你你這丫頭,胡說個啥!我與她,不過是朋友,朋友罷了……」

明楓俯身在齊明山耳邊道:「哥哥,你會為了這個女子,和太子哥哥兄弟鬩牆嗎?」

齊明山愣了半天,才遲遲道:「怎麼……又扯到明桑身上了?」

明楓心裡一酸。

她低頭玩弄自己的指甲,沉沉道:「太子哥哥只比我大一些,那年母妃生下我便匆匆去了。我們三人自幼就是兄弟姐妹中最要好的,但那時父皇很不高興。我原以為是因為我們耽誤了太子哥哥……可是父皇又很疼愛我,並沒有嫌棄我。最近我突然明白了……」

她神色複雜地盯著齊明山:「寧安告訴我,你的身世。」

齊明山目光獃滯,待反應過來後,他的睫毛顫抖,手腳冰涼:「她……她同你說什麼了?」

明楓的長辮子垂在胸口,如同她小時候一般,可她的眼神那麼深,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她說:「大哥哥,你不是父皇的……」

明楓話沒說完,她原以為齊明山會否定,會瘋狂叫喊,但他只是呆愣的,臉色蒼白。

「寧安怎麼會知道呢?」齊明山輕聲自言自語,「她怎麼會知道呢?」

所以寧安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知道皇帝要殺他,寧安才求著明楓來北莽蒼嗎?

「所以,這是真的?」明楓悲憫地瞧著齊明山,「昱人偷襲你,也是因為父皇的意思?」

齊明山不說話。

明楓抓起明山的手,貼在自己肉乎乎的臉上,聲音清冷:「世人都知道今上寵愛已故的東敏皇貴妃,他們卻不知上黎嘉禾在入宮前曾嫁過人。所有人都說今上對七大王疼愛有加,是因為齊明楓與貴妃相似,他們卻總是忽視延興王。他是皇帝即位以後,第一個孩子。」

所以……延興王齊明山,並不是皇帝齊阮的孩子。

「他留下我,僅僅是因為母妃的懇求。如今我年歲大了,他也留不住我了。」明山輕聲訴說著這個事實。

他望著明楓,神情悲哀:「本以為這件事可以帶到黃泉里去,如今卻瞞不住了。寧安,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

明楓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我不蠢。這件事,在她告訴我之前,我就有所懷疑,父皇對你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直到她說了之後,我就確定了。」

齊明山長嘆了一口氣:「所以小楓,縱然你來到北莽蒼也沒有用,他不會留我一命的。」

沒有一個皇帝可以忍受孩子不是自己的,雖然上黎嘉禾是被齊阮搶入宮中的,沒給皇帝戴綠帽子。

但齊明山,facebook。

明楓沒有理齊明山這個問題,而是又回到寧安:「你知道我為什麼跟著寧安來北莽蒼嗎?」

「她是我的人,你自然信任她。」

明楓搓著齊明山的手指:「你把母妃遺留的帝王綠都送給寧安……你是不是想娶她呀?」

齊明山撐不住這大起大落,他猛吸一口氣:「我說了!沒有的事兒!你別瞎猜!我才醒呢,我身體還沒好,你要把我氣死嗎?」

吵不過,明山只能示弱。

聞言,明楓的表情卻嚴肅下來:「我知道這件事本不應該與你說,但是現在情勢緊急。既然已經說破了,凡事你就得聽我的,我不會放任父皇弄死你。後方斥候已經收到消息,朝廷派了欽差來視察軍情,估計就是為了逮我回去,或者弄死你的。這幾日委屈委屈你,繼續裝死哦。」

明山無奈道:「小楓,這是我的事,你不要摻和進來!」

明楓整理一下自己的裝束:「雖然咱倆不是一個爹,但你還是我的親哥哥,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然後明楓無視齊明山的呼喚,徑直出去了。

————————————————————————————

帷幕嘩嘩作響,萱情和寧安趕緊轉身,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阿情,聽說你今日找到了一味新葯,咱倆去看看唄!」

「好嘞!」

明楓冷冷道:「站住!」

萱情和寧安頓在原地,然後苦哈哈地轉身。

「大王您聽我狡辯……啊不解釋!我真的可以解釋的!」萱情反應極快,立刻開始示弱。

明楓越過她們往前走,兩人忙不迭跟上,她低聲道:「方才主帳邊還有其他人嗎?」

寧安猛搖頭:「沒有,我與萱情時刻警戒著,一隻小動物都沒有!」

明楓甩了甩辮子:「那就好,你們準備一下,待會兒有貴客來。」

兩人偷聽了大半,也知道朝廷派人來了,馬上表示自己的忠心。

「那個……」寧安小心翼翼道,「大王,那欽差來了,會不會把我抓回去?」

「放心,本王護你。」

齊明楓想要的東西,除了皇帝,誰也拿不走。

這下寧安寬心了。

萱情又擔心了:「那我呢?我沒名沒分的一個郡主來邊關,會不會被認為是諜子啊?」

「你、我、大哥哥是表親,你隨我來邊關,有何不可?」

OK,可以了。

萱情解答了內心的好奇,此刻心情極為複雜。

原來明山哥哥,竟然不是正統皇嗣……

可皇帝也是帝心如淵,難以猜測,竟把上黎貴妃奪進宮中,還撫養她的孩子。也不知明山哥哥是誰的孩子。

萱情想著想著就嘆了口氣,寧安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於是用拍拍萱情腦袋:「大王既然不顧我們偷聽,自然也是把我們當自己人,你就不要糾結了。」

「害,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還不告訴我。為啥我看的書裡面沒有這個情節呢?」

寧安想了想,回道:「也許是因為你的劇情線被改了吧?」

萱情思慮一番,好像是這個道理。

兩人說著說著,就見後軍的斥候來報,說是朝廷的欽差押運糧草,已經到了最近的驛站。

明楓只當沒有聽到,也不準費將軍前去迎接。

笑話,有什麼人需要堂堂七大王相迎?

