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實踐能力非常迅速非常高效，我答應跟她出門逛街的當天下午，也就是我歸家第二天，便被她助理的開門聲嚇的面無血色……彼時，我正在安裝家裡的針孔攝影機。

　　由於助理頻頻催促，我只來得及把小刀和掌上雷帶著，套上大衣和墨鏡，就被塞入高級轎車，糊裡糊塗的被帶到某一間高級精品服裝旗艦店的VIP休息室。

　　助理始終端著一號表情，禮數周到的為我端茶倒水，又蒐羅幾本雜誌和圖鑑給我，便離開了。

　　我掏出手機，定位了自己，想了想，又進入系統附近的監視器檢查了一下。

　　職業病是難以戒除的習慣，除了看不到的那些人事物，我還發現了幾道疑惑又好奇的視線，想起來這裡的安全防護措施等級，又想到我現在的身分，姍姍收起手機。

　　稍稍嘲笑了一下為過度緊張的自己，我興致勃勃的拿起桌上的參考物。

　　使用殺手的身分不過活了十年，然而，身為一名女性，已經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給自己添些行頭，買這麼高貴的禮服，心中又是雀躍又是緊張，還隱隱有些感慨。

　　媽媽坐到我面前時，手上的電話還沒停，聽她的語氣和內容，對方應該是個大客戶，雙方正約著慶功的時間。

　　她掛斷電話，正眼瞧我時，不由得一愣，隨即皺緊了眉頭。

　　「怎麼穿成這樣？」她向前摘下我的墨鏡，「大姑娘家的，搞得像是奔喪似的。」

　　我不好開口說出事實，只低頭笑了笑。

　　在媽媽監工和服裝設計師的催促下，禮服換了一套又一套，我考慮到參加宴會是一項任務，必須有著行動方便的前提，便沒有抱怨什麼。

　　這時才能理解《神力女超人》出來乍到一戰時，對於女性服裝的種種疑惑，如果能行，我希望她示範的不是帶著上古神劍入宴會，而是現代手槍或是狙擊槍。

　　消磨了一個下午，媽媽給我買了四五套禮服，在一棟酒店頂樓的露天高級餐廳吃了晚餐，偏偏這棟樓不夠高，是極度適合被狙擊死亡的場所，嚇得我食不知味，每個路人只要靠近我七步之內，立刻會得到我高度的警惕。

　　我從來都不知道，買衣服吃晚飯是一件這麼消耗腦力的活動，只為了一場晚會，必須冒著生命的危險出門奔走。

　　想到那些來失樂園光顧的軍閥夫人們，我不由得一陣唏噓，上流社會的女人們都是用性命的代價在維持青春貌美的浮華奢侈。

　　煎熬了一頓飯的時光，才心力交瘁的回家。

　　從街道上看到家中的燈點著，踏出電梯看到玄關處擺上了拖鞋，走進家裡有人噓寒問暖。

　　這種體驗還是頭一遭，有些新奇，我忍不住在客廳多待了一下。

　　爸爸在沙發上處理公事，電腦打開，螢幕的光照到他臉上。媽媽拿出點心水果，坐到爸爸旁邊，打開電視，一家子溫馨平靜的聚集在一起。

　　這樣的場景許多家庭天天都在發生，對於我而言卻特別的新鮮，卻又有一種歸宿感，好像本該如此。

　　憑藉著這股勁頭，我陪著父母直到他們入房安歇，也被催促著趕快上床睡覺。

　　關上房門後，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掏出耳機和手機，開啟了家中的監聽系統。媽媽一句欣慰的感慨飄進我耳裡，她說：「她肯跟我出門走走，我真高興。」

　　我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很古怪，很新鮮，很溫暖……讓人沉溺。

 

 

　　甫一回家就向父母擺出了一派紈褲子弟的閒散派頭，實在不是孝順的行為，但我就這麼幹了。爸爸媽媽沒有任何意見，好似我如此放縱頹靡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的確也有本錢過上奢侈安逸的生活，媽媽替我購置的禮服，一件能頂上一戶普通人家非戰時一年的開銷。

　　媽媽的娘家——韓氏為富可敵國的大企業，我同時是官二代還是富三代，即使真的坐吃山空一輩子，也不打緊。

　　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沒有血腥風雨，沒有算計，沒有生命威脅，然後按照這樣平凡又讓人艷羨的步調，結婚生子，庸庸碌碌，安靜地度過一生。

　　這大概就是我嚮往的生活吧？

 

　　多年沒有調養生息，我卯足了勁日日頹廢。這兩個禮拜我每天睡足八個小時，悠閒地在公寓花園飯後散步，親自作出各種煲湯燉品，追飽追滿以往心心念念的電視劇和電影。

　　畢竟是一條年輕的生命，沒過兩日，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都快不認識了，皮光肉滑白裡透紅，眼裡眉梢那種沁入骨隨的生死淡漠退去不少，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

