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海邊,飯桌上的黃子韜開啓了五分鐘的自我袒露:

“我已經出道七年了,我未來的十年就是要擺脫過去。”“13億人都認識的,成龍大哥、黃渤老師、吳京老師,他們一直有作品出來,一直就在那兒,這纔是牛。”

“我要成爲他們那樣的演員,吃再多苦都認了。”飯桌安靜了下來,只有不遠處的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這之前,黃子韜所有的“自我”都被許可了。他剛抵達酒店,音響立馬換上了他的私人歌單,歡快的鼓點很快傳遍了每個角落。

未來一年,25歲的黃子韜將有三部主演的電視劇播出,《夜空中最閃亮的星》、《豔勢番之新青年》、《租借少年熱血檔案》。他把微博名換成了《夜空中最閃亮的星》的主角名字,“不啊可能是鄭柏旭”。近期的一次採訪,他定位自己是歌手和演員。

不是誰都能認同黃子韜的這一自我判斷。去年,他主演的職業劇《談判官》熱播,網友關注的是他的“本色出演”。

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兩檔綜藝中的表現:

《這!就是街舞》裏,有選手用了他早期的歌曲《我是大主宰》做舞蹈伴奏,黃子韜調侃選手:你怎麼選了這首,明明那麼多好聽的歌。

《創造101》,他作爲發起人,在節目裏發過幾次“飆”。一次團員受傷,沒人上去幫一把,黃子韜大喊:你們現在不要說話了,她摔倒的時候,搶牌子的人在幹什麼!做一個善良的人比什麼都重要,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你做一切都完蛋,沒有未來。

上述表現,讓黃子韜迅速圈粉。

但三四年前,做自己曾讓黃子韜付出了代價。

“你把我黑成那樣,我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比誰都好。”黃子韜的雙手在空中揮舞,“沒自信,我走不到今天。”

以下是黃子韜的自述。

沒什麼不可能的

2018年上半年給我帶來了很多熱度,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時候了。

當時拍戲,還要同時上兩個綜藝。在《創造101》當發起人,我站在舞臺上,要給觀衆帶來一個很開心的黃子韜。你不可能板着臉,人家制片方找我,要的是節目效果。那我在這個地方,能不讓節目火嗎?對不對?這是我的工作。就像你今天來採訪我,你要採訪出來你想要的東西,這也是你的工作。這是一樣的,你懂我什麼意思嗎?所以你找我了,我再累,我也得給你想要的東西,這就是我的價值。

說實話,你讓我去選秀,我還能唱歌、跳舞。你讓我當MC,站在上面噼裏啪啦,對我來說很難。尤其你站在那個位置,你作爲導師,不能當着人家面說。錄這個節目,只能做好我自己,不要去管別人是什麼樣。

我聊起演戲和綜藝是兩個態度?是,真實才是我想要的。我今年自己做了一檔旅行真人秀,我可以很真實地生活在大自然,很真實地和原本不認識的人變得親密,產生友誼。再比如《真正男子漢》、《叢林的法則》,我們拋開手機,去大自然裏找吃的喝的,這很真,我喜歡。

我在《創造101》上和女孩們說,成團後,你們一定會接到很多的代言、綜藝、各種活動,但這都是一種消耗,你沒作品,消耗完了就再見。現在這個年代,想出來更難。比如我自己,出道七年了,我不能還說,你們都喜歡我,你做我粉絲,不可能。

錄完《創造101》和《這!就是街舞》,我終於可以做自己的事了,還是想去做音樂。我查機票,一個月時間,我去了LA、迪拜、馬爾代夫、韓國。

寫歌的時候,我必須得一個人。我在馬爾代夫的一個小島上待了很久,不出門,看海,待着挺舒服,花了一星期就把《單身》和《分手不分離》寫完了。

剛回國的時候,我說我只想做一個歌手,還發了條微博,電影、電視劇、綜藝,不看都可以,但是音樂希望你們一定要聽。但我後來發現,國內的歌手,如果不拍戲,不接綜藝,只唱歌的話,特別難。

除了第一張專輯,我的音樂都是免費的,誰願意聽就聽,不聽算了。我唱歌,每次花大價錢製作,拍攝mv,我之前微博名叫c-pop king,就是希望能夠推廣中國流行音樂。但這真的很難做到。

