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鹖o法描绘那种复杂纷乱的动机。

这种亲人之间的仇杀,比非亲缘仇杀复杂。

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王婆,不需要审问,都会沿街大吼自己的动机;

张扣扣杀邻居估计也一样:我不服,我就要他家偿命。

为死者报仇(他们认为的正义)并昭告天下本来就是他们杀人的目标之一;

但是像吴谢宇这种就复杂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说著玩的。

有时候,家里父亲或者母亲一瞪眼,子女就吓尿了,或者无穷无尽的仇恨就涌现出来了,或者就抑郁了,旁观者会稀奇,怎么突然间家里就安静了?

不在其中,旁人无法理解那种几十年共同生活累积起来微妙感觉与不可见的情绪开关,就像一颗树一样长大了,每个细胞都是它本体之一,共同决定这棵树的形态,你让当事人描绘为什么叶子(最终结局)长这样,当事人得从这棵树的种子、土壤、旱涝讲起!

当事人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说清楚了。

知乎上很多抱怨父母的帖子,写的短,旁观者看不懂或者觉得事很小;

写得详细,就会发现是大量日常琐事,比如鸡腿给弟弟,不让自己先动;

更不要说是「酗酒打人」「赌博败家」什么的,

但是很多鸡毛蒜皮小事,当事人都能铭记一辈子,因为其实都有刻骨的恐惧或被辱痛苦体验,他摆脱不了,他当时是小孩啊,生活在那个家里,是家庭的附属物,无法抗拒也无法辞职或者逃离。

然而因为是亲密关系,除了冷雨冰霜,往往还有温情温暖的时刻也是记忆犹新的,毕竟是养大你的父母或者一起共同生活几十年的夫妻。

爱是一种心灵联系,任何心灵联系也可以是牢笼,因为恨也是心灵联系,人类没有纯粹无私的爱与恨,都有些倒刺和其他东西在里面,混杂不清。

是爱还是仇恨?是羁绊还是自由?

恩恩怨怨难分明;

是是非非说不清。

而且吴谢宇即便说什么了,但是估计大家也就是「哦,心理扭曲」、「哦,傻子」,当事人自己心灵感觉,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和体验。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

那间壁的一家唱著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

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鲁迅《而已集》


因为说不出来,真的。

太复杂了,心情复杂,原因复杂。

感同身受的人自然懂,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的母亲去死,消失在这个世上,干干净净。

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受到来自母亲的压迫和控制,生活中几乎所有的负能量都来自于这个所谓的妈,所谓的「家」。

这个新闻一出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感到震惊,一个不正常的单身母亲毁掉孩子的一生这样的例子现实中太多了。

只是吴上了好的大学,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所以会让他的「无惧」感,更加强烈。

小时候我母亲一气之下抽出菜刀来疯狂砸我房门,我用尽所有力气抵住房门时那种恐惧,我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小学,我听到她去厨房,刀从刀架上被抽出来发出的那声「噌」的清脆声响。我立刻反应过来疯了一般跑到房间,用床头柜,用椅子,用所有我能推动的够的到的重物死死的抵在门口。我的房间的锁早就被她拆掉了,我只能死死抵在那些重物上,和她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击做对抗。我听到拳头和菜刀砸在门上的声音还有她疯狂的辱骂声。时至今日,我长大成人了,有时候晚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这个画面,耳朵里都是那些声音,就像今晚。

她告诉我,要「服从命令」,不许哭,不许「流猫尿」,不服从命令就是「贱货,杂种,狗日的,白眼狼」,高兴的时候就是「幺儿」。

我听见她和她的男朋友在客厅吵架,打架,摔东西,我爬到我的书桌下面,用小椅子把自己遮住,我好害怕,所以我报了警,我以为警察叔叔能救救我,劝劝我妈妈。结果警察来了之后说是家务事,大家好好沟通就行了。