北莽蒼的夜徐徐降臨。

窮荒絕漠鳥不飛,萬磧千山夢猶懶。這片北方的莽原,荒茫而又蒼涼。

軍中有戍守邊疆十餘載的軍人,會在晴朗的夜晚吹塤,不吹那種柔美婉轉的歌,而是粗獷悲涼的民歌,聊以慰藉。

明楓倉促地沐浴後,站在一個山坡上觀察軍營。

北莽蒼環境太差了,飲用水都很少,明楓洗漱的水都是每日摳摳搜搜剩下來的。

今夜月色很涼,照在營中,宛如白雪。

風聲很大,吹得明楓站不穩,她眉頭緊皺,眼眸微眯。明楓的頭髮綁成了一個蠍尾辮,狂風一吹,登時就幹了。

南邊兒天際慢慢揚起一道塵埃,漸漸地近了。

黃沙漫漫,公子你慢行啊。

明楓俯視著那車隊漸近,軍營里的塤聲響起,君看城下骨,萬古一黃沙。

夜色濃了。

李懷章還是沒有見到七大王。

今日隨軍的官員都要求在驛館休息,偏偏李懷章說要到軍中,方顯盡職盡責,把他們硬生生拖到大本營里。

然而接待他們的人是費將軍費禕,而不是偷偷跑到北莽蒼的七大王。

呵,好傢夥。

軍中巡邏很緊,李懷章只能在帳外閑逛。

遠處。

明楓一推萱情:「去,打探一下他到底想做什麼。」

萱情苦著臉,試圖撒嬌:「大王~我和長河世子不熟~」

明楓冷著臉:「我和他也不熟,快去!」

萱情只能不情不願地過去套李懷章的話,明楓和寧安躲在角落觀察。

萱情明顯有些緊張,磕磕巴巴地和李懷章說著什麼,離得遠了,看不清李懷章的表情,只是問答了幾番,兩人似乎聊了起來。

不多時,萱情就領著李懷章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寧安一陣慌亂:「阿情掉鏈子了,她怎麼把李懷章帶過來了?」

「怕什麼?」明楓低聲道,「北莽蒼是本王的地盤,還怕他們不成,咱們出去!」

哦,還真是你的地盤呢。

明楓整了整衣襟,從角落裡走出來,落落大方,只淡淡地瞧了李懷章一眼。

寧安朝萱情使了個眼色,兩人悄咪咪溜走了。

「呼,可嚇死我了。」萱情捂著心口,輕聲道。

「李懷章跟你說什麼了?」寧安好奇問。

「能說什麼?我一過去,他就問我七大王在哪,要我帶他去找七大王。」

萱情說著,和寧安心照不宣地笑笑。

兩人都知道,李懷章是明楓的官配。

萱情累了一天了,懶得再偷聽,囑咐寧安一定要把八卦說給她聽,然後自己回營睡覺。

寧安本來也想聽一下明楓這個二愣子是怎麼談戀愛的,結果被明楓一石子打得不知南北,只好灰溜溜地躲開。

寧安在山丘上有一塊秘密基地,那是一株嫩紅色的五角楓,她時常躲在這裡,免得萱情拉著她去找藥草。此時寧安吹著風,一邊試圖看到營地里的李懷章和明楓。

害,明楓的命可不好啊,雖然是大女主,卻不能和李懷章廝守終生。

寧安在地上勾勾畫畫,玄始二十五年……還有六年,明楓就會死於亂軍之中。有沒有可能,把明楓救下來呢?

她正想著,耳邊突然炸起一道聲音:「不可能,想都別想!」

「哎喲我的娘誒!」寧安驚恐地盯著馮清放大的臉,捂住心口:「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嚇死我了!」

馮清退後一些,雙手背在身後,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可警告你,你別再動歪腦筋了,細微的劇情可以改,比如你應該和上黎萱情互撕,但是現在你們卻成了好閨蜜,這些小細節我們可以忽略。但是,大結局是永遠改不了滴!」

寧安用手抓了一把細沙,看它慢慢滑落,聲音有些惆悵:「那……我聽萱情說,她的結局是被老虎吃了?」

馮清點點頭:「沒錯,我算算嗷,上黎萱情大約還有三年的時間。」

寧安下巴磕在膝蓋上:「不會吧……你都說了,萱情是那個什麼世界來的人,她也是你管理的人,為什麼結局還是改不了呢?那她一直以來作出的改變不就沒用了嗎?」

「嘿,我說你別管別人了,上黎萱情和齊明桑都一樣,他們只是來異世界玩兒的。但你不一樣,你雖然在名單上,可是你和他們的來頭不同。」馮清掰著手指頭,「我問了上邊的人,他們也不清楚,但前面也是有相似的例子的,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在這個故事裡不能死,也不能提前離開。」

