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隨處可見的大烏鴉

 

小蘭有張傳神的厭世表情。
或許跟她的工作有關，也或許跟她因為省提名還得被綁定在一間爛公司一年半有關。
總之，我很喜歡她那張厭世臉，她的白眼翻得太專業。
 
有段小故事在《省提名》中被我省略，我和小能整整聊了近五個小時，並不是每段對話都值得紀錄，當然，也不是每段對話都適合放入故事中。但那段對話引出新的故事，在此簡述。
 
「我剛來白馬的時候，和小蘭是同事，但我在那做得很不開心，所以我只做了幾個月就跳槽到Tim Hortons。」
 
小蘭在白馬最忙碌的旅館當清潔人員，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對於曾在台灣擔任影視劇務主任的她，可說是大材小用。
但這份工作能讓她在一年半後成為加拿大人，與眾多海外遊子一樣，小蘭放棄原本的生活，來這裡吃苦，就為了換取多一本護照。
小能也是。
 
「為什麼做得不開心？」我明知故問。
 
略有所聞，那間旅社的中低階管理階層早已被菲律賓人捷足先登，而白馬的勞工人口除了亞洲人外，更多的是菲律賓人和後來居上的印度人。
而都排外且團結。
小蘭常常被欺負，加劇她的厭世。
或許小能也受不了吧？
 
「那間旅館不乾淨。」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意料。
我本以為她也要召開抱怨記者會。
 
「怎麼個不乾淨法？」
 
我洗耳恭聽，這可是取材的最佳時機。
鬼故事人人都怕，但人人愛聽。
結果她說不出個具體，只說她在那工作很易怒，而且時常莫名耳鳴。
我把這個無聊的事情帶回鳧街31號和大夥分享，沒想到小蘭居然難得厭世地接了話，而且很厭世地說了個精彩的故事。
 
「那間旅館真的鬧鬼，」小蘭翻了兩圈白眼，「但我覺得這跟她愛發脾氣一點屁關係都沒有。」
 
「所以有具體的嗎？」原本意興闌珊的我突然興致高昂起來。
 
「我自己是沒遇到啦，但常常聽到客人抱怨就是了⋯⋯」
 
 
小蘭這週休星期一跟四，雖然每週總是有兩天休假，但連假只有菲律賓同事有，她的假總是被拆開。導致她休假時，除了窩在房間裡看柯南，哪裡也懶得去。
她剛掃完302號房，經理催促著要提前整理309號房，因為客人已經在大廳等候，小蘭心不甘情不願地推著清潔車跳過她知道相對大方的305和306房。
這兩間房客是夏季來白馬周邊城市跳傘的常客，每天都會在床頭櫃上塞張十元小費。小蘭只拿到第一次，之後經理都會安排給菲律賓同事，然後將不給小費的小氣鬼們分給小蘭。
果不其然，309房的客人把小費藏得太好，小蘭始終找不到。
鋪床、換毛巾最後是吸地，小蘭始終找不到小費，看來又要做白工了。
小蘭厭世地將吸塵器掛回清潔車上準備去下一個房間，卻被走廊上的客人攔住。
 
「嘿，妳。」客人沒禮貌地叫著小蘭。小蘭在心中默默發誓，等等一定要好好地翻個精彩的白眼。
 
「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小蘭端起專業的笑容。
 
「麻煩妳跟樓上的住戶反應一下，請他不要每天晚上一直走來走去，可以嗎？我們是來這裡度假的，他這樣每天扣扣扣地走，很影響睡眠。」男客人說完，拿出房卡插入309號房，推門入室。
小蘭離開前沒有忘記翻白眼，但她並沒有打算上樓去跟409房的房客反應。
沒有必要。
小蘭服務的「淘金旅館」是NVD集團在白馬三間旅館中最繁忙的旅館，也是白馬市最熱門也歷史最悠久的老旅館。
老旅館，住過的人當然多，故事自然也多。
繪聲繪影的十大不思議多到讓小蘭白眼翻不完，因為她一個也沒碰過。
但她已經聽過太多住在三樓301到310的房客和她或是同事抱怨樓上腳步聲太吵的客訴。
她總是承諾會和樓上住戶反應，但她從來沒有照做。
因為只有工作人員才知道，這間擁有九十九間房間的四層樓旅館，在房間配置上，301到310房的樓上只是儲藏室，沒有房間。
雖說是儲藏室，但就連飯店經理都沒有鑰匙，所以那個閒置的空間到底是什麼，沒人知道。
至於腳步聲從何而來？
小蘭厭世，懶得管。
反正這些小氣的住戶也只是過客，睡眠不足兩三天剛好而已。
小蘭從沒打算追根究底這些怪力亂神。
就算她自己也曾在白天打掃307房時，聽見樓上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大概就這樣啦，所以確實鬧鬼，只是我知道的也就這樣。好了，我要炒蛋了，別吵我。」小蘭用單調而厭世的語調宣示，轉身面向瓦斯爐，不再理我。
 
「所以淘金十不思議除了四樓的腳步聲以外，還有哪些？」
 
「我不在乎啊，趕快讓我拿到PR我管他有幾個鬼。」我確定小蘭拿到PR的第一件事就是辭職。
 
「那淘金旅館有帥住戶嗎？」我調整話題，小蘭還在等待真名天子。
 
「最近是來了一些帥氣的歐洲人，但是他們都很小氣啊！我好窮啊！我要小費啊！」
 
「我也不富有啊，哈哈⋯⋯」我陪笑。
 
「開飯囉！」美麗端上熱騰騰的飯菜，聞到香味我瞬間食慾大增。幫小魔頭戴好圍兜，我便開始悶頭狂吃，將淘金旅館的鬼故事暫時拋之腦後。
 
小魔頭與貓媽熊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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