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钍匦l者,大肆撰改神話音樂…嘗試了幾次,感覺實在是又長又臭,看不下去了。有以下問題需要知友幫助:1.蘇格拉底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不是一個偽裝正義的不正義人士?或者他想前面來些鋪墊,再來個大轉折?是不是一個詭辯家?前面誘導式的問答和毫無邏輯的類比完全不能理解啊!

2.柏拉圖本人的思想是什麼,或者說這本書到底在說什麼?

像1984,動物莊園什麼的我都看過了也能夠理解作者表達的內容。但這個…鑒於這本書這麼牛而我現在完全沒有耐心讀下去,想請看過的知友幫幫忙回答以上問題,然後我再判斷一下有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必要!


《理想國》是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創作的哲學對話體著作,其中涉及到了柏拉圖哲學思想中的許多重要理念,涵蓋了政治學、哲學、教育學、倫理學等諸多領域,其中內含的思辨精神以及對真善美的孜孜以求,使其成為思想史上的一本不朽名作,在許多圖書館和書店都始終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然而限於文化差異和閱讀水平,許多人都不得其門而入,張巍教授在探討古希臘哲人如何取代智者和詩人時,對於《理想國》有著獨到的解讀和分析,並指出閱讀理想國的鑰匙在於,認識到它的主脈「靈魂與城邦的類比」

對話發端於一個蘇格拉底式的問題:什麼是「正義」(dikaiosunē)(I.331c)?不過,這裡提出的並非一個純理論問題,因為第一卷里蘇格拉底與智術師色拉敘馬霍斯針鋒相對的談話里,就已屢次強調正義問題乃是涉及一個人應當以什麼方式來生活的大事(I.344e,347e,352d)。在批駁了幾種流俗的「正義」觀之後,第一卷的討論雖然貌似無果而終,卻在談話者中間達成了這樣一個共識,即正義是靈魂的一種美德(aretē),不義是靈魂的一種邪惡(kakia)

第二卷伊始,蘇格拉底在格勞孔和阿得曼托斯兩兄弟的勸說和敦促下,接受了一個艱巨的任務:展示什麼是正義本身,什麼是不義本身,兩者對靈魂各生髮何種效果,並以此為基礎來證明行正義之人的生活乃是最善的生活。與短篇「蘇格拉底對話」不同,蘇格拉底從《理想國》的第二卷開始佔據了主導地位,正面闡述自己的思想。

他放棄在第一卷及其他短篇對話錄里常用的「詰難法」(elenchos),運用一個全新的方法,此即「靈魂與城邦的類比」(analogia),並稱其為一個間接的路徑,也就是說,討論將「間接地」從城邦的正義導向個人的正義(II.368d-369b,參考IV.434d-e)。蘇格拉底提出,有兩種正義——靈魂中的正義和城邦中的正義,後者要比前者宏大,所以更容易被發現;因此更為便捷的討論方式是把對靈魂之正義的探索放大為對城邦之正義的探索。於是,類比的關係首先建立在靈魂和城邦各自所擁有的相似屬性(即「正義」)之上。

確立了「靈魂與城邦的類比」關係以後,至為關鍵的決定是,蘇格拉底及其對話者沒有滿足於慣常的做法,以某個現存的城邦為依據,出發去尋找正義。他們要立即著手創建自己的城邦(II.369a)。蘇格拉底說,如果能通過談話(logōi)看到一個城邦的成長,就能看到那裡正義和不義的生成(同上)。

談話者們共同創建的正義的城邦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II.369c-372e)以社會分工為原則,雖然被蘇格拉底戲稱為一個「真正的城邦」(II.372e),卻是一個非政治的初民社會,在那裡無論正義和非正義都不存在。因此,它要被擴張成一個「繁華的城邦」並被凈化(參考III.399e),這是第二個階段(II.372e-IV.427d)。構成這個城邦的是著名的三階層:生產者(II.369c-372d)、衛士(II.373e-III.412b)及統治者(III.412b-417b)

在第四卷里(IV.427d),正義的城邦宣告建成,接下去只需找尋已然蘊含其中的正義,這體現為每一個階層只做它自己分內的事,從而達致社會的和諧(IV.433b)。隨後,按照最初的方法設計,城邦之正義被按部就班地應用到靈魂之正義。為了使「靈魂與城邦的類比」關係繼續發揮效用,兩者在結構上也必須相似。

這正是為什麼,正義的城邦擁有的三階層恰恰與靈魂的三部分一一吻合:生產者階層對應慾望部分,衛士階層對應情感部分,而統治者階層對應理性部分(IV.435c-441c),於是靈魂之正義也與城邦之正義相似,是一種三部分各司其職而達致的內在和諧,也就是說,由理性部分統治,情感部分協助,而慾望部分則被統治(IV.432b-434d)。更為巧合的是,城邦里的其他美德(aretai),也與靈魂里的其他美德一一對應,譬如「智慧」(sophia,討論分別見於IV.428b-429a及442c)、「勇敢」(andreia,討論分別見於IV.429a-430c及442b-c)和「節制」(sōphrosunē,討論分別見於IV.430d-432b及442d)。

找到城邦之正義和靈魂之正義以後,蘇格拉底在第四卷末著手進一步探討不同種類的政體以及與之相對應的不同種類的靈魂。這一探討在第五卷開始處被波勒馬霍斯和其他談話者打斷。

對話似乎轉向一大段題外話:從第五卷到第七卷,首先討論婦女兒童問題(V.449b-471c),其次從第五卷後半(471c)到第七卷末尾又集中討論哲學和哲學家。不過,隨著「理想國」創建的步步推進,有一個問題變得越來越突出,縈繞對話者的腦際,揮之不去,最後終於由格勞孔打斷蘇格拉底,直截了當地提出了這個問題(V.471c):「理想國」究竟能否實現?如果可能,又怎樣實現?蘇格拉底對這個問題的答覆乃是《理想國》的一大樞紐。