寧安急了:「那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我該怎麼做啊!」

馮清盤腿坐下來,擺起嘮嗑的架勢:「這幾日我查了許多資料,你並非是單獨的一例,之前也有這樣的例子。」

寧安默然不語,馮清暴脾氣上來了:「你不信咩?」

。。。。

馮清把頭髮挽在耳後,眼睛裡透出光來,鬼精鬼精的:「你知道上黎嘉禾嗎?」

寧安一愣。

糟了,是……是那種感覺。

馮清凝重地點頭:「沒錯,她就是跟你一樣。」

寧安險些拂袖而去,愛咋咋地吧,她已經弄不明白了!

然而馮清一把拽住她:「聽我說!上黎嘉禾和你的情況大同小異,她也會在不同的時空穿越,而且只有檔案,沒有具體記錄,我們也不知道她是做什麼的。直到後來,齊阮和上黎嘉禾的故事嚴重偏離故事線,我們才注意到她。最後她還是按照劇情來,死了。」

「那不還是死了嗎?」

「非也。我所說『你不能死』的意思是,在你的結局到來之前,你不能因為任何意外而亡,你只能有命定的終點。」馮清嚴肅臉,「比如上黎嘉禾,她回到現實世界了,現在還活著呢,就在岳王朝容陽郡鹿鳴城。」

寧安慢慢消化方才的話:「那不就是說,齊明山和小楓的娘還活著?」

「no,她已經沒有作為上黎嘉禾的記憶了。」

寧安大驚:「你說啥?!回到現實還會失憶?」

馮清連忙安撫:「沒有沒有,你又不是上黎嘉禾,你未必會失憶!」

然並卵,這樣的安慰十分蒼白,寧安還是惶惶不安:「馮清我……我警告你嗷,你要是把我弄失憶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放心,我會儘力幫你的!假如你不想失憶,大不了你平安度過這段故事,我把你的經歷寫成書送給你就是了!」

馮清好話說盡,才讓寧安勉強平靜下來。

「那我的女主光環何在?」

「親,你的光環要在緊要關頭才會出現呢。」

「……好滴吧。」

最後,馮清又警告寧安:「你一定要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不能過多干涉。像上黎萱情那種,就算你們知根知底也不能,更別提齊明楓了!」

寧安低著頭,在平沙上映上自己的手印:「可是她的結局……」

見寧安如此,馮清便放柔了聲音:「你也不必過度憂慮,齊明楓是個很強的人,沒有人可以打倒她……」

寧安失落道:「我知道了,就我最弱唄。」

「何世族榜上最好的殺手,你沒那麼弱。」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寧安不由得跳了起來。

馮清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齊明山站在五角楓後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寧安。

寧安轉身繼續坐下,本想奚落他一頓,喜歡萱情那種溫柔的女孩,不喜歡她這種女漢子。不過轉而想到阿情也太無辜了,只能作罷。

「方才就見你自言自語,你在念什麼呢?」齊明山在馮清坐過的地方坐下。

這幾日都是寧安在伺候齊明山,大多數時間他都躺在床上昏迷著,現在活過來了,看著又黑又壯。

寧安一想起剛才馮清說的話,對於救齊明山狗命之事就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害,反正也扭轉不了,幹嘛白費力氣呢?

齊明山看寧安的白眼都快翻抽筋了,沉默了一下,沒話找話:「聽小楓說,是你告訴她我的身世。」

得,您還不如不說話呢。

寧安恢復成之前不好好說話、冷漠如狗的樣子:「咋的,要殺人滅口?」

齊明山……

他真的點了頭!!

寧安震驚不已,胸口一陣絞痛:「你你你狼心狗肺!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你……」

齊明山只是看著寧安,眼裡有淡淡的情緒。

好半天,寧安才緩過來,她循循善誘道:

「你之前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出發前,把我送去皇城,每天都被取血。可我一知道你有危險,就求著萱情去找明楓,還千里迢迢跑來北莽蒼。你這幾天病得要死了,還是我一點一點血把你救活的,齊明山,你不能這麼忘恩負義。」

「我知道。」一片五角楓的葉子落在齊明山頭上,「所以我只是想過要殺你,沒有真正動手。」

「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齊明山將那片五角楓攥在手裡,嘆息一聲:「好吧,我的確不想殺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世的?」

寧安倒吸一口冷氣:這怎麼圓謊?

