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塤的文字記載

我國古書上對塤的文字記載並不多。

《爾雅》注:「塤,燒土為之,大如鵝子,銳上平底,形如秤錘,六孔,小者如雞子。」

《舊唐書.音樂志》說:「塤,立秋之音,萬物曛黃也,埏土為之……。」

《詩經》雲:「伯氏吹塤,仲氏吹篪。」

《詩經·大雅·板》形容:「天之牗民,如塤如箎,如璋如圭,如取如攜。」

《樂書》說:「塤之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數也。中虛上銳,火之形也。塤以水火相和而後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後成聲。故大者聲合黃鐘大呂,小者聲合太簇夾鍾,要皆中聲之和而已」。……

塤是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的樂器

唐代鄭希稷有《塤賦》道:「廣才連寸,長匪盈把。虛中而厚外,圓上而銳下。器是自周,聲無旁假。為形也則小,取類也則大。感和平之氣,積滿於中。見理化之音,激揚於外……」

這首《塤賦》對塤形狀、大小、演奏,以及塤的聲音都做了非常恰切的描述。說塤之聲是「邇而不逼,遠而不背」;「剛柔必中,清濁靡失」;「感和平之氣,見理化之音」。眾所周知,中國音樂文化濃厚的哲學理性精神和「以和為美」、重視潛移默化地培養人的審美情操的功能,深深地影響著中華民族,所以在樂器的製作方面,特彆強調民族性。正所謂:「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塤就是一種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的樂器。

雖然它的音量不大,最佳音域在兩個八度之內,但這種氣鳴樂器以其純真、摯朴的音色而獨具特色。因為塤的聲音古樸典雅,與人說話時慣用的高頻調相比,顯得格外柔潤。因此,適合表現人情味較濃的作品,尤其是一些質樸而感人的古典樂曲。如:輝煌的《哀郢》,表現了屈原魂斷汨羅江時仰天長嘯吟出的「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情懷;描寫楚漢相爭,項羽聞四面楚歌與虞姬訣別的《楚歌》是為參加1984年在洛杉磯舉行的第23屆奧林匹克藝術節而作,由中央民族樂團演奏。這首樂曲充分發揮了塤的低沉,猶如人聲的效果,把「別姬」的場面表現得極為凄美悲壯。洛杉磯奧運會後,樂團又在美國的十幾個州巡迴演出,開創了塤在國外演出的歷史。外國音樂評論家指出:「塤幾乎和中華民族一樣古老,它那特有的音色,很是迷人。」當地報紙也有「此音只應北京有,人間那有幾回聞」的報道。從此,塤這種古老而又年輕的中國民族樂器重新煥發出靚麗的青春。

塤是古代宮廷樂隊的重要樂器

音色是塤之藝術美的體現。

塤之聲,幽幽揚揚,深邃而悠遠;厚沉凝重,幽靜而淳厚。在周朝,人們依據製造材料的不同,將樂器分為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八種,稱為八音。而在這八音之中「,土音」樂器有缶、塤。缶是一種生活用具,也可作為敲擊樂器;土製的吹奏樂器,就只有塤。八音包含的樂器為後世雅樂所專用,塤以其獨特的音色和藝術表現力令金石以同恭,由此可見古人對塤的重視,並將其作為中國封建社會宮廷樂隊和房中樂的重要樂器。

塤蘊含的儒家文化:質厚之徳,聖人貴焉

塤與篪的組合是古人長期實踐得出的一種最佳樂器組合形式,由於塤篪合奏柔美而不乏髙亢、深沉而不乏明亮,兩種樂器一唱一和、互補互益、和諧統一,因此被後人比做兄弟和睦之意,古詩云:「天之誘民,如塤如篪」,說的是上天誘導平民,猶如塤篪一樣相和。「塤篪之交」也象徵著中國古代文人的一種髙尚、髙貴的和純潔、牢不可破的友誼。塤和塤的演奏,體現著中國傳統的儒家禮教文化在中國歷史發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唐代鄭希稷在《塤賦》中說:「至哉!塤之自然,以雅不潛,居中不偏,故質厚之徳,聖人貴焉。」這就是說,塤所發出的自然而和諧的樂音,能代表典雅、髙貴的情思和雍容的氣度,所以古代的聖人們是十分器重這種樂器的。

從《塤賦》中我們可以看出,從塤的成形到演奏已是涉及了哲學的深層領域,塤的品位由此已近極致。

 塤,立秋之音

《舊唐書·音樂志》說:「塤,立秋之音,萬物曛黃也」。

古人將塤的聲音形容為立秋之音,更使我們體會到一幅朦朧而令人神往的藝術畫面,秋天是萬物成熟、喜慶豐收的季節。時光流逝,又有一種淡淡的悲凄和感傷。秋風掃落葉的現實,又使人平添幾分愁緒。這就是塤的聲音,這就是立秋之聲音。它帶給我們的不僅有收穫的喜悅之情,也有「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凄涼情懷。