首先,他提醒格勞孔(V.472c-e),他們之所以苦心經營理想的城邦,真正的目的是探究「什麼是正義」。理想的城邦包含並體現了絕對正義,是一個樣板(paradeigma),他們並不需要證明這個樣板能成為現實中存在的東西,正如一位傑出的畫家,畫了一個完美的人體作為樣板,並不需要證明這樣的完美人體實際存在。其次,如果一定要證明理想城邦能成為現實,只有一個辦法,即讓哲學家成為君王,或者讓目前的君王和統治者成為哲學家(V.473d)。這樣,問題就轉變為,哲學家能否成為現實,即哲學家的產生如何可能。理想城邦的現實性最終落腳於哲學家(即理想靈魂)的生成。

於是,接下去的談話詳究哲學(philosophia)的本質(V.473c-VI末),細述哲學家的教育(VII卷),這實質上構成了創建正義城邦的第三也是最高的階段。哲學家被認為是絕對正義的靈魂,只有他才能夠統治絕對正義的城邦,即「美善之邦」(kallipolis,VII.527c)。第二卷到第五卷已經討論了理想城邦的方方面面,但還沒有徹底展開與之對應的理想靈魂(即哲學家)的討論,這個任務在第五卷後半到第七卷末得以出色地完成。

從哲學的高度,第八和第九兩卷回到最初的正義和不義的問題。蘇格拉底的方法仍舊藉助「靈魂與城邦的類比」。他探討「美善之邦」(kallipolis)及其統治者哲學家的次第衰變,經由榮譽政制和追名者,寡頭政制和寡頭,民主政制和民主者,最後到暴君政制和暴君。蘇格拉底與談話者回到現實,把理想城邦-哲學家與現實中存在的四種類型的政制-靈魂作對比,證明絕對正義的靈魂要比任何其他類型的靈魂更幸福,特別是與暴君(即絕對不義的靈魂)相比。

在得出這個結論以後,蘇格拉底承認(IX.592b),「理想城邦」是建在天上的原型(paradeigma),為了讓絕對正義的人(即哲學家)凝神觀照,並依樣在自己心中構築正義的靈魂,格勞孔也贊同說:「合意的城邦你指的是我們用詞句(enlogois)建立起來的那個城邦,那個理想中的城邦,但我想這個城邦在地上是找不到的。」

全書的最後一卷(第十卷)針對詩歌提出了「再次批評」之後,用「埃兒(Er)的神話」終結了整篇對話。蘇格拉底講述這則神話是為了「證明」,正義非但就其本身而言——這在第二至第九卷已被「證明」——而且就其後果而言要遠遠勝過不義。《理想國》的第十卷故此與第一卷遙相呼應:第一卷提出的問題是「什麼是正義」,那裡的正義乃就個人而言,而最後一卷的收尾神話——有關靈魂在冥界為重生而選擇不同的生活模式——又回到了個體靈魂。

從這樣的框架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第二至第九捲起了重要作用的「靈魂與城邦的類比」,其真正目的是為了用正義的城邦來闡明正義的靈魂。蘇格拉底和他的對話者追尋的是理想的而非現實的正義,他們的方法是創建一個理想的城邦並培育一顆理想的靈魂。理想的正義在城邦中體現為「美善之邦」(kallipolis)的政體(politeia),在靈魂中體現為哲學家的靈魂結構(亦稱作politeia)。總之,理想城邦的創建實質上是用來作為類比,以彰顯理想靈魂的產生。

概括而言,《理想國》大體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卷為第一部分,提出主題,但尚未運用「靈魂與城邦的類比」;第二至第九卷為第二部分,對主題的探討在上述「類比」的基礎上得到充分展開;第十卷為第三部分,脫離類比最終返回主題。以上筆者不憚辭費對《理想國》的謀篇布局進行勾勒,旨在揭示「靈魂與城邦的類比」關係在其中的樞紐作用。唯有如此,我們方能充分領會,《理想國》的核心議題直指「教育」的本質

《希臘古風詩教考論》

作 者:張巍 著

在哲學風靡希臘之前,

詩如何承載文化的最高理想。


先看看一些哲學書入門書籍西方哲學史 (豆瓣),西方哲學史 (豆瓣),裡面有對這兩大師的介紹。不要一上來就讀高大上的專著,難讀,搞得你都沒興趣研究了。

蘇格拉底倡導通過啟發式問答讓人們自己去發現真相,蘇格拉底應該是個很正直有信念堅定的人,這一點尤其是通過柏拉圖的記載而影響大增。柏拉圖倡導精英式專制治國,他的理想國很有點借鑒斯巴達的治國模式。他們都批判雅典式直接民主制度。


《理想國》與其說是改造現實政治的藍本,還不如說是幫助我們透視現實政治的鏡子,它更像是一部關於我們所生活的政治世界的病理診斷書。

梳理一下《理想國》的文本結構及「劇情」脈絡。


《理想國》,希臘文標題是 politeia,意為城邦體制、國家政制、公民團體、公共事務,即一切涉及城邦(國家)的事務。後來,羅馬人採用的拉丁文譯名是 De Res publica,意為「國家」,而「國家」意為「人民的事業」。據西塞羅說,這裡的「人民」,「不是人們某種隨意聚合的集合體,而是許多人基於法權的一致性和利益的共同性而結合起來的集合體。」(西塞羅《論共和國》,1.39)。受拉丁傳統影響,目前英語世界普遍採用 Republic(《共和國》)。德文譯本一般將標題譯為 Der Staat(《論國家》)。受德語傳統影響,中譯有人主張採用《國家篇》。吳獻書以及郭斌和、張竹明將標題意譯為《理想國》。儘管還有不少譯者推薦其他譯法,但《理想國》這一譯名在中文學界業已約定俗成,至今依然得到廣泛採用。