齊明山沒有等寧安的回答,自顧自說下去:「我曾經想過,一旦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世,格殺勿論。」

他的眼睛霧蒙蒙的,沒有從前的神采了,看得寧安心中一緊。

他說:「但是現在,小楓,萱情,還有你,我能殺誰?」

寧安安慰他:「明山,是我的錯,我只是想救你。沒有這個理由,明楓怎麼會跟著我來邊關呢?都怪我,對不起嗷。」

齊明山望著寧安,微微一笑:「寧安,小楓是女子,你為何一定覺得她能救我?」

他靠近寧安,長長的睫毛歷歷可數:「寧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寧安心跳如鼓,但她還是強作解釋:「明楓雖然年幼,卻是地位尊崇,而且武功甚高,能解決北莽蒼的事。她又是你的親妹妹,必然會不顧一切地救你。」

齊明山的眼裡掠過一片黯然:「我挺沒用的,竟然要自己的妹妹來救。」

「沒有啦,要不是皇帝想殺你,你也不至於這樣……」

。。。。

寧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低下頭閉嘴。

齊明山悵惘:「不愧是隨族聖女,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這關隨族什麼事啊喂,我寧安只是一個平平無奇被人搶奪的藥引子罷了。

齊明山轉頭望著寧安,一臉嚴肅。

寧安心裡咯噔一下,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齊明山慣用的開場白來了:「寧安,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寧安恨不得捂耳朵我不聽我不聽,然而她只能一臉蒙圈地等待齊明山說出什麼噩耗。

夜深了,戈壁灘風如吼,吹得寧安的碎發亂飛。

齊明山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寧安的腿上,然後抱著自己。

「我曾經問過你,我沒救下隨族,你恨不恨我。」齊明山在北莽蒼呆得久了,聲音和北方男子也有些像,粗獷,男子氣概。

「可那時的我以為父皇派我出征,我就再也回不了淮泃,所以不敢聽你的回答。現在我想問你,寧安,你恨我嗎?」

寧安沉靜如死狗。

不會吧,難不成隨族的滅亡和齊明山有關?這是什麼該死的「談戀愛嗎,滅族的喲」劇情?

齊明山看出寧安眼中的懷疑,連忙解釋道:「你別想歪了,隨族滅亡與我無關,我只是去晚了,沒救成……」

這樣的鐵憨憨是怎麼在皇宮長大的?寧安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抓重點說?既然隨族與你無關,你何苦一直追著問我恨不恨你呢?」

齊明山一秒恢復深沉滄桑的樣子:「母妃逝世那年,我十歲,明桑才兩個月。她誕下小楓以後,沒有三天就去世了。母妃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子,連皇后娘娘也遜色兩分。」

他說著,瞧了寧安一眼:「你也比不上。」

「小楓與母妃容貌並不相似,只是脾氣略像一些。父皇最疼愛的孩子就是小楓,明桑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也排在小楓後面。」齊明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幸好小楓是一個善良的性子,不然父皇這麼寵著她,可不得壞事。」

「父皇對我雖然沒有什麼感情,待我卻不薄。我相信,若不是涉及皇位傳承,單憑他對母妃的感情,他定然不會殺我。」

寧安插嘴:「你是想和桑桑搶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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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山怪異地瞪了寧安一眼:「小人之心,大岳皇位的傳承格外森嚴,鮮少有奪嫡之爭。我搶明宸的皇位作甚?」

「傳承森嚴?那晟女帝是怎麼回事?」

「……那是一個意外。」

「好滴吧,你繼續說。」

齊明山歪著腦袋看寧安,笑容淺淡:「明宸比小楓年長半歲,你總是叫他『桑桑,你可知道這個小名還是我母親給他取的?』」

寧安一臉尷尬,當初她也不知道嘛。

齊明山繼續往下說:「明宸不喜歡我們叫他的小名,小楓把他揍了一頓,他才准我們叫他『明桑』。」

寧安安靜地聽著齊明山說他們小時候的事,齊明山突然伸手把寧安的頭掰過來,讓寧安直視他。

「寧安,我必死無疑。」

寧安確定齊明山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怪異之處,才幹巴巴問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皇帝留不住你,你為何不早早準備?」

寧安當然知道齊明山的結局,只是想再掙扎一下。

他笑得坦然,又重複了一遍:「寧安,我必死無疑。」

寧安緊了緊膝上的袍子,說道:「齊明山……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事?」

齊明山忽然湊近寧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寧安已經習慣齊明山偶爾發瘋,她毫不示弱地把巴掌舉起來。

齊明山敢做什麼越界的事,她絕對弄死他。

五角楓的葉子嘩啦作響,大漠的月光蒼涼如霜。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寧安覺得有些尷尬,悄悄往後面挪,誰料齊明山一把把她拽了回來。

寧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下意識低頭躲開,齊明山握著她的手,靜靜地凝視她。

這幅場景實在詭異得緊,寧安抱膝而坐,身子靠著楓樹,齊明山半跪於地,傾向寧安,低頭看著她。

僵持不下,齊明山突然動了,寧安渾身緊張得抽抽,一個勁兒往旁邊躲,但齊明山還是緩緩地把頭放在寧安肩膀上。

(大約如此)

寧安只要把頭往左邊一扭,就可以看見齊明山的側臉,她只能拚命往右邊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寧安,我將母親的翡翠贈予你,就是保你一世平安。」

寧安不動了。

她匆匆瞥了齊明山一眼,低聲道:「在出征的時候,你就知道你會死在北莽蒼嗎?」

齊明山輕笑一聲,寧安甚至能感受到他喉嚨的震動,他伸手拍了拍寧安的頭:「傻姑娘,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就活不成了。」

