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女孩,叫張天乙,我們從學前班在一起玩的,二年級時轉學和她分別了,但是三年級時學校合併,她是新來的班主任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四個學生之一,她梳著兩個小辮子,站在講台上時,別提我有多開心,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我們又愉快的在一起一年,後來四年級時她因為家庭原因和她母親去了外地,我又失去了她,我不只一次的去她奶奶家裡問,她奶奶說她媽媽不總來電話,奶奶年紀大,只會接電話,根本不知道她媽媽電話,我也無法一直等她來電,後來我一點點長大,事情越來越多,就不再去問了。 再後來她奶奶家那搬遷,老式電話也拆了,我連她奶奶家也找不到了,我們唯一的一點聯繫都沒了,現在唯一能證明她在我世界裡來過的恐怕就剩兩張賀卡了,那種用兩張彩紙粘住,然後對摺手工做成的,美術課上她做給我的,上面的圖案是那時候小孩子本子後面都有的千紙鶴圖案,剪下來粘上去,寫著祝我天天開心,我還曾經把它塞進錢包,想到如果找到她,立刻拿出來給她看,後來又怕丟了,珍藏起來。不知道她長的多高了,是不是還是圓圓的可愛的臉?


十多年前的一位阿姨。

當時我小孩一歲不到,請了這位阿姨,她是第二個來試用的,我和我老公都特別滿意,感覺人和善,手腳又勤快。

在那三個多月里,工作上我們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而且她對我小孩真的蠻好,看得出她真的喜歡我兒子,做飯也是我們喜歡的口味。

她告訴我自己是江西人,老公因為貪污,幾年前坐牢了,兒子現在剛上大學,她是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全職太太,轉而開始給人當保姆做家政養孩子。這件事我沒有驗證過,無論如何,都不影響我們和她的感情,真的處的來,就跟我倆的姐姐似的。

當時因為家裡防水沒做好,二樓有點漏水,我們從自己家搬出來,去租了一個一樓帶花園的房子,結果這個房子花草雖好,蚊子太多。窗戶雖然裝了紗窗,可是開關門還是會進來蚊子。於是就打算給裝上那種防蚊門帘,本來三個大人,裝裝也挺容易是,偏巧我老公那幾天特別忙,就我和阿姨兩個女的,然後阿姨就打電話喊她弟弟來幫忙。

她弟弟也就20左右,我感覺是比我小,很靦腆的樣子。阿姨差不多40了,不過人收拾得乾淨整潔,看起來可能就30+。

他們兩個裝門帘,我帶著孩子在卧室哄睡覺,大家也都輕手輕腳的。等孩子睡著,我出來就撞到這個小年輕親了阿姨的臉,他們沒發現我,我自己手忙腳亂的又跑卧室了。

晚上阿姨是不住我們家的,我就和老公說這個事。也不知道我當時到底多腦殘,真的,人家戀愛,關我屁事?我就是心裡頭過不去,總覺得尷尬膈應。而且還是膈應居多。。。我對當時的自己無語了,想扇自己!

所以堅持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和阿姨提出來,暫時不需要阿姨幫忙了,我打算帶孩子回貴州住一陣子什麼什麼的,其實這就是借口。阿姨也感覺到不對了,就問我:你是不是對我弟弟來幫忙掛門帘,不開心?

看來她也猜到我是察覺他們不是姐弟,是情侶了。我也沒好意思承認,就一口咬定是我要回老家,最後給阿姨結算完工資,我多加了300湊了個整數。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也再沒遇到那麼合得來的,像大姐姐一樣的阿姨。

真的很對不起,當初的我,太傻逼了。


有啊,很多

我的祖婆婆,我的青梅竹馬,我曾經的初戀,我兒時的夥伴.....

回憶總想哭,一個人太孤單。

在這茫茫人海找不到回家的路

人生已經很艱難了

不想再去回憶曾經了

只希望你們

在另一邊活得更好

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如果有一天還能相見

我一定拿出我小時候和爸爸埋藏的美酒

你我

一醉方休。


瀉藥,這裡不寫自己,我沒有這樣的人,想寫一下我老公初戀。我發誓我心中沒有任何的吃醋,一是他們的故事年代久遠,二是我們在婚姻時間也不短了。他們的故事真心意難平,我文筆有限,只能描述個大概。

老公高中時進了當地的出國班,班裡的女班長是名副其實白富美,人美心善學習好,我老公當時調皮搗蛋褲子破洞了,貌似急需縫紉,但他們住校,所以心靈手巧接地氣的女班長就幫他縫紉了破洞的褲子。我老公當時也是個沒見過啥市面的小少年,他覺得這世界上除了自己奶奶和媽媽竟然還有女人能對他這麼好!於是瘋狂追求女班長,那個時候大概是1998年吧,我還在念小學呢呵呵。。。重點是!為了追女班長,他一天能打100元的話費去找人家姑娘聊天。嘖嘖嘖,真是下了血本啊!並且這一行為持續了三個月,終於抱得美人歸! 接下來就是年輕人想乾的事都干過,濃情蜜意,彼此身心上的第一次,到此一切美好。

但或許太美好了吧,金童玉女遭天妒,女班長的父親出了非常慘烈的車禍,有多慘就不描述了,最終也過世了,這時候女班長就不能繼續出國念書了,於是辦了轉學。那一天她離開,我老公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三輛豪車,98年的賓士寶馬,同時來給女班長辦理轉學(解釋一下為啥有豪車卻不出國留學,因為來的都是親戚,而且她父親是國企的,具體原因不明,但繼續出國學習肯定是不可以的了,也或許是女孩與家人的選擇),而我老公則一臉懵b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就此離去了。故事到此還沒結束,又不是不識字,怎麼可能完全斷了聯繫呢。