《理想國》是柏拉圖從哲學角度審視政治最為系統,也是他最為精深的著作,通篇主旨圍繞「正義」(dike/justice)問題展開。全書分十卷,是否柏拉圖本人所分,至今尚無定論。從內容線索來看,卷一是全書的引子,即提出什麼是正義的問題;卷二至卷四,為了更為明晰地觀察正義,有必要將個人放大為城邦,於是就要在理論上建造城邦,正義的城邦與正義的靈魂,其本質是一致的;卷五和卷六是整個《理想國》高潮,也就是建立正義城邦需要越過的三重阻力(浪頭),即男女平等、共產共妻以及哲人王統治。越過三重阻力,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培養真正的哲人,這一部分是柏拉圖教育思想的核心,諸如著名的「日喻」、「線喻」、「洞喻」。至此,理想城邦或理想國可以說最終完成。高潮過後,便是理想國家如何一步步衰朽敗落的過程,卷八可以說是整部《理想國》的一個分水嶺,柏拉圖的現實關懷從這一章得到了最為直觀的體現。勛閥政體、寡頭政體、民主政體、僭主政體如何依次演化退變,卷九從卷八末尾關於僭主政體的討論轉向僭主式個人(靈魂)的精神特徵分析,從而回到《理想國》開篇提出的問題:正義者幸福還是不義者幸福?卷十,詩與哲學之爭,哲學教育對於詩歌教育傳統的革命,靈魂不朽,好靈魂得到福報,壞靈魂遭到惡報,等等。


從上述對《理想國》文本的大致線索的梳理,我們不難看出,柏拉圖出發點是討論人的靈魂正義問題,從卷二至卷八討論城邦的建立直至走向腐敗,然後卷九和卷十再次回到靈魂問題的探討,而從文本內在理路看,蘇格拉底建構城邦的動機只是為了更為清楚地看清靈魂的結構。可見,《理想國》中蘇格拉底討論政治問題只是手段,其目的服務於討論靈魂。這就使我們不得不提出如下疑問:《理想國》究竟是一部什麼性質的著作?從篇幅結構來看,《理想國》可以被視為一部討論政治問題的著作,因為涉及政治問題的篇幅接近七卷之多,而從文本主旨來看,《理想國》卻更像一部道德哲學著作,畢竟,建構理想城邦的目的恰恰在於尋找正義,而正義在蘇格拉底看來比金子價值更高的東西(336E)。


我們之所以閱讀《理想國》,目的在於向大家呈現以柏拉圖為代表的「哲學」思想傳統觀照「政治」問題的方式,我們會發現,柏拉圖與希羅多德、修昔底德一系觀照政治的方式有著明顯的差異。如果說以修昔底德為代表的「政治」理論傳統從政治世界行為當事者本身的角度審視政治,那麼,以柏拉圖為代表的「哲學」思想傳統則為我們提供了觀察政治世界的更為超越的視角,修昔底德強調讀者的代入感、同情心,而柏拉圖突出的是讀者的超越性、批判性。因此,這裡有必要提醒大家的是:與其說《理想國》是一部幫助改造現實政治的指南,還不如說為我們提供了一隻藉以觀察現實政治世界的理論之眼,透過它,我們不僅能夠一窺「鍍金時代」雅典社會的諸多政治困境和精神病灶,而且能夠為我們審視自己所身處的政治世界提供全新的視角。


依據《理想國》中對話者提供的某些間接信息,研究者推測這場對話發生的時間大致在公元前 431 年至公元前 411 年,地點發生在雅典港口城市比雷埃夫斯(Piraeus)兵器製造商克法洛斯的宅邸。這個港口城市位於雅典市中心西南六公里,波斯戰後,在地米斯托克里的領導下,雅典修築的重要防禦工事——長城,就是將衛城與港口全部用高牆圍起來,意在防禦陸上來犯之敵的同時,保證雅典的海上通道,所以該港口是雅典帝國海軍主要駐紮地。這裡也是雅典主要的海上貿易集散地,也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聚居地,比如對話發生地克法洛斯一家,就是當初接受伯里克利的邀請(招商引資),從敘拉古移民至雅典,克法洛斯在雅典開設兵器廠,時間長達三十年。在比雷埃夫斯,隨著外來移民的增多,他們也帶來了本民族的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例如《理想國》開篇提到的女神獻祭和賽會,據說是新近從色雷斯引進的,想必在比雷埃夫斯居住著許多來自色雷斯地區的移民。


作為雅典海軍的駐紮地,大量外來移民的聚居地,比雷埃夫斯港類似於美國紐約或中國上海,這裡海納百川,居民門第觀念淡漠,人們要出人頭地,主要依靠個人奮鬥積累財富,對他們來說,財富就是身份,而個人身價則意味著社會地位。在政治上,這裡的人們大多屬於激進民主派,比如身在對話現場的克法洛斯的兒子呂西阿斯,他就是典型的民主派人士。

