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爺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地跪在地上,周圍有五六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有些蹲在樹上,有些站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兩名站在自己身邊,手裡拿著火把。

    「你你、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徐家的大公子,我表姐還是宮中的妃子!」徐爺抖著聲音吼到,但這些人動也不動,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只是專注的警戒著四方,在聽到不遠處一陣沙沙作響的時候將目光一致落向同一處,然後瞬間跪落一片,恭謹地對來者行禮。

    ——映照在火光中的,是一名身穿玄色長袍的青年,腰間掛著佩刀,眼中閃著冷冽的寒光。只見他對其他人一撇手,眾人馬上又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徐家大公子⋯⋯?」那人手背在後頭,走到瑟瑟發抖的徐爺面前,然後抽出刀,用刀尖抬起徐爺的下巴;徐爺屏住呼吸,怕再入三分他就要血濺此地。

 

    「你想對我兄長做什麼?」青年看清徐爺那張慘白的臉,收回刀子冷笑道。

 

    沒錯,此人正是以遠,當初在見到了對以肆不善的華眷時,他便示意自己的部下跟上華眷,提防他會搞出什麼么蛾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大大大俠、我並不知道你是誰,更不知道你哥哥是誰啊!我怎麼可能——」徐爺知道對方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份看在眼裡,只好開始低聲下氣的求饒,但話還沒說完就被以遠打斷。

   「——君知。他是我兄長。」以遠說。此時,在一旁的其中一人彎著腰恭謹地遞上一把弓,「將軍。」那人喚道。

    頓時,知道了以遠身份的徐爺被綁住的身子癱軟,往一旁栽,卻被他身旁的蒙面人踹了回去。以遠慢條斯理地接過了弓,然後將箭搭弓身上,對徐爺輕描淡寫地說道:「五年前,我在你跪著的地方,埋了我殺的第二個人。」

    徐爺這一聽,嚇得尿了褲子,瞬間一陣腥臊味漫開來。

 

「我殺他,是因為他言詞對我哥哥不敬。」以遠說到這裡時,將箭頭對準了徐爺,眯起了眼,嘴角輕輕翹起,「據說龍有一片逆鱗。我非皇室中人,自然不敢以龍自喻,我充其量不過就是擋在哥哥面前的一隻狗罷了——可狗也咬人的,不是麼?」示意在一旁的人把徐爺身上的繩子解開,接著一人一邊將徐爺拎了起來。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徐爺抖著嗓子辯駁到,「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對將軍的兄長做什麼啊!」

以遠聽了,卻是哼笑一聲,輕聲說道:「那又如何呢?」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以遠根本不在乎手上多一條人命——再說了,徐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對以肆又已經產生了妄念,以遠才不會讓任何一絲危險的因子留在以肆身邊。

⋯⋯華眷當然也要一併處理。

 

    「逃吧!若逃得掉,就算你命大。」以遠說。徐爺這一聽,趕忙連滾帶爬地衝進了黑暗中,沒命地狂奔;以遠卻是笑出聲,頓了一下,才高舉弓,拉開弓弦,毫不猶豫地將箭射出,只聽到“咻”的一聲,接著便是遠處徐爺的慘叫。

    「去把箭收回來吧,屍體就留著。」以遠吩咐,「順便去徐爺書房製造一些證據,算是我給二皇子的一份大禮。」

    「是。」部下聽令後馬上退下。三名前往徐府,兩名循著徐爺逃跑的方向去取回以遠射出的箭。

    當兩人趕到屍體旁,卻發現徐爺尚未斷氣,嘴裡發出“嚇嚇”的聲音,雙眼睜得老大;以遠的箭射中了徐爺的脖子,所以徐爺現下是快被自己喉頭裡湧出來的鮮血嗆死。兩人互看一眼,對於以遠的射箭技術佩服得無體投地——在黑暗中竟然還能找準對方的脖子下手,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力,真不愧是能以一抵百的溫將軍!

    毫不猶豫地拔起了插在徐爺脖子上的箭枝,兩人就回去復命了。

    

    隔日,華眷也從小意樓裡憑空消失。

    小意樓裡的人一口咬定華眷肯定是和徐爺消失了,上了徐府要討個說法;徐府雖是死不承認,但心中也覺得有幾分可信度,言語之間便沒了底氣,最後竟然還真賠了一筆銀子,也就把這私奔的傳聞給坐實了。

   而同時,遠在京城也是一場腥風血雨。二皇子的人上奏徐貴妃的表弟行為不檢,仗勢欺人,甚至還因為淫樂奪人性命;這等小事本來不需要拿到朝堂上來說,畢竟誰人親戚家不出幾粒老鼠屎,但壞就壞在徐貴妃生的大皇子正在和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爭太子之位,所以這不折是給了二皇子一黨藉口扳倒徐家,尤其是當官兵從徐貴妃表弟房內搜出一塊蟠龍佩時,大皇子的臉都綠了。

    蟠龍佩是每位皇子都有的信物,通常若不是自身帶著,就是交給自己的親信好私底下半點差事——如今你說說,你怎麼把這種品行的人當成你的親信了?

