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 Rup 變身塔‧AC 961年‧我們攀爬的第一座天堂

 

 

  

吳哥寺廟的崇高是在人們以自己的身體攀爬時才顯現出來的。
在通向心靈修行的階梯上，匍匐而上，因為越來越陡直的攀升，知道自己必須多麼精進謹慎。
                                                                        ―蔣勳【吳哥之美】

 

在地導遊寶力的中文帶著濃濃的腔調，紅土飛揚的Tuk Tuk車上，聽他說金翅鳥如何成為毗濕奴神的座騎、天狗如何貪吃到吃掉自己的身體，並一一述列乳海翻騰過程中出現的七件寶貝，卻覺得身歷其境、十分動人。夾雜著故事，他偶爾反問我們問題，而答案往往總是腦筋急轉彎加冷笑話的變體，的的確確不好笑，我們絲毫不領情地淡笑，反而讓他有效果達成的錯覺。

 
我們都喜歡寶力，他是我們攀上天堂的引路人。

 

 

吳哥的大小寺廟多以一重一重向上的壇城形式建築著，而尖塔拔起的終端，都以一個神聖的信仰作為歸宿―須彌山(Meru)，也有人說是「世界的中心」，或「神之居所」；簡單一點，寶力稱它作「天堂」。

  

  

Bayon 巴戎寺‧12世紀末‧皈依佛教的闍耶跋摩七世所建‧共有49座觀世音菩薩四面塔

 

通常是在導覽的尾聲，寶力會在這些陡直「天堂」的階梯前，比出「邀請」的手勢，熱切地說：「各位佳賓，上天堂了」，一副「我不送 你好走」的笑容，然後我跟茶就彷彿被下了指令般，開始登頂動作。

階梯設計是挑戰人體工學的，踏階長度往往不超過腳底板，踏階高度則約莫小腿長度，常常必須摸著上面的梯沿，狠狠向上跨步，才能一步步向上。

陽光炙熱了梯面，粗糙的砂岩在用力抓握的指間留下許多小凹痕，喘息而狼狽的每一階，盡頭都有天堂保證著。匍匐是謙卑，踩踏謹慎顯示恭敬，切莫抱著挑戰的心態，天堂不是「征服」來的。

 

狼狽的體會，並感覺自身渺小。

 

 

  

吳哥窟 Angkor Wat‧十字迴廊邊的占卜師‧費用隨喜；左著拖鞋著為導遊，協助翻譯柬語卦意

 

吳哥窟的迴廊邊，我們占了卜。茶先上陣，占卜師將一冊小籤詩放在對方頭頂，而求卜者必須默想欲知之事，然後隨心所至用一根小木籤插進冊子的某頁，該頁即為籤解。每一頁都有一個傳說故事，也代表了一個籤解。

小茶的第一個卜，不用導遊翻譯我也能馬上了解，占卜老人發出了沉重且寓意深刻的「唉......」，示意她再來一支籤。再試了兩次，終於有了好結果。

 

當時我身體極度不舒服，暈眩想吐，午餐喝的兩罐可樂跟午餐彷彿滿到咽喉了，當下本想問「想吐的感覺會痊癒嗎？還是我就要死在這了？」但心想這種問題毫無志氣，且缺乏長遠時效。於是立斷換了個自以為比較宏大而深遠的問題，根據導遊翻譯，籤意非常好，故事敘述了某個女子嫁進了非常好的人家，非但下半輩子無慮，女子的母親還附贈了「很多很多」的嫁妝給她。

當下應該打個電話問問我媽，所謂「很多很多」的嫁妝，到底有多少。

 

 

 

  

Baphuon  巴芳寺的天堂上‧11世紀中‧第一次在這麼高的地方綁鞋帶

 

回台灣這幾天，我常常想起tuk tuk上寶力跟我們分享的人生觀，他說要尊敬神明，但是也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寶力收起笑意無比慎重地說出。

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在體會了天堂之路的艱辛，並試著攀登上幾個宇宙的中心之後，

最終還是必須將仰望連回這雙踏踏實實的腳上。

 

精進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