寧安不知該說些什麼,齊明山眼中彷彿有千言萬語,但他什麼都沒說了。

「回去吧,天涼了。」

寧安不依:「等等,把話說清楚。你這樣子看起來像是要去赴死!」

齊明山再沒說什麼。

他眺望南邊的方向。

翌日清晨。

齊明楓起得很早,一起來就練兵。寧安熬夜熬得太晚,還沒起床。

萱情起來時,齊明楓正在吃大餅,而她身邊的費禕捧著一碗白米飯瑟瑟發抖。

萱情抓起一片大餅,卷著茱萸開吃。茱萸又辛又辣,配餅很好吃。可惜只有江南地區才有,萱情只帶了一些來北莽蒼。

「好想吃豬肉燉粉條。」萱情嘟囔了一句,一抬頭就看見費禕捧著白米飯。

「費將軍,你這是哪裡來的米飯,怎麼這麼香?」萱情嗅了嗅,眉頭皺起來,「這是……雕胡飯?」

雕胡飯是用苽米煮成的飯,非常昂貴,而且美味無匹,外皮滑脆,米粒溫軟,清雅香甜。

萱情有些饞:「將軍……這是哪兒來的雕胡飯?」

費禕抹了一把汗:「這是李督軍送來的米,說是後方慰問邊防軍的。」

萱情的眼睛都放光了,只差沒有直接把飯碗奪過來:「哇噻,李懷章不賴嘛,竟然給我們送雕胡飯?!」

明楓把醬和大餅放在萱情面前,輕咳一聲。

萱情的目光馬上暗淡下來。

明楓關懷下士,自己都沒吃雕胡飯,萱情肯定也不能吃了。

費禕端著一海碗雕胡飯不敢動,明楓知道他心中不自在,就說道:「軍中有不少傷員是江南人士,想必也想念家鄉的飯菜了。費將軍,今日我叫火頭軍做了許多雕胡飯,你去送給重傷員吧,就當打打牙祭。」

費禕找到台階下,捧著米飯飛奔出去。

費將軍跑遠了,萱情啃著硬邦邦的大餅,含糊不清道:「長河世子對你不錯嘞,知道你屬饕餮,吃得多,還特地給你送米飯。除了大米,他還送什麼物資來沒有?」

明楓遞一碗清水給萱情,然後說道:「當然了,他們還給我帶來了麻煩。」

萱情嘟了嘟嘴,更加賣力地啃大餅。

「我已經把李懷章帶來的那些人趕到驛站去了,接下來要打一場硬仗,可不能由著這些人胡來。」明楓用帕子優雅地擦擦嘴,不失皇室風範,「你慢慢吃,吃完之後就去給我找藥草。」

萱情往嘴裡塞最後一口大餅:「今天不適合找藥草,小楓,等等我!」

現在是八月。

俗話說七月流火,如今天氣也是一天天涼了。

萱情耐不住北莽蒼的風沙,每次出行都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明楓因為要練兵,用劍把頭髮絞了一截,如今只及半腰。

午後,兩人都穿著齊明山的衣服,蹲在一株白蠟樹下研究布防圖。

萱情知道,這幅布防圖已經泄露了,這就是齊明山吃了敗仗的原因。她好奇道:「小楓,你還看這幅圖作甚?」

明楓蹙眉:「我們來此地已經一月有餘,北莽蒼乾燥,很少下雨。兩軍交戰,糧草最為要緊。前軍的軍糧是每日運送過去的,他們縱然劫了也沒關係,我擔心的是後軍。」

「後軍好像是董潤將軍鎮守,和驛館隔得挺近。」

明楓點頭:「正是如此,李懷章代表朝廷來邊軍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遞出去了。」

萱情有些不解:「縱然那位想殺明山哥哥,但也不至於對朝廷派來督軍下手,他們的目標是明山,如果李懷章死了,或者糧草被毀,那就是對大岳正式宣戰了。」

明楓半晌沒有搭話,表情十分凝重。

良久,她才一躍跳起,急匆匆地跑到營帳中,費禕正在和一眾將士商討,見明楓衝進來,連忙迎上去:「大王,這是怎麼了?」

明楓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昨夜送長河世子他們去驛館的是誰?」

「是……是中軍千戶羅恩賢。」

中軍……到現在還沒回來。

明楓看了看周圍面面相覷的將士,放緩聲音:「延興王傷勢已經痊癒,本王要去視察後軍軍情,這裡的一切事務由延興王處理,費將軍,你多多擔待一些。」

費禕接令,眾人迷惑地看著七大王上馬匆匆地離開,靈邱郡主忙不迭跟在後面。

「將軍,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有人試探性地問費禕。

「看什麼看?先把這裡守好了再說!」費禕沒好氣地回懟。

錦瑟

01.

過了霜降,天氣便一日比一日冷了,漫天的鵝毛雪與火紅的梅倒也相得益彰。趁著這天氣,楊家小姐趕緊組織了一場賞梅宴,我得了拜帖請示母親後也來了。

擁著兔毛做的披風,手裡捧著新換的湯婆子,我和三兩個閨中姐妹一道漫步梅園中。 眼睛掃過一樹樹梅花,只覺得千篇一律平平無奇,身邊那幾個姐妹在嘰嘰喳喳說些什麼也沒聽清。

這已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三個年頭了,三年來我努力適應這裡的生活,卻也常常不可抑制地想起從前。

我本是xx大學中文系的一名大三學生,在一次地震中意外來到這裡,成了京城陳家的三小姐。

「錦華,你又發獃。」身旁的江善安見我走神,無奈開口。「你近日怎麼了,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幾個姐妹見江善安這樣說,就都朝我看來,關心道:「錦華可有煩心事?」