權力與正義:色拉敘馬霍斯、格老孔和阿得曼托斯


首先,我們先打開第一卷,這一卷在《理想國》文本中最具有戲劇性,是《理想國》這部哲學戲劇的序幕:蘇格拉底和格勞孔(柏拉圖的二哥)在比雷埃夫斯港參加完女神獻祭準備回城,被克法洛斯的兒子玻勒馬霍斯、阿得曼托斯(柏拉圖大哥)、尼西阿斯的兒子尼可拉托斯等人攔下,他們要求和蘇格拉底好好聊聊。實在拗他不過,蘇格拉底被這幫年輕人帶到克法洛斯家裡。蘇格拉底見到克法洛斯,兩人久未謀面,今日一見,分外熱絡,聊到老年、貧富與幸福,當克法洛斯說到錢財可以使他不必虧欠神的祭品和人的債務時,蘇格拉底順著話頭引出「正義」問題(331c),玻勒馬霍斯借詩人西蒙尼得(約前 556-前 468)的話,說「正義就是欠債還錢」(正說話間,克法洛斯說要去獻祭,微笑著離開了現場),蘇格拉底幫助進一步澄清了這句話的含義,即正義就是給每個人以恰如其分的報答(332c)。蘇格拉底進一步追問什麼是恰如其分的報答,玻勒馬霍斯回答說是把善給予友人,把惡給予敵人,幫助朋友,傷害敵人才是正義的(334C)。蘇格拉底指出,若有人因為好壞不辨,敵友不分,幫助壞人,為害好人,幫助敵人,傷害朋友,咋辦?玻勒馬霍斯便提出需要重新定義朋友和敵人,朋友應當是真正可靠的人,好人是朋友,壞人是敵人,幫助朋友意味著幫助好人,傷害敵人意味著為害壞人,既然正義是一種德性(arete),那麼傷害任何人無論如何總是不正義的(335E),因此,說「正義就是助友害敵」顯然不能成立。

當蘇格拉底追問在場的人關於正義是否還有其他定義,智術師色拉敘馬霍斯出場,他的出場格外具有戲劇性,在對蘇格拉底百般擠兌,嬉笑怒罵,極盡諷刺挖苦(336B-337A)之後,色拉敘馬霍斯拋出了一個自認為與眾不同而又更加高明的答覆:正義就是強者的利益(338C),誰強誰統治,統治者把自己的利益制定為法律,當權者往往把對自己有利的標榜為正義的。對此,蘇格拉底反問,要是強者立錯了法,那麼,要求弱者做的事情反而對強者不利,統治者要求被治者做對統治者自己不利而對被治者有利的事情。這樣,接下來的問題便是:強者是否可能犯錯,將那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錯當成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蘇格拉底轉而舉出醫術、舵手、騎術等例證,說明沒有一門科學或技藝是只顧到尋求強者的利益而不顧及它所支配的弱者的利益(342D),同樣,一個統治者不能只顧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其治下百姓的利益,統治者的一言一行都為了百姓的利益。眼見自己關於正義的定義被顛倒過來,色拉敘馬霍斯慷慨陳詞,這段陳詞非常關鍵,格外耐人尋味,我們這裡不妨擇其大要,摘引如下,色拉敘馬霍斯說道:


「正義也好,正義的人也好,反正誰是強者,誰統治,它就為誰效勞。不正義正相反,專為管束那些老實正義的好人。老百姓給當官的效勞,用自己的效勞來使當官的快活,他們自己卻一無所得。……正義的人跟不正義的人相比,總是處處吃虧。……正義者與不正義者合夥經營,到分紅的時候,從來沒見過正義的人多分到一點,他總是少分到一點。……交稅的時候,兩個人收入相等,總是正義的人交得多,不正義的人交得少。等到有錢可拿,總是正義的人分文不得,不正義的人來個一掃而空。要是擔任了公職,正義的人……私人的事業……無暇顧及,而弄得一團糟。他因為正義不肯損公肥私,也得罪親朋好友,不肯為他們徇私情幹壞事。而不正義的人恰恰相反。……最不正義的人就是最快樂的人;不願意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吃虧苦惱的人。極端的不正義就是大竊國者的暴政,把別人的東西,不論是神聖的還是普通人的,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肆無忌憚巧取豪奪。平常人犯了錯誤,查出來以後,不但要受罰,而且名譽掃地,被人家認為大逆不道,當作強盜、拐子、詐騙犯、扒手。但是那些不僅掠奪人民的錢財、而且剝奪人民的身體和自由的人,不但沒有惡名,反而被認為有福。受他們統治的人是這麼說,所有聽到他們干那些不正義勾當的人也是這麼說。一般人之所以譴責不正義,並不是怕做不正義的事,而是怕吃不正義的虧。……不正義的事只要幹得大,是比正義更有力,更如意,更氣派。所以……正義是為強者的利益服務的,而不正義對一個人自己有好處、有利益。」(343B-344D)


說完,色拉敘馬霍斯便要走人,蘇格拉底極力挽留,說這是牽涉到每個人一生的道路問題,即究竟做哪種人更有利?蘇格拉底說自己不相信不正義比正義更有益(345B),每種技藝或統治術,都是為了求取對象(弱者)的利益,而不是求取強者的利益,真正的治國者追求的不是他自己的利益,而是老百姓的利益。儘管蘇格拉底說自己絕對不能同意色拉敘馬霍斯「正義是強者的利益」的說法,但蘇格拉底接著補充道:「不過他(色拉敘馬霍斯)所說的,不正義的人生活總要比正義的人過得好,在我看來,這倒是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347E)蘇格拉底指出,若無正義,包括城邦在內的任何團體均無法維持。正義者是否比不義者更好更快樂?蘇格拉底通過例證說明每一種事物,凡有一種功能,必然有一種特定的德性(arete/excellence),比如眼睛的德性是看,耳朵的德性是聽,同樣,正義是心靈的德性,不正義是心靈的邪惡,正義的心靈正義的人生活得好,不正義的人生活得壞,生活得好的人必定快樂,幸福,生活得不好的人,必定相反,正義是快樂的,不正義是痛苦的,因此,不正義絕對不會比正義更有利。從卷一末尾的總結髮言可以看出,蘇格拉底顯然對於前面的討論不滿意,他說:「我們離開了原來的目標,對於什麼是正義,還沒有得出結論,我們就又去考慮它是邪惡與愚昧呢,還是智慧與道德的問題了;接著『不正義比正義更有利』的問題又突然發生。我情不自禁又探索了一番。現在到頭來,對討論的結果我還一無所獲。因為我既然不知道什麼是正義,也就無法知道正義是不是一種德性,也就無法知道正義者是痛苦還是快樂。」(354C)


