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枝/160歲冥誕 台北的天空很「馬勒」


    7月7日是古斯塔夫・馬勒古斯塔夫・馬勒(Gustav Mahler,1860-1911)160歲冥誕,台北樂迷,提前於7月5日下午,為馬勒聚會,切蛋糕慶生。

    台灣馬勒恊會創會會長林衡哲、現任會長邵柏勳,特別請來NSO(國家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呂紹嘉,一起談馬勒、瘋馬勒。呂紹嘉剛以馬勒《第九號交響曲》作為告別演出,感動許多人。

    全球疫情依舊罩頂,但台灣很不一樣,到處人山人海。

    每年7月7日,台灣馬勒恊會都聚會為馬勒慶生,一般來說,該時段都是歐洲音樂節慶盛會的熱門時段,例如,瑞士琉森音樂節、薩爾茲堡音樂節等。

    今年因為疫情,長途飛行不易,音樂演出,通通被取消,馬勒迷都困在台灣,所以5日下午的慶生會,出席踴躍,話題熱閙。

    留學維也納,指揮過無數次馬勒作品的呂紹嘉,出現在慶生會上,成為現身說馬勒最好人選。

    他給予馬勒滿滿肯定,推崇馬勒是世紀末的美學代表。雖然二次大戰之前過世,但他早已預視世紀的紊亂。天份努力過人的馬勒,用51歲的生命,在大時代中,打造一個時代的美學範疇,留下音樂美感的極致。

    呂紹嘉說,馬勒的作品,不像傳統作曲家,莫札特、貝多芬或布魯克納,屬於線性發展,像乘坐火車般,只要延著直線,往前走,可以看到盡頭。反觀馬勒完全不一樣,峰迴路轉,廣袤無垠,多面向,多力度,無數線頭交錯糾結。

    呂紹嘉認為,稱馬勒是三度空間,四度空間都不為過。

    「馬勒音樂內涵,充滿矛盾性,快與慢、生與死、悲與喜、煞那與永恒、精緻崇高𥚃有常民影子,豐富得人讓人喘不過氣來。」呂紹嘉一語道破。

    「馬勒生前以指揮受肯定,作曲被認為是業餘創作。身為景仰馬勒嚴音樂人生的指揮家,我最大的夢想,希望見識馬勒的現場指揮」呂紹嘉強調。

    馬勒於1911年就過世,別說,時空相隔百餘年,1世紀前的現場錄影音,不是那麼普及,只能徒留遺憾,後起指揮,只能從留世的書面註記,以及文字報導中,去推測揣摩,呂紹嘉難掩遺憾與失望。

    「馬勒是工作狂,工作量不得了,他倒背如流,不管在劇院,或樂團,都是全方位的運籌帷幄,現在分工太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馬勒在維也納10年,對於歌手,歌劇院走出王宮貴族的運作制度建立,他是第一個堅持關燈演出,讓觀眾全神灌注舞台,他對導演、對舞台設計,整體藝術要求,他是不折不扣的前瞻性的音樂總監。」

    「馬勒第一首作曲,在6歲,是波卡舞曲,他就把送葬進行曲的音符融入其中,死亡,好像是他血液裡的DNA,對死亡主題的探索興趣,終身不斷。」

    「少年魔號,把德國民間詩詞,平民生活的悲苦,舒伯特歌詞美聲,通通融入他的美學範疇,運行在美學軌道中。

    以前,古典音樂高高在上、遠離塵世的,現在被拉得很近、很近,馬勒堪稱是跨界的先驅。」

    「傳統,不是對灰燼的膜拜,而是對未來的傳承!」呂紹嘉非常肯定馬勒短暫生命,卻為現代音樂,奠定堅實基礎。「他的生命在舞台上,活得多麼有意義!」

    呂紹嘉同時說明,他在NSO最後樂季,選擇以馬勒《悲嘆之歌》,那是馬勒18歲所寫的曲子,並不很成熟的大曲子,龐大編制,後台與幕後樂團,多達20~30人,和聲複雜,還要有小孩子獨唱。

    然而,那就是馬勒不修飾,赤裸裸的世界,他希望在國人面前,原版呈現,小孩子獨唱的力度,展現馬勒一生念茲在茲的善與惡、黑與白。

    而《大地之歌》被公認最馬勒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彷彿可以接上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開頭,妙不可言喻。《大地之歌》最後的緩慢程度,彷彿忘記時間的存在,展現東方留白韻味,給人深邃遐想。

    年輕馬勒迷問起呂紹嘉,最喜歡、最逃避馬勒的那一部作品?

