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詳細闡釋一下。克勞塞維茨認為戰爭中主力會戰是不可迴避的,而孫武並未強調這一點,也就是通過直接的戰鬥解決對手


題主把《戰爭論》對戰略決戰的重視和「不戰而屈人之兵」對立起來明顯是被繞迷糊了。其實《戰爭論》前面的章節已經充分論述,戰略的目的是促使媾和,而促使媾和的方式有三,其一是令敵人無力抵抗,其二是令敵人感到獲勝希望不大,其三是令敵人覺得打下去代價過高得不償失。這其實已經蘊含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觀點。克聖還把疲憊敵人而非消滅敵人作為消耗敵人力量,從而為媾和創造條件的特殊方法,而且「就應用廣泛這一點來說,它是最重要的一種方法」。

至於為啥克聖花那麼大篇幅來計較主力會戰,那是人家的屁股問題。他寫《戰爭論》的時候,歐洲是維也納體系維繫下的和平。這個體系哈堡很滿意,路易來點贊,沙皇哈拉紹,霍亨索倫也複議,但最不滿意的就是克聖。克聖是什麼人?沙恩霍斯特最得意的弟子,格奈森瑙的親密戰友,普魯士的雅各賓黨,狂熱的德意志民族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臭罵普王是民族叛徒的《三個信條》執筆人。這幫人的政治理想是統一德意志,消滅容克地主取消農奴制,實現比美國英國更加激進的自由民主。他們是維也納體系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之一,沙皇說「真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要幫普魯士國王鎮壓他的軍隊」,霍亨索倫王室在拿戰結束後費了很長時間搞「去革命化」。

如果克聖的屁股和霍亨索倫王室坐在一起,想要維持維也納體系,那《戰爭論》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但既然克聖的立場是維也納體系的反對者,最終目的是乾死哈堡統一德意志,那克聖當然要強調主動進攻,強調主力會戰,甚至於強調發動群眾打人民戰爭。實際上拿戰時期這幫人就一度計劃搞「北德意志全民起義」,差點沒嚇得國王心臟病發作。

所以題主不如問問《論持久戰》或者《十大軍事原則》為啥不強調不戰而屈人之兵。


其實吧,個人意見,年輕人不要讀什麼孫子兵法,更不要讀戰爭論!

這兩本書之所以備受推崇,是因為其試圖以辯證法的方式在哲學層面上去發現總結人類軍事鬥爭的內在規律,以理論工具去駕馭軍事鬥爭實際。

讀這種書,你進行的不是實操層面的學習,而是哲學層面的思考。如果你頭腦里沒有足夠的基礎養料——紮實的基礎知識,充足的實踐經驗,廣博的史料掌握,嚴格的思維訓練,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軍事天賦——你根本無法從中吸取營養,甚至反而會在思維的迷宮中越陷越深。

這就像你去和一個日常生活中連二元一次方程都用不上的買菜大媽感慨數論的高深玄妙,這完全是雞同鴨講的事情。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孫子兵法中最著名的教條之一:以正合,以奇勝。可是日本戰國時期的孫子粉們卻搞出一個完全相反的理論:以奇合,以正勝。即以少數奇兵遲滯,拖延敵方行動,掩護主力部隊襲擊主要目標。戰國時期的大量戰例都是以此為指導原則的,效果顯著。日本人聲稱這完全符合孫子兵法。

怎麼理解?有人說,這是日本人對孫子兵法因地制宜的改造。日本戰國時期的戰爭特點是地形崎嶇且縱深極小。一方面,少數部隊利用地形殺襲擾遲滯敵大部隊是行之有效的經驗之談,另一方面,主力部隊一次投機成功就可能造成決定性成果。在這種贏了會所嫩模,輸了下海乾活的大環境下,大家自然傾向於集中主力偷雞摸狗,而且確實有效。

還有人說,這是對奇正定義有差別導致的。日本人是按照主力和輔助的劃分來定義奇正的。人多的就是正,人少的就是奇。但孫子兵法當中對奇正的定義其實是正面為正,側翼為奇。所以無論你是用主力剛正面還是偷雞摸狗,都不矛盾。

更有人說,從辯證法的角度說,奇勝也好,正勝也罷,都是矛盾的一體兩面,對立統一,奇有機會就奇勝,正有機會就正勝,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你看看,就六個字的文本,就能扯出這麼多南轅北轍的淡。