儘管蘇格拉底與智術師色拉敘馬霍斯在第一輪交鋒草草收場,而且有關正義問題的討論並無實質性進展,但辯論提出的問題已經非常明確,即憑什麼要做一個正義的人?做正義的人是否更有利更幸福?雖然色拉敘馬霍斯在卷一辯論中途就主動放棄,但他提出的問題被格勞孔和阿得曼托斯接續下來,並且將問題更加極端化,迫使蘇格拉底作出有說服力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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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認同題主的讀書體驗,剛剛讀理想國的時候,也覺得這本書又臭又長,蘇格拉底自命不凡,自以為是,杠精附體,招人厭。

先了解一下理想國的寫作背景,伯羅奔尼撒戰爭以雅典的全面失敗而告終,戰敗後幾年,雅典公開處死了柏拉圖的老師蘇格拉底,柏拉圖對雅典的民主政治徹底絕望,開始致力於探索一種新的城邦政治體制。

理想國便是這種探索的初步成果,也是人類探索理想政治模式的最早嘗試,但是,柏拉圖是一位書獃子,拙於謀生,更無能力謀國,他在西西里島的政治實驗非常不成功,自己被賣為奴隸,若非一個朋友的搭救,人類歷史著名的哲學家就可能命運悲慘。

所以,柏拉圖的探索流於空想,並不成功,個人以為,理想國三分之一是真理,三分之一是空想,三分之一是謬誤。

如果內心存有一種渴望,渴望了解西方哲學的前世今生,應該去讀,值得一讀。如果感覺非常勉強,沒有耐心,不讀也罷。

然後,回答第一個問題,蘇格拉底是什麼樣的人?一直希望寫一篇蘇格拉底,還原真實的蘇格拉底,卻沒有準備好。轉發幾篇以前的讀書筆記,大約可以描繪出蘇格拉底的初步輪廓。

蘇格拉底說,未經審視的生活不值得過,理性的追尋和省察能夠幫助人類生活的更好更幸福。而東方大國的人生哲學既勸解一日三省吾身,也信奉難得糊塗,人生之所以太痛苦,有時候是因為活得太清醒。設想蘇格拉底坐在我對面,以一種蘇格拉底式的詰問方式與我辯論,喋喋不休地反覆辨析各種抽象概念,比如神聖是因為諸神喜悅它而神聖,還是諸神喜悅它是因為它是神聖的,反覆糾纏,反覆定義,反覆詰問。估計我會內心崩潰,無法忍耐,最後落荒而逃,書中的游敘弗倫也是落荒而逃,對不起,蘇格拉底,我還有一個緊急約會,先走了。

未經審視的理論也同樣不值得全盤接受,對於蘇格拉底所開創的方向和理論,依然必須一再審視,然後興利除弊。前日讀一篇國內知名哲學教授的論文,對比孔子和蘇格拉底教育方式的利弊,非常遺憾,該教授似乎根本沒有能力審視這類命題,他所寫的是一個完全理想的蘇格拉底,比如,他說,蘇格拉底在教育中總是循循善誘,從來不強迫別人接受他的結論,然而,只要稍微多讀幾篇柏拉圖的對話錄,就可以發現蘇格拉底不但一再強迫別人接受他的結論,而且是一個偏執狂強迫狂。

不學無術固然可恨,學而無術卻是更加可悲,該教授是康德研究的權威學者,曾經讀過他所譯的幾本專著,應該說值得尊敬。幾乎可以肯定,他應該熟讀西方哲學經典,然而,也僅僅只是一個學者教授,只是一個知識的解讀者和傳授者,而不能成為一個思想的審視者和開創者。未必需要完全接受蘇格拉底的理論,然而,卻必須具備審視傳統和現實的能力,才能成為一個面向未來的開創者,所以, 不自量力,預備審視一下蘇格拉底詰問方式的不足之處, 未必全面,卻自認為真實可靠。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貌似謙遜,其實自視清高,自命不凡,蘇格拉底公開宣稱,自己受到了神聖的指引,是阿波羅神送給雅典的禮物,傷害蘇格拉底,便是傷害神的恩賜,傷害雅典。蘇格拉底說,反駁他人不是為了羞辱他人,而是為了幫助和提高他人,然而,蘇格拉底對同胞的審查審視導致了痛苦、惱怒和羞辱,由此產生的誤解最終又引起了他的受審和被判處死刑。成天喋喋不休與人辯論,古稀之年依然被判處極刑,可以設想多麼招人厭惡。

依據會飲篇的情景,蘇格拉底與阿里斯托芬應該是朋友,相互之間偶爾調侃挖苦一下,不算為過。然而,大約是蘇格拉底的盤問和反駁徹底激怒了阿里斯托芬,後者在他的喜劇中把蘇格拉底塑造為一個小丑和江湖騙子,正如趙本山的小品在春晚播出一樣,阿里斯托芬的喜劇在雅典戲劇節的演出之後,估計蘇格拉底在公眾心中就被定格成一個賣拐高手和江湖騙子。在柏拉圖對話錄中,蘇格拉底總是能夠成功說服對手,唯獨在最後的生死申辯中,徹底失敗,500人陪審團之中,開始有280人投票死刑,蘇格拉底申辯完之後,居然有360同意死刑。其實,在柏拉圖的對話錄中,蘇格拉底的詰問式辯論不但招人厭惡,而且有許許多多的邏輯不嚴謹。