後來女班長特地回來學校,與同學們進行告別,畢竟退學時走的太匆忙,回來跟同學們好好告別是應該的,於是我老公與自己的初戀又有了聯繫,雖然不在同一個城市,但也可以寫信往來。接下來,就是意難平了!但出乎意料的簡單,老公的媽媽發現了二人往來的書信,在我老公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突擊了他,拿走了全部書信,而我老公因並未曾想過會被家長發現,而沒記下來對方的地址。。。。。之後女孩的來信也都由他父母攔截了,過了一年我老公就出國念高中了,於是他們就這樣徹底斷了。我聽完,認為這完全就是當時被父母截胡時我老公太慫,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持,才會錯過初戀。他自己有時候也叨叨,如果當年沒斷,或許就不會有後面其他那麼多故事了,我心想,怪誰呢,還不是怪你自己!但我也會理解他心中的意難平,在最愛的時候,心上人失去父親的庇護,簡直是小公主原版啊,因為天災人禍而失去摯愛,這心中永遠的白月光是八月十五最亮最圓的白月光,畢竟二人的感情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一切都是外界的因素生生拆散二人。

寫完了,他們的故事。我為我老公感到遺憾,但他只能自己為自己當年的懦弱買單,用一生去遺憾這段初戀。難以忘懷,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姑娘。


我自小便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


我母親是東穆的女帝,父親曾是她後宮裡最得寵的王夫。

他驚才絕艷,深受母親寵愛,只是後來,他謀反了,母親將他五馬分屍,也將所有仇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從此我開始了漫不見底的悲慘帝女生涯,幸好遇見了他,我的太傅,洛槐英。


連華是蘇瑤女皇最不得寵的一位帝姬。


她左臉上有一道淺疤,是七歲時落下的傷,鮮血淋漓的,來自生養她的母皇。


那是承平十四年的攬月節,滿城月梧花開,東穆最盛大,也是最多情的節日。


男子們紛紛走上街頭,站在飄飛的花瓣間,或橫笛,或舞劍,展示自己最多才多藝的一面,供城樓上的女子們挑選。


女子看中了哪一個,就自行下樓,走到心儀人的面前,采一朵月梧花,親自別在看中的男子發間,然後笑吟吟地問一句:


「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如若男子答願意,則兩人牽手定情;反之,男子則將等候下一位有緣人。


許多年以前,彼時韶華正好,尚未登位的蘇瑤長公主才從狩獵場趕回,一身英姿颯爽的勁裝還來不及換下,駕馬經過長街時忽然停了下來,鞭子一抽躍馬而下。

她身後的親兵也跟著齊齊勒馬停住,滿城注目下,蘇瑤長公主眉眼含笑,背著手握住長鞭,一步一步走向樹下那道清影。


男子一襲雲衫,眸光淡淡,坐在漫天紛飛的月梧花間,執壺泡茶,身姿清越,宛如迎風而立的翠竹。


他什麼才藝也未展示,如果樹下品茗也能算才藝的話。


氤氳的熱氣間,骨節分明的手執一把紫砂壺,自斟自飲,飛揚的墨發已然是一道風景,在滿城的爭奇鬥豔間獨樹一幟。


茶香繚繞中,蘇瑤長公主已走上前,俯下身,笑吟吟地望著他:


「我喜歡你,你跟我走。」


四目相接間,不是徵詢的語氣,而是理所當然的要求。


那襲雲衫望著長公主,不驚不懼,面色依舊是淡淡的,長公主信手摘下一朵月梧花,笑著別在了他的發間。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一字一句,縈繞在風中。

東穆是女強男弱的國度,歷代由施氏女皇掌權,傳到蘇瑤長公主手上時,王夫之位卻一直空懸。


那是女皇不能無法言說的傷痛。


每到月梧花開這個特殊的日子,蘇瑤女皇總會一個人喝醉了在大殿發酒瘋,而那一年,才七歲的連華卻不小心撞見了。


長鞭疾風暴雨似地抽下來,抽得連華遍體鱗傷,耳邊是母皇凄厲的一聲聲:


「我對你那麼好,我對你推心置腹的信任,我後宮美色如雲卻獨寵你一人……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我?為什麼?」


鞭風烈烈間,連華像墜入無底深淵,她掙扎著扭過頭,一張小臉慘白不堪。


卻就是這張臉,叫蘇瑤女皇一顫,眸光驀厲,神似癲狂,忽然扔了血淋淋的鞭子,拔下頭上金釵,狠狠地划了下去——


「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你的,你為什麼要那麼像他?你這張皮早就該活活剝下來……」


錐心刺骨的痛楚間,連華血流滿面,搖搖欲墜,整個世界支離破碎。


母皇口中的那個人,是曾經驚才絕艷,風華冠東穆的衛郎,是她還在長公主時就情竇初開的一生至愛,也是後來即將登位,卻在大典前一夜率亂黨謀反的東穆王夫。

更是連華的父親,衛希,彼時華國派來的探子,死於酷刑五馬分屍。


「人人都有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說這話的是采音,蘇瑤女皇最寵愛的一位帝姬,自小明艷嬌縱,飛揚跋扈。


她把手裡那串又大又亮的扇珠用力一扯,不屑一顧地隨手拋去,價值不菲的明珠就這樣四處滾落著,灑滿一地。


連華縮在樹後,瞪大了眼,記住每一顆扇珠滾落的方向,一眨不眨。


這是雲域新進貢來的扇珠,宮中每位帝姬皇子都有份,采音公主自然是最大的一串,卻嗤之以鼻地不願淪為眾人之一,在花園裡拋珠撒氣。


等到侍從們好說歹說哄走采音公主後,連華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來,漆黑的眼眸含了喜色,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拾起了那一顆顆散落的扇珠。


她屋裡的奶娘病了,卻因跟著她這個無權無勢的主子,生死壓根沒人管。


有了這些扇珠,她就能央求宮裡的姑姑換些藥材來,好歹讓奶娘撐過這季寒冬。


不知想到了什麼,連華的唇邊泛起一絲苦笑,風中似乎還回蕩著采音那句——

人人都有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其實,不是人人都有,她就沒有。


宮裡的分配一向如此,大大小小的帝姬皇子,怎麼分也分不到她那去,有年長的姑姑一針見血地嗤道,好東西哪有便宜逆賊之女的道理?


