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 20190124 期《曉說》有感,韓寒認為頂級小說的創作需要作家自身有足夠的真實社會經歷做支撐,高曉松則不以為然。


在人類文學史上,你找不出任何一個能寫出優秀的小說卻沒有足夠的生活經歷的人——但什麼才叫足夠的生活經歷呢?

其實這個要求並不難——絕大多數人,只要在生活中有足夠的觀察和記憶,就能擁有足夠的生活經歷。

錢鍾書誇楊絳時說她:「你能寫小說,你會無中生有。」

這句話不是說楊絳可以在沒有經歷的情況下憑空寫出一部小說,而是:「你可以把你了解到的或者看到過的一些事,寫得好像你經歷過,你在現場一樣!」

比如司馬遷寫《史記》,寫得好像他陪著陳涉起義,陪著項羽破釜沉舟,陪著韓信背水一戰,陪著劉邦鴻門赴宴一樣。

你讓路遙寫農村,他寫得出黃土高原上的農村,寫得出時代變遷下的政治變動,陝甘變遷,卻很難描繪江南農村變化,因為他對黃土高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實在不了解江南的人文風土。

但無可否認他是個優秀的,偉大的小說作家,但他的生活經歷,真的比咱們多出很多嗎?

除了本人的切實經歷,實際見聞外,作家還有一個優勢就是能把讀到的故事當成個人的體驗,比如我沒去過一個地方,沒見證過一段歷史,但我可以通過史料,通過別人的傳記啊描述啊來了解,來撰寫。

所以更多時候,作家的優勢反而在他們比常人更豐富的閱讀量上。

現在有了互聯網,有了大量的圖片和視頻素材,這一切就變得更容易了!

人活一世,誰還沒點經歷?除非你真的實現了只有吃喝拉撒睡,其他啥也不做啥也不幹啥也不聽啥也不說的境界!

還有一種蠢,則是自己的經歷在北方,卻動筆要寫從未了解過的南方,或者自己的專業是經濟學,卻動筆要寫毫不了解的科幻小說。

你說大劉沒上過太空,這跟他能不能寫出科幻小說是一回事嗎?——而且大劉很雞賊啊,為了補平科技發展的進度和科學理論發展的進度,他不是自己設想了技術進步的前景,而是讓三體人用兩顆智子鎖死了地球的科技理論進步,讓他有更好的發揮空間——敲黑板,都學學人家的創作技巧。

所以關鍵不是生活經歷豐富不豐富,而是——你有沒有用足夠的觀察,足夠的研究和筆力去寫這些東西,讓它們最終成為一部優秀的作品——何況這只是咱們對小說作家的要求,而大多數人,並不是小說作家,也不想做小說作家。

因此不是大多數人沒有足夠多的經驗或經歷,而是大多數人並沒有這樣的意識去做一個小說作家!

所以韓寒說的沒錯,要做偉大的小說作家,你得有豐富經歷閱歷(包括閱讀量)——但韓寒把這局限到了親身經歷這四個字上,這可能說明他很難做到前文說的那種「無中生有」。

至於經歷閱歷閱讀量想像力等等,簡單來說,這些東西就是作家的底子,底子越厚,發揮的空間就越大——雖然有些人未必能完全發揮出來,有時甚至明明底子比人家厚,結果只能發揮出三五成,人家底子不厚,卻發揮了十成十。

但好處是,你不會像底子不厚的作家那樣不斷地重複自己,榨乾自己,最後江郎才盡,炒冷飯。

而高曉松的不以為然,倒不是他領悟了「只要用心,人人都能寫小說」,而是他打心眼裡覺得「寫小說並沒有那麼難吧,像我只是不屑於寫這些而已」。

但客觀看下來,高曉松的這種不屑,不是實力高超而自然有的「寫小說不太難」的自信,而是壓根沒這種水平於是產生的「無知者無畏!」


必須的,高曉松是真的不懂,雖然韓寒也沒好哪去。


真難想像,這竟然是一個作家和一個所謂文化名人的對話。韓說,我當時沒去過機場所以我寫不了機場。高說,大劉哪都沒去過,也能寫宇宙……如此尬聊,難道他們真的不怕自己掉價嗎?