當然對於那些孫子大粉們來說,這些根本不是問題。比如李二直接一句「孫子十三篇,無出虛實」,被認為是古來對孫子最精妙的總結之一。只是這句話只能屬於李二自己。教員筆下的自古知兵第一人,自然有本事把十三篇讀成一句話,再把這一句話化為萬千光彩,縱橫天下。所謂厚書讀薄,薄書讀厚。但是對於其他人而言,拿到這句話還是一頭霧水啥都搞不明白,最多就是拿出來裝個逼。

所以孫子這樣的書,是給李二、豬八、教員這些戎馬一生的戰略大師總結升華其一生軍事經驗,或者給利德爾·哈特這樣的軍事戰略學研究人員構建理論大廈用的。其他一些同樣「與人斗其樂無窮」的行業雖然也能用得上,但同樣需要閱讀者具備深厚的實踐積累和理論水平。如果你已經從業多年,已經有了一些自己的總結和感悟,那麼再來讀孫子兵法,自然就能領會到其中精妙的思路,並藉此提煉自己的經驗積累,提升理論水平和層次。如果你是根本沒有工作經驗的人,除非你真的天賦異稟,否則就算你把13篇全背下來,也不過是水論文的時候多填點字數罷了。

至於戰爭論更簡單,非專業人士請自行繞路。

《戰爭論》儼然是一座充滿著哲學理論的迷宮,讀者當中很少有人能夠真正把握其邏輯路線,或者深入其理論境界而不致迷失方向。

——利德爾哈特

因為《孫子》13篇是孫武寫完了拿去進獻吳王的,本身的邏輯敘述是完備的,而且文采飛揚可讀性非常好,一般人就算讀不懂也不至於被繞進去,但《戰爭論》卻是一部半成品。克聖在柏林軍校校長任上摸魚寫了3000頁手稿,這個時候波蘭大起義爆發,普魯士啟用克聖去炮兵部,隨即又調任波蘭邊境當參謀長,鎮壓起義。眼見摸魚摸不成了,克聖只得把手稿打包,然後在上面寫上:

在我死後人們將會發現的這些論述大規模戰爭的手稿,像目前這個樣子,只能看做是對那些用以建立大規模戰爭理論的材料的搜集。其中大部分我是不滿意的。而且第六篇還只能看做是一種嘗試,我本來準備對這一篇進行徹底改寫並另找論述的方法。

但是在這些材料中一再強調的主要問題,我認為對考察戰爭來說是正確的。這些問題是我經常面對實際生活、回憶自己從經驗中和同一些優秀軍人的交往中得到的教益而進行多方面思考的結果。第七篇是談進攻,這些問題只是倉促地寫下來的。第八篇談戰爭計劃,我原打算在這裡特別闡述一下戰爭中的政治和人的有關問題。我認為第一篇第一章是全書惟一已經完成的一章。這一章至少可以指出我在全書到處都要遵循的方向。

結果不幸言中,克聖上任參謀長才幾個月,普魯士爆發霍亂疫情,克聖和他的總司令格奈森瑙一同中招,兩個人都掛了。

所以《戰爭論》這本書,讀者看迷糊了才是正常的。你要覺得自己看一遍就看明白了,要不然你是超天才,趕緊去國防大學報道,要不然就是你弄錯了什麼。

當然這也沒什麼丟臉的。近200年來學術界對於《戰爭論》的解讀本來就拐過幾個發卡彎。這麼多學富五車或者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都被繞迷糊過,你一個業餘愛好者繞暈了頭也沒啥稀奇的。

如果你作為一個愛好者要研究《戰爭論》,那麼這裡建議,先把拿破崙戰史讀完,而且最好多讀幾個版本交叉著看,先成為一個拿戰專家,再看《戰爭論》,這樣暈倒的樣子比較優美一點。


兩者談的不是一回事兒!

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在《孫子兵法·謀攻篇》里提出的理論。是指導國家進行鬥爭博弈過程當中的戰略執行的思想框架。在謀攻篇里談的主要還是戰爭執行過程當中認識已方力量併科學的使用的方法。所以其實是一個方法論的總結。

而《戰爭論》里提出主力會戰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已經是在第四篇《戰鬥》里提出的理論了。而《戰鬥》是對戰爭的執行進行理論說明的思想框架。也就是說是大國博弈過程當中的最後手段的執行層面的東西了。

所以兩者的立意,層面都不一樣。不可能混為一談


題主有這種疑惑,並不奇怪。《孫子兵法》和《戰爭論》可謂東西方兩部戰略學「聖經」。但是兩者論述的層次卻略有不同。

孫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不戰而屈人之兵」和「上兵伐謀」都是出自這一段。

其中心思想,和《戰爭論》中「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深究其含義和細節,兩者又略有區別。