《談判官》播出時,我對助理說,我辛辛苦苦做那麼久的音樂沒有讓大家認識我,一個謝曉飛就讓大家認識我了。但是我跟你說,這都是天意,因爲那個時候音樂做的就是不夠好,所以成績不好也是應該的。現在再做的,一定會比那時候更好。

沒關係,我慢慢寫。我不信我寫一千首歌,完了沒一首大家是能聽到的。時間多的是,實現不了那也無所謂,反正我努力了,我沒那個命,認了。

當然了,我對唱歌還是抱有野心。我希望可以像周杰倫老師一樣。沒什麼不可能的,沒人能否定我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樣。

這就是命

沒自信我走不到今天。人如果做事沒自信,你活着幹什麼?什麼都幹不了,完犢子一個。我只要做這件事,我就必須帶着自信做,失敗了我也繼續,就是這樣,就是幹。

有沒有自卑的時候?可能長胖的時候會自卑一些,現在胖了,我得在十天內減回去。

剛回國的兩年,那肯定不太愉快,你被全中國人罵一場試試。要是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你可以這麼罵我。關鍵我沒做那種事,你罵我幹什麼?你知道真相是什麼嗎?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你怎麼知道我說的就是假話呢?

我也不解釋,我自己撐着。那行,這是我命裏一劫,我需要遭此一劫。現在,我撐過去了,我才能夠有今天。

我覺得我成爲明星,也就是命。命不會出現在實現不了的人身上。如果你給一個很懶的人,即使你給他再多的機會,他抓不住,那他就是沒有這個命。你想成爲明星,你吃得了苦嗎?你把我黑成那樣,我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比誰都好。你說我有錢,那是我通過自己努力賺來的,怎麼了?

16歲的時候,你發過傳單嗎?你端過盤子嗎?爸媽不給零花錢,我下着雪不打傘,站在青島商場門口發傳單。我爸開車過來,在車裏頭哭着叫我上車,兒子,你上車,我們不窮。你經歷過嗎,你能瞭解嗎?16歲。

我就在那兒發傳單,我天天說,你好,你對英語感興趣嗎?我們這個學校,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去免費聽幾堂課,如果你感興趣就可以簽單。那時候爸媽不給零花錢,我第一次賺錢,1600塊攥手裏,很激動地拿來數。你有過這樣的經歷嗎?我在飯店端盤子,被顧客罵。跟人住宿舍,我不是沒有家,5分鐘就到了。我爲什麼?我就是要吃苦,吃不了苦做什麼都不行。

從小的家庭教育就是這樣,管的嚴,送我去學武術,每星期我爸只給我25元飯錢,少的時候20元。我和我爸吵,你別給我1分錢,我不要你錢,我自己賺。到現在,我想得到的都有了。

後來出國做練習生,我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媽不同意,我沒說服她,但我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在《創造101》上提過一點,我說羨慕她們有那麼好的環境,我剛出國的時候,不會語言,喝了一個月的泡菜湯。

現在我擁有的東西太多了,我也知道,我一定會從另一方面失去很多。你們都有大學同學、高中同學聚會,我就沒有。沒有任何記憶,沒有任何朋友。大了到現在也是這樣,人生註定就這樣,孤單。

我一開始什麼都不懂,是張白紙。這幾年來,我在這張白紙上慢慢添上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改變和自我的反省。你看我就在這兒坐着,我看着天空,我會覺得我其實是個很渺小的人。你看海邊這棵椰子樹,它爲什麼能長那麼高?如果吹來颶風、下暴雨、海嘯來襲,它堅持不住,它一樣會倒。

我不覺得我是個偶像

2016年的時候,我把我微博清空了,立馬就上了熱搜——黃子韜清空微博。

但其實我就是個習慣,微博、朋友圈、QQ,發多了就想刪掉,重新開始,沒有任何理由。結果大家說,黃子韜,怎麼這樣那樣。其實大家在網絡裏,好像只能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我不可能通過網絡把生活中的每一刻都分享出去。我想說,你作爲我的粉絲,你可以不天天追着我,你通過我的作品,能感到開心,幸福,或者你找到一個很愛你的老公,結婚生孩子。我看到這就覺得,這是我的福報。

現在我不覺得我是偶像,當然肯定還會有別人覺得我是。但就算是偶像,也不能說趁着自己當紅,讓粉絲爲我買很多單,給我買廣告產品,給我買專輯。錢花光了,要和家人去要錢了。他們長大的那一刻一定會發現,自己的生活纔是最重要的。