是的,逆賊之女,連華從出生起就背負著這難聽的名號,東穆的等級森嚴,尊卑有序,極其看重宗族血統,她的父家不僅毫無背景,更是以下犯上的亂黨,若不是身上還留著施氏的血脈,她恐怕早已萬箭穿心,懸於城樓。


一個激靈,連華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望著手中的明珠,苦澀一笑。


她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提起裙角,又彎腰鑽入草叢,小心翼翼地拾起一顆扇珠,吹吹灰,滿意地將流光溢彩的珠子收入懷裡。


卻在這時,她頭頂響起一聲輕笑,如迎面吹來的三月春風,一抬頭,太傅洛槐英俊秀的臉龐映入眼帘。


連華傻眼了,還保持著鑽草叢的姿勢,髮髻散亂,渾身灰撲撲的,她結巴道:


「太,太傅……」


洛槐英長身玉立,眼角眉梢掛著清朗的笑意,卻是故作驚奇:「喲,真是連華公主吶,臣方才聽到動靜,還當是哪來的小野貓呢。」

連華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洛槐英卻煞有介事地蹲了下來,笑吟吟地望著連華,伸出手將她鼻頭的一抹灰擦去,放低了聲音,字字溫柔:


「可惜,不是只小野貓,而是只小臟貓。」


如果沒有洛槐英,連華在七歲那年,可能就被酒後發瘋的母皇抽死在大殿了。


鮮血淋漓的意識中,她只記得那道身影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踏入殿里,不顧一干瑟瑟發抖的內侍阻攔,拂袖一把抱住她,以背相擋,硬生生替她挨下母皇接連襲來的又一記重擊。


金釵狠狠插入洛槐英肩頭,他悶聲吸氣,雙手卻依舊緊緊摟住連華,將她護得滴水不漏。


「陛下三思……逆賊已死,前塵往事不可追,而連華公主流的卻是施氏一脈的血,臣身為太傅,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實不忍看東穆皇裔有損,帝姬受累……」


沉痛的聲音中,蘇瑤女皇腳步釀蹌,金釵墜地,終是清醒過來。


鮮血染了連華整張臉,她腦子嗡嗡作響,再也支撐不住,到底頭一偏,昏死在了那個溫暖的懷中。


醒來時,她只看見一張清俊的臉龐,守在榻邊,像是許久沒合眼,眸下一圈烏青,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公主還疼嗎?」


她怔了怔,忽然有什麼洶湧漫上心頭,酸澀得她不由拉起被子蓋住腦袋,淚流不止。


那時才七歲的連華,早已看遍了宮中的人情冷暖,受盡百般欺辱,從來沒有人問她疼不疼,更不會有人冒著觸犯帝王的風險,在狂風暴雨下救出她。


而彼時的洛槐英卻與她天上地下,地位尊貴,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她以身犯險。


他文韜武略,才華橫溢,極得蘇瑤女皇賞識,是東穆立國以來第一個少年太傅。


連華卻是沒有資格得他傳授的,她不能進到紫華殿,不能與其他皇室子弟一同學習,東穆的血統等級劃分得清清楚楚,她卑微的地位永遠改變不了。


但洛槐英卻不這麼看待,在連華幼年的記憶里,那個總是笑吟吟的太傅哥哥,若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好人。


他不嫌棄她的出身,不歧視她的地位,私下反而悄悄為她授課,天文地理無所不囊,字字句句講解得極為認真,甚至還握著她的手,在宣紙上一筆一划地抄寫帝策。


行雲流水的字跡間,連華心潮起伏,對洛槐英說出了那「好人」的評價,芝蘭玉樹的太傅一愣,旋即撲哧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神色卻有些肅然起來,在連華耳邊輕聲問道:「公主想過當儲君嗎?」


輕緲緲的一句,卻叫連華身子一顫,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


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似乎看出了她的惶恐不解,壓低聲音道:


「沒有誰天生就該低人一等,同為帝姬,公主照樣有成為儲君的機會……只要公主願意,臣願傾其所有幫助公主。」


連華似懂非懂地聽著這些話,傻愣愣的不知該做何反應,但她對著洛槐英那般期許的目光,卻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怯怯開口:「我……願意。」


洛槐英不會知道,她那聲「願意」,不是為了成為儲君,也不是想揚眉吐氣,她那時想得簡單而天真,她只是不想他失望,不想這個唯一待她好的人失望。


洛槐英卻長長舒了一口氣,下巴抵住她的頭頂,頭一次直呼了她的名。


他說:「小連華,那你可得用心學,付出比別人多上幾倍的努力,好好學……」


聲如囈語中,彷彿含了無盡的嘆息:「你還要快快長大,長大到能夠……」


能夠什麼?連華豎起耳朵,不知怎麼心跳加快,洛槐英卻沒再說下去了,窗外只吹來一陣清風,溫柔地拂過連華的眼角眉梢。


奶娘死了。


竟是洛槐英好心辦了壞事。


那日在花園他撞見連華鑽入草叢撿扇珠,嘴上玩笑,心頭卻是酸楚。


他在長廊上目睹了一切,看著采音公主在眾人簇擁下盛氣而去,看著連華縮在樹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他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卻什麼也不說,只在打趣完連華後,從懷裡掏出一串同樣美麗的扇珠,在連華驚詫的目光下,笑著塞入她手中。


這是蘇瑤女皇賞賜給他的,除卻一干帝姬皇子,滿朝文武便只有他得如此待遇了。


「左右我留著也沒什麼用,又無紅顏佳人相贈,正愁不知該往哪放,可巧躥出公主這隻小臟貓了。」


笑吟吟的話語中,滴水不漏地將連華的窘迫盡皆掩去,只含著滿滿的溫暖調侃。


他以為連華是喜愛這雲域進貢來的飾物,卻未得分配,只有羨慕的份,眼巴巴地去撿妹妹采音不要的殘珠,於是他用這種法子去撫平她的委屈。


可他卻不知道,連華接過珠子,望著他的笑臉,本來不委屈的一顆心卻瞬間酸澀了,她張了張嘴,卻到底不去揭破,只平復下翻滾的心緒,柔柔一笑,眼眸粲然若星,輕輕道:


「槐英……你真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數十年的相伴間,他們早已彼此相依,無人時便直稱對方的名。


那些和風微拂的靜好時刻,她不是公主,只是施連華,他也不是太傅,只是洛槐英。


但彼時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串小小的扇珠,竟害得一條人命慘死在了采音公主手上。


當連華心急如焚地趕去時,伴她長大的奶娘已經被擊斃在了杖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洛槐英相贈的那串扇珠,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屍體周圍,為那無辜奶娘徹底扣上了偷盜的罪名。


連華身子劇烈顫抖著,一下跪倒在了奶娘的屍體旁,淚水奪眶而出,嘶聲痛哭。


居高臨下的采音公主揮了揮錦帕,掩住鼻子,不屑一顧地冷笑道:


「不過死了個手腳不幹凈的賤婢,有什麼好哭的,逆賊的女兒果然就是低賤,只會丟我東穆皇族的臉,還妄想攀上太傅,也不照照鏡子,那麼長一道疤,施氏的女子里沒有比你更丑的了……」


辛辣的譏諷中,連華抱緊奶娘的屍骨,眸欲滴血,終是聽出了那無妄之災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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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絕:維以不永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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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見她,就念念不忘,可娶了她回來,卻棄之不顧。


直到後來她離開,他才知道,暗戀不苦,相思更苦。


「外頭的人都說,姑爺這回看上了月華樓里的舞姬,要納回來做侍妾。」


姜書瑤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面上風輕雲淡的,手上還在翻著那一塊香。翻了兩回,覺得又不好,一時撂開了,才慢吞吞地說:「隨他去。」


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邊猛地推開了。


「看來夫人是巴不得我多娶幾個侍妾回來,免得煩了你?」


門口站著的,正是姜書瑤的夫君,楊嬤嬤口中的「姑爺」——這一年才剛佔了淮州的安定王之子李承灝。


李承灝是個怎樣的人,外面難聽的話有不少。只是平心而論,他身材高大,眉目俊朗,加之的確是有能力有才幹的,也難怪安定王會將手下大半兵馬都交與他來管。又正因多年領軍征戰,李承灝身上還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


可姜書瑤是一點也不懼他的。


「且別發酒瘋。」姜書瑤似笑非笑,「我記著牢牢的呢。這一個淮州,都該姓李,再過數年,這天下也要姓李。我區區姜氏,不過李氏後宮一女,怎敢煩?」


一句話倒是把李承灝給噎了。


他憋著一口氣,瞪著姜書瑤,最終卻也沒再開口。


其實他們二人,本就不該成夫妻。


姜家乃是詩書之家,據說族譜上的記載能追溯到幾百年前去,是這淮州里真正的世家大族。而他李承灝又算是什麼東西?李家上幾代都是泥地里刨食的,甚至有的祖宗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


也就是遇到前朝不成器,天下大亂,李承灝的爹又是個心狠手辣的,瞅准了機會,幾年裡竟然成了氣候,打下了兩塊地,也成了一方割據勢力,自封為安定王。


等到佔領了這淮州,安定王便非要淮州最有名的姜家嫁個女兒來。


李承灝不知道自稱什麼「世家大族」的姜家是如何想的,左右不過是一句話——情勢比人強,再者,可以說是他李家仗勢欺人。


姜書瑤就這麼嫁給了李承灝。


——端著她「世家大族」的架子嫁來的。


他還記得那一晚,她的眼睛很亮,哪怕在黑夜之中,也熠熠的,其中似乎蘊含著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他不知為何,竟被看得心虛了。他故意弄疼她,想聽她服軟求饒,但她卻只咬著牙,默默不語。


他強迫了她,還要對她道:「姜書瑤,既然嫁給我了,你就給我記住,自我們入了淮州,這淮州便要姓李!再等數年,這天下也要姓李!你便再高傲,也不過我李氏後宮一女!」


2


隔日,李承灝帶著那個月華樓里的舞姬綠桃去看珠寶,鬼使神差卻又想起姜書瑤來。那時,綠桃挑了一副赤金鑲紅寶石的釵環,擺弄了半日,又問他好不好。他盯著看了半天,不知怎麼,想起姜書瑤來。


這耀目的金、刺眼的紅……都顯得有些輕浮,並不適合她。


姜書瑤氣質溫婉,容貌清雅靜美。


李承灝突然沒了心情去理會那個綠桃,在那珍寶閣里又看了一圈。最後,看上了一支竹紋碧玉簪。


「這個怎麼賣?」他問老闆。


「哎呀,這個碧玉簪成色倒是極好,只……太素淡了。」那綠桃掐著嗓子,嬌滴滴地朝他撒嬌道,「奴家還是覺得那套金的好。」


「兩樣都要。」他頓了頓,又對珍寶閣的老闆道,「那支碧玉簪包起來,給我選個好看的盒子。」


等回了府,卻發現姜書瑤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窗邊看書。


正堂里倒是有些熱鬧,李承灝才走進去,就聽見了他爹安定王的聲音。安定王似乎興緻頗好,見到李承灝回來,笑著朝他道:「軒昂!你弟弟回來了!」


李承灝的親弟弟李承言與他完全不同,自小便愛讀書,後來天下亂了,還總想著要周遊一番,再尋幾個隱居名士暢談學問。那時安定王已有了些勢力。有了李承灝這個不喜讀書整日在行伍里廝混的大兒子,安定王也願意再養一個文雅好學的小兒子。