小时候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去反抗的时候,就只能承受。但若是长大了,有能力了,可以去反抗呢?心中恶魔的种子就会一天天膨胀,发芽,直到那层薄薄的土壤再也盖不住。你说我爱她吗,我不知道,但是她不停地给我说,你必须重视家人,你必须爱你的母亲,你要孝顺。你说我恨吗,恨,恨之入骨,如果有一个键可以让我选择她是否消失,我一定按消失。我回想有关家的记忆,没有一丝和快乐沾边的画面,没有那些想起来的能嘴角上扬的旧时光。但是有很多,我窝在自己房间各个角落哭泣的画面。但是我比吴幸运,我最好的朋友们,都是在爱的滋养下长大的孩子,他们身上的光照在我身上,会让我觉得没有那么冷,下水道也没有很黑,我也不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了。

小时候感受不到这些经历对我的影响,长大了发现,我完全不能接受母亲的任何肢体接触,她靠我太近我的汗毛会直接竖起来,碰到我整个人会有一种非常难受恶心想吐的感觉,我没有同理心,缺乏同情心,什么事情先分析利弊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难以与异性建立亲密关系,其实内心会有渴求,但是很难接受异性的触碰。所以我看到吴去召妓我丝毫不感到不意外,他只是走了我的极端罢了。可能大家会觉得我这样说很夸张,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看到微博上很多网友都在抨击吴的这种行为,我很羡慕他们,至少他们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正确的三观和他们爱的母亲,他们才会这样的在面不贴面的互联网上为陌生人做辩护,或是为母亲这样的角色做辩护。在我的立场上,我没有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抨击他,我知道他做了错事,我也很难过,但是我的难过不是因为他弑母这件事难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够诞生弑母这种想法,绝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寒了心,才会让水结成冰,看起来坚固无比,可是一个猛烈的撞击就是会让冰断裂。那些生活在正常家庭里的孩子就像是流动的溪,就算有杂质也不妨碍他们有奔向江海的动力和勇气。生活在畸形家庭的孩子,就像被冻住化不开的寒冰,不生活在天寒地冻里的人看了会还觉得好新奇,在温暖的阳光下它会一点点的融开,用外力暴力捅开会让整个湖面像一面破镜一样四分五裂。

我母亲就像一个入侵者,她一边质问你的冷漠,一边用著钻子疯狂的去凿你的冰面,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也不想想,很多年前,这片湖,波光粼粼,一丝春风拂过都被抱以小小的涟漪,湖边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案发之后,众多媒体对吴谢宇的亲戚、同学、老师、邻居进行采访,几乎一网打尽,得出的结论几乎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很完美。


从小到大,吴谢宇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对于这起近年来全中国最具话题性的人伦悲剧,在吴谢宇本人无意透露核心事实的情况下,任何的外界解释都是一厢情愿的盲猜,一如闭著双眼掷飞刀,瞎蒙而已。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一点:耐心而细致地重新整理我们手头拥有的所有资料,梳理出事情的始末,从我们能追溯到的最早那个点开始,直到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必须声明的是,所有材料全部来自媒体的公开报道。


因为我们无法走近吴谢宇身边。我们更无法走入他黑暗的内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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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们第一次撬开 5 座 102 单元的房门进到客厅,里面没有人,他们看到的,似乎只有静谧和安宁。


