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老話,叫“久病牀前無孝子”。這句話其實還有下半句,叫“久貧家中無賢妻”。在極爲強調倫理綱常的傳統社會,這兩句話很不好聽,甚至字字戳心。它充滿了現實的冰冷,澆滅了很多人不切實際的幻想。它告訴我們,再穩固的親情、愛情,有時候,都抵抗不了原始的人性。

  但古往今來又有那麼多故事,謳歌着愛情的偉大,指引人們違背私心做出選擇。男權社會的每一個時代,都充滿了對“賢妻”的固有幻想。有的望夫歸來化爲石頭,有的苦守寒窯人老珠黃,有的替夫出征沙場攻伐。但你要相信,這個社會越是歌頌什麼,就越是缺少什麼。

  越是缺少,便越是珍貴。

  作者:拆姐

  來源:拆哪兒

  

  基本上每年這個時候,黃光裕即將出獄的消息就會氾濫一次。它提醒着我們,在牢裏,還有一個曾經的零售業鉅子,一個顛覆了家電行業格局的人,一個一度成爲中國首富的潮汕大佬。他如一頭睡獅蟄伏,他不甘寂寞。

  每當這個消息一出,國美及相關上市公司的股價就會顫抖一次。這說明,不光是黃光裕的家人、員工和他的競爭對手,普通投資者們也很在意他何時歸來。

  十年前,黃光裕因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罪、單位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服刑期間,經歷了兩次明確的減刑,目前他最準確的出獄時間是2021年2月16日,也就是只剩下不到兩年了。

  這十年,雖然獄中的黃光裕,仍能聽取公司彙報和做出經營決策,但國美真正的掌舵者,其實是他的老婆杜鵑。從曾經站在“成功商人”背後的女人,成長爲一個商海中爲夫征戰的女強人,杜鵑詮釋了賢妻的一種可能。

  與此對比鮮明的是,是股壇大鱷徐翔的妻子——應瑩。在徐翔入獄的兩年後,她向法院提交了離婚申請。

  三年前,轟動一時的澤熙系徐翔案發。那個在高速入口被扣押的穿着阿瑪尼白色西裝的男人,是徐翔唯一一張公開的照片,也成了這位股壇神話最後的剪影。一個時代宣告結束。

  徐翔因操縱證券市場罪,獲有期徒刑5年6個月,並處罰金110億,沒收非法所得90億。這個罰沒的數字創造了中國證券市場的記錄。也間接證明了,一個資本玩家,足以在股市掀起風浪的體量,不是那些玩實業的商人能比的。

  與徐翔相比,賣家電的黃光裕,被判得更重(14年),但只沒收了個人財產2億,處罰金6億,上繳違法所得兩千多萬,總計8個億出頭。當年,黃光裕很輕鬆地就繳納了這筆錢。這也是他能得以減刑的原因之一。但徐翔要上繳這200億,就不那麼容易了。

  在徐翔案宣判前後,司法機關先後扣劃了其名下的賬戶餘額約125億元。其中90億屬於上繳違法所得的話,其餘30多億應爲罰金。這樣算下來,尚待繳納的罰金還有70多億的缺口。目前法院對徐翔資產的甄別尚沒有做完,那些被查封、凍結的資產,包括持有上市公司的股權、澤熙系公司的資本金、徐翔及家人名下的一些房產等,粗略算下來,這部分資產的總額可能只有50億左右,無法覆蓋罰金的缺口。

  徐翔個人已經實質性的破產了。這可能也是其妻應瑩選擇申請離婚的原因。

  但真的如此簡單嗎?

  

  無論怎麼看,應瑩似乎都不在“賢妻”的範疇,與杜鵑比起來,就更明顯了。

  應瑩在向法院提交的訴狀稱,起初,她跟徐翔的夫妻感情很好,但是徐翔被關押後,她只能獨自撫養孩子,生活困難,導致夫妻關係失和。她申請離婚,並申索孩子的撫養權,最重要的是,分割夫妻共有財產。

  徐翔夫妻之間並沒有關於財產的另外約定,所以按照常規,離婚雙方各享有50%的合法共有財產。

  不要小瞧了這50%。雖然徐翔已經實質破產,但是在繳納了90億的違法所得之後,剩下的財產都在合法財產的範疇,甚至包括已經上交的30多億罰金,其實都算他們夫妻共有的合法財產。在罰沒犯人的個人財產前,如果財產共有人要求分割,法院還真的必須先考慮共有人的要求,分割之後再進行罰沒。