這一走,便是幾年。


待再回來時,只見那李承言穿著一身青色的錦袍,頭戴方巾,竟裝扮得像窮酸書生一般。李承灝有些好笑,還未來得及說話,便看見姜書瑤站在李承言的對面,正朝李承言微笑著。笑容很淡,但就偏偏一下子刺痛了李承灝。


「沒來得及趕回來慶賀大哥與大嫂。」李承言正從包里掏出一本用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書冊子,「聽說大嫂出自名門,正該將這一份禮贈與大嫂才是。」


姜書瑤吩咐身旁的丫鬟上前,去接過了那本書。


——是一本失傳已久的古籍。


這倒是很讓姜書瑤欣喜。從前姜家也藏了不少這樣的古書,可是後來,世道亂起來,人且都顧不上,哪還能顧得了那些身外之物,便多數都失了,正是一樁遺憾。


「也不知道大嫂喜不喜歡……是我冒昧了。」李承言說起話來,文縐縐的,當真與李承灝不同。


「我很歡喜。」


可每一回她顯得稍微高興些時,便總會有個人出來煞風景。


此刻也一樣。


李承灝幾步衝上來,一把將那本古籍自姜書瑤手裡搶過來,翻了兩頁,想丟出去,但想一想姜書瑤方才高興的樣子,他又忍住了。


姜書瑤皺起了眉頭。


李承灝又將那本書扔回了姜書瑤的手裡,氣沖沖地又出去了。


姜書瑤突然沒了興緻,將那一本貴重的古籍丟到了一邊,吩咐楊嬤嬤收了起來,自己卻坐在一旁發了一會兒呆。


她想,李承灝從來便是這麼個討人嫌的性子。自成親以來,便日日都要豎起一身的刺來,傷人,亦傷己。


倒累得自己的性子也不知何時變得尖刻了起來。


直到第二日,李承灝才想起來,自己也給姜書瑤買了份禮物,可自己帶回來的那隻裝了碧玉簪的盒子被他扔到哪兒去了——他完全想不起來。


「我昨天帶回來的那個盒子……」


姜書瑤的神色很冷。


「扔了。」


「你——」


「我可不想……」她連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讓外頭什麼野女人的東西髒了我的地方。」


李承灝一眼便認出,姜書瑤此刻手中拿著的,正是李承言送給她的那本破爛書冊子。他的火氣一下便上來了。


「扔了正好!」


3


這一回,氣得李承灝又是好幾天都沒回王府。


可人雖然沒回去,腦子裡卻還反覆想著那本令他妒火中燒的破爛書冊子。


其實他們成親不過半年,但在這短短半年裡,幾乎每一日,都是在這般冷嘲熱諷、爭吵、怨懟中度過。李承灝有時候甚至想,其實他還是願意和她好好過的,可她怎麼就這麼彆扭?


就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對,她若嫁的是他弟弟李承言,也許她就不會這樣了。


李承灝越想越覺得如此,便不想回府,索性天天泡在月華樓中,由著那個舞姬綠桃哄自己高興。


「李大公子……」綠桃撒著嬌往他身上蹭過來,「之前大公子可是答應要迎奴家回去做侍妾的,怎麼如今又反悔了?」


李承灝本就沒打算真的要納這個舞姬綠桃,那時故意傳消息回去,多半還是想氣一氣姜書瑤。


但他卻失望了。


他記得清楚,那一日姜書瑤面上的表情一如往昔,端著他最討厭的那副臭架子,面色淡得幾乎像是沒聽見一般,毫無波瀾。


李承灝心中堵著一口氣,猛地被這綠桃問起,愈發心浮氣躁。


偏在此時,王府有人來尋,說是雲洲來的懷遠王要來淮州,安定王在府內設宴,令他務必回去。


這懷遠王也是割據一方的勢力,所佔地盤卻比李家要大得多,手下兵將頗為厲害。聽說其中有一員姓許的猛將,多半是靠著那許大將軍才打下了那麼多地方。


這麼個野心勃勃的懷遠王,忽而來信要到淮州做客,居心難測。


李承灝雖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但他其實是他爹安定王的左膀右臂。安定王年紀漸大,軍中事多半已交由他來管了,這晚宴,他是必去不可的。


然則剛要走,李承灝又想起一出來。


「你與我一同去。」


舞姬綠桃聽得這一句,喜滋滋地趕緊應了。


綠桃滿心以為自己既然能陪著李承灝去參加宴會,便是有機會進安定王府了,誰想,到了宴席上,綠桃卻並未能如願坐在李承灝的身側。


這樣的日子,姜書瑤也並未十分妝飾,只擇了一身新做的衫裙,卻仍是素淡的顏色。她一走入堂內,便見著了李承灝身邊的女子。


楊嬤嬤嘀咕了兩句,姜書瑤卻只微蹙了眉,三兩步走上去,倒先一步落座於李承灝身側的位置。


李承灝見她如此,心內倒有幾分不明緣由的高興。


什麼舞姬,什麼綠桃,便一下被他丟開了,只吩咐人讓其坐在另一側靠後的位置上。


然而還不待李承灝高興,他便很快發現,這一回的酒宴上,有個人,正眯著眼睛,如危險的猛獸盯著獵物一般地看著他身側的人。


那是個大腹便便的色老頭子,從進了這個門開始,眼神便一直往姜書瑤身上瞟。正是落座於客位上的懷遠王。


懷遠王的確有那麼一點兒小心思,借著半醉,笑著朝姜書瑤說:「少夫人可否賞個臉,來給本王倒杯酒?」


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了懷遠王不懷好意。


姜書瑤面上仍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可她才拿起酒壺來,身旁的李承灝卻先一步站了起來。李承灝一把將酒壺奪了過去,端著自己的酒杯朝懷遠王走了過去,朝他說道:「賤內呆板無趣,令人見笑。還是讓本公子陪著懷遠王喝兩杯!」


哪知那懷遠王一挑眉毛,倒對安定王道:「你的這位大公子實在不像話!大好的日子裡帶個舞姬回來同坐!可這位少夫人卻是頂好的,不若,讓少夫人隨本王去雲洲散散心,過幾日本王再將她完好無損地送回來,如何?」