这套建于 2000 年前后的两房一厅就像个平常人家的住处,该有的都有,该在的都在。特别之处只有一个:它毫无人的气息。


窗帘被紧紧地拉上,地板落满了灰尘,家具摆放在它们该在的原地,一切都没什么不寻常的,仿佛只是一段时间没人住在这里。


但还是有一些不自然的改变。地上散乱著电线,有人安装了两个摄像头和报警器,分别对著客厅大门与主卧室。民警抵达的时候,这些摄像头与报警器还在运转著。


这些不知用途何在的机器,给空寂无人的房子带来了一丝诡异。

事后人们得知,摄像头与报警器连接著电脑,可以透过手机查看家中情况。


透过窗帘,可以看到阳台上还晾晒著三四张塑料布和几只白色塑胶手套。在普通人家里出现这些东西,一行人心里不禁充满了疑虑。


民警们站在客厅,望向卧室。


卧室的房门关著。


走近,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推……


门一开,一股恶臭就冲鼻而来。这种味道意味著什么,在场的民警都一清二楚——这是尸臭。


卧室同样是一丝阳光都漏不进来,墙壁贴满了壁纸和黑胶带,就连窗户缝隙也被封得严严实实。


但民警们的视线被一个东西死死地吸引住了:就在床上,躺著一具尸体。尸体面目难辨,因为它被塑料膜来来回回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而且在每一层塑料膜中间,还塞满了可以吸附气味的活性炭。


没错,此举为的就是不让臭气外泄,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这具尸体静静地腐烂了 218 天,周围的邻居无一人察觉。


这具后来被判定死于 2015 年 7 月 11 日的尸体,就是 5 座 102 单元的女主人,谢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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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情形,发生的地点在福建福州,时间是 2016 年 2 月 14 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情人节,还是新年的正月初七。


春节假期刚刚过去,欢天喜地的心还没收回来。福州市晋安分局茶园派出所的民警第一天上班,就接到了一家人的特别请求:撬门。


那家人姓谢。家里有个姐姐叫谢天琴,是中学老师,丈夫早逝,儿子平时在北京读书,难得回一次福州。春节嘛,孤儿寡母本该和娘家多走动,但谢家亲戚在 2 月 5 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谢天琴母子俩。


准确地说,2 月 5 日谢家亲戚也只是收到了一条简讯而已,在此之前,他们和谢天琴已经有半年没见过面。而且这次发出简讯的也并不是谢天琴本人,而是她的儿子。


如今,这个儿子的名字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成为中国近年来最令人震惊也最令人不解的一起弑母案的嫌疑人。


他就是吴谢宇。


自从收到一条「舅舅,接我们回家过年」的简讯之后,近 10 天过去,谢天琴和吴谢宇母子俩根本没出现,仿佛人间蒸发了。


谢家舅舅心急如焚,发简讯没有回复,打电话没人接,上门敲门也没人应。


思来想去,谢家亲戚直觉:母子俩可能出事了。

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怎么了,首先得进谢天琴的家。


谢天琴的家,在福州教育学院第二附属中学教师宿舍楼 5 座 102 单元,是一套二房一厅。自从 1996 年进入二附中的前身福州铁路中学教书,直到 2015 年 7 月辞职,谢天琴在这里住了 19 年。


在这里,她送走了回老家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的丈夫,也送走了北上求学追寻美好未来的儿子。只有她,没有离开。就在门后,她度过孤单的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现在,紧锁多日的房门被打开了。


亲戚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谢天琴住了 19 年的地方,成了她的丧命之所,她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于非命。


逝者已去,但与她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儿子呢?他为什么也像一滴水那样消失不见了?他还活著吗?他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吗?


现在我们都知道,他好端端地活著,他也知晓一切。因为夺走谢天琴生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一辈子最珍视的儿子,吴谢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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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琴的悲惨归宿,迅速变成了全国性的热门新闻,但仍然让亲戚、朋友、邻居觉得不可思议。半年多以来,他们都以为谢天琴不过是辞了职,跟随儿子飞到美国陪读。


当时所有人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个问题:凶手是谁?