有時候我也挺困擾。我不喜歡有人在機場拿着東西拍我。我一般就說別拍了,謝謝。

我總是提到用作品證明自己,長大以後開始慢慢有這個意識了。一個選秀節目,多久才能出一個李宇春姐姐這樣的前輩?被認可真的很難。不是你多紅,粉絲多少,拿了多少代言,拍了多少雜誌就有多厲害,沒有作品的話真的都是浮雲。

重要的是要一直在這個地方。你說成龍大哥,徐崢老師,黃渤老師,趙寶剛導演,他們誰有天天在後面追機的粉絲,但就是那麼多人喜歡他們,欣賞他們。

我希望自己可以像他們一樣演戲,走到任何一個地方,小孩看着我的片子長大了,再見到我的時候說,哥哥,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你。

我沒有危機感,我不需要有危機感。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在我所有的工作裏面,你看我拍任何一個工作,即使我累到不行,我可能回酒店嘴上發泄一下,但是第二天還是早上7點半照常出工,這就是我,沒辦法。

可能我天生就吃這碗飯的

拍《豔勢番之新青年》,我都快抑鬱了。你信嗎?

最早我不喜歡拍戲。儘管2018年《談判官》熱播,但拍這部戲的時候,我還沒達到一定的高度和境界,沒理解演戲到底好在哪兒。

《談判官》是個職場劇,我演謝曉飛,一位集團繼承人。網上說最多的幾個細節——我和童薇賭氣,本來要給她的藥,自己一個人全吃了,邊吃邊說一顆都不給你留。還有用體溫給她捂牛奶,說你必須喝,是對我體溫的一種尊重。

網友說,這看起來就像是黃子韜會做的事。但那是劇本那麼寫,現實生活中我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啊?

評價我本色出演,我無所謂,起碼比說演的爛好。我拍《談判官》的時候才23歲,我慢慢用時間證明,一部一部作品拍,總有一天我會有一部戲讓大家覺得,這不是我的“本色”。

你問我怎麼適應角色,我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吃這碗飯的。《豔勢番之新青年》,我特別入戲,崇利明是一個爲了國家可以什麼都不要的人。他帶着自己的兄弟完成國家交代的所有任務,到最後他失去了一切,家,愛人,朋友,是一個很可悲的角色。

這個人離我自己的生活特別遠。但崇利明的每個情節和細節都會印在心裏,你會不停流淚。你沒有時間享受黃子韜的生活,每天早上七點拍到晚上十二點。

戲裏的一個哥們兒死了,他拍的時候我不在,晚上回來,他對我說,他去拍那場戲了。我當時就生氣了,我說我已經告訴你不能去戰壕,你怎麼還去。

他給我看拍他戰死的畫面,我們兩還有另外一個演員,三個人圍着看,我舉着手機,邊看眼淚就下來了。

那陣子我發了條微博說,每天是幾號都不知道。太壓抑了,想消失一段時間什麼都不幹。六年了,我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那時候除了拍戲,我任何人都不想見,就想自己待着。助理到現場,要帶我去錄《創造101》和《這!就是街舞》,她一來我就說你趕緊走,你一來我就不是崇利明瞭,我就要變成黃子韜了。後來成龍大哥和我聊天,我才知道,那陣子我可能都有點輕度抑鬱症了。

拍之前,沒想過這個角色對我這麼重要。有很多人跑來問我,你爲什麼要接這部戲?這是部歷史劇,他們可能不看好,也不理解拍這部戲有多麼艱難,多麼痛苦。

但我作爲演員,我不在乎這部戲到底火還是不火,我要的是過程。有人在網上說,《談判官》播出,黃子韜追的最起勁,簡直是自己的全球後援會會長。其實是那時候崇利明這個角色把我壓的太重,《談判官》成了我的調解。每天早收工我就在酒店看,沒收工就在現場拿手機看。

它讓我知道,原來我還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本文刊載於《智族GQ Style》2019年春季刊

攝影:於聰 Yu Cong

創意總監:Vicson Guevara

時裝總監: Anson Chen

採訪、撰文:李穎迪 編輯:何瑫

運營編輯:佟通通 微信編輯:尹維安

化妝:Kim Sijin 髮型:Jeon Hoon

聯絡編輯:關雲 時裝助理:張霜晨

場地鳴謝:?ni Private Reso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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