這話說得當場所有人都變了面色。


唯獨姜書瑤,倒還是面上淡淡的,彷彿那話與她一點兒也不相干似的。


懷遠王見她如此,卻更有興味了,又道:「本王也不虧著你們李家,若少夫人在雲洲玩得高興,本王就將雲洲送與她又有何妨呢?」


李承灝很明顯地發覺,自個兒的爹安定王面上微微動了動,卻又很快恢復了鎮定。


4


懷遠王之意,正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則安定王素來謹慎,還是暗地裡派了人去查了一番懷遠王的底細。查探之人來回報時,李承灝自然也在一旁聽著。


懷遠王勢力頗大,安定王的地盤在他眼中還真有些不值一看。不過這懷遠王也有個大毛病——極其好色。凡被他看上的女子,千方百計也要弄到手裡去,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而且他還真干過為引紅顏一笑而豪擲一城之事。據說懷遠王曾看上了容城的一個女子,那女子的丈夫正是容城城守,他便應下來若那婦人肯跟了他,他不但自己不打容城,還要旁人也無人敢犯。後來,容城還真就那麼給保下來了。


李承灝聽到這兒,已猜測到他爹安定王的心思。


安定王野心頗大,從來就不想困於這區區淮州——他早打上了雲洲的主意,只苦於沒有辦法將其吃下來。若真能不費一兵一卒,只送個女子過去,便能拿下雲洲,安定王只怕做夢都要笑醒。


可安定王也得稍稍顧一顧自己兒子的臉面。


「聽說你近來看上了月華樓的一個什麼舞姬?」在議事的書房裡,安定王突然關心起自己兒子的後院來。


「不過是逢場作戲。」李承灝心裡有些急了,但卻知道面上還不能顯出來。


可卻還有比李承灝更急的。


李承言急急沖了進來,一身正氣地朝安定王道:「父王!我們李氏出身雖不高,但也是知道禮義廉恥四字的!萬不能將大嫂這麼送到狼窩裡去!」


安定王氣得不輕,指著他道:「你胡言亂語什麼!你……你便看你的書!這外頭的事不必你來多言!」


李承言大概真是讀書讀傻了,還要犟嘴:「父王!我雖不擅軍務,但也明白些道理!咱們雖然只有一個淮州,但只要爹願意出面聯絡淮州世家,那懷遠王也未見得就能將淮州打下來!再說,實在不行,就算這淮州咱們不要了也……」


「你給老子閉嘴!」安定王這回是真的氣狠了。


三人各有各的心浮氣躁,聲音都不算小。姜書瑤從院外走來,遠遠便聽見了。她不是蠢人,嫁入李家半年,什麼人是什麼盤算,她看得清楚,亦想得明白。


她此番前來,是想索性將計就計,遂了那安定王的心愿,卻也是想知道,李承灝會如何,是否真要為了一個雲洲,要將她送出去。


姜書瑤待要進門,卻不想李承灝自門內看見了她,急急地朝她使了個眼色。


只聽得李承灝朝安定王又道:「我看弟弟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不如我先與書瑤回一趟娘家,問問那幾個世家的意思?」


言至於此,李承灝也不等安定王再說話,便立即衝出來先攔住了姜書瑤。


「你到這裡來裹什麼亂!」李承灝又急又氣。


姜書瑤卻笑了。


「你那個父王不是正盼著我來?既然你們都到了,也該我來了,就按著你們想看的,來唱這一齣戲。」


就算是李承灝,也不得不承認,姜書瑤其實說得沒錯。


他爹安定王正是個這樣的人。


安定王自然是希望姜書瑤是個懂事明理的女子,最好主動請纓,說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李家,為整個淮州奉獻自身。到時安定王再假模假樣地攔兩下,再就能順水推舟地送她去了。


安定王這點心思的確陰暗,可李承灝卻也聽不得姜書瑤如此諷刺。若真能以此換下雲洲,那是再好不過的,若換不了,也不過就是折了個小女子。


「對,我們都存著壞心想看你唱戲!就承言為著你說話,還要我們為了你放棄淮州!」李承灝說著說著,便越覺得酸溜溜的。


他以為姜書瑤會和他就這麼吵起來。


可姜書瑤卻突然抬起頭來,用她那雙熠熠生光的眸子看著李承灝。


「那你打算如何?」


5


李承灝最終還是叫了馬車,送他與姜書瑤回一趟姜家。


也不知是李承灝心中煩悶,還是那馬車有什麼錯漏。他只覺著那一路顛簸,令他有著從未有過的焦躁不安。


姜書瑤並不理會他,只靠坐在一旁,閉目假寐。


李承灝憋不過氣,便一伸手,撩開了車簾。


車窗外,竟是一段令李承灝有些眼熟的道路。這路上景緻並不如何好,行人也不多,顯得有些荒涼,可李承灝憶起舊時事來,卻覺得心中熱燙。


那還是去歲秋涼時節。


李承灝那時,要比今時還要荒唐好幾倍,除了整頓軍務,便是在風月場中廝混。有一日,喝了一整夜的酒,人也暈了,舌頭也麻了,覺得有些不好,便一人悄悄走了出來,一路胡亂地走,一路散著酒氣。


也不知究竟如何走到這裡來。


正覺得有些清醒,抬眼卻看見了一抹淡色,像是雨後青竹,又如春日新芽,在混混沌沌之中令人耳目一亮。李承灝急急去看,正看見個裝扮素雅的女子,正打著一把青傘,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將路旁一株三五葉的草芽自泥地里掘出來。


在那之前,李承灝從來都只愛看那些濃妝艷抹的美人,卻從不知道,原來清新之色也是如此動人。


他自入淮州以來,便將整個淮州當作他之物,見著這麼個女子,既覺得心馳神往,便十分不客氣地上前,朝那女子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那女子本來並未看見他,被這般一問,才驚了一跳。