「我已经怀疑是吴谢宇了。」


这是谢天琴的弟弟、吴谢宇的舅舅说的。作为受害者的至亲,谢家亲戚越想越觉得吴谢宇不对劲。


他 2 月 5 日收到吴谢宇的简讯,声称母子俩要从波士顿回来,第二天就到莆田高铁站,希望他能来接他们回家过年。


但赶到莆田站的谢家亲戚不仅没接到母子俩,就连电话也打不通了。等到 2 月 14 日,他们终于向就近的茶园派出所报了案。


在此之前,他们和谢天琴母子俩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 2015 年 7 月中旬。那时候,是吴谢宇主动联系亲戚们,一个个地发简讯,告诉他们自己即将于大四学年,也就是 2015 年 9 月后,前往美国做交换生,母亲谢天琴则会一同出国做陪读。


之后,亲戚们还收到从谢天琴手机发出的简讯,同样是告知去美国的计划,然后就是借钱,希望亲戚们把钱打到谢天琴的银行卡上。前前后后,亲戚们一共借出了 144 万元。


连谢天琴的声音都没听到就借出这么多钱,似乎有点轻率,可谢家亲戚却一致认为,这很正常。因为生性严肃的谢天琴不是个轻易开口向他人求助的人,一旦她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急事,再去仔细求证就不太近人情了。


但回头来看,这也许正是被利用的一个漏洞。对谢天琴的性格以及她与亲戚们的关系了解得这么清楚的,还有谁呢?


更何况,按照人之常情,去到异国他乡之后总要第一时间向家人报平安吧,可看日子他们应该早到美国了,谢天琴却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亲戚们。


谢天琴的同事们也慢慢产生了怀疑。


要出国的事,谢天琴是说过。有一次在办公室,她突然跟大家说起,吴谢宇要出国深造,会带她一起去。同事记得她笑得很开心。


但很快谢天琴就走了,走之前连声招呼都没打,也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他们母子俩带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学校的身影。


总之,说不见就不见了。


谢家亲戚回忆,在简讯中,吴谢宇还提到,已经预订了自己和母亲 7 月 25 日的机票。但是二附中的老师说,在 7 月底,还有人见到吴谢宇在学校里走动。


老师奇怪吴谢宇怎么还没走,他回答:「回来办点事,妈妈在北京。」


是母子俩临时改变了行程吗?会有什么样的紧急事件?为什么又是吴谢宇一个人回福州了呢?谢天琴真的如他所言在北京吗?


再过了 3 个月。2015 年 10 月,谢天琴向学校提出了辞职。和跟亲戚们借钱一样,这么重大的事情,她同样没有露面。


借钱是用发简讯,辞职是用寄信,寄给了谢天琴的年级组长。上面的字既不是手写,也不是列印,是复印了她的手写。


一切都充满著怪异。现在想想,所有的举动,都不像是性格严谨、做事周全的谢天琴会做出来的。


所有的线索,统统指向了吴谢宇。


是他,告诉所有人谢天琴即将启程前往美国。也是他,在 2016 年 2 月 14 日案发之前,一直与亲戚们保持唯一的联系。


只有他,才能取得谢天琴的全部信任。也只有他,在谢天琴已经死亡的 2015 年 7 月 11 日之后,仍然不动声色,装作母亲还在世上的样子。


凶手已经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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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把事情看得更清晰,我梳理出了一条吴谢宇在谢天琴生命最后阶段的活动轨迹:


2015 年春天,吴谢宇读大三下学期,他开始退课,很少出现在校园中。但没什么人在意这个,因为大三是大家忙著写论文、实习、找工作、办留学的时候,不住在宿舍里,是很常见的事情。


5 月,吴谢宇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领取了荣誉毕业证书以及 6000 元奖学金。


6 月,谢天琴回到老家福建仙游。她向亲戚提到儿子 7 月初即将放假回家。


6 月底,吴谢宇网购了刀具、防水塑料布、防油桌垫、干燥剂、防潮剂、抽湿器、防霉包、真空压缩袋抽气泵、隔离服、医生护士服等有特定用途的物品,其中仅刀具就有剔骨刀、菜刀、手术刀、雕刻刀、手机贴膜用刀、锯条等多种。


7 月 5 日,谢天琴打电话给亲戚们,欢天喜地地说儿子从北京回来了,不久将一起回老家探亲。邻居也碰到过母子俩。


中间这一段最关键的环节,我们不清楚。但是警方非常确定地称谢天琴的死亡时间是 7 月 11 日,想必掌握了不可辩驳的证据,也许正是来自客厅里那运转了大半年的摄像头。


