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斐哥哥並沒有想要你們死啊⋯⋯」明陽說這話時其實也沒什麼底氣,因為他想起了玉斐之前惡狠狠的模樣。

    「在這裡,不討樓主喜歡的人和死了有什麼兩樣?」年華哼笑一聲,「你還真覺得受罰之後有機會翻身?若真是這樣,你還不如快點找條衣帶子上吊去,免得往後死得不明不白!」

    明陽一窒,卻又不甘心地追問:「你們就不怕他作鬼也不放過你們?」他還是不敢相信平日看似溫和的君知和對小廝挺好的年華私底下會有這麼陰狠的一面。

    「可笑,這裡到處都埋著冤死的魂,連我娘當年也是被誣陷而死,我至今還真沒瞧過她!而害她的人被贖了身,甚至還成了有錢人家的繼室,活得如魚得水,你告訴我會有陰間鬼能讓陽世人活得不如意?」年華從來不相信陰陽神鬼之說,這便是因為他小時候親眼看見自己親娘慘遭誣陷而死,卻至今無人提及問聞⋯⋯這經歷讓年華徹底相信人也就這麼一世,死了便死了,哪有什麼死後復仇?世間哪有什麼公正?都是說書話本罷了!

 

    ⋯⋯所以無論長短,總要活得恣意才行。

 

    以肆重生一次,對與神鬼之事是敬之尊之,倒不敢像年華如此張狂——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並不打算對此多作規勸。

    話又說回來,以肆還是第一次知道年華的過往。年華從來沒和他說過自己的童年,只說自己在青樓出生,五歲就被賣到知歡樓來,卻沒有提起過五歲前的他經歷了什麼。

    「既然您有過這樣的遭遇,又為何能對其他人作出這種事?」明陽不知道自己在爭什麼,他又不是特別喜歡玉斐,為什麼要一直替玉斐說話?

    ⋯⋯他只是害怕自己也和玉斐有同樣的下場,所以想要先確保年華和以肆並非隨意出手。

    明白這點後,明陽發現其實他也是冷漠自私的人,實在沒什麼資格質問年華。

    年華挺有耐性的,不厭其煩地回答明陽:「我娘用生命教會了我一件事:不狠就要死,我當然要好好遵循了,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那“娘親”?」雖然嘴裡說的是“娘親”,但年華還真沒把那人放在心上。雖說對方對自己有生恩,但她從來不管自己死活,奶都還是想到才喂一喂,甚至後來都是同房的其他姑娘們不忍心幫趁著照顧餵羊奶。而那個“娘親”呢!不僅不養,還讓自己的恩客猥褻那時四歲的他,從那時起他就對那個女人沒有多少感情了。

    不過這事他也不打算說,自己一個人明白就好。

 

    而當以肆聽到年華說“不狠就要死”時,認同的“恩”了聲:不對他人狠,就會被欺到頭上;不對自己狠,就換不了安身之處⋯⋯正是因為年華和他都深切明白這點,所以他們才能在知歡樓這個籠子裡自在地棲息。

    「若他沒死,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年華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談天論地一般,讓明陽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若他死了,那便死了⋯⋯不過這樣一來,我更不會介意手上再多一條人命了,你說是不是?」年華語氣像是在開玩笑,神情卻很認真,讓明陽抖得不成樣子。

    「好了,別再嚇人,明陽比玉斐聰明多了,不需要你三番兩次的威嚇,他有自知之明。」以肆充作和事佬,但這話也是在警告明陽千萬不要管不住自己的嘴。

    見識過兩位處理敵人的俐落,明陽哪敢和他們作對啊!當然是把今天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了。

    而學習完回來的清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也不想問,乖乖開始打掃以肆房間;在一旁的明陽馬上動手幫忙。畢竟現在他轉到以肆名下,便可以說是生死皆掌控在以肆手裡了,他雖不必刻意討好,但也絕對不能怠慢輕忽。

    而這之後,玉斐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人聽說過他的消息——儘管如此,知歡樓裡的小倌們卻對於玉斐的消失不聞不問,照著以往的步調生活接客,就好似這人從來不存在。大家的默契讓明陽重新認識了知歡樓——原來這裡人命從來不值一文錢,若沒有足夠的價值,他們就像碎掉的瓦罐,掃一掃便扔了,不會有任何人會在意。

    ⋯⋯就算事有蹊蹺,只要犯事的人價值高過另一人,樓主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真相被時間淹沒。在深刻明白這件事後,本身也是個人精的明陽便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殷勤伺候起以肆,有時候甚至比清極服侍地更加周到。

    以肆當然知道明陽這是在討好他,以行動向他投誠,卻故意拿捏著不給予回覆——只有讓對方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才不會有時間動歪腦筋。

    而一旁的清極看明陽如此怪異的行徑,再加上之前玉斐有意動手到現在直接消失,不用多費心思就能猜出個大概。不過不關他的事,清極向來不願多管,反正知道自己伺候的君知位置仍是不容動搖,到拍賣初夜前他能繼續讓君知庇護這點就夠了。

