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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有如狼似虎的風沙,夜裏冷得要死,凍得想哭,但我們還是得挺住,可以說青藏線是用戰士的汗水甚至生命鋪架出來的。”這是鐵道老兵對當年修建青藏鐵路時最深刻的印象。其中一期工程從西寧至格爾木是上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期間建設。因高寒缺氧,穿越崇山峻嶺以及無人區,自然條件極其惡劣,鐵道兵戰士所承受的艱難困苦無法用言語表達。

江蘇省邳州市張可越的哥哥張可愛就曾是一名鐵道兵戰士,1980年,張可愛在修建青藏鐵路烏蘭縣段時不幸犧牲。回憶起當年哥哥參軍時,村裏人送別的情景,張可越時常心酸落淚,但回憶也不斷給他動力。他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儘管39年過去了,可他仍然經常想念哥哥,哥哥的優秀品質實際上一直在影響着自己乃至全家人。

清明時節分外思念

離去39年的哥哥

近日揚子晚報紫牛新聞關注的山東菏澤一名退伍老兵張景憲當上了村支部書記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讓英魂回家。10多年來,他先後查清了57名無名烈士的姓名籍貫,開始寄出一封封收件人是“烈士”的尋親信,先後幫助11名烈士回家。今年年初,在經歷了幾年“杳無音信”的沮喪之後,老兵寄往江蘇的4封尋親信再次讓他看到了希望,第12名烈士的家人在南京六合區被找到。張景憲的義舉觸發揚子晚報“尋路,幫烈士回家”大型全媒體行動。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的報道引起了邳州市張可越先生的關注,清明節到來前他致電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說:“你們報道的事蹟很感人,你們開展的‘尋路,幫烈士回家’行動很有人情味,這不由讓我想到了我的哥哥在上世紀80年代修建青藏鐵路犧牲的事,由於當時條件艱苦,我哥犧牲後就地埋葬,39年過去了,慚愧的是至今我都沒能親往祭奠,雖然幾次做好計劃準備前往,但最終又因種種原因沒能成行。”根據張先生的敘述,再次揭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往事,並且與青藏鐵路的修建有關。

青藏鐵路被中外媒體評價爲有史以來最困難的鐵路工程項目。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線路最長的高原鐵路,也被稱之爲天路。東起青海的西寧,西至西藏拉薩。在一期工程中,由於工程機械缺乏以及技術條件有限,很多戰士犧牲了。紫牛新聞記者曾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孔常嘉寫道,自己也是一名鐵道老兵,鐵道兵走小路修大路,送給當地百姓的是通向幸福的天路,而留下的是鐵道兵戰士的一座座墓碑,和平年代鐵道兵每個團都在駐地建有烈士陵園。根據部隊番號,作者與張可越的哥哥張可愛曾同屬一個部隊,都在青海烏蘭縣奮鬥過。

張可越告訴紫牛新聞記者,他們兄弟九個,張可愛是他的三哥,1978年參軍,前往青海省烏蘭縣修建青藏鐵路,1980年,張可愛在一次爆破過程中犧牲,就地埋葬在烏蘭縣。自從哥哥當兵後,他們倆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烈士張可愛

哥哥是最棒的

激勵着弟弟上進

回憶41年前的情景,張可越說:“雖然對哥哥的印象模糊了,在他犧牲後的39年中,我也沒能親往祭奠過,但哥哥的優秀品質一直在影響着我,乃至全家人。”

張可愛是邳州市車輻山鎮任莊村人,1978年2月入伍。“時值我奶奶剛去世,喪事還未及辦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說是要到鄉里一起集合,坐拖拉機去縣裏,然後再坐火車去青海,火車還要再坐3天3夜,然後再轉汽車才能到。”張可越說:“三哥入伍的場面至今我還記得,當時,大隊裏好多幹部都來了,派人敲鑼打鼓地送行,說是送,其實就是步行,只記得我三哥胸戴大紅花,走在隊伍最後,步子邁得很重,眼裏噙着淚水,其他人都是歡天喜地的,好多人跟着送,那時的我才9歲,還不懂三哥爲什麼哭,反正只知道跟着跑,一直跟到村外好遠。”

說起大夥爲哥哥送行的場景,張可越就忍不住掉淚,三哥這一走竟然40多年,至今都沒能回到生他養他的故土,也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三哥入伍後,在部隊表現很好,很快就入了團、入了黨,後來還提了副班長,那時三哥給家裏寫信,經常由我來念給爺爺他們聽,我也學着給三哥寫信,我爺爺他們就教我寫‘家裏很好,不要掛念,你自己在外要注意保重身體,好好進步’,記得三哥經常在回信裏鼓勵我們要好好學習文化,報效國家。”張可越對紫牛新聞記者說:“當時,大人們都講,村裏青年人中我三哥是最棒的,他樣樣都能佔得着,模樣英俊,個頭勻稱,身體也結實,不到十八歲還學會了木匠,關鍵是還有勤快樸實、樂於助人的品質,村裏從來沒有見他跟誰紅過臉。我爺爺也最喜歡他,後來,他犧牲的噩耗傳來,家裏人都瞞着我爺爺,最後還是讓他知道了,老人家傷心得幾天沒吃飯。”