因此,我们几乎可以肯定,7 月 11 日,吴谢宇对母亲使用了他购买的那些泛著金属寒光的工具。


7 月 12 日到 7 月 23 日,吴谢宇又先后 34 次通过支付宝购买活性炭,19 次购买塑料膜、防水塑料布、墙壁贴纸、真空压缩袋等。


与此同时,吴谢宇开始向亲朋好友借钱。


7 月底,吴谢宇离开福州,辗转于上海、重庆、福州、北京等地。其间曾有多次嫖娼与购买彩票的记录,警方估计,花费有几十万元。


8 月,吴谢宇复印谢天琴的日记,剪下其中一些字,伪造辞职信。


10 月,吴谢宇又回到了福州,他的身份信息出现在福州某酒店。但目的不明。


12 月,吴谢宇出现在北大宿舍,向同学咨询了补考事宜。


2016 年 2 月 4 日,深夜,吴谢宇出现在国内某台 ATM 机的监控摄像范围之中,取走了一笔钱。从事后发布公告的警方属地来看,他应该是到了河南。


2 月 5 日,吴谢宇最后一次用简讯联络谢家亲戚,通知他们自己和母亲即将回国过春节。


2 月 14 日,谢天琴尸体被发现,终于案发。


沿著这条时间线,我们会发现,谢天琴生前的最后阶段,她唯一接触过的人,只有吴谢宇。


结合现场证据,发现尸体 19 天后,警方终于公布了吴谢宇正是杀害谢天琴的嫌疑人,并且对他悬赏缉捕。


但是确定了嫌疑人,并不意味著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长久以来一直以孝子形象示人的吴谢宇,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杀死母亲不可呢?


这个问题,除了吴谢宇,没有人能回答。


-----


谋杀分为很多种。


有些悬念在于结果——谁是凶手;有些神秘在于过程——如何行凶;有些别的都容易弄明白,难解之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动机,是起始的那个点,是一切的开端——为什么要杀人。


吴谢宇弑母案,毫无疑问是最后一种。


对于这起近年来全中国最具话题性的人伦悲剧,无数人做过揣测,试图从自己之口道出真相。但恕我直言,在吴谢宇本人无意透露核心事实的情况下,任何的外界解释都是一厢情愿的盲猜,一如闭著双眼掷飞刀,瞎蒙而已。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一点:耐心而细致地重新整理我们手头拥有的所有资料,梳理出事情的始末,从我们能追溯到的最早那个点开始,直到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必须声明的是,所有材料全部来自媒体的公开报道。


因为我们无法走近吴谢宇身边。


我们更无法走入他黑暗的内心之中。


好,现在来提个问题:对于吴谢宇弑母案,我们掌握的事实有什么?


检视所有的公开报道,我们会发现一个明白无误却很容易被遗忘的要点:当每个记者都把目光投向凶手吴谢宇的时候,构成这起案件的另一个主体被忽略了,那就是受害者——吴谢宇的母亲谢天琴。


我们甚至连一张谢天琴的照片都没见过。


关于谢天琴,我们所知道确定无疑的,是这样一些信息:


谢天琴于 2016 年被害时 49 岁,如此推算,她出生于 1967 年。


家在福建省莆田市仙游县县城的她,是家族里同辈人之中唯一的大学生。她的父母都是盲人。但谢家其实是文化人的家庭,谢天琴的几个叔伯姑姑,都读过大学,她的父亲也是学历史的。


80 年代末,从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她分配到福州分局南平铁路子弟中学,在初中教历史。


1992 年,她结婚了,丈夫叫吴志坚,毕业于福州大学电气专业,在国营的南平铝厂工作。两人是老乡,吴志坚的老家是同样在仙游县的度尾镇谭边村,他是长子,底下还有 5 个妹妹,其中有一个和他同母异父。