    皇帝本來就憎恨皇子結黨營私,老子都還在你就想著做大?現在又知道大皇子選的還是徐貴妃娘家裡的老鼠屎,這不僅說明大皇子沒有識人之才,難堪大任,更讓皇帝聯想到外戚干政,差一點就要當場直接將太子之位給二皇子。

    因為這件事,大皇子怪上了親娘的娘家,說肯定是徐家偷了他的蟠龍佩,要用他的名義私底下去做什麼勾當;徐貴妃氣得肺都疼了,說著肯定是二皇子栽贓,怎麼倒先懷疑起自家人?

    大皇子卻死腦筋,覺得二皇子沒有理由挑個徐家的“表弟”來開刀,而且斷言二皇子向來都玩大的,若真要栽贓他,肯定會直接在他房裡放件龍袍,結果最後母子倆鬧得不歡而散,而大皇子也明白皇帝不願意看他和徐家太近,所以便疏遠了徐家。

    這一疏遠,徐家可說是樹倒猢孫散,一瞬間就敗下去了;而小意樓沒了華眷和徐爺,也好不到哪裡去,搖搖欲墜,原本還能排上倌館前幾名的,現在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

 

    以肆當然不會知道以遠竟然會為了他報復到此等程度,居然把整個朝堂動向都拉下水;而這當中二皇子可說是坐收漁翁之利,他所要做的不過就是讓底下的官員上奏,剩下的自有皇帝遣人去查,就算不能拉大皇子下馬,也夠他吃上一壺了。

     ——因為這件事,二皇子更加欣賞以遠,暗忖著多賣以遠人情,說不定連六皇子和他的關係以遠都能幫上一把。

 

    至於傳聞中和徐爺私奔的華眷呢?被以遠直接送去塞北當營妓了。

 

    ——這一切以肆都不知道。朝堂發生了什麼事,暫時還傳不到淮州。以肆只聽聞徐爺跟華眷可能私奔了,但他卻是半點不信。

若徐爺這麼喜歡華眷,憑他的家財早就能把華眷贖出去金屋藏嬌,根本沒必要演上這麼一齣⋯⋯徐爺只不過是暫時沒對華眷失去興趣,所以才一直點他伺候,怎麼大家都只信想信的⋯⋯還私奔呢!

    「君知哥哥,在想什麼事呢?」年華拍了拍以肆,「笑得像一肚子壞水。」

    以肆馬上收去臉上的嘲諷,橫了年華一眼。「胡說。就是想到華眷和人私奔,覺得有趣罷了。」

    「可不是麼!」年華點頭附和,「徐爺若有這等心思,早八百年前就把人給贖了,還需要等到今日?我看吶!肯定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人暗中“喀嚓”掉了!」年華還故意橫著手朝脖子一劃,增加戲劇效果。

    以肆想了想也覺得有可能,卻沒有搭話。

    年華這猜測可說是準得要命⋯⋯但他卻沒有猜想到,那個“不該得罪的人”正是如今笑意盈盈地坐在他眼前的以肆。  

 

    不過年華椅子都還沒坐熱,平日不出現的樓主就出現在門口,笑得那叫一個喜氣洋洋,讓裡頭的雙頭牌背後一陣雞皮疙瘩。

「哎呀君知你可真的是我的寶貝!今夜黃公子的兄長登樓,指名了你,你可千萬要好好伺候,不能有半點差池啊!」樓主竟然親自來告知以肆,而不是讓管事來通報,讓一旁的年華忍不住看了以肆,有些好奇這名新客的身份,竟然能叫樓主高興得連架子都不端了。

    「哎呦這一夜過後,君知你和知歡樓都要再度水漲船高啦!」樓主只差沒有叉腰仰天大笑。以肆看著樓主這模樣並不感到意外,畢竟黃公子的兄長,想來想去也只有現在在淮州的二皇子一人了。

    而二皇子不僅僅是身分高貴的皇子,還是皇后嫡出⋯⋯最重要的是,二皇子是最有可能成為九五之尊的候選人。

    要不是二皇子身份保密,樓主都要去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 

 

    「君知這就去準備。」忽略年華詢問的眼神,以肆一如往常地回應,臉上還是那副榮辱不驚的模樣,讓樓主愈看愈滿意,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以肆的肩膀,哈哈大笑幾聲才走了出去,留下神情如往的以肆和一頭霧水的年華。

    「樓主吃錯藥了?」年華摸不著頭緒,轉頭看向已經吩咐清極和明陽來伺候的以肆。

    「應該是忘了服藥才對。」以肆打趣道,心中卻是思索著為何二皇子會想登樓點名自己⋯⋯是為以遠,還是為六皇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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