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相思(六)

原創: 崔杼 沒茶茶會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折桂令·春情》徐再思(元) 安陽在禾家借宿一晚,明早跟兩姐妹一起飛往德國。

按理來說故友重逢,應當秉燭夜談。可是禾秀心亂如麻,借口頭疼,躲回卧室去了。梁溪這兩天似乎遇上死對頭追殺,臨走前特意通知禾秀自己要去深山老林里閉關數日,歸期不定。 這下禾秀沒了主心骨,徹底變成沒頭蒼蠅,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手機鈴響的時候,禾秀手一抖,手機掉在地板上。 禾秀撿起來,看到屏幕上「男朋友」三個大字,不知道怎麼有點心虛。 「喂?」

「想你了。」 禾秀髮出一聲對甜言蜜語軟弱抵抗的呻吟,撲倒在床上,躲進被子里小聲地說:「我也是。」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低啞笑嗓,禾秀覺得自己耳朵肯定紅了。 李斯年:「你在哪?」 禾秀:「在家,被子里。」

李斯年想像了一下自家丫頭蒙著被子跟他打電話的樣子,就好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心尖尖上掃過一樣,勾得他心痒痒,「為什麼要躲起來?嗯?夫人,你不是已經給了在下名分了嗎?還是說你想要始亂終棄?」 禾秀反駁說:「你冤枉人,我哪有亂你?」說完就發現自己講錯了話,寄希望於李斯年沒聽到,她握著手機,緊張地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那邊廂李斯年先是一愣,然後聽見了丫頭緊張的呼吸聲,有心逗她。故而裝作扭捏地說:「夫人,原來你這麼急,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從了你吧。」 「你你你……滿腦子都是些什麼啊,流氓!」 禾秀羞憤欲死,在床上滾來滾去,發出痛苦的呻吟:啊啊啊啊李斯年高冷禁慾的外表下居然是個老司機!可怕!太可怕了!男人的外貌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一開始不過是逗逗她,可是聽到她嬌俏的罵人聲,眼前彷彿晃動著那瑩白又柔軟的小小耳垂。李斯年的喉嚨動了動,突然發現自己是在自作自受。 「夫人彆氣,是我錯了。」、 「哼。」 兩個人通過電話說些旁人覺得幼稚肉麻的情話,直到月上中天。 禾秀一向睡眠規律,這會兒卻毫無睡意,沒話找話到:「你在幹嘛呢?」

李斯年似乎是輕笑了一聲,「你終於問了啊,夫人。」有一種奸計得逞的意味在裡面。 「我在畫你。」 「我好想你,又沒有你的相片,就只能把我腦海里的你畫出來,可是越畫越不像,你比我筆下的人漂亮多了,唔,又聰明又漂亮,你簡直沒有缺點。」 「因為畫得不像,所以只好給你打電話,聽聽你的聲音。」 「這樣,也許,就能畫出你的一二分美麗。」

「夫人,好想見你啊!」 何秀哪聽過這種程度的甜言蜜語,當下就兩頰緋紅,面如春水。 「我……也想見你。」 意亂,情迷。 敲門聲忽然響起,持續不斷,鍥而不捨。

禾秀不情願地說:「有人敲門,可能是我姐姐找我。」 「去吧,愛你。」李斯年大方放人。 禾秀一方面覺得抱歉,一方面此時愛意正濃,對著電話輕輕「啵」了一聲,丟下一句「晚安吻。」就急急掛了電話。 心神不寧去開門,站在門口的卻不是禾瀟。 安陽不好意思地說:「你睡了嗎?是不是吵醒你了?」

