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經濟外交廣角鏡·第20期 | WTO設“多方臨時上訴仲裁安排”難解改革困局

　　參考消息網4月8日報導（文/張玉環） 2020年3月27日，中國、歐盟等16個世界貿易組織（WTO）成員聯合發表部長聲明，同意設立一個多方臨時上訴仲裁安排（Multi-Party Interim Appeal Arbitration Arrangement，簡稱“MPIA”）作為解決貿易爭端的臨時機製，以應對WTO爭端解決機製上訴機構停擺的困局。MPIA將在WTO上訴機構重啟之前臨時實施，但上訴機構重啟以及WTO改革推進仍面臨較多阻礙，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範圍內蔓延也將為多邊貿易體系未來走向帶來更多不確定性。

　　爭端解決機製是WTO的核心支柱，被譽為多邊貿易體系“皇冠上的明珠”，對維護以WTO為核心的多邊貿易體系發揮了積極作用。貿易爭端解決包括四個步驟：磋商、專家組裁定、上訴機構判決和執行裁決，其中上訴機構法官共七個席位，審理案件所需法官數量最低為三個。自2017年以來，由於美國一直以上訴機構侵犯成員國主權為由，不斷行使否決權阻撓上訴機構法官甄選程序，導致上訴機構法官數量無法滿足審理案件的最低標準，2019年12月11日開始上訴機構法官僅剩1人，WTO爭端解決機製上訴機構正式停擺。

　　為確保爭端解決機製正常運行，2018年底歐盟、中國等成員即開啟WTO改革進程，提出多項關於爭端解決機製的改革方案，儘可能回應美國的訴求，爭取使美國留在WTO框架內。然而，美國認為這些改革方案並沒有解決其對於上訴機構“越權”的關切，WTO改革面臨重大阻力。

　　不過，其他成員也充分考慮“沒有美國”的WTO爭端解決機製如何運行，2019年7月，歐盟和加拿大向WTO理事會提交文件，表示如果WTO爭端解決上訴機構僵局持續存在，歐加將根據《關於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簡稱《諒解》）第25條啟動臨時上訴仲裁安排解決貿易爭端。在此基礎上，2020年1月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期間，歐盟、中國、加拿大、澳州、巴西、智利、哥倫比亞、哥斯達黎加、危地馬拉、大韓民國、墨西哥、新西蘭、挪威、巴拿馬、新加坡、瑞士和烏拉圭等17個WTO成員聯合發表部長聲明，表示將積極推動構建MPIA，以作為上訴機構停擺期間的應急方案。2020年3月，歐中等16個WTO成員（韓國、巴拿馬退出，中國香港加入）正式決定設立MPIA，將在接下來三個月內設立一個由10名貿易仲裁專家組成的備選池，每次從中抽取三人參與上訴案件的聽審，同時歡迎其他WTO成員加入這項臨時機製。這項臨時機製將為WTO爭端解決機製正常運轉提供有力支持。

　　作為多邊貿易體系的受益者及外向型經濟體，歐盟、中國、加拿大等成員在此輪WTO改革以及MPIA設置過程中發揮了引領作用，試圖通過維護國際貿易規則和製度，捍衛多邊主義和自由貿易。不過，MPIA參加方及其他WTO成員仍然以恢復爭端解決機製上訴機構運行為主要目標，參加方在部長聲明中承諾，將繼續推動解決上訴機構遴選僵局作為優先事項，MPIA僅是一項臨時替代措施。然而，恢復上訴機構以及推進WTO改革均非易事。一是從程序上來看，WTO改革仍處於初步討論階段，尚未獲得正式授權，各方先前提出的各項改革動議並未正式列入討論議程，原本定於今年6月在哈薩克斯坦努爾蘇丹舉行的第12屆WTO貿易部長級會議（MC12）有望對WTO改革進行正式授權，然而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哈薩克斯坦宣佈取消MC12，這使得各方開啟WTO改革的進程被延後，當前多邊貿易體系的低效運轉仍將持續下去。

　　二是美國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仍然是WTO改革的主要障礙。美國阻撓爭端解決機製上訴機構法官甄選程序，使上訴機搆陷入癱瘓狀態，這便利其拋開多邊貿易體系的束縛實施貿易保護政策，同時積極推進“美國優先”的WTO改革議程，例如在“特殊與差別待遇”領域不斷提出符合其自身利益的改革方案或政策舉措，再配合其雙邊貿易談判以及單邊貿易保護措施，旨在構建一個“自由、公平、互惠”的貿易體系。全球疫情蔓延之際，國際貿易、投資以及世界經濟均遭受重創，經濟全球化進程呈現降溫狀態，然而，美國主導的貿易保護主義勢頭不減，為疫情後的多邊貿易體系走向蒙上陰影。疫情在美國肆虐，但美國也並未放棄貿易保護措施，同歐盟的航空貿易戰持續進行，對中國產品減免關稅也限於醫療領域。MPIA的設立將為參與方進行貿易爭端解決提供“定心丸”，但是重啟上訴機構還需各方同美國進行激烈博弈，這一前景仍然撲朔迷離。

　　三是新冠肺炎疫情對多邊貿易體繫帶來更多不確定性。回顧曆史，在世界經濟遭遇艱難的時期，不同的政策導向取得截然不同的效果。在大蕭條時期，各國實行“以鄰為壑”的貿易保護政策使世界陷入災難狀態，2008年金融危機後各國以G20為平臺開展國際經濟合作共渡難關。而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國際影響日漸增大，不少國家實施貿易往來限製，一些國家甚至開始禁止出口糧食，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遭遇壓力，國際貿易不穩定的態勢仍在發酵。自由開放的多邊貿易體系包括WTO爭端解決機製曾為國際貿易深入發展以及將更多發展中國家納入國際經濟體系做出重要貢獻，疫情“黑天鵝”暫時延後了WTO改革進程，同時提供給世界各國一個選擇的契機，各國是推動民粹主義浪潮和逆全球化運動走向新階段，還是攜手合作打破貿易保護主義囚籠、維護自由國際經濟體系，這對政策製定者提出重大挑戰，也使國際貿易體系走向更加不明朗。（作者係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經濟外交項目組成員、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