我覺得他倆誰也沒說明白經歷對寫作的影響在哪裡。所謂的經歷、閱歷指的不是你在物理時空中的經過,而是你的所見所聞投射在你內心中留下的東西。不完全在於多少,更重要是你能不能從中理解和吸收,能不能融化在自己的文章中。韓寒和高曉松說來說去,說的都是物理時空經歷的那點事,誰也沒說到點上。

曹雪芹講,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達練即文章。正道出關鍵之處。簡而言之,世事洞明人情達練,說的才是真正意義上作家的經歷,也是完成偉大作品的必備條件。物理時空中的經歷確實是一種達到人情達練的途徑。但並非必然達到,也非唯一途徑。這個問題上,每個人的具體觸發條件實現途徑都不太一致,且總有各種例外產生,這個也用不著多說。因人而異的事,說多了都是抬杠。

(高曉松曾試圖在這一點上反駁韓寒,但他舉例不當,讓我感覺他對此也就是個一知半解。)

韓寒去沒去過機場,大劉去沒去過太空,都跟人情達練沒啥關係。同理,金庸爺爺也不需要會降龍十八掌。卡夫卡當了一輩子小公務員。艾米麗勃朗特沒談過戀愛。托爾金,馬丁,羅琳們可以憑藉想像構建出一個十分完整豐富的異次元世界。都因為物理空間並不構成一個制約著作家的條件。而世事洞明人情達練,才是在哪裡都通用的本領。


謝邀。

誠惶誠恐。

我沒有評論偉大的小說家的資格,斗膽說幾句。

先從讀者的角度說起。

當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為了積累作文素材,抄了滿滿的一個大筆記本。

中間名言名句名篇不可勝數,但是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可以利用的素材。

我在作文中寫王勃,寫《滕王閣序》,寫司馬遷,寫《報任安書》,寫朱自清,寫《背影》,寫諸葛亮,寫《出師表》,寫李密,寫《陳情表》。

他們不過是為我所用的素材,在我的試卷上扮演著一個又一個的角色。

直到我上大學,父親送我去火車站。

我上大學的時候父親已經老了,傴僂的身軀和花白的頭髮。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想起了朱自清中背影的一段。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台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台,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裡很輕鬆似的。過一會兒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裡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為什麼呢?我爸既沒有給我買橘子,也沒有過鐵道,現在的火車站比當時好多了,用不著穿過月台。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一段,只覺得鼻子一酸。

在我的大學期間,我仗著學生證半價,天南海北的逛,覺得以後再逛全價不如現在趕緊去看。

我去爬秦嶺,就橫在四川和陝西中間那個造成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秦嶺。

爬了大半天,從早上到下午,看著那些風光,我明白了什麼叫做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為什麼會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說這麼多,是為了說明,沒有足夠的社會經歷,你是讀不懂偉大的作品的。

同樣是讀《陳情表》,當時我們班上一個同學哭得一塌糊塗,被我們暗暗嘲笑,現在我真想回到過去,一巴掌扇死當時那個嘲笑別人的自己。

至於說偉大小說的創作需不需要作家自身足夠的社會經歷做支撐,我的答案是需要。

不光是偉大小說需要,只要你寫文字,就需要。

你可以道聽途說,可以網上搜尋,但是最終,還是要靠你生活的積澱去把它們轉化為筆尖的精靈。

天才也脫離不了生活的積澱。

天才,就說一下王勃,說他的《滕王閣序》。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是不是社會經歷?

怎麼不是?翼,軫兩星宿王勃肯定了解過,

天才也需要,《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雖然從未離開過船,但是海上的風暴足以讓他奏響天籟。

換個,換個不天才的。

一個生卒年不祥的唐代詩人張繼,《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每一個字,都是滿滿的社會經歷。

偉大的文字是怎樣的?是能夠引起讀者共鳴的,沒人能看懂的文字,也沒有人能夠去給他一個準確的評價,也就無法偉大。

而共鳴怎麼來?

你說呢?

至於「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為什麼讓那麼多人潸然淚下

你說呢?


我還記得好久以前有人罵韓寒,說你沒上過大學還寫什麼大學生活

韓寒回答: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如今的他也踏實進社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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