《樂書》又說「塤以水火相和而後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後成聲。故大者聲合黃鐘大呂,小者聲合太簇夾鍾,要皆中聲之和而已。」它獨特的音色,神秘的色彩,古樸典雅的風格,悲愁哀怨的曲調,是任何一種樂器所無法取代的。

塤是一件沉思、懷古的樂器

也許正是塤這種特殊音色,古人在長期的藝術感受與比較中,就賦予了塤和塤的演奏一種神聖、典雅、神秘、高貴的精神氣質。

中國古人吹塤,吹了幾千年,其聲濁而喧喧然,寄託了古代文人雅士面對時光長河流逝如斯的失落感,但時光仍在無情地推進;中國古人吹塤,吹了幾千年,其聲悲而幽幽然,融匯了古代墨客騷人們對封閉而沉重的中國歷史無可奈何的批判精神,但歷史仍然在按中國既定的軌跡運行。從某種意義上說,塤,不是一般用來把玩的樂器,塤是一件沉思的樂器,懷古的樂器,這就難怪它「質厚之德,聖人貴焉」了。

塤賦 唐.鄭希稷

至哉!塤之自然,以雅不潛,居中不偏。故質厚之德,聖人貴焉。於是挫煩淫,戒浮薄。征甄人之事,業暴公之作。在鈞成性,其由橐鑰。隨時自得於規矩,任素靡勞于丹雘。乃知瓦合,成亦天縱。既敷有以通無,遂因無以有用。廣纔連寸,長匪盈把。虛中而厚外,圓上而銳下。器是自周,聲無旁假。為形也則小,取類也則大。感和平之氣,積滿於中。見理化之音,激揚於外。邇而不逼,遠而不背。觀其正五聲,調六律,剛柔必中,清濁靡失。將金石以同功,豈笙竽而取匹?及夫和樂既翕,燕婉相親。命矇瞍鳩樂人,應仲氏之篪,自諧琴瑟;親伊耆之鼓,無相奪倫。嗟乎!濮上更奏,桑間迭起,大希之聲,見遺里耳。則知行於時、入於俗,曾不知折楊之曲。物不貴,人不知,豈大雅守道之無為?夫高則不偶,絕則不和。是以桓子怠朝而文侯恐卧,豈虛然也!為政者建宗,立樂者存旨,化人成俗,何莫由此。知音必有孚以盈之,是以不徒忘味而已。

塤賦白話譯文

高尚啊!塤之聲音純潔自然有如天籟。音韻高雅而非深不可測,居中而不偏不倚。其寬厚之品格,為古代厚德之人所珍視。塤的製作雖不繁雜瑣細 ,卻不能浮淺敷衍,要尋專門的人來做。在旋轉的陶輪上成其形,任其素麵,不塗朱丹,鼓動風箱(以火煉之),隨時而自成。成與不成,皆是偶然,任由天意。(塤之為器),有與無相通,因無而有用。 寬不過一、二寸,長不過手掌大,虛中厚外,銳上圓下。樂器本身自完整,出音也不需要藉助他物。體積雖小, 類別卻大(八音之土,唯有塤)。(吹奏時)運平和之氣灌入其中,奏出理化之音,傳達於外。近聞聲音不大,遠聽反而清晰。觀其正五聲,調六律,剛柔適中,清濁分明,似鐘磬之妙,非笙竽所能匹敵。塤樂表達了弟兄和睦、夫妻恩愛,其樂融融的場景。把矇瞍和樂工集合起來(另譯:讓矇瞍把樂工集中起來),塤與篪同奏,如琴與瑟一般和諧;塤與大鼓相配合,互不奪色,相得益彰。

唉!桑間濮上之流行音樂不絕於耳,而這純潔的天籟之音卻被人們遺忘在鄉間。人們只知道當下流行的通俗樂,卻不懂高雅的音樂。只因為事物的普通人們便不去重視,這哪裡符合聖賢之人所崇尚的「無為」的信條呢?

常言道:曲高和寡。正因為此,季桓子受齊女樂而荒疏朝政,魏文侯一聽雅樂就要打瞌睡,也不是虛言哪!無論是從政還是從事音樂藝術,其目的歸根結底都是教化人民,規範風俗。而要真正懂音樂,一定內心充滿真誠才可以,不僅僅是「不知肉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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