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大半天的奔波，馬如龍終於找到了墓地。

他一身黑衣，認真擺放好鮮花、水果、點心，三鞠躬後，他念了一段提前準備好的悼詞。整個過程，都有手機全程錄製視頻。

馬如龍是一名代客掃墓者。清明節臨近，他接到一個移居海外的客戶委託，到墓地代爲祭掃。

事實上，代客掃墓早已在網絡上出現，清明節的衍生產業也正在野蠻生長着。

1 現狀：代客掃墓遇冷 網上祭祀火爆

代客掃墓，對大多數人應該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存在。

電影《私人訂製》中就有這樣的情節：兩個主角替客戶掃墓，一個在墓地前痛哭，一個負責錄像，還在邊上督促同伴哭得再情真意切點。

不過，現實中真的會有人找人代爲掃墓嗎？

馬如龍做了4年的代客掃墓，他說自己的訂單主要是網上接到的。

《維度》在淘寶搜索了“代客掃墓”，搜索結果大約有30條。跟電影中不同，代客掃墓的服務中，大多數都明確標註了“不跪地磕頭”。

（圖片來源：淘寶網截圖）

從商品詳情來看，代客掃墓的服務範圍遍及全國，價格從100到8000元不等，但成交量卻很不樂觀，大部分商家都是0人付款。

不僅僅是網上的商家在提供代掃墓服務，《維度》發現不少墓地也提供了代掃墓的服務。

據媒體報道，西安市一樹葬墓園去年開始爲祭祀者提供代掃墓服務，並制定了標準流程。

祭祀開始後，墓園工作人員在司儀的指示下，先後擺放花環、花籃以及水果等祭品，然後集體默哀，整個過程大約持續10分鐘，委託人可以通過微信全程看到直播。

墓園工作人員介紹，每次收費100元，主要用於購買鮮花、水果等祭品。不過，有代人祭掃需求的人特別少，有的是人在國外，有的是最近特別忙，沒有時間來祭掃，所以聯繫墓園代祭掃。

《維度》調查中還發現，不少墓地周邊的居民也都兼職提供過代客掃墓的服務，不過需求量也並不高。

對此，《維度》也隨機調查了部分網友，不少人都表示，“掃墓是爲了寄託哀思，如果讓別人代勞，這樣就失去了祭掃的意義”。

馬如龍決定不再做代人掃墓了，“雖然很多人有這個需求，但畢竟顧慮多，真正找過來的還是少數”。

相較於代人掃墓的遇冷，網上祭祀的發展明顯更快一些。

搜索“網上祭祀”，《維度》看到，相關的網站多達幾十個。這些網站使用起來都很簡單，用戶註冊後就可以爲逝去親人創建網上紀念館，親屬都可以登陸網站爲逝者祭祀。

有些網站甚至還提供了3D網上墓地系統，真實還原現實墓地祭祀情景。用戶可以自由選擇墓地建築樣式，並可以對墓地進行打掃和修繕。此外，用戶能自由選擇豐富的祭品、自由擺放敬獻，祭祀體驗儘可能接近實地祭祀。

（圖片來源：某祭祀網站3D版網上墓地界面圖解）

隨着移動互聯網和VR技術的發展，手機版的陵園也開始出現，操作也越來越簡單。有些平臺只需要關注微信公衆號，就能爲逝者建立紀念館，隨時祭掃。

除了專業祭祀網站，不少墓園也都順勢打造了網上陵園，方便無法到園區祭掃的市民登陸網站爲逝者建墓、祭掃。

在北京某墓地官網上，《維度》就看到了網上祭奠項目，如果親人在園區安葬，就可以在網上建立紀念館，網站上也提供鮮花、水果等用於祭祀。

2 亂象：免費建館後消費卻不少 個人信息安全存隱患

在前文中已經提到，代客掃墓的價格差異很大，主要是跟代掃墓者商談價格，並沒有明確的標準。《維度》在瀏覽祭祀網站時，發現其中的收費名堂也不小。

《維度》登陸某祭祀網站發現，用戶可以免費爲逝者建立紀念館，同時也提供VIP服務，分爲豪華館、尊貴館和鑽石館三個等級，不同等級對應不同的特權服務，如自定義祭品、貢品優惠、存儲空間等。最高699元即可升級爲鑽石館，享受最高特權。

（圖片來源：某祭祀網站官網）

在紀念館中，用戶可以自行選擇該網站的物品進行祭拜，但是需要用網站幣購買，1人民幣可以兌換100網站幣，網站幣可以用來支付該祭祀網站所有服務（包括紀念館升級、紀念館編號、墓園模板、實景墓園、個性網頁、在線追思、香火不斷、各類祭品）。

其中，可供網友選擇的祭祀物品種類很多，除了常見的鮮花、香燭、水果、冥幣等之外，還有房屋、汽車、手機、寵物等，價格基本上控制在100網站幣以內，祭品有效期爲1天。同時，祭祀中的鞠躬、禮拜、唸經等也可以在該網站商城中購買。

（圖片來源：某祭祀網站官網）

此外，用戶還可以爲逝者供奉長明燈、在線追思、申請香火不斷等，均可以使用網站幣購買。長明燈標價1999網站幣供奉1年，1年的香火不斷服務價格爲3900-9999網站幣不等。

