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家裡的小朋友有幾次因為過度使用冷氣而發燒，身邊很多人都來關心我們到哪裡看診、自費會不會很貴，我們的處理方式是先判斷發熱原因，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低燒則不吃藥，多多休息以及輕微發汗，讓身體自己調節，出現持續發燒或高燒才會吃藥或送醫院。經過這件事以後，我才發現台灣人和大陸人對於「去醫院」的看法也蠻不一樣的。

最近我到醫院做一些健康檢查，體驗了一次人人稱道的台灣醫療服務，聞名不如自己親身體驗，台灣的醫療果然很厲害，不僅是醫生的醫術好、醫德棒，整個看診過程十分輕鬆，對比大陸的醫療環境，先進太多。畢竟在中國生病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僅病人和家屬身心受累，而且花費也很大。

中國土地面積大，大部分的資源都集中在大城市，比如在四川最知名的華西醫院，坐落在四川的省會城市成都，在四川範圍內，如果有醫生建議說：「去華西醫院看一下」，就說明這個病不好治。華西醫院集中了全省的疑難雜症，常年人滿為患，號源非常緊張，在網路尚不發達的年代，沒有開通網路預約掛號服務的時候，很多人都是搬起小板凳，在華西醫院通宵排隊掛號，醫院門口很多「黃牛」專門收錢幫人排隊掛號。

後來醫院推出電話、網路預約服務，依然是一號難求。在醫院現場只能掛當天的號，不過，當天的號通常幾天前就已經在網路平台上被預約滿了，很多人到醫院才被告知當天號已經約完，隔天或之後的號源必須自己到網路上預約，現場並不提供預約掛號服務。所謂的網路預約服務，的確可以預約兩周內的號，但很多熱門科室在網路上永遠顯示滿約，大家只能放號的時間去搶號當天新開放的、十四天以後的號，搶不到就隔天再搶。

換句話說，如果突然覺得不舒服，當天想掛號看病基本上是不行的，一般的小病小痛等十四天都差不多自癒了，所以通常只有重病患者才會下決心去搶號。很多人都是通讀網路上搶號攻略，發動全家人一起搶號。就算是網路掛號也需要立刻通過網路繳費，限定時間內沒有完成繳費的動作則視為無效。所以在華西掛號，手速、網速、銀行卡，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少。

華西醫院只是一個代表。湖南省有湖南省的「華西醫院」、山東省有山東省的「華西醫院」；連牙科都有牙科中的「華西醫院」。四川省婦幼保健院算是婦產科中的「華西醫院」，我曾經眼見媽媽的一群朋友，一下午坐在一起不斷打電話掛號，打了一個多星期才掛上號。另一位朋友掛號沒那麼積極，有空了才打電話，結果從年初到現在都還沒掛上。

掛號只是進醫院看病的第一步，麻煩程度已經勸退了很多患者。真正要進醫院還有更多麻煩事。中國醫院接診時段非常有限，通常是朝九晚五，中間還有午休兩小時，夜診時段通常只有急診，上班族、學生族想要看專科門診，不得不特別請假才有時間去看。

更麻煩的是做各種檢查，醫生開了檢查單，都要先到繳費處排隊交錢，交完錢拿著收費單又到檢查處排隊等檢查，不過現在很多醫院已經開通網路支付功能，方便了一些。如果交錢的時候已經臨近醫院下班時間，檢查可能只有明天才能做。做完檢查，報告需要自己去規定地方拿，檢查室會告訴你xx時間後到某地領結果，如果領到結果的以後不巧又是下班時間，只能等下一次上班才能回到醫生那裡分析結果，進一次醫院要耽擱兩三天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在台灣做檢查的過程就很不一樣。因為擔心當地的大醫院掛號困難，我提前十天就去醫院掛號，下午五點才從家出門，還擔心醫院是不是下班了，沒想到醫院還在繼續服務，讓我很吃驚。填完資料表就取號，取外號可以坐在旁邊休息，只需要聽機器喊號再去櫃檯，台灣的醫院不用大家都擠在前面排隊，免去長時間人擠人站立，避免交叉感染，病患和家屬也沒有那麼累。

台灣的醫院掛完號竟然不用立刻付錢！只給我一張掛號單寫好我的看診室和日期，告訴我當天去看診就好，看診費和掛號費會在看診結束後一併計算。這一點最讓我震驚，竟然沒付錢就能看醫生。而看診過程也很棒，看診前需要先到看診室報到，大家都是刷健保卡，我沒有健保卡則上繳掛號單，護士讓我填了信息表以了解我的看診目的，知道我是來做超聲檢查以後，直接給我開了一張單子讓我去做超聲，超聲結束後也不用再拿紙質結果單，直接回到醫生那裡，超聲結果已經保存在我的病歷裡面，醫生調出我的資料就能看見。等到整個看診結果結束後，我才拿到一張繳費單去交費，沒有任何人監督我，我開玩笑說就算我跑了也沒有人把我抓回去。

如果我在中國做這個檢查，整個過程會麻煩很多，我歷經千辛萬苦才掛號完畢，早上到醫院好不容易到我看診，醫生才會給我開檢查單，然後我要去排隊或者網路付檢查費，接著再到檢查室門口排隊等檢查，如果這時候檢查室已經下班，我就只能自認倒霉下午再來，檢查完要繼續等一等才能拿到結果，回到醫生的診室。

中國常爆出醫患矛盾，患者或家屬拿刀砍醫生的例子很多。我不是為暴徒開脫，但麻煩的就醫過程本身就會加重患者的負面情緒。另一方面中國人對醫生也是很不信任的，在華西醫院掛一個普通的號，需要90人民幣甚至更多，各類檢查費、藥品費也很貴，患者會懷疑醫生開藥拿回扣，或者是刻意多做檢查「騙」患者多花錢。中國一些私立醫院的確存在這樣的現象，最典型就是「莆田係」醫院：重金投放宣傳廣告包裝「假名醫」，在網路開展醫療咨詢以吸引患者，並且特意誇大、虛構患者病情，以售賣不必要的或者虛假的醫療服務。

「莆田係」醫院的出現，大大削弱了普通人對於醫生、醫務人員的信任，惡化醫患關係。人們只能都湧向有口碑、夠可靠的大醫院，如此一來，全中國的「華西醫院」負擔更重，患者治病更加困難，醫生工作量更大，醫患雙方的情緒在疲憊的問診、看診過程中更容易被推向極端。

在防疫期間，多間醫院要求住院的患者以及陪護親屬做自費核酸檢測，一人的檢測費就是上千人民幣，大家不得不感歎，看病更加困難了！在中國，免費的、高級的醫療都是留給權貴和外國友人，「生不起病」不僅僅是國人的自我調侃，這是實實在在的中國現況！

作者》 秋雨聖約教會基督徒，受中國宗教迫害，目前暫時在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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