張可越說,再後來他才慢慢地知道,三哥是在一次執行爆破任務時,被突然爆炸的“啞炮”擊中頭部犧牲的。“我記得當時和大人們一起聽到噩耗時,我還埋怨三哥,爲什麼不能一直趴着不動,等‘啞炮’什麼時候響了什麼時候再起來,哪怕是等到天黑,‘啞炮’不響也不起來,我爺爺還斥責我說,你那是磨洋工,一天下來還能趕出活嗎?三兒不是那樣的人。”張可越說:“是的,從爺爺輩起,我就知道我們家都是起早貪黑趕活的人。”今年50歲的張可越先生從事政法工作,他說,自己的成長一直是受三哥的影響,勤學苦練,發奮讀書,在80年代考上了大學,走上工作崗位至今。

侄子們順道驅車600公里祭奠

張催是烈士張可愛的侄子。張催告訴紫牛新聞記者,雖然從未見過三伯,只見過他生前唯一的一張軍裝證件照,很英俊。“三伯的事蹟,我們從小就聽過,終於在去年,我和父親、六叔、幾個兄弟一行幾人得以前往祭奠。”張催說:“2018年4月2日,我們一行人在甘肅蘭州打工,利用打工間隙,從蘭州租了一輛車,開了大約600公里,到了青海省烏蘭縣,我們趕在清明前祭拜了三伯,那是我們一家人唯一一次到墓前祭拜他。”

張可愛烈士之墓

張催說,三伯的事蹟也激勵着他們這些後輩們,做人要實在,踏實做事。在前往祭奠三伯的途中,汽車馳騁在高原上,看到崇山峻嶺,看到牛羊成羣,看到壯觀的青藏鐵路,看到當地人的笑容,也想到了三伯,因爲三伯在這裏付出了青春和熱血。在烏蘭縣烈士陵園,看到墓碑上鐫刻着張可愛烈士的名字,看到89350部隊番號,敬佩感油然而生。

張可愛烈士墓碑

陵園烈士大部分因建鐵路犧牲

根據烏蘭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介紹,當年在修建青藏鐵路時,一方面,由於這裏地處高原,地勢險惡,環境惡劣,常年寒冷缺氧(張可愛烈士遇到的“啞炮”很多時候就是因爲高寒缺氧,導火索燃燒緩慢引起),有很多江蘇地區來的士兵不能適應這裏極端的條件,身體承受不住再加上當時醫療水平有限,得不到有效治療,另一方面,修建鐵路施工難度巨大,中間涉及爆破等等環節,稍有不慎就會發生意外。據工作人員說,埋葬在烏蘭縣烈士陵園的烈士有90%是在修建鐵路時獻出寶貴生命的。

工作人員也表示歷史不會忘記這些爲了修建鐵路而奉獻自己年輕生命的烈士們,所有人都應該感恩和懷念他們。“因爲烈士來自五湖四海,我們沒有辦法去組織家屬一起來祭拜或者掃墓,但是我們會在每年的清明節和烈士公祭日,組織我們當地的黨政機關、事業單位和學校進行一系列的線上紀念活動。如果有烈士家屬來了,我們也會熱情地接待他們。”

烈屬前往祭奠差旅接待有照顧

張先生說親屬們一直有一個願望:“能不能在我們老家的烈士陵園有一個紀念的地方,畢竟青海實在太遠了,我們祭拜掃墓確實太困難了。”記者就這個問題諮詢了江蘇省民政廳,相關人士回答:“如果家鄉烈士陵園設立英烈榜,烈屬提供相關證明之後,可以申請在英烈榜上加一個名字,方便家屬紀念,具體辦理可以持合法手續到當地的退伍軍人事務局辦理。”

紫牛新聞記者獲悉,根據《民政部關於做好烈士親屬祭掃接待工作的通知》民電〔2010〕30號,民政部門做好烈士祭掃組織接待工作,烈士親屬祭掃烈士墓,分有組織祭掃和自行前往祭掃兩種形式。烈屬範圍,爲烈士的父母(撫養人)、配偶、子女、兄弟姐妹。組織祭掃的,由烈屬戶口所在地縣級以上民政部門負責,原則上每三年一次,每位烈士前往祭掃的親屬及陪護人員限三人以內。烈士親屬因故不能參加有組織前往的或當地民政部門因工作因素不能組織的,經烈屬戶口所在地縣級以上民政部門出具介紹信,也可以自行前往祭掃。

民政部門組織祭掃的,烈屬差旅費由負責組織的民政部門負責,烈士安葬地民政部門負責提供食宿及當地交通工具;烈屬自行前往的,原則上由烈士安葬地縣級民政部門接待,負責每位烈士三位親屬的食宿費用,並視情給予適當補助。

紫牛新聞記者|任國勇

紫牛新聞實習生|王雪純

編輯|張冰晶

主編|陳迪晨

圖片來源 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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