用戶在紀念館的操作，都可以增加深情指數、人氣指數和愛心指數，不同等級可以對應不同的孝愛勳章。

除了基本功能外，網站的VIP會員還能使用更多高級功能。除了升級爲不同等級紀念館時需要收取費用，每年仍要繳納年費才能維持等級，其中豪華館年費39元，尊貴館年費69元，鑽石館則需要99元年費。

會員特權包括專屬身份標識、更多背景音樂選擇、個性化貢品、上傳音視頻、紀念館模板/墓園/靈堂祭品專屬折扣以及自定義祭品等。

《維度》調查了幾家祭祀網站發現，這些網站上紀念館可以免費建立，但後續的服務仍需充值兌換網站貨幣後購買。

“作爲晚輩，爲去世的長輩設立了紀念館，總不能讓裏面光禿禿的吧”。師卉說，所有的紀念品價格都是網站定價，並沒有一個行業標準，無論定價高低我們也只能接受。

《維度》調查中，更多的網友對於網站推出的排行榜不滿。“這不就是刺激我們去消費嗎？”錢芳說，爲去世的親人建立紀念館，本來是爲了方便隨時祭祀，但是網站還要給孝心排名；增加孝心值的方式，無論是獻花、祭拜，幾乎所有的操作都需要在網站上消費才能完成。

除了收費混亂外，也有部分網友對於此類網站的安全性存疑。

2018年，某公益性祭祀網站突然停止服務，用戶無法登陸，除了一則停止服務的通知外，再無任何有效信息。

儘管後續的調查中證實，網站更新後所有數據都將遷移到新的網站上。但也不免引發網友的擔憂，像這樣的官方網站都會突然註銷，而且沒有任何通知，那些純商業化運營的網站又是否靠譜呢？

《維度》在瀏覽祭祀網站時看到，某些網站的註冊用戶已經超過300萬。這麼多的用戶信息，網站是否能夠保證安全呢？這些網站一旦關停，用戶上傳的信息又會流向何處？

3 暴利：殯葬業利潤超80% 各路資本紛紛佈局

祭祀網站的火爆，只是殯葬業暴利的冰山一角。爲逝者服務的黑色殯葬，暴利超乎你想象。

殯葬業，從企業參與的部分來說，主要分爲“殯、葬、祭”三個部分。

殯儀服務大多由政府下屬實體主導企業參與，但在很多地方仍然受到嚴格控制，私企參與度比較低。

葬，最主要的就是墓地服務，這也是目前企業參與度較高的環節。

作爲內地殯葬第一股，福壽園上市的第一年，其營業收入達到7.951億元，較上年增長30%，淨利潤較上年上升了50%。而且，連續兩年整體的毛利率高達80%。

《維度》發現，福壽園2018半年報資料顯示，墓地行業淨利潤53%，遠高於茅臺同期的利潤增速；經營利潤率達到53.6%，而以暴利著稱的房地產企業，即使是號稱經營效率最高的萬科，同期經營利潤率也僅18.5%，僅比福壽園墓園服務利潤率的三分之一多一點。“陽宅”的暴利竟然遠不如陰宅！

殯葬業的暴利，也吸引了更多的知名公司跨界割肉，這就包括曾經的“中國牛王”福成肥牛了。

2004年，福成股份（後稱：福成五豐）以養殖業和屠宰加工業爲主業登陸A股。但2014年之前福成五豐就曾被曝光虧損額在千萬元以上。

2015年年初，福成五豐將大股東旗下控制的三河靈山寶塔陵園有限公司的資產和業務全部裝入上市公司，正式跨界殯葬業。

這一選擇無疑是正確的，成功挽救了福成五豐。2017年，福成五豐殯葬業的收入爲2.27億元，佔公司總營收的16.89%，而其在殯葬業的營業成本僅佔全部成本的3.6%。

（圖片來源：福成五豐2017年度財務報表）

或許是看中了殯葬業的鉅額利潤，2018年福成五豐成功剝離了包括河北福成五豐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三河肉牛養殖分公司、三河肉牛屠宰分公司，以及福成澳大利亞投資控股有限公司的100%股權，華麗轉型殯葬業。

若無巨大利潤，福成五豐怎會決心轉型？

此外，寵物殯葬也是一個被多數人忽視的龐大市場。

根據《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有53.9%的人願意在寵物去世後購買火化、墓地等專業化殯葬服務。2017年寵物殯葬服務的購買比例爲4.2%，人均總消費達到了1133.1元。

參照網上流傳的寵物殯葬服務價目表，《維度》發現，按照寵物重量不同，收費標準不同，類目上具體分爲遺體火化、遺容整理、告別儀式、寵物墓地乃至法師誦經超度，單項最高收費近9萬元。此前就有人花費20萬元爲愛犬辦了一場豪華葬禮，這也讓人不得不感嘆寵物殯葬的暴利。

最後，迴歸到人的身後事。對於生者而言，從墓地到祭祀，都希望爲逝者做到最好的，這也是殯葬業能夠長久暴利的原因。但對於逝者而言，他們在天堂能感知到這份昂貴的孝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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