錦華,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我的名字,陳錦華。

我回過神,抬手攏了攏披風,笑道:「無事,我只是走的有些累了,想要坐下歇歇,對了,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如此興奮。」轉回方才的話題,她們又開始聊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聽我爹爹說,皇上的六皇子邵王殿下到了歲數,正給他物色合適的對象呢,這不,楊小姐便辦了這賞梅宴。」我聽後瞭然道:「原來如此。」

我們繼續走著,慢慢走到了梅園有名的瓏湖邊,只見湖邊立著幾位身著華服的公子,他們背對著我們,似是在欣賞湖對面火紅的臘梅。

我們忙用團扇遮臉,慢慢朝前方歇腳的地方走去。那些華服公子聽見腳步聲也轉過身來,見是幾位小姐,便抬手向我們行禮,我們也福了福身回禮。

「幾位姑娘現下有何安排啊。」

一個帶笑的聲音響起,我隔著團扇朝那聲音的方向瞥去,只見那公子一身張揚的玄色蟒袍,肩上掛了一隻毛色極漂亮的狐裘,給人一種張揚肆意的感覺。 偏偏團扇的那層紗又使他變得隱隱綽綽,叫人看不清楚,心中的好奇也膨脹了起來。

我和姐妹們對視一眼,便由江善安代回道:「天氣寒冷,我們便想進屋歇歇腳。」

她回話的功夫,我偷偷抬眼想要看清那位公子的模樣,卻撞進了一雙帶笑的眼中,不知怎的,我忽然心中一痛,痛的我顧不得姿態,彎腰用手捂住心臟,隨後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中。


我我我我,我寫在個人文章里的那篇不怎麼沙雕,高難度穿越副本,各位路過的可以來看看


我叫紀小檸,本來以為只是向往常一樣做了一個夢。可是我知道,這和夢不一樣,哪個夢的劇情能這麼連貫,觸覺嗅覺那麼真實。估計,我是在睡夢中穿越了。此刻我跌坐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提醒我面前這個女人不好惹。

「紀檸,你別以為子墨哥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你不過是楚家做慈善資助的其中一個罷了,能擠進子墨哥的公司算你走運,勸你別妄想子墨哥」

從她這一堆話和那一巴掌來看,我大概率是穿到虐文里了,還是受虐的女主,我瘋了呀,我得在這受多久的苦。我剛買的房子房貸還沒還完,不會等回去了房子都給拍賣了吧,哭了。「紀檸!你是在無視我嗎?你要是再故意接近子墨哥,你就完了!」

說完她就走了,留我一個人呆在原地。我是誰?應該是叫紀檸沒跑了 我在哪?看這邊上的寫字樓應該在她說的啥哥哥的公司 我要去哪?這麼大的太陽,估計還沒下班吧,還是先回公司再好好捋捋。

沒等我按穿越套路讀取女主記憶找到位置,就有人叫我。「紀檸,你曠工曠上癮了?我叫你做的報表呢?」...我哪知道啊,我連位置都還沒找到「一個小時內交給我」「好的好的」看了一圈,還好辦公位都貼著名牌。看樣子桌上這份就是報表了,穿越還得辛苦上班的我還沒看過,穿越文里不都是買買買,要不就是感情戲嗎,我這角色不是親媽寫的吧。

好在我也是個211畢業的,報表趕在一小時內弄完了。可問題是.. 主管辦公室在哪來著,繞來繞去總算看見在遠處的主管。於是我飛奔過去,眼看主管近在眼前,邊上卻殺出來一個黑影,這我哪剎得住車,結果就是倆人一塊摔了,報表還砸人臉上了。邊上人都看著我倆,有點奇怪的是,他們怎麼是驚恐的表情,不應該是看戲的表情嗎?

「楚總,您沒事吧」「總裁額頭給砸破皮了!」楚總?我天,不會是前面打我那個靚女說的子墨哥吧,男主!完了完了,我可不想剛來就得罪他呀「還不打算起來嗎?」我猛一抬頭.....好!帥!帥的我不想從他身上起來了,不過這不太可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帥哥拍拍灰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在眾人審判的眼光下交完報表我就回到位置上,原主的記憶慢慢進入我的腦子,不過我還是沒想起來原主什麼時候故意接近男主了。

按部就班的工作了好幾天,就在我懷疑我穿越成職場升職記的時候,激動人心的男女主感情戲來了。本來安靜的辦公室突然被尖叫聲打斷,本著看熱鬧的開小差的想法,我也湊了過去,結果是我的帥氣男主暈倒在地。

...這也不是狗血韓劇啊,男主拿了我的劇本吧。「是不是要做一下心肺復甦呀」邊上有人提醒了一句,話音剛落,好幾個女生爭著撲了上去。看了她們的操作,估計還沒救過來就給她們壓死了。

我撥開她們,進行了一系列急救操作,到人工呼吸的時候,帥哥就醒了。還好醒了,我暫時還不想把我美好的初吻搭在這帥哥身上。多虧我有個業務能力極強的護士長老媽。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躲著他,可我忘了他是男主,男女主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偶遇。比如現在,站在原主家陽台發獃的我和樓對面的楚子墨對上了眼,只是,一個是高檔社區的大平層,一個是普通社區的小房間。