蘇格拉底之所以名列於歷史上最主要的哲學家,是因為他教我們怎樣考察和分析各種觀念,如果發揮得當,人類理性可以作為有力的工具來考察信念和抽象觀念。然而,過猶不及,語言的作用只能局限於語言所能表述的範圍,類似於柏拉圖的洞穴比喻,語言只是外在世界的描述和影子,如果力圖用語言嚴格定義和表述外界世界,自然力不能及,所以,維特根斯坦說,對不可言說之物,要表示沉默。大約而言,蘇格拉底通過兩種方式試圖證明別人無知,一種是認為別人的道德信念和事實不一致,另一種是證明某個定義或者太寬泛,或者太狹隘,都存在反例。

在理想國的開篇,某人說幫助朋友和傷害敵人是一種正義的行為,依照普通人的常識和認知,應該無可反駁,然而,杠筋附體的蘇格拉底卻開始了無休無止地反駁。你所謂的朋友,是指那些看上去好的人呢,還是只那些實際上真正好的人?你所謂的敵人,是指那些看上去壞的人了,還是只那些看上去不壞,其實是真的壞人呢?如果自己弄錯了,把好人當成敵人,把敵人當成朋友,如此一來,幫助壞人,危害好人,豈不是不正義,然後就喋喋不休的開始了自以為是的長篇大論,實在挑戰別人的忍耐極限。

會飲篇的結尾如此寫道:天亮雞叫的時候,該走的走了,該睡的睡了,只有阿伽同、阿里斯托芬和蘇格拉底還是醒的,用一個大杯子從左傳到右,喝著酒,蘇格拉底和他倆談論著,主要是蘇格拉底想要迫使他們承認,同一個人既能寫喜劇又能寫悲劇,一個有才華的悲劇作家也是喜劇作家,他們倆被迫同意這種看法,並不是真正同意,都開始打瞌睡了。

如果會飲篇是一出情理交融的喜劇,那麼,斐多篇便是一出深沉雋永的悲劇,個人以為,這是柏拉圖最好的兩篇對話錄,理想國過於追求完美,反而顯得不夠完美。這兩篇對話錄既展現出柏拉圖作為一流作家卓越的才華,也描繪出蘇格拉底豐滿的人性和人格。

阿伽同,救救我呀,阿基比亞德又要欺負我了……會飲篇中的蘇格拉底在兩位男寵美男子之間撒嬌賣萌,俏皮生動。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蘇格拉底說,我想我可以而且必須向神靈禱告,祈求去的順當,我現在就做這個禱告,但願得到允許。說完這些話,他從容舉起盛有毒藥的杯子,一飲而盡……斐多篇中的蘇格拉底沒有絲毫猶豫,坦然赴死,或者說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

孔子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蘇格拉底說,之所以自己能夠稍有智慧,是因為知道自己一無所知。面對自己的靈魂,只有承認自己一無所知,才不至於妄自拿自己曾經有的各種意見來冒充關於人的真知,也才能認認真真去求得關於人類自身的知識,從而實現各種美德,以達到至善。

蘇格拉底的知包括對事物的知、對善的知和對人本性的知。如果說關於事物和善的知是美德的基礎,是通向至善之路的鑰匙的話,那麼關於人自己本性的知則是通向至善之境的入口。人只有先懂得自己的本性,了解自己的無知,才可能進一步獲得關於事物和善的知識,以實現美德達到至善。

因此,竭盡全力在有生之年學習和尋求知識,獲得一定程度的善良和智慧,獎賞無比榮耀,希望也無比豐碩。在致力於獲得知識的過程中,能夠獲得充盈的滿足和和喜悅,也可以獲得真正的美德——自我節制、善良、勇氣、慷慨和誠實,不虛偽,不矯飾,從而能夠坦然面對生命的逝去,把自己調節成適合於去另一個世界的旅程。

不由想起了論語中的孔子,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怠。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千古名局誕生千古名篇,一群好基友興緻勃勃地相約相聚,推杯換盞,通宵達旦,由於酒精的催化,豐富的人性異常豐滿的展現出來,卓越的才華和思想更是縱情恣肆,噴薄而出。正如在惠風和暢的會稽山下,中國文化史上第一等風流人聚於蘭亭,曲水流觴,盡興揮毫,所誕生的千古名篇值得一讀再讀,一摹再摹,令後人禁不住心馳神往。

漸漸進入年前放假的狀態,連著幾天看了幾本柏拉圖,其他的都有些過於正經,這一本實在是很有趣,情景好,構思好,文字好,所傳遞的思想和情感也非常好,既率性真誠,又境界高遠。什麼是真正的愛,愛的終極意義又是什麼,古希臘巔峰時代最傑出的思想者聚集一處,在推杯換盞之間,插趣打渾,高談闊論。

個人理解,真正的愛是追求真善美,追求生命價值的不朽。從生命繁衍的角度而言,愛是追求美好的外表和品質,表現出強烈的生育動機,為了培養後代,甘願忍受,勇敢鬥爭,乃至犧牲。從生命價值實現的角度而言,愛是力圖從靈魂深處孕育出偉大的作品,法律、詩歌、制度、道德,一切促進人類文明進步的東西,都是愛的創造和價值

因此,愛的表現從初級到高級依次遞進,從開始對形體美的追求,拓展到行動、德行的欣賞,延伸到對美的知識的渴望。一個人看到了大美,就不會執著拘泥於小美。「他不復卑微瑣屑,而是放眼美的汪洋大海,高瞻遠矚,孕育著各種華美的言辭和莊嚴的思想,在愛智的事業上大獲豐收,大大加強,大大完善,發現了這樣一種唯一的知識,以美為對象的知識。」