吴志坚的妹妹之中,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另一个也有智力障碍。他的父亲在 39 岁时就死于肝癌,后来他也是在相同的年龄段被同样的疾病夺去生命。


如果说谢天琴和吴志坚的婚姻,是两个出身各有不幸却又自律自强的年轻人结合在一起,应该离现实不远。


1994 年,谢天琴在南平生下儿子,那就是吴谢宇。


吴谢宇 2 岁时,1996 年年底,谢天琴所任教的南平铁路子弟中学被撤销,她被分流到福州,进入坐落于新店镇桂山村的福州铁路中学,继续教历史。


在此之前,吴志坚已经在 1995 年被调到福州马尾的分厂工作。因祸得福,分居 1 年多的夫妻终于在省会团聚,儿子又可以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2003 年,福州铁路中学改名为福州教育学院第二附属中学。这所学校处于城市边缘,毗邻破败而混乱的城中村,周边鱼龙混杂。学校的教师宿舍楼在 2000 年左右盖起来,从那时候起,谢天琴和丈夫、儿子就一直生活在 5 座 102 单元的两室一厅,也就是她多年后的丧命之地。


2009 年,吴志坚确诊肝癌。在无望救治后,他离开妻儿,回到老家独自等待终结的到来。这段等待时光只有短短的 3 个月。2010 年,吴志坚在一个清晨去世,谢天琴和吴谢宇当天下午一先一后赶回来,没有见到吴志坚的最后一面。


-----


以上是牢不可破的事实。下面则是一些旁观者的回忆,很多无法进行交叉比对,不妨称之为传言。


根据吴志坚去世那天在场目睹谢天琴和吴谢宇母子举止的人描述,吴谢宇离房门还很远的时候就在路上哭出来了,但不是呼天抢地,而是无声的啜泣。谢天琴则是保持沉默,在没人的地方才落泪。


这种过于内敛的悲痛,让某种网路传言更加显得像是真的。传言称,吴志坚在与谢天琴的婚姻中出过轨,这让谢天琴觉得丈夫是不洁的,因此即使在丈夫身患绝症后,也无法做到陪伴在旁。


这里面有两点推测:一、谢天琴没有陪丈夫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原因是她在心理上有强烈的洁净要求;二、在生理上,谢天琴也许同样如此。


但吴谢宇的表妹说,她见过谢天琴为吴志坚擦身子和喂饭;吴谢宇的姑父林杰(化名)也提供了类似说法;另一个姑父汪明(也是化名)说,那段时间谢天琴每个周六会回到谭边村照顾吴志坚,周日再赶回福州。这也许可以证明谢天琴并没有像传闻所说的那么决绝。所以第一点是存疑的。


关于第二点,《新京报》曾经引用过一个匿名的「知情人」的说法,说和谢天琴一起吃过饭,亲眼见到她把掉在桌子上的饭粒捡起来吃,「哪有这么严重洁癖」。


但其中最关键的,当然是那个出轨传言。它是不是真的呢?


可能性不小——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话只能说到这儿了。《南方人物周刊》声称,他们证实了吴志坚的确曾经与一名女子关系密切。但他们无法确认吴谢宇是否知道这名女子的存在,也无法确认知道这一点对吴谢宇的内心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据说那名神秘女子的性格和装扮,都和谢天琴截然不同。那么,谢天琴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戴眼镜,短发,瘦削,用一部老式手机,几乎不穿裙子,衣著和为人一样保守,要么是黑色和棕色,要么是蓝色和白色,和鲜艳的颜色绝缘。她的弟弟说她一生清苦、清贫、清高。


她对待吴志坚秉持著传统福建女人式的贤惠,每天早上给丈夫打好洗脸水,挤好牙膏,用开水烫好刷牙杯,晚上先让丈夫洗脚自己再洗。


她不苟言笑,和人打交道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回老家几乎不出门,也不参加 KTV 唱歌这样的娱乐活动。