...這近的我可以搭個架子去他家非禮他了,這難道是近水樓台的設定?我到底打不打招呼呢,光站著太尷尬了吧。「男..總裁好,吃了嗎您」...楚子墨點了點頭就進去了,果然是個眼裡有著三分涼薄的霸道總裁。

本來想著在家要低調行事的我沒兩天就忘了這事,誰讓我是個音樂小天才呢,從鄧紫棋唱到林俊傑,一晚上全是我美妙的歌聲,最後再來一首月半小夜曲好了,有點想家了,不知道爸媽多擔心我。

這段時間男主好像很喜歡考察下層,天天都能看見他走來走去。聽說他打算擴大秘書組,最近就在選人。搞得大家天天加班,坐姿那叫一個端正。今天也還是一樣,楚子墨又來了,不一樣的是那天恐嚇我的美女女二也來了!站在楚子墨邊上,那個眼神有夠柔情似水的。

大概是考慮好了,楚子墨開始叫名字,點到的人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紀檸,你做生活秘書,點到的儘快向人事部報告」哈?雖然我也想近距離觀賞男主的美,但是這個時機不是太好吧,您邊上的美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真沒想故意接近楚子墨呀,是他是他,美女千萬別打我。

不過,這楚子墨就選了一個女秘書是個什麼意思,不會看上我了吧。怎麼說呢,有點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有機會和大帥哥談戀愛結束我的母胎單身,害怕的是這感情線一旦開始,我就得被虐了呀!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謂生活秘書,在我看來就是個跟班加打雜的,楚子墨走哪我就得跟哪。不過好處是,下班還可以蹭車回家。眾所周知,總裁文里必會出現一系列宴會,那身為生活秘書的我成為楚子墨女伴也不奇怪。可是問題是,趙清清的生日宴我來不好吧。

忘了說,趙清清就是楚子墨的青梅竹馬女二。楚子墨應酬去了,我正好可以躲在角落順便吃點點心。趙清清和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好巧不巧在我對面的角落裡聊天,估計是趙清清她媽吧。趙清清看見我瞪了我一眼,今天是她生日宴,應該不敢光明正大搞我。隨後她倆就和楚子墨把酒言歡了。

玩了會手機再抬頭楚子墨不見了,問了一圈,原來去樓上休息了。開了門,楚子墨坐在床邊領帶都快扯掉了 「出去」...好嘞 「等等,回來,把門鎖了」.....鎖門幹啥,我可會叫非禮的,但我還是聽話的回來了,當然鎖門是不可能的。

正要扶他起來,好傢夥,一把差點把我摔暈了,不過這人怎麼這麼燙,不是發燒了吧!我用手探了探楚子墨的額頭,倒不是很燙,結果給他一把抓住了,一拉,我就側坐在他腿上了。

太羞恥了!近的我可以接觸到他的呼吸,這該不會要強吻我這個美少女吧,我算是明白了,這不就是總裁文常用套路之下藥嘛,眼看楚子墨的嘴就要貼過來,我一股力推開,結果下一秒我就在地上了

砰,浴室的門響了,緊接著是花灑的聲音。外面有開門的聲音,轉了幾下發現打不開就開始砰砰砰敲門,我套上衣服剛想開 「子墨哥,你在嗎?」..我又明白了!下藥鐵定和趙清清脫不了干係,這就是豪門逼婚法?

衛生間門開了,楚子墨開了門,我一個閃身躲門後去了,「子墨哥,你....沒事吧」他搖了搖頭,我剛瞥見趙清清的鞋尖,楚子墨抓著門把手的手動了動。「那子墨哥我先下去了,你多休息會再回去吧」估計她挺疑惑的吧,明明下了葯怎麼沒效果。

我整理好衣服沒敢看楚子墨就出去了,結果在樓梯口給趙清清攔住,我感覺到她看了眼我的臉側然後表情就不太對了

「我就知道是你,我在房間看到你的耳環了,你竟然敢壞我的好事」嘿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吧,你下的葯誰更過分,而且我才在房間呆這麼短時間,難不成你認為你子墨哥是三秒男?「明明是你做的不要臉的事,關我屁事」「你!..」

說著又是熟悉的那隻手,塗著血紅的指甲油向我的臉蛋兒揮過來,第一次被你打就算了,這次我肯定得躲呀,順便還你一巴掌,趙清清可能沒想到我敢動手,沒反應過來就受了我一巴掌,爽!原來打人是這個感覺,不過大小姐哪氣得過,再一次伸手,結果被另一隻手捏住。貌似剛剛是有聽到皮鞋踩地的聲音。

「趙小姐這是鍛煉身體呢?手勁還挺大」說的妙啊,趙清清臉給憋的通紅「葉藍桉你管得著嗎」這人名字還挺好聽,長得也好看!簡直是禁慾版許光漢!這裡怎麼是個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女

「趙小姐說笑了,我哪有資格管你呢,我又不是你父親」「你!..」「紀小姐,你老闆在找你,快去吧」「好嘞,謝謝」腳底抹油我趕緊溜了,有機會我得認識一下這個帥氣哥哥,多虧了他給我解圍。

