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出身寒微。自父親過世之後,孃家人全都依賴寧國府過活。這樣的處境,使得尤氏不得不在丈夫賈珍面前,低聲俯就,委曲求全。對於丈夫賈珍的胡作非爲,她從來不敢問,也不敢管。哪怕賈珍把手伸向兒媳婦,哪怕賈珍把手伸向尤氏的兩個妹妹。尤氏也只能裝糊塗,最多也就是在秦可卿的葬禮上,裝了一次病。

  這樣的尤氏,經常被弟媳婦王熙鳳看不起,罵她“沒才幹,又沒口齒,鋸了嘴子的葫蘆,就只會瞎小心,圖賢良的名兒”。

  然而,一貫只會“瞎小心,圖賢良的名兒”的尤氏,在七十五回,竟然做了一件讓人有點匪夷所思的事兒——她在從榮國府回來之後,趁着賈珍和一干富貴子弟在天香樓胡作非爲的時候,悄悄來到窗外,進行“偷窺”。原文:

  於是尤氏一行人悄悄的來至窗下,只聽裏面稱三贊四,耍笑之音雖多,又兼有恨五罵六憤怨之聲亦復不少。

  這些人,在屋裏吆五喝六,鬥牌吃酒耍笑,尤氏就一直在外面“偷窺”,直到有人說出一句不堪入耳的話來,尤氏才悄悄的啐了一口,帶着衆人進去了。

  那麼,一向謹慎小心的尤氏,爲何會忽然做出這件不合常理的事呢?即便她知道了賈珍這幫人有多胡鬧,又能如何?其實,這只是因爲,尤氏今天受了氣,聽了一句太扎心的話,而給了尤氏氣受,又紮了尤氏的心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小姑子,賈珍的親妹妹惜春。

  當天,尤氏又早早的來到榮國府,和鳳姐說了一會兒話,正要去看其他姐妹,惜春房裏的丫頭來請她。尤氏來到惜春房裏,頓時受了一場好氣。

  頭一天,因爲查抄大觀園,因爲惜春的丫頭入畫,被查出來和哥哥私相傳遞財物,面臨着被攆的危機。即便尤氏趕忙解釋,說這些東西,確實是賈珍賞賜入畫的哥哥的。惜春也不依不饒,堅持要攆走入畫,並且聲稱:“不但不要入畫,如今我也大了,連我也不往你們那邊去了,況且,近日我每每風聞得有人背地裏議論什麼,多少不堪的閒話,我若再去,連我也編上了。”

  尤氏剛剛勸解了兩句,惜春的火氣反而更大了,“古人曾也說的,‘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一個人,爲什麼教你們帶累壞了我!”

  寧國府的不堪,連他們自己家的女兒都看不下去。惜春的話,更是絲毫不留情面,直戳尤氏的心窩。“尤氏心內原有病,怕說這些話,聽說有人議論,已是心中羞惱激怒”,聽了惜春這話,更是滿心是火,即刻帶了入畫,就走了。

  當天晚上,就發生了尤氏“偷窺”賈珍的事。

  惜春的話太扎心,扎的本待對賈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尤氏,也忍耐不下去了,她想知道,荒唐的丈夫賈珍,究竟每天都在做什麼樣的荒唐事,以至於連他的親妹妹,也要和他斷絕關係。

  尤氏“偷窺”賈珍,是尤氏的無奈之舉,也是她被壓抑的情緒的小小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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