四目相對,李承灝又覺得那女子比在遠處看來更美。而那女子卻眉頭緊蹙,揮起手中小鋤,竟一言不發便朝李承灝當頭砸了過來。


李承灝一時不察,被砸了個正著,痛得他嗷嗷直叫。等緩些了再看,卻見那美人已急匆匆地跑遠了好一段路。


李承灝脾氣上來,便就那麼一路跟著,非要看那女子到底是誰家的。


這麼一跑一跟,到最後,便看見那女子進了淮州大族姜家的大門。


李承灝仍是不放心,過了兩日,又派了人去查問,又自己找了機會遠遠去看過,確信了那女子的確就是姜家女姜書瑤,才放下心,與自己的父王安定王編了一大堆的話,說是要令淮州的世家大族臣服。說得安定王終於下了決心,讓姜家將女兒送進了安定王府。這事當時鬧得極大,姜家本是不肯的,誰知後來卻又應了。


如今李承灝再憶前事,想一想這半年以來姜書瑤對他那冰冷倨傲的態度,多少是有些心涼的。可若要他假設自己當初並未遇見她,或是竟然就這麼不要她了,他心中又萬般不舍,如割肉一般地疼。


想著想著,倒不知為何,李承灝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一處在半年以前被人砸了一回,傷處倒是早就消了,可卻總覺得還是昨日之事。


正胡思著,馬車卻停了下來。


李承灝立即下了車,這一看,卻發現姜家大門緊閉,而姜書瑤則也沒有一點兒要下車的意思。


怎麼回事?


李承灝令個親衛去射門,卻不多時,見姜家大門開了一條縫。有個面目刻板的老僕人露了半張臉來,嘰嘰咕咕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說完又將那大門給關了。


「他道少夫人既已出嫁,便算不得姜家人,請少夫人往後不必再來往了。」


親衛報了這麼一句話。


李承灝又坐回了馬車上,他看著端坐於一旁的姜書瑤,看她神色,似乎早猜到一切。李承灝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從來也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為什麼?」


「他們道我貪生怕死,自甘墮落。」


他們是誰?又道什麼是自甘墮落?李承灝沒有問,他大概能想到,在那些有傲骨的世家大族看來,竟然要嫁入李家門,便是自甘墮落了。


李承灝突然明白,原來姜書瑤嫁給他,竟是她自己的主意。


「為什麼?」


李承灝又問了一句,卻並未說清自己問的是什麼。而姜書瑤卻好像全明白一般,面上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來,回他道:「正是我貪生怕死,自甘墮落。要那些虛名氣節有何用?哪怕我弔死在了姜家大門口,也要輪到我那些堂姐妹們……難不成讓她們也去死?不若讓我一人擔這個惡名,也就算了。」


李承灝憋了一口氣。


他想告訴姜書瑤,他娶她是因他只要她,若沒有她,他誰也不想要。


可李承灝並未將這些說出口來。


他只伸手捉住了姜書瑤的手,一寸寸收緊,終於還是沒按捺得住,又問她:「你當真……就是抱著那樣的念頭嫁給我的?」


姜書瑤卻真沒想到,她都那般說了,李承灝竟然還要問個清楚。


然則這個問題,她卻並不想答。


要她說什麼呢?


她手指輕顫,卻將目光挪開了去。


好在李承灝也並不是真的非要追究那麼一個答案,他只拉著她,又道:「總之,你嫁了我。」


6


自安定王入淮州以來,從李承灝的婚事起,便將淮州城內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得罪盡了。如今還想得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簡直是痴人說夢。說不準等外人打進來,那些世家大族還要歡欣鼓舞迎外人入城。


這些事,李承灝是才想明白,可看姜書瑤的樣子,她是一早就心知肚明的。


李承灝想,若是他爹安定王將他趕出門去,他便是再沒臉沒皮,多少也要心傷,換作身為女子的姜書瑤,又不知在無人處落過多少淚。


他想勸她幾句,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說什麼也是徒勞。


——都是他害的。


姜書瑤卻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反冷笑道:「你不是最瞧不起世家,如今倒比我還稀罕起他們來了?」


李承灝最受不得姜書瑤的一激,便道:「再不稀罕,也是你家的人!」


姜書瑤卻嘆了一口氣,道:「淮州亂了這麼些年,死了太多人。氣節救不了人命,也吃不飽飯。倒是你爹那一套打打殺殺的,反讓淮州的日子過得好了些。」


言語未盡之意,李承灝便是再傻,也聽懂了。


姜書瑤雖出身世家大族,可卻與他們並不一樣。至少,在她心裡,自己還算得上是個好人?


李承灝終於強硬起來。


安定王雖有旁的心思,可畢竟淮州兵馬大半都在李承灝手中。他不再流連風月之所,而是認真整頓起軍務來,又派了斥候暗地潛入雲洲,打探懷遠王那邊的消息。


懷遠王在淮州做客三日,到第三日午後,李承灝接到消息,原來懷遠王早在半個多月之前便想吃下淮州這一重地。只是淮州兵強馬壯,懷遠王一時沒想好攻克的法子,他麾下那位姓許的大將便道要智取。只是要如何智取,便是探不到的機密消息了。


——懷遠王陰險狡詐,說不定這回看上姜書瑤便是這「智取」中的一步。


李承灝本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姜書瑤送給懷遠王,此時得了斥候的消息,正好要用這道理去說服安定王。


正思忖間,姜書瑤卻來了,她朝李承灝道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她道:「月華樓的綠桃幾次三番派人來府中傳遞消息,想要見你一面。」


李承灝此時哪還有那樣的心思,他一皺眉,便道:「打發掉就是。」


姜書瑤卻不急著走,反又問道:「那綠桃是何時與你來往的?你不覺得有些太過巧合?」


李承灝總算意識過來。


從前李承灝也曾多流連於月華樓,只這一個舞姬綠桃,偏巧是在半個月之前入的樓,一入月華樓,便纏上了他。


這些事,李承灝自己是明白的,可姜書瑤從來對他在外鬼混的事毫不在意,也從未正眼看過那綠桃,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李承灝看向姜書瑤,姜書瑤卻立即背轉了身去,只道:「我已派人去月華樓接她,說你想見她。」