  這樣算下來,應瑩離婚可以分割到的資產,可能高達50億左右。雖然這些資產,大部分是一些上市公司的股權,但也夠這對母子生活幾輩子了。

  應瑩比徐翔小兩歲,曾是一家證券公司營業部的營業員。二十年前,她在徐翔發跡之初與之相識、相愛。那個時候,徐翔剛剛進入股市以炒股爲業,到後來,漸漸成長爲令人望而生畏的“寧波敢死隊”的總舵主。應瑩作爲徐翔的“糟糠之妻”,見證了整個過程。她爲徐翔餘有一子。

  拆姐相信,徐翔夫妻的感情,並沒有應瑩所說的這麼糟糕。雖然她向法院的訴狀表述言辭切切,但其離婚請求,仍然難逃“技術性離婚”的質疑。應瑩甚至可能得到了高人的指點。

  在拆姐看來,應瑩詮釋了賢妻的另一種可能。

  如果不離婚,徐翔在上繳違法所得之後,剩下的所有資產都將以罰金的名義被查扣、凍結甚至拍賣,最終折現之後上繳國庫。但如果離婚了,這部分資產,至少可以保全一半。法院只能對分割之後屬於徐翔的那部分進行罰沒。

  50億的資產,保全下來,就成了活的資產。雖然徐翔揹負的罰金,在其服刑及出獄之後仍將存在,但這五年時間裏,誰能又預料這保全下來的50億資產,可以滾出多大的雪球呢?如果和黃光裕一樣,徐翔在獄中仍有指導其妻進行相關運作的權力,我甚至可以相信,他完全有能力用五年把所有的罰金賺出來。

  如果這樣,在五年之後,徐翔是否能扮演王者歸來的戲碼?對了,已經被關押了兩年多的徐翔,其實離出獄也不遠了。

  這正是“技術性離婚”的精髓之處。如果不離婚,徐翔夫妻就沒了這部分原始資本。在資產被罰沒之後他們將一貧如洗、真正破產。

  不過,由於此事涉及的資產實在過於龐大,又牽涉國家利益,我相信法院在後續只會審慎處理。離婚訴求和財產分割能否真正如願,還有待觀望。

  

  一日夫妻百日恩。對待離婚訴求,法院往往是勸和不勸分。但如果調解無效,應瑩最終應該能等來離婚的結果。只是,分割財產,這纔是整件事最關鍵的一點。

  我們很多時候,會低估女人在婚姻中爲男人做出的犧牲。尤其是“成功人士”的妻子,一般都成了站在男人背影裏的女人,成爲“成功”的陪襯。她們爲丈夫默默撐起家庭,她們的個人能力被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但當緊要關頭,往往也能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應瑩這一戰的成敗,可能事關徐翔的明天。這樣的角色,作爲黃光裕妻子的杜鵑,應該會深有體會。

  在黃光裕入獄後,國美跌入谷底。充滿野心的經理人陳曉伺機而動,一場國美爭奪戰打響。代表黃光裕與陳曉對決的,正是杜鵑。

  一邊是老謀深算的商場老手,一邊是爲夫代言的柔弱女子。最後卻讓陳曉節節敗退,爲黃光裕家族穩固了國美的控制權,杜鵑功不可沒。

  杜鵑甚至對黃光裕說,“等你出獄,我一定給你一個更好的國美”。

  這些年,國美的發展雖然不聲不響,但也是零售界一個低調潛行、不容忽視的對手。零售的整體格局已變,在杜鵑的主持下,國美也在努力適應新的時代。相信,黃光裕出獄的那一天,就是國美完成蛻變的契機。

  在這十年裏,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國美與海航一場曠日持久的對決,關乎北京國美商都項目的控制權。這是一個非常經典的司法案例。雙方你來我往,在公堂對峙了接近八年,整個過程曲折、複雜、漫長,最終國美獲得最後的勝利。以後找機會,拆姐會覆盤整個案例。

  要知道,這八年是黃光裕不在的八年,在杜鵑的主持下,國美居然能在公堂擊敗不可一世的海航。如果不是堅定的意志而足夠的耐心,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實上,這八年裏,國美的對手海航也已經從無上的輝煌走向了沒落。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

  黃光裕與徐翔,顯示了觸碰底線的兩種代價。而杜鵑和應瑩,則詮釋了賢內之助的兩種形態。商海沉浮,英雄氣短。鐵窗內外,兒女情長。

  商人做錯了,理應受到懲罰。但夫妻之間許下的諾言,又有幾人真正能信守如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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