楚子墨帶了我和高秘書來談合作,作為跟班的我被留在辦公室外面。玩數獨玩的我焦頭爛額,於是想起來走走。一抬頭就看見了葉藍桉,一身休閑裝和上次的西裝風格完全不同,戴個細框眼鏡像大學的代課老師。

他也看見我,走了過來 「嗨葉先生,好巧,你在這上班呀」「可以這麼說」..啥意思 等等我記得這裡是葉氏集團「你姓葉,所以葉總是你爸?」葉藍桉笑了「他是我哥」「噢,那可能是你太顯年輕了」他又笑了 不得不說有夠勾引人的

「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呢」我都忘了說「我叫紀檸,叫我小檸就可以了」「好的小檸,我記住了,你叫我藍桉就可以」到這第一次有人叫我原本名字,還有點小羞澀

楚子墨他們聊著聊著一起吃飯去了,讓我自己吃飯去,這不剛好給我謝謝葉藍桉的機會嘛,他說帶我去他最喜歡的地方吃,...富家子弟最喜歡的地方應該不便宜吧,不是我扣,主要是原主這身份設定是真的窮。畢竟是道謝,實在不行就開啟萬惡的花唄好了。結果到了地方,我懵了,高校的學生街??這喜好太平民了,錢包保住了就很棒了

「小檸,螺螄粉你可以接受嗎」「螺螄粉?!我超愛的,只是你的衣服沒事嗎」「丟洗衣機就完事了」「我以為像你們這樣的人都不會和我們普通人一樣吃這種小店的」「我們這樣的人?除了頂著我哥是葉總這個身份之外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人」

吃完又在學生街逛了逛「小檸要吃蛋糕嗎,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歡吃」「啊,上次?」「你窩在角落裡一個接一個吃得都噎著了」「丟臉丟臉了」我的臉好燙「不丟臉,很可愛」好的,臉更燙了


離渣男遠遠的,好好學習好好找工作,離什麼姐姐妹妹都遠遠的,誰敢要我的腎,我殺他全家。渣男的孩子,我自己打掉了扔他家門口。


謝邀。但是我是個沙雕,所以……可能要讓您失望了orz……但我會盡量別暴露本性!

俺去想想劇情……不會鴿的……吧。


我穿越了?還是穿越了自己剛看完的虐文里??!無妨無妨,且看我如何手撕原書男主攝政王,從攝政王手中奪會屬於女主自己的政權,然後再一路風生水起,抱得江山美男……等等等等,怎麼突然冒出個忠犬小將軍,說什麼要保護我?不對啊,這不是原書的劇情啊!

正文:

「氣死我了!」

此時躺在床上的木子正飛快地用手指敲擊著屏幕,給她的閨蜜林夏發微信,一副氣沖沖的模樣好似要吞人。

「怎麼了?是哪位大俠惹我們姑奶奶不高興了」

林夏在手機的另一端,她早已對這位喜怒無常的大小姐習以為常了。

「我剛剛看了那本網上爆火的小說,本來以為是個HE的,結果到頭來都是女豬腳一個人的獨角戲,男豬腳根本就沒有愛過她!!!憑什麼這樣的男人也能成為男主角!」

林夏隔著屏幕都能感到木子的歇斯底里,她不用想都知道木子已經開始咆哮了。

「我的大小姐,看淡點吧,那個男豬腳又沒燒殺掠奪,只是不喜歡女主角罷了,怎麼?不愛一個人也有罪了?」

林夏雲淡風輕地回復道,全然不顧木子此時受創的小心靈。

木子有點失魂落魄。

對哦,不愛一個人也有罪嗎?可是我就是對男豬腳喜歡不起來!!!在我資深的小說閱歷中,有海王型男主,有中央空調型,有性冷淡型。可就是沒有不愛女主型的!算了不管了,老娘睡覺去了,要是讓我在夢裡遇見那位男主,我一定把要他千刀萬剮啊啊啊。

(二)

「公主公主你醒醒」

「害,叫什麼公主呢,叫美女就好了」木子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

等等,我家裡為什麼會有人!

木子瞬間睜開了眼,望著眼前的場景沉思了五秒,不禁留下了兩行清淚。

嗚嗚嗚,我特娘的就知道,又是穿書文的老套路,不過為什麼偏偏發生在我身上,細數這二十年來我活的小心謹慎,不說對社會有多大貢獻,怎麼著也是一名優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啊!

但是對於有著多年小說閱歷的木子,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期待。

但是拜託呀,阿sir

告訴我穿到了哪本書里好不好,千萬不要穿到我沒看過的書里,不過一般女主都是穿進了自己看過的小說里,這麼想想,木子就放下心來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卻又不失風度地問道:「我是誰」隨即嫣然一笑

「公主,你不會摔傻了吧,你可是安寧公主,這丹陽國最尊貴的女子了,四海之內莫不知道你可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那奴婢說完變驕傲地抬起了頭,彷彿說的是她一樣。

啊,我穿到了安寧公主身上,那麼我就叫卿言,這本書的男主叫景初,對了他好像是個攝政王來著,後來他輔佐了我的弟弟登上了皇位,然後……然後

他會把我流放,最後我慘死在路上……

!!!老天啊,那麼多絕世小甜文你不讓我穿,偏偏穿到了這本我巨討厭的虐文里,還要給男主虐的死去活來,我當場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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