綠桃來得很快。


李承灝在書房裡見了她。


他是個直性子,見著綠桃便喝道:「你究竟是誰派來的?可是那懷遠王?你今日若不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便休想再出這安定王府的大門!」


綠桃被駭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口中卻並不認。


「大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奴家只不過是月華樓里的舞姬,只因心中愛慕大公子,才想要與大公子作妾,才……」


話未說完,卻見內室中走出一人來。


竹青色的衫子,月白的裙子,而那人的一雙眸子也如同她這身裝扮一般,清冷冷的——似乎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可那眸子卻一轉,轉到了綠桃的身上。


她只問了綠桃一句話。


「是懷遠王麾下的那位許將軍派你來的?」


問得這樣准,綠桃腦子一蒙,竟然不再開口說什麼反駁之語。


李承灝看明白了,面色一下便難看起來,氣洶洶地指著綠桃道:「帶我去見他!」


7


姜書瑤在那一日夜宴上便看出來,綠桃與那位許將軍是熟識的。


至於是如何看出的,恰是因為,在那一晚,綠桃那一雙眼睛暗自瞟過了席上所有的人,卻一下都沒落到那位許將軍的身上。


說來也是巧合。


李承灝看不出姜書瑤有留意過綠桃,卻不知她早在第一回聽說綠桃之時,便暗中派了楊嬤嬤去打探綠桃的底細。誰知查著查著,卻查出一些說不清的疑慮來。直到看出綠桃似與許將軍熟識,便更留意與之來往的人了。


姜書瑤很快便知道,那一個舞姬綠桃,除了做李承灝的生意,還有另一個熟客。只是那一位客人很會隱藏自己的身份,竟讓人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楊嬤嬤找自己的兒子跟著去看了一回,恰好遇著了那位許將軍。


回來一說容貌,姜書瑤便想明白了。


李承灝聽了,又忽而有了另一想法:不知那許將軍是自己要設下這麼一計,還是在替懷遠王「智取」?


或者,雲洲懷遠王的勢力也並不如李家所想的那般穩固。


到得地方,果然那位許將軍約在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尋常院落中。


許將軍見得李承灝竟然帶了自己的夫人來,也像是有些意外似的,但只略打了個招呼,並不多言,等著李承灝先開口。


李承灝素來喜歡直截了當,坐下便道:「許將軍好手段,竟送了這麼一份大禮給在下!」


綠桃站立一旁,惴惴不語。


那許將軍既然是個愛弄陰謀詭計之人,自然並不驚慌。


「大公子所言,許某有些不明白。」


李承灝也不指望一個綠桃便能讓這許將軍就範,他特意帶了人來,就是盤算著乾脆趁這院落里的人不多,將這許將軍給綁了回去,不知有幾分勝算。


誰想,李承灝還在思忖著,姜書瑤卻道:「若我肯去雲洲,可與許將軍誠心合作,將軍可願助我?」


此言一出,先不說那許將軍如何驚詫,李承灝都萬萬沒有想到,姜書瑤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正要發作,姜書瑤卻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許將軍靜看兩人神色,面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


「許某不懂少夫人的意思。」


「許將軍有大才,竟甘願聽命於無能之輩?」姜書瑤索性將李承灝想說的話就這麼直通通地說出來了。


而那許將軍聽了姜書瑤的話,卻是大笑起來。


「既然少夫人有這般胸懷,許某倒也願助少夫人一臂之力!」


回去的路上,馬車上便只有兩人了。


李承灝心內複雜激蕩之情,幾乎沒有停歇過,他絞盡腦汁,一時猜想姜書瑤難道是恨他恨到寧可跳入火坑,還是要為他犧牲自我竟然要……不,如此一想,李承灝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實在可笑。


自他強娶了她,她從未對他展顏。更何況,她從來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怎會為他到如此地步?或者,也許在她心中,這一個安定王府與那一個懷遠王府並無差別。不過是自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罷了。


可還是不同!


他其實心內有一片真情,那懷遠王卻……


李承灝不忍去想,亦不敢去想。


直到姜書瑤先問他:「你方才要說什麼?」


被這話一激,李承灝實在按捺不住了,轉身便朝姜書瑤道:「我還是那一句話!我並不想你去雲洲!也從未想過要將你送去雲洲以求得淮州安寧!哪怕……」


「什麼?」


「我也……我沒什麼可拼,沒有什麼世家大族的出身,亦沒有我爹安定王的勢力軍馬……我也只有一條命!豁出去便也豁出去了……」李承灝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忽而又問她道,「你是不是一直恨我?」


難得這一回,姜書瑤竟然並未嘲諷他,反倒朝他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來,她道:「恨過。」


李承灝一把抓住了她,只道:「你若恨我,便應留下來,日日冷漠待我,折磨於我!不應一走了之,反倒像是要幫我——」


「這天下亂世已久。」姜書瑤突然打斷了李承灝的話,道,「懷遠王詭詐好色,安定王志大才疏,你弟弟又是個只知道讀書的獃子,或者,這天下,竟真要成你的天下了。」


李承灝聽著這幾句話,只覺心內空空,好似那天下也不能再令他嚮往了。


「我便坐這馬車去見懷遠王又如何?」姜書瑤說到此處,略頓了一頓,自懷中掏出以一方錦帕包裹著的物件來。她三兩下打開,裡頭竟是一支刻著竹紋的碧玉簪。


「這是……」


「若我還有歸來的一日,你再替我戴上吧。」


李承灝終於在看見那一支碧玉簪時,明白了許多事情。


而姜書瑤又問他:「一個月,夠不夠?」


「什麼?」


姜書瑤道:「我便是肯去雲洲,也不是真要將自己送入火坑。我算算至多只能拖住那懷遠王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你會不會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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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劫:古代男女的情深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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