    呂紹嘉直言,馬勒的每一部作品,浩瀚無窮,他每一部都想挑戰,每一部都喜歡,而且每一次演出,都要用全力備戰。他只能說,近期在準備馬勒的那一部作品,就是他最喜歡的作品。

    以3次指揮NSO詮釋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經驗,(分别在2005、2014與2020年)他感覺馬勒音樂,透過深挖熟掘之後,一定會留下痕跡。

    以NSO之於馬勒音樂,已經累積出功力,團員一次又一次的體驗咀嚼,各自感應了馬勒的良苦用心,以及他要表達的人生觀,越來越入味。

    以台北的演出為例,原來宣告因為疫情取消,但台灣防疫有成,在評估後決定恢復,因此在很短時間作準備,結果在6月20日的告別演出,令人驚喜,不但團員的默契,值得肯定,國人的熱情支持,也讓呂紹嘉感動不已,留下非常深刻、完美的印象。

    呂紹嘉也有過一次指揮過大陸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經驗,他回憶說,當時由於團員對馬勒音樂,並不熟悉,過程非常辛苦,簡直每場排練都汗流浹背。他必須先讓團員,按圖索驥,把樂譜音符演奏出來,再逐一調整細節,磨練音色。

    結果總算差強人意,更令人高興的是,當時在演奏第四樂章,許多人都哭了。足見馬勒的音樂,非常具魅力,完全可以打動人,這是非常現代人的音樂。

    馬勒的婚姻,故事性十足,阿爾瑪(Alma Maria Mahler Gropius Werfel,1879-1964)誹聞不斷。和馬勒一樣,家有音樂作曲長才的妻子,呂紹嘉幽默的說,他太太杜文惠,與艾瑪完全不一樣的個性,他完全沒有馬勒私生活上的困擾。

    原來,比呂紹嘉年輕的杜文惠,一畢業就出國留學,因此比他更早進入維也納音樂院。他初到維也納,則得到同樣來自台灣的同胞,很多恊助,逐漸發現兩人對音樂的想法很契合,於是越走越近,成為眷屬,也一起聆賞許多音樂演出。

    杜文惠是作曲家,專攻當代音樂。平常,來自刁習慣,呂紹嘉聽音樂會時,比較注意指揮,杜文惠則留心作品與作曲家。在杜文惠的持續影響下,呂紹嘉在自己擔任指揮時,也特別重視表現作品精神,以及挖掘作曲家想傳達的意念;更可貴的是,在妻子的引導下,他還接觸了不少現代音樂作品,兩人相輔相成,發揮最大的互補作用。

    呂紹嘉說,現代人對指揮,有種造神現象,過度把指揮明星化,甚至神格化,其實,作曲家才是音樂會的關鍵,作品,才能真正亙古長存。

    呂紹嘉很感謝返台10年,擔任NSO藝術總監,團隊讓他專注音樂上,沒有分心太多雜務,使他自己能交出完整音樂成績單。他特別謝謝文化部前部長鄭麗君對文化、對交響樂團,以及對NSO的重視。

    對於因為客家委託李元貞創作《美濃主題》,而南下屏東美濃,結識時任客委會的李永得主委,但後來疫情傳開,因為澳洲音樂家確診,與他「握手」的李永得,連帶被隔離,他深感歉意。

    6月10日總算見到李永得,而且轉換跑道,成為文化部長,他親自獻上祝福,也深信李部長在「鄭規李隨」的厚愛下,對台灣古典音樂,樂團發展,以及文化生根推廣的熱忱與使命,繼續向前邁進。

    如同馬勒終前「一直在尋找」、「一直在探索」人生意義與價值,給了全世界馬勒迷很好的功課。馬勒自己預示「21世紀,即將是馬勒世紀」,也美夢成真。

    馬勒已然成為全世界的馬勒,古典音樂迷,永遠的偶像與導師。對台灣樂迷來說,緬懷馬勒,樂迷齊聚交心,馬勒160歲冥誕,是美麗的印記,也是防疫有成,台灣人特有的幸福展現。

    告別NSO與台灣樂壇在即的呂紹嘉,現身說馬勒,讓這場慶生會,有如大家合唱生日快樂歌,見證的百菓大蛋糕一樣,豐富多彩,口頰留香。

    謝謝呂紹嘉,謝謝馬勒,果然,台北天空很馬勒,很幸福!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