禾秀呆愣一秒,然後連聲道:「沒有沒有,有什麼事嗎?」 安陽看她站在門口,心不在焉的用食指和拇指搓揉頭髮,沒有請他進去。「這是給你的。」安陽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長條形的藍色絲絨盒,一看就價值不菲。 「不不不。」禾秀連連擺手,下意識拒絕。 「都不打開看看嗎?」安陽失落地笑了笑,單手握著藍色的盒子舉在空中。 「太貴重了,我……」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安陽自己打開盒子。 —— 裡面是一張長條的卡片,上面寫著:禾秀和安陽要永遠在一起。 筆跡規規矩矩,橫平豎直,是很常見的小學生字體,是禾秀從小寫到大的字體。 禾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想到我還留著吧?」安陽笑道,把盒子蓋好,遞到禾秀的手裡。他像小時候一樣揉亂禾秀的頭髮,對她說:「德國之行,請多指教了,禾秀同學。」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禾秀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不能就這樣結束這段話。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決不是這個意思!「你……」 「噓!」安陽轉過上半身,面對禾秀,將食指豎在唇邊,抻了個懶腰,撒嬌說:「我坐了好久的飛機,真的要累死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好嗎?」 我叫住他又該說些什麼?禾秀腦子裡一團亂麻。 「不說話就算你答應了,晚安。」安陽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走了。 禾秀關上房門,像捧著個炸藥一樣,表情凝重地將盒子放在桌上。 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於是將盒子塞進床底下,塞到一半,想到那豈不是要徹夜難眠?只好又費勁巴拉地拿出來。最後塞進衣櫃的最裡層,用層層衣服埋住,才放心了一些。 這一天實在太刺激了。禾秀癱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一個蠶寶寶,本以為會反覆難眠,結果不知道是不是用腦過度,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 「你真狠心。」安陽襯衫上面三顆扣子全部打開,顯得整個人浪蕩不羈。他手裡拿著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下巴抵在吧台,半醉半醒地說。 禾瀟一如既往的冷靜,說:「你如果是指對禾秀,那麼我可以解釋。李斯年和她並不合適,李斯年心機深沉,背景複雜,他需要的是佛口蛇心的李家主母,秀秀天真懶散,與他所求天差地別。此時熱戀情濃,在荷爾蒙的作用下,兩個人如同瞎子聾子,看不見也聽不進去。所以我才要你回來,幫他們看清這一點。」 「如果她愛上我了呢?」 「她不會愛上你,秀秀是一個很透徹的人,她當年對你只是迷戀,沒有愛慕。那麼如今也不會愛上你。」 「你想的真周到。」安陽說,「可我說的不是她,是我。瀟瀟,對我,你真狠心。」安陽盯著半滿的酒杯,傷心地說。 三年前。 「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秀秀喜歡你,如果她知道的話,會很傷心的。」 「就因為這個?」 「事實上,我希望你離開這裡,既然不喜歡秀秀,就不要出現在她身邊了。」 「你心裡就只有你妹妹嗎?」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好。」 三年後。 「回來,幫我。」 甚至不是電話,只是一通簡訊,安陽坐在陰暗的公寓里抽煙,拿著手機的右手止不住顫抖。半晌,他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 「總該讓你死心。」禾瀟說,「梁魎說你在美國過得不好。」 「那個死八婆!」安陽嫌棄罵道。 禾瀟走到吧台的另一側,用一種歉疚的眼神看著他:「之前沒了結這件事就讓你走,是我不對,我忽視了你的感受。這一次,你幫一個忙,我也幫你一個忙,帶你走出這段本就不該存在的愛戀里,好嗎?」 安陽紅了眼圈,惱恨她的殘忍,又眷戀她的殘忍,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故作瀟洒說:「好啊,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對你的愛可是真摯又熱烈,萬一你動心了可怎麽辦?」 禾瀟從他手裡拿走酒杯,在水池裡沖洗,「可是安陽,我愛的人已經出現了,他善良正直,單純樂觀,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在遠處的某一棟房子里,陳默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你是不是感冒了?」 「瞎說,肯定是我家瀟瀟惦記我呢!」陳——二哈性格的鋼鐵直男——默自戀地說。 在更遠處美國的某一間酒吧里,梁魎正拿著威士忌對英俊的酒保吐槽。 「老娘膚白貌美氣質佳,前凸後翹身材辣,那個死男人居然不喜歡我,還有沒有天理?」 酒保小哥同情地問:「他會不會不喜歡女人?」 「放屁。他當然喜歡女人,不過他喜歡的是天山雪蓮。切,他就是犯賤,人家一個簡訊就回國了。不過也好,等天山雪蓮用一招冰天雪地給他凍得半死,我這朵烈焰紅蓮就去拯救他,溫暖他!到時候,哼哼哼……」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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