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孫子眼中的戰爭,和克勞塞維茨眼中的戰爭,並不在一個層面。

私以為,孫子眼中的戰爭,更像是兩個國家(集體)之間的對抗,並不是狹隘的軍事學中的戰爭。而克勞塞維茨,作為一名普魯士軍官,比較純粹,他眼中的戰爭則是純粹軍事含義的戰爭,也就是「以使敵人喪失抵抗能力和意志,最大限度使用暴力的複雜的軍事行動」。

我們可以看一下上一段《孫子兵法》的譯文:

孫子說:戰爭的原則是:使敵人舉國降服是上策,用武力擊破敵國就次一等;使敵人全軍降服是上策,擊敗敵軍就次一等;使敵人全旅降服是上策,擊破敵旅就次一等;使敵人全卒降服是上策,擊破敵卒就次一等;使敵人全伍降服是上策,擊破敵伍就次一等。所以,百戰百勝,算不上是最高明的;不通過交戰就降服全體敵人,才是最高明的。

所以,上等的用兵之道是憑藉策略取得勝利,其次就是用外交戰勝敵人,再次是用武力擊敗敵軍,最下之策是攻打敵人的城池。攻城,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製造大盾牌和四輪車,準備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碼得三個月。堆築攻城的土山,起碼又得三個月。如果將領難以擬制焦躁情緒,命令士兵像螞蟻一樣爬牆攻城,儘管士兵死傷三分之一,而城池卻依然沒有攻下,這就是攻城帶來的災難。所以善用兵者,不通過打仗就使敵人屈服,不通過攻城就使敵城投降,摧毀敵國不需長期作戰,一定要用「全勝」的策略爭勝於天下,從而既不使國力兵力受挫,又獲得了全面勝利的利益。這就是謀攻的方法。

孫子這段話什麼意思呢?我給大家大概翻譯一下:

如果我們要和另一個人干仗,不要光用蠻力,非給真刀真槍的整他一下子,我們給學會用腦子,耍點小聰明,或者動動嘴皮子,如果耍點小手段就能給對面干服帖的,何必整得血呼啦的。如果說真要跟人干仗,你給搖人吧,這一搖人耽誤時間不說,你還給買兩條好煙,還給掏車費、醫藥費,最後還給請客吃飯,又費時又費錢還費面子,最關鍵的是,這要是斬草沒除根,不僅沒幹服對面,還讓對面跑了幾個,你說說萬一以後跟媳婦兒逛街被人套麻袋打陰棍了可咋整。

所以說孫子眼中的戰爭,其實就是兩個國家或者集體之間的對抗,可以使用包括經濟、政治、文化、軍事等各種手段來壓制對手以達成維護己方利益或獲取更多利益的目的。

就好比我們現在常聽說的貿易戰、文化入侵、顏色革命,都屬於這個廣義的戰爭的範疇,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就是狹義的戰爭。

比如我們可以看到,克勞塞維茨花費巨大的篇幅,來告訴大家軍事學中的戰爭應該如何開展。非常全面的從戰略、戰鬥、兩軍會戰、如何組織防禦、如何組織進攻等多個方面進行了論述,而基本沒怎麼提到軍事以外的領域,沒有外交手段、沒有政治考量,當戰爭行為開始時,一名指揮官唯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使用暴力以使敵方喪失抵抗能力和意志。

所以,從單純的軍事行為考慮,在21世紀以前,主力會戰確實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但進入21世紀之後,戰爭行為變得越來越複雜,不對稱戰爭的出現說明了國力強盛的一方,僅憑藉武力迫使另一方完全屈服的時代,已經成為過去時了。軍事、政治、外交、經濟、文化、宗教等因素彼此摻混在一起,難以分割,迫使當下的指揮官不得不從更高層次,更全面的角度來開展軍事行動。


因為戰爭論的這個結論是建立在已經做不到不戰而屈人之兵,必須交戰的立場基礎上的。

題主自己都已經說了,「戰爭中主力會戰是不可迴避的」,這個「戰爭中」就意味著戰爭已經開始了,那麼孫子兵法中所謂的「其上」之策,單純外交勝利的選項就已經不存在了。

換言之,孫子兵法一直強調的是戰爭的全面性和戰略的重要性,全局的運作是在戰場之外能直接決定局勢的最重要要素,其次才是戰爭本身的內容。而戰爭論相對來說範圍較小,是已經開戰之後,如何贏得戰爭的部分。


戰爭論得跟武經總要相互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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