充滿理想的柏拉圖創造了一個理想的哲學和美的理論原型,一切是一,一是一切,一個形而上的先驗模型不斷出現在西方哲學之中,激發後世不斷地思考和探索,與此同時,柏拉圖也創造了一個理想的人格,歌頌愛情、歌頌哲學、歌頌蘇格拉底,在這裡得到了統一。因為愛情的對象是美,而最高的美只有最高的哲學修養才能見到,而蘇格拉底就是真善美三者的統一。

個人傾向於認為,蘇格拉底的真實面目己湮滅在歷史的時空中,不可考證,我們所熟知的蘇格拉底是柏拉圖創造的一個理想人格,果敢堅毅,睿智卓越,超越塵世之上,卻又融入市井之中,追求真善美,不妥協,不放棄,最後以生命為之祭奠。柏拉圖創作的理想人格成為人類歷史傑出的精神嚮導,垂範後世,今日再讀,依然心馳神往。

為什麼色諾芬和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如此不同?大約是因為每個人只能看到每個人眼中的蘇格拉底,也只能記下每個人所能記下的蘇格拉底,色諾芬是一個傑出的軍人,而柏拉圖是一個深邃的思想家,兩人稟賦不同,經歷不同,氣質不同,愛好各異,文字風格也多有差異。個人傾向於認為,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更接近於真實形象,真誠真實,而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卓越超越,是他創造的理想人格。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經常高談闊論,玄妙高深,而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近似乎於一個中庸的務實主義者,人情練達,世事洞明,諸多的勸解和訓導樸實務實,如同一個略顯羅嗦的老人,不停地傳授處事為人之道,甚至有些類似論語中的孔子。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本書中的蘇格拉底持有類似的立場,未知人,焉知天,他並不像大多數哲學家那樣,辯論事物的本性,推想宇宙的起源,探討世間萬物之中存有必然規律,堅持認為,治理好城邦和過好家庭生活,便己足夠。

生也有涯,知也無涯,以有涯求無涯,殆己。比如,他勸人要學習天文,可以知道夜間的時辰和節氣的變化,是航海、狩獵、農業和其他許多職業的必備之需,然而,他反對研究天體的運轉,計算行星和大地的距離,測算星體旋轉的周期,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用處,耗費畢生精力學習這些無用的知識,有喪失理智的危險。他也勸人學習算術,但是也反對避免做無意義的勞動。當任何人希望獲得人類智慧所不能提供的幫助,蘇格拉底就勸他去研究占卜術,因為,那些知道神明如何通過徵兆把事物顯示出來的人,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神明的指點。

空談正義,不如躬行正義,蘇格拉底認為,一個人最重要的追求應當努力把事情做好,同時,信奉神明,遵守法律,努力做一個高尚的人,非常類似與孔子所說的君子之道。用大量文字反覆勸告一個高尚的人如何自律自處,然後細細闡述日常生活中的朋友、兄弟、母子和師長之間如何相處,喋喋不休的勸解別人如何成為一個好將軍、好士兵、好船長、好父親和好兄弟,甚至特意去探訪雅典的名妓,告訴她如何留住客人的心,這一段記載頗為有趣,言談之後,雅典城的超級美女對蘇格拉底目送秋波,嗲嗲的問道,如何才能留住你的心,如何才能讓你到我這裡來,估計蘇格拉底心花怒放,卻又一臉正經。

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因為真實才可愛,因為真誠才可敬,穿越千年,依然真誠美好。

柏拉圖有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色諾芬有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而阿里斯托芬也有阿里斯托芬筆下的蘇格拉底,他們筆下的形象有些許的一致,更有許多的不一致,而歷史似乎僅僅記住了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個人傾向於認為,蘇格拉底的真實面目已經湮滅在歷史的虛空中,不可考證,而現代人印象中的蘇格拉底是柏拉圖創作的一種理想人格。

或許蘇格拉底的真實形象已經不重要,存於柏拉圖文本中的蘇格拉底塑造了西方歷史和西方文明,正如孔子的真實形象已經不重要,存於歷史經典文本中的孔子塑造了東方歷史和東方文明。而個人似乎更喜歡和接納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超出本書範圍,淺談一下個人理解的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一個人之所以有智慧,是因為他有知識,每一個人只是在其有知識的事情上才可能有智慧。然而,東方的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如果說為學是通過學習增加知識,為道就是通過世事磨礪增加智慧,這應該是兩個有關聯又不一致的範疇,知識並不絕對等於智慧,應該是現代人的共識。將知識等同於智慧,這大概既是蘇格拉底的局限,也是西方文明的局限,同時這一根筋的思考方式,也將西方文明帶向更高的高度。

在蘇格拉底看來,語言似乎能夠窮盡人類所有的知識和智慧,所以,他總是喋喋不休的訓導或者詰問別人,然而,他的方式並不招人喜歡,成效也不太明顯。色諾芬記載,很多人和蘇格拉底辯論之後,似乎覺得自己很無知,不得不逃之夭夭,從此不再和他相見。柏拉圖的一段記載更有意思,某人和蘇格拉底辯論之後,一臉同情地看著蘇格拉底,說你最好獃在雅典,不要去別的城邦,你如此杠筋附體,不依不饒地和別人辯論,會被人打死的,最後,雅典也終於忍不住判他死刑,讓他從此閉嘴。

