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希爾薇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夏天法國的晚上十點才天黑,心裡隱隱地感覺黑得太晚。

想儘快睡一覺。

法國家庭的父母對孩子都比較寬容,非常尊重孩子。希爾薇把我帶回家後,她的爸爸媽媽隆重地接待了我,晚上做了大餐。

我第一次吃純手工的鵝肝醬還有烤蝸牛,真是太香了。

希爾薇的爸爸是一個警察,應該是警銜比較高了,因為她爸爸回家是司機送回來的。她們的家住的是一個典型的布列塔尼風格的別墅,閣樓的塔尖特別美,別墅的房間也很多。

有時候房間多並不是件好事。

因為,快要睡覺的時候,希爾薇的媽媽當著希爾薇和她爸爸的面問我,想自己一個房間還是跟希爾薇一個房間,她們家有個客房空著。

晚霞飄過,海風襲來,布列塔尼的空氣瀰漫著一股幸福的味道。透過窗戶的夕陽呈現著獨特的金黃色灑在希爾薇的臉上,我從側面望過去她臉紅了,越發迷人,好美。

我做了人生中一個最重要的決定。

這個決定基於兩個原因。

一個是,我在看希爾薇的時候,她爸爸的警服上有個銀質的獎章在夕陽下反射著一束光,刺在了我眼睛上。

另一個就是,山東人從小被熏陶的做事習慣,影響了我——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說,我自己睡。

我今天回想起來,那是我這一輩子唯一一次可以跟法國女郎同一個房間的機會,被我錯過了。

其實這樣類似的事情經常發生在我身上。我記得非常清楚,有一次我跟媽媽串門去鄰居家,去的時候鄰居的女主人正在家裡切豬頭肉,一進屋的肉香味讓我想起了餘音繚繞,反正口水都掉在地上了。

女主人看到我是個孩子,客氣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切一塊給我嘗嘗。

我看了看我媽,咽下了口水,說不餓。

歷史是驚人的相似,但是情形卻各有各的不同。

希爾薇對我的選擇沒有表現出失望,可能她也覺著,法國人和中國人的意識形態並不相同,我所做的所有決定在她看來都是對的。

那天我做了一個晚上的夢。

住了四天。

希爾薇家裡的氛圍太好了,我看到的是一個充滿了愛的環境,父母跟孩子們的對話非常的尊重。直到今天這種親身體會到的美好還在一直感染著我。

那是我最難忘的一段旅行。

因為從小生活在內陸地區,我對大海有一種很特別地嚮往。不過上了大學才知道,我家離海並不遠,臨沂這個城市近海臨港,離日照和連雲港都很近。但是那個時候由於生活的局限性,世界對我來說太大了,海很遠。

我唯一去過的一次海邊就是初中畢業後。

去的煙台,我的伯父伯母家,也就是我爸爸的親大哥。

我父親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有九人,爸爸排行老四,上邊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另外還有兩個弟弟三個妹妹。

是個大家庭。

但是因為時代的原因,兄弟姐妹們大部分都天各一方。

其中爸爸的大哥也是我的大伯是個海員,在煙台定居。

我在那個初中畢業的暑假很有幸被伯父伯母邀請,去他們那住了半個月。

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海。

希爾薇所住的布列塔尼跟山東半島的海非常類似,我跟她每天在海邊閑逛,我彷彿又回到了童年。

我甚至在想,要不就留在布列塔尼,跟希爾薇好好過日子。每天趕海寫詩,生幾個混血的孩子,拋棄所有的夢想,忘掉劉太太,踏踏實實地做個漁民。

但那都是夢。

四天之後我離開了希爾薇,去了實習的單位。她也離開布列塔尼去了北非的突尼西亞。說再見的那一刻,突然很傷感,希爾薇緊緊地抱著我,說,我給你寫信。

因為是個半年多的實習,我們再一次見面是第二年的春天。

那個時候劉太太已經來了。

在見面之前我收到很多希爾薇的信,其中一封信中有一張非常美的明信片,這張明信片的景色來自於突尼西亞南部的撒哈拉大沙漠,孤獨的沙漠里,一頭更加孤獨的駱駝望著遠方。

她在這張明信片上,寫了一句話。

她說,懷念跟你在海邊的日子,你都好嗎?走在寂寞的撒哈拉,有點想你。

突然我想起了三毛和荷西。

他們在天堂都好吧。

雖然跟希爾薇的故事在第二年的春天有些後續,但是我決定還是把她永遠地埋在記憶里。人生是一段非常奇妙的旅程,在原本設計好的腳本里,有時候會突然地闖進來一個人,她跟你說了你好,又跟你說了再見。

寫到這裡,腦海里出現了釋迦牟尼,我一直相信他的一句話:「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他一定會教會你一些什麼」。

所以我也相信:無論我走到哪裡,那都是我該去的地方,經歷一些我該經歷的事,遇見我該遇見的人。

謝謝那段回憶,也謝謝你們跟我一起回憶。

明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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