    而另一邊,年華有了以肆給的傷藥,沒多久就好得連疤都沒留下,要不是明陽換了“主子”,玉斐這件事就像是白日作夢一般,沒留下半點痕跡。

 

    日子又再度無風無浪地繼續,除了年華被許爺包下一個月,以至於整個月都沒出現在以肆房內外,以肆的生活可以說是和往常一般。

    六皇子在某晚突然又登樓與以肆歡愛。六皇子本身就是沒什麼技術,只會提槍上陣的人,就算換姿勢,也就是換個方式蠻橫進出——不過和之前李思年的粗魯自是不能相比——雖然不到舒服,可也不會讓以肆感到疼痛。「啊⋯⋯爺、慢些⋯⋯」以肆跪在床邊,手抓著床沿,轉頭向後頭不停挺動腰部的六皇子哀求道。

    ——說是哀求,不過也就是增加情趣,讓六皇子自覺威風罷了。

    而六皇子看以肆這被自己頂弄得像要哭出來的豔麗模樣,心中欲火更甚,不僅不慢下速度讓以肆喘口氣,反而站起身,順手提起以肆的腰,使兩個人變成站姿,接著一手玩弄著著以肆胸前的茱萸,一手抱著以肆的腰,防止以肆站不穩。

    以肆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姿勢——應該說,什麼姿勢他都不喜歡——但這個姿勢會讓他必須要刻意把臀部用力往後湊,不然六皇子在自己體內橫衝直撞的陽根就很容易滑出來;而且就算六皇子那裡只是一般人大小,但他身體該有的反應還是會有,頂一頂就會腳軟了還得另外分神去夾緊對方的分身,對以肆來說根本勞心勞力不討好。

    不過好險六皇子最終還是拉著他回了床上繼續被翻紅浪,以肆才趁機好好喘了口氣。

    等到六皇子在以肆肚皮上射精後,為了防止六皇子又想再來一次,以肆故作疲倦地昏睡了過去。而六皇子在旁邊喘了會兒後,突然對著“睡著”的他問到:「⋯⋯你說,我二哥放著京中的事不管,刻意跑來淮州到底是為了什麼?」

    以肆當然不可能回答。六皇子現在只是想找個人將心中鬱悶一吐為快,卻又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才刻意選在他“睡著”時詢問他⋯⋯六皇子沒打算從自己這裡得到回答,所以聰慧如以肆當然也不會以為對方知道自己醒著。

    「說什麼替我打算,要保我⋯⋯可我卻感受不到他有半點真心,也不過就是隨意哄騙罷了,現下出現了又一副我負了他的模樣,真是煩人!」六皇子叨叨絮絮,聲音雖然有些含糊,但躺在一旁以肆能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六皇子現在在抱怨的人,是他的二哥,也就是呼聲極高的二皇子。

    二皇子這人就連遠在淮州的他都知曉一二。據說二皇子不僅作人圓滑,還天資聰穎、果斷決絕,是天生的帝王資質,若他今日生母是皇后,那便是妥妥的下任皇帝,根本無需與如今太子周旋——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太子唯一的優勢只有嫡長的身份,而二皇子的母家勢力不容小觑,所以以後花落誰家尚不可知。

    他聽見六皇子最終嘆了一口氣,在自己身旁躺下。「——若真能說厭棄就厭棄就好了⋯⋯」六皇子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直到身旁呼吸平穩之後,以肆才睜開了眼偷偷看向一旁睡著的六皇子。剛才忙著裝模作樣沒時間多想,現在仔細一瞧便看見對方的脖子上有一枚淡淡的吻痕,若不仔細看絕對不會發現,甚至會以為是蚊蟲咬的,這樣的痕跡也只有他們這些夜夜承歡的人才能清楚地分辨出來。

    ——按規矩來說,他們並不會在客人身上留下痕跡。所以若不是六皇子後院的姬妾,難道是其他不懂事的妓子小倌⋯⋯?

    明明從來不會在意這種事的,但此時以肆毫無睡意,卻不好馬上離開,於是這樣乾躺著就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突然有個大不敬的想法冒了出來,把以肆自個兒也嚇了一跳。

 

    莫非是⋯⋯二皇子?

 

    把方才六皇子說的話連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六皇子曾經神色複雜地提過“自家二哥不是個好相與的,老是愛把他耍得團團轉”,以肆覺得這個揣測瞬間又多了幾分真實性。

    (啊,皇家陰私還是別知道得太多⋯⋯)以肆克制住自己想繼續深究的心,轉而去想來信說要回來的以遠。不知道許久不見的以遠會變成什麼模樣?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卻忍不住還是很期待親眼見到。

    ——可真有那麼容易嗎?如今以遠是什麼身份,他不想要讓以遠登樓,看見自己在樓中的模樣,又怕在外頭與以遠見面會讓以遠被人指指點點⋯⋯怎麼想都想不到一個兩全法,結果以肆這一想就想到了天亮。


以遠出現倒數二章!

先給自己一朵勤奮的小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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