然而,沿著蘇格拉底開啟的方式,西方文明漸次發展,走向更高的高度。蘇格拉底說,一個人的所看所聽所感並不可靠,唯有通過理論的方式進行不斷的探究,才可能獲得更高的認知和智慧,開啟了理性和實證的研究方式。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人類的直覺感官並不一定可靠,老子和佛經也都有類似的認識,但是,東方文化卻以一種玄妙的覺悟感知代替理性和實證,終於墮入神秘主義的深淵,難有發展和成長。

在歷史的河流中,東西方文化由此漸行漸遠,又渴望合流歸一。東西方的聖賢們,賜予我智慧吧。

最後轉發理想國的讀書筆記,算是個人的一點初淺認識。

過於追求完美便是不完美,真正的完美不事雕琢,宛若天成。柏拉圖過於追求體系完美,在書中致力於建構至真的理念、至美的原型、至善的人格和至為正義的理想國,從現實中抽離出來的理念和模型也逐漸完全脫離了現實人性,走向原本應該致力於反對的反面。

閱讀如此一本西方哲學經典,一方面受益於柏拉圖卓越的文字表述、遞進的邏輯推演和絕妙的比喻解釋,另一方面,卻不得不面對許多冗長無效的論證和顯而易見的謬論,然後不得不自問,一個理智健全和洞悉人性的思想大師,為什麼會推演出如此反人性的烏托邦。所想所感甚多,卻又沒有時間一一梳理,姑且超出本書範圍,從歷史選擇和體系建構兩個角度亂彈幾句,權當讀書筆記。

身處柏拉圖所在的歷史時間和空間,便不難理解柏拉圖的歷史局限和歷史選擇。伯羅奔尼撒戰爭以雅典的全面失敗而結束,在戰爭的最後一刻,雅典人躲在城牆之後,瑟瑟發抖,以為難逃被族滅的命運,正如雅典對許多弱小城邦的所作所為,可以設想,雅典經歷了什麼樣的恐懼和絕望,所幸斯巴達保全了雅典。

戰爭之後的雅典陷於不斷的混亂和紛爭,以民主的方式公開判處蘇格拉底死刑,可以設想,柏拉圖又經歷了什麼樣的恐懼和絕望。因此,處於戰敗城邦的柏拉圖期望以勝利者斯巴達的政治體系為原型,建立自己的理想烏托邦,便是一種理所當然的選擇。正如在甲午戰爭中,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大清朝眾多愛國志士紛紛轉向日本,企圖以日本為楷模重建自己的國家。

從有限的歷史時間中來看,呂庫古改革之後,斯巴達建立了一種成功的城邦政治體系,在幾百年紛亂不斷地古希臘歷史環境,斯巴達自始至終內部穩定,沒有紛爭,保持最強大的步兵戰鬥力,是波斯戰爭中眾望所歸的城邦盟主,是伯羅奔尼撒戰爭中保護弱小的中流砥柱。正因為深刻體會雅典民主體制的眾多弊端,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幾乎一致推崇斯巴達的寡頭政治體系。

從體系建構的角度而言,不可能三角形幾乎存在於一切體系之中,正如不可能實現物理學中的永動機。在工程項目管理中,不可能同時實現質量、時間和成本三個維度的最佳化,三者相互影響相互制約,優秀的項目管理者不得不在取捨中尋找平衡。在股票投資中,不可能同時實現概率、賠率和效率的最佳化,不同投資理念和風險偏好的投資者必須在三個維度之間權衡利弊,做出適合自己的投資決策,同時也必須接受這種決策的缺陷。

政治體系的建構也同樣不可能同時實現穩定、創新和正義三個維度的最佳化,柏拉圖在書中列舉的幾種政治體制各有利弊,面對不同的外部挑戰,呈現出不同的優勢和劣勢,所以,亞里士多德在他的政治學中致力於建構一種混合的政治體系,力圖尋求不同政治目標的平衡。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謀,柏拉圖致力於建構絕對正義的理想人格和理想政治體制,居然設想出婦女共有、兒童共有和教育共有的絕對某某主義的雛形,最後必然以扼殺人性和扼殺創造力為代價,墮入反人性的烏托邦。

斯巴達政治體系是一種超級穩定的系統,同樣以犧牲人性和創造力為代價,在小國紛爭的城邦時代,重裝步兵戰無不勝,傲視群雄。在隨後的大國爭霸時代,因為拙於創新,過於僵化,不足以應對升級變化的外部挑戰,重裝步兵幾乎被馬其頓全部殲滅。前蘇聯的早期共產主義,也曾經產生了巨大的生產力,同樣扼殺了民族的創造力,最後因為僵化的官僚體系,趨於體系崩潰。而雅典的民主體系卻因為過於民主和自由,以犧牲穩定為代價,陷於兩派紛爭的亂局。

沒有一種思想成果完美無缺,也沒有一種政治體系絕對理想,為應對不同的內在和外在挑戰,需要在不同的體系維度之間進行不斷的權衡和取捨。東方大國既有超級穩定的文化和政治傳統,又有當今時代不斷輸入的科技創造力,生命的力量開始覺醒,如何重新建構自我的政治體系是歷史的終極挑戰,唯願不是西方模式的拙劣模仿,而是承繼傳統面向未來的偉大建構和創造。


首先,太值得讀了!我讀了至少3遍。

拋開理想國這一章節說,其他篇章也都十分精彩。

拋開哲學說,對話錄可以告訴你什麼是有益的辯論。拋開辯論說,對話錄也是很好看的吵架集錦。另外,熟讀理想國,能極大的提高自我裝逼指數哦。

至於題注所說的,蘇翁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傢伙幾乎沒有負面新聞(在我看來),最後死的也很從容。但是你說詭辯家?毫無邏輯?拜託,如果這也叫無邏輯,那其他那些五花八門的辯論就實在沒法看了。

那麼這本書到底在說什麼?不好總結,就如同你讓人說《論語》到底在說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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