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中國新聞週刊》報道了一種名爲耳念珠菌的“超級真菌”引發關注,報道稱中國已經有18例確診感染。界面新聞致電中國工程院院士、第二軍醫大學長征醫院皮膚科教授廖萬清,他認爲,中國人口基數龐大,是否只有18例耳念珠菌感染案例,還有待進一步觀察研究。

  資料顯示,自從2009年日本首次報道耳念珠菌以來,其感染病例在全球爆發式增長, 美國疾控中心數據顯示,截止2018年底,已有22個國家出現大量病例的報道,其中包括中國,另有9個國家和地區出現少量病例報告。

  近日,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已將耳念珠菌列入“緊急威脅”名單。據其官網最新通報,全美感染病例已上升到587宗,近50%的感染者在90天內身亡。

  這不禁令人詫異——爲何耳念珠菌席捲全球,中國卻看似相安無事?

  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真菌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研究員黃廣華近日對媒體表示,中國超級真菌臨牀感染病例報告延遲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技術問題。廖萬清團隊也表示,中國感染情況可能只是看起來不嚴重而已。

  資料顯示,耳念珠菌是一種新病原真菌物種,因其具有多重耐藥表型(對目前臨牀常用的三大抗真菌藥物均具有耐藥性)、引起的菌血症病死率高(高達60%以上)和治療失敗率高、診斷鑑定困難,因而被稱爲“超級真菌”。目前,耳念珠菌的治療被認爲是一項全球性難題。

  廖萬清介紹,致病真菌大約有500多種分類,其中常見的致病念珠菌有10多種。儘管醫學上暫時將耳念珠菌歸爲念珠菌屬,但耳念珠菌卻要比它的同類複雜許多。舉例來說,耳念珠菌具有耐高炎、耐高溫的特性,念珠菌中最常見的白念珠菌在37-40度時就會死亡,而耳念珠菌仍能夠生存。

  黃廣華對界面新聞表示,儘管耳念珠菌的毒性不高,但因其具有耐藥性難以治療,導致其危害性比其他真菌更嚴重,“耐藥就比較難從體內清除掉,(一旦)感染可能會導致全身多個器官衰竭。”

  據瞭解,市面上的抗真菌藥物有唑類、多烯類、棘白菌素三種,我國最常用、最經濟的抗真菌藥物爲唑類。然而研究顯示,幾乎所有的耳道念珠菌對氟康唑耐藥,一半以上的菌株對伏立康唑耐藥。據美國疾控中心介紹,超過三分之一的耳道念菌株對兩種抗真菌藥物具有抗藥性,而部分菌株對所有三種抗真菌藥物具有抗藥性。

  超級真菌究竟從哪裏來?貴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皮膚科醫生黃倩等人發表的論文《“超級真菌“耳念珠菌研究進展》指出,耳念珠菌能夠在乾燥和潮溼的表面、牀上用品、地板、水槽、空氣、牀上、皮膚、鼻腔和病人的內部組織等不同環境長時間存活。

  研究還指出,耳念珠菌感染的患者往往同時存在有其他幾種基礎疾病,如糖尿病、肺炎、心血管疾病。另有資料顯示,全世界已報道的耳念珠菌感染的死亡率爲33%–60%,嬰幼兒、老年人、ICU病房患者由於自身免疫系統較弱而被認爲是高危患者,死亡率極高。不過,非長期使用導管、沒有嚴重免疫缺陷的住院患者基本沒有感染風險。

  如何快速識別、正確防控這種“超級真菌”成當務之急,但這並不容易。

  美國《臨牀微生物學雜誌》的一項研究指出,常見實驗室真菌檢查方法難以識別耳念珠菌,或者被誤診爲其他菌種,導致錯誤的治療方案。第二軍醫大學長征醫院皮膚科主治醫師、皮膚病與真菌病研究所院士祕書方文捷向界面新聞證實了這一觀點。

  方文捷介紹,國內目前應用最廣泛的診斷方法是分子生物學技術和質譜儀,前者進入醫院需要申請體外診斷認證,但國內公佈的耳念珠菌病歷較少,無法展開臨牀試驗。質譜儀雖然能夠檢測100種菌種,但300多萬元一臺的價格難以真正進入醫院。黃廣華此前亦對媒體稱,中國超級真菌臨牀感染不排除漏檢的可能。

  事實上,我國公佈的18起感染案例中,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檢驗科主任尚紅及其團隊就對15起真菌感染案例進行了重新鑑定。該團隊對2016年4月到2017年10月的15位住院患者臨牀標本中分流出的35株“希木龍念珠菌”鑑定結果顯示,這些念珠菌均爲耳念珠菌。

  方文捷認爲,檢驗人員的經驗對於耳念珠菌的診斷十分必要。“如果患者的臨牀醫生不進行送檢,不進行真菌培養,是永遠無法發現病人的。”據他了解,許多醫生並不會直接認定真菌是患者感染的原因,造成漏檢。

  當醫生對真菌進行送檢後,檢驗人員的經驗要求則顯得尤爲重要。“比如說病人送了一份痰樣本,我們培養後發現有10個菌落,但是檢驗科只對10%的菌落進行鑑定,如果你沒有挑選對的那個菌落,可能就會漏檢。”方文捷說。

  此外,2-3天的真菌培養時間也會造成診斷延遲。廖萬清負責的研究團隊已與荷蘭皇家科學院聯合開發了 一種從血清中檢測出超級真菌的分子診斷方法,理論上可將診斷時間縮短爲2-3小時。若這種技術投入醫院使用,將會有效提升耳念珠菌的診斷效率。

  鑑於耳念珠菌席捲全球,廖萬清建議,我國應進一步重視耳念珠菌爆發流行的情況,應對進入中國的境外人員加強檢疫,如出現5天發燒、抗生素無效等情況,立即進行真菌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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