她花钱节省,吴谢宇读高中的时候,他每周回一次家她才会买肉吃。


丈夫死后,她变得愈发沉默和易怒。在 5 座 102 单元,每当楼上住户的小孩奔跑的脚步声透过天花板传来,她就会冲上去敲人家的门,数落对方。


通过这些出自他人之口的描述,我们大致可以勾勒出一个典型的外表和内心同样极其自持、坚韧、要强的中年丧偶妇女形象;如果大胆地往前多走几步,我们也许还可以在事实和传言之外得出这样的假定: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无论是以丈夫还是儿子的身份,心理一定不会轻松,而是长期会感受到莫名的紧张感和压迫感。


如果你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开朗活泼的人,那么或许可以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感染甚至部分地改变她。只可惜,吴志坚和吴谢宇都不是这种人,这一家三口的性格过于同质化了。


糟糕的是,据说长相非常像母亲的吴谢宇,在性格上几乎可以说是个小号的谢天琴,而且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间远远多于有父亲相伴的日子,这种父亲缺失的影响,对一个男孩来说,是深远且深刻的。


-----


吴谢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案发之后,众多媒体对吴谢宇的亲戚、同学、老师、邻居进行采访,几乎一网打尽,得出的结论几乎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很完美。


从小到大,吴谢宇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吴谢宇是在谢天琴任职的二附中读初中的,学校一般,但吴谢宇学习成绩非常优秀,自己也很勤奋,过年回老家,也是躲在房间里看书写作业。


「考高中,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此放言的吴谢宇,中考果然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福州最好的高中。


进了福州一中,他也仍然成绩拔尖,别人需要看几遍才能理解的知识,他看一遍就懂了。读理科的他文科成绩也很优秀,发展得很全面,不偏科。


不仅成绩好,吴谢宇还是班里的班长,待人热情、组织能力强、做事井井有条、有号召力,既是「学神」,也是领导。


吴谢宇爱打篮球。他身材高大,打的是中锋,负责抢篮板和禁区内得分。


总之,他就是学校里完全挑剔不出毛病的风云人物。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高中三年,吴谢宇没有交过女朋友。


经过三年的辉煌高中岁月,吴谢宇通过自主招生提前录取,上了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拿著奖学金,延续著「完美」的神话。成绩一如既往地好,多次被系里教授表扬,夸他很有学术直觉。


但是从小省会来到大首都的吴谢宇,似乎没有了高中时期的一呼百应。他向高中挚友透露过心声,说觉得大学生活很压抑,没有能够说话的朋友,想自杀。


也许是想改变这样的生活状态,吴谢宇一心就想著出国。和高中不同的是,他在大学里没有担任任何学生干部的职务,每日埋头学习,一进大学就准备 GRE。


2014 年 9 月,吴谢宇参加了 GRE 考试,考出了接近满分的成绩,排名能在全球排进前 5%。这个成绩,申请名校也不成问题。接著,他申请了 2015 年 3 月的托福考试。


一切都很美好。这是一个完美的年轻人。


但是在洋溢著阳光的外表下,吴谢宇的内心笼罩在什么样的黑暗之中,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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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吴谢宇这个优秀的孩子,谢天琴显然是感到非常自豪的。每每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儿子,谢天琴的面庞就会焕发光彩,真的显得很开心。


谢天琴的学生也记得她多次在课堂上提起儿子:外语很好,年级第一,不玩手机,考上好大学。


为了儿子,她甚至找过儿子的老师讨要说法。吴谢宇的高中班主任记得,谢天琴给自己打过电话,原因是吴谢宇在评选一个什么荣誉的时候没选上,谢天琴认为这是由于班主任没有尽力争取,没有把吴谢宇的成绩放在前面来强调。


