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牆裏活了三十年(二)

大表哥說我還有個姐姐,但我爸媽肯定不會告訴我,他說對了。

我父母在去年因爲一場車禍離世,只剩下我這個孤兒,活着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

反正週末也沒什麼事,去區裏看看二叔吧。

二叔是個酒糟鼻子,歪嘴,喝酒的時候總是會灑在手上,這時他就會翻着突起的眼睛,笑着說“漏福了”。

他以前在區裏的國營紡織廠當工人,過了半輩好日子,到了下崗潮時期,二叔也不得不另尋生路,所幸他自幼不務正業,自學了一手畫梅蘭竹菊、牡丹雄雞的本事,日子倒也滋潤。

我帶着兩瓶白酒一盒煙來到了二叔的家裏,二叔身形愈發佝僂,真是老了,可還是嗜酒如命。

酒過三巡,二叔給了我三副春聯,“快過年了,給你家大門、臥室都貼上,我現在都不寫了,就給你留了一份。”

“二叔,我是不是還有個姐姐,早年夭折了?”

二叔聽到這個問題,把酒杯放下,眯着眼睛說:“是誰給你說的?沒錯,你家早年是有個小姑娘,可惜身體不好,四歲上得了急病死了,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爸媽在的時候沒告訴你,說實話也沒啥可說的。”

二叔還說,他的字畫最近丟了不少,院子裏種的葫蘆和南瓜也總丟:”這小區裏最近鬧賊,還他媽鬧黃鼠狼,糟心的很。“

看得出來二叔不想多說,岔開了話題。

走的時候,我看見一個黃色的小影子,閃電一般從院子裏閃過,翻到了牆頭那邊。

”這畜生又偷走了我一個小葫蘆。奇怪了,這年頭黃鼠狼都吃素了?“

我眼前忽然浮現起了那兩顆大大的眼睛,總覺得這事兒和它們有點關係。既然在二叔這裏問不到什麼,還是去找找大舅吧。

大舅是區裏的行政專員,身材高大,見誰都陰沉着臉。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大舅不屑地告訴我:胡說八道,根本沒這回事。你二叔,那是喝多了酒,腦子已經糊塗了,他的話,信不得。

我看見大舅的眼窩深陷,眼裏佈滿了紅絲,這些天一定是太忙,沒好好睡覺。

一無所獲。回到家裏,一開門,就聽見細細簌簌的聲音。是蟑螂,看到我進門都鑽到縫裏了。奇怪的是,家裏有一股新鮮瓜果的味道,讓人想到二叔家的葫蘆架。

第二天,大表哥給我打電話:大舅沒了。據說是晚上睡覺姿勢不對,把自己悶死了。

葬禮上,我看到二叔的腿一直抖,就連一根菸也拿不穩,掉了好幾次——那是喝太多酒的症狀。

向遺體告別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大舅,他的表情很猙獰,就算是化妝也掩蓋不住。當了半輩子領導,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我一個人過,但每次買回來的水果蔬菜,第二天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兩個。難道我家裏也鬧黃鼠狼了?

你還別說,那天凌晨,我還真的看見了它——早上四點上廁所,回來就睡不着了,索性,寫點東西。

我正打開電腦,準備工作,忽然聽到了”叩叩叩“的聲響。一轉頭,看見一隻黃如月光的小動物,在搬昨夜吃剩的蘋果。

不像是黃鼠狼,黃鼠狼只有死灰一般的黃毛,那小動物見到我,飛也似地從窗戶上跳了出去。我往窗外一看,早不知去了哪裏,只有寒冷皎潔地月光照在大地。

下回一定要抓住這個偷果子的賊。

回來接着寫,這回我似乎得了神助,文思飛揚,專心致志地寫了四個小時才作罷,準備出門吃早點上班。

不過我存了個心眼,把寫得的初稿存了兩個文件,把其中一個加了密。

下班回來後,我懷着忐忑的心情,打開了兩個文件,果然有很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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