通过这些旁观者的叙述,我们可以想像,丈夫早逝,只剩儿子这一根精神支柱,谢天琴肯定会将所有的期望与关爱都倾注在吴谢宇身上。


这种倾注带来的,是沉重的压力。


奇妙的是,吴谢宇这一边,同样是极度依赖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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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行走在你我之间:中国特大杀人案件纪实

桥东里 爱写故事的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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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的人不必说就会懂

没有经历过的人解释三天三夜也无法理解

真的让他下杀手的那一瞬间,可能只是他妈妈习以为常的一句「养你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一瞬间气血上涌,二十年的忍耐,屈辱再也找不到压抑的借口。

网上总喜欢拿他北大学霸的身份说事儿,好像考上了北大就成了圣人,没有了喜怒哀乐,泯灭了七情六欲。

要知道,天生就擅长且乐于专注于应试教育的孩子几乎不存在,特别是当家庭环境并不是有多么学术氛围。将普通孩子一手培养出万里挑一的应试水平,更多的是家长铁腕的手段和对孩子很多娱乐需求的无视。这样的孩子,多多少少心理是有些问题的,可惜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生病了,而且一直得不到治疗。而他妈妈就是病原体。他以为去了美国就可以远离疾病源,可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所以他给自己手术了,亲手切掉那颗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肿瘤。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巨大的疼痛感让他已经无法忍耐。

手起刀落。世界终得平静。

被抓后别人问,你的轼母动机是什么?

大概是想体验一下没有病痛的人生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复,但是每一条评论我都有很认真的看,没想到有这么多共鸣,很抱歉没办法帮你们,只能说希望明天会更好,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自己加油啊。

还有,谢谢你们的喜欢。

————————以下是原答——————————

我认识一个姑娘,她父母双全,家里没有什么大的灾祸,家境也不差,怎么看都是很正常很幸福的。但是她家庭关系很畸形(具体怎么畸形就不说了,无非就是各种暴力啊精神控制啊三观不正啊等等等等)。我后来听到会觉得很惊讶,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啊,她是怎么忍下来的。但是她本人是意识不到的,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家里有问题,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把所有的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各种情绪问题,性格问题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不同都是她自己的错,是"自己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她父母原话),她觉得自己有最好的家庭关系,包括一些她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是这么想的,因为表面上看她家真的很好。

她很痛苦,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

后来她开始走出家乡,开始上网,她也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家里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健康。后面真正的改变是男朋友问她,觉得她这样的性格"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她骤然失语,觉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后来才开始慢慢的回忆,慢慢的正视自己的家庭关系,慢慢的想到底家庭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才开始跟朋友们说起自己的过去。而之前我们问起家庭问题的时候,她要么是有意带过,要么是随意敷衍。

我们后来问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说因为从来没有与人谈过,一直压抑著自己的情绪,所以面对这样一个不熟悉的话题会自然而然的恐惧和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体会,一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是不合理不正当的,你在这里面受了伤害和委屈,但是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你这是正确的,本来就该是这样,于是你信了,可那些情绪会积攒起来,然后有一天,这些积攒的情绪达到一定的高度,于是你爆发了,别人惊讶的问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怔怔的,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是啊,是为什么呢?

吴谢宇可能也是一样吧,他压抑惯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向别人袒露出一点点对母亲的不满和自己掩藏的情绪,这时候突然要让他说,他能说什么呢,他难道不会张口失言吗?说出来别人能信吗?有人能理解吗?怎么告诉别人十来年中一点点积攒的可能单独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与怨恨整合起来足以扭曲他的性格模糊他的三观足以毁掉他的整个人生呢?

我不知道吴谢宇经历过什么,也有可能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一句话啦一个眼神啦,但投射到一个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敏感少年心里或许就是不可磨灭的伤痛,就算是真的很难忍受的被公认的苦难,也总会有人跳出来说,"那有什么,谁家的xx 不也是这样,怎么人家就不弑母?"

我觉得没有一个人不渴望倾诉压抑了十来年的疼痛,但是或许他环顾四周,却最终发现,他的痛苦,仅仅只是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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