　　精精上次見了我，繞著我的身子觀察了兩圈，那驚奇的目光還久久不退，連連說我「靈魂與肉體上有了質的飛躍」。

　　我得意了好幾天。

　　青春洋溢，覆滿活力，朝氣蓬勃。

　　這大概就是我渴望的形象吧？

 

　　本以為回家是一件壞事，結果卻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

　　夢想實現的太快，讓我措手不及。

　　曾經聽過一個「窮人收新鞋」的故事，一個鎮上有個窮人，有一天他得到了一雙新鞋子，他便歡歡喜喜的穿著新鞋子，落魄的衣服褲子跟新鞋子相襯之下，他便覺得該換身新衣服，換了新衣服之後，覺得不能穿新衣服騎自行車上班，便想辦法買了一輛車子，而車子自然不能放在外頭風吹日曬，於是蓋了車庫……如此這般，這個窮人因為最初的一雙新鞋，最後改頭換面，成為一個有錢人。

　　我便是那個窮人，收到的不是新鞋子，而是幾套禮服，立刻忍不住誘惑，貪婪的想要更多好處，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好比現在，站在鏡子前，我都快愛上自己了，但我知道，這還不是最頂級的層次。倘若金盆洗手，專心做個千金大小姐，還能得到更好的。

　　很快的，我用手摀住臉。

　　千金大小姐本該擁有一雙細皮嫩肉，吹彈可破的纖纖素手，但我的手上滿是薄繭，還有些疤痕。

　　眼前的一切不過只是假象。

 

　　「昭妤！」客廳傳來媽媽的呼叫，「快點兒！《遠距離實況紀錄》要開始啦！」

 

　　假象持續進行著，像是泡沫，在沒有被戳破之前都是夢幻美好的象徵。

 

　　捧了一把水潑在臉上，我用力搓了搓，「馬上來！」

　　我只是去上個廁所出来整個世界都變了！

　　網路上流傳的一句話，倒是實際的驗證了我的心情。只是我不是上廁所，而是洗澡。

　　茶几上多了兩盤水果，一壺熱茶，還有幾包餅乾。

　　「媽媽每天都當我是餓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乞丐嗎？」我用毛巾擦著頭髮，玩笑道，「回來一個多月，我已經胖了三公斤，萬一穿不進下晚禮服可就糟糕了。」

　　「做母親的，只嫌孩子吃得少。」媽媽霸氣回應，「別說話，看電視劇呢！」

　　電視裏頭正撥放著男女主角的回憶畫面，穿著制服的兩人躺在操場，看著星星。媽媽非常投入。

　　我撇撇嘴，把毛巾丟在沙發上。對於母親的冷落表示不滿。

　　我查過資料，這部電視劇是改編自營化的第一部小說。小說寫得不怎麼樣，卻因為作家的人氣而獲得翻拍的機會，由知名導演執導，男女主角顏質演技的擔綱，未拍先轟動，媽媽也迷上了。

　　我沒興趣，低頭滑手機。

　　失樂園的工作人員有個專門的APP以聯絡事情，有事沒事大家也喜歡在上頭聊天打屁。

　　我曾經疑惑過為什麼不用符紙催動人偶，那樣更隱密更不留痕跡，聶政用非常無奈的語氣向我解釋。

　　秘術有秘術的好處，也有秘術的壞處。

　　雖然說用符紙做成人偶隔空傳話更隱密更不留痕跡，被科技影響的現代人卻嫌棄符紙麻煩，也懶得收到人偶時還要迴避旁人，人偶帶來的消息會隨著人偶焚化而消失，不留下一點痕跡，現在除非是絕頂的機密不會有人用人偶傳話了。

　　曾經非常懷疑這東西的實用性和安全性，因為這實在太像是外頭的社交軟體，後來用久了也沒出事情，也漸漸得習慣了。

　　我刷著APP的首頁，這邊是一則一則的貼文，有時候會配上圖片，都是失樂園的員工發出來的，有些人抱怨工作太多，有些人抱怨任務難做，有些人曬出國外度假的照片，藍天碧海，愜意自在，那則帖子下面被各種羨慕忌妒恨的留言攻佔。

　　從旁觀的角度看這群人，他們的生活和一班上班族也沒差多少，只是工作性質不一樣罷了。

　　如果這種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那也挺好的。

　　我指頭滑動，繼續往下刷。

　　忽然，一張照片撞進我的眼睛。

　　是「榮光換發的聶小妹」發的帖子，圖片裡有三個男人，都穿著西裝，打扮正式，中間的那個坐著，微微一笑，另外兩個站得筆挺，我全都認識，坐著的那人是豐臣家康，站在他右邊的是聶政，站在左邊的是爸爸。那張照片應該有些年頭了，他們看起來比較青澀，爸爸又瘦又俊，聶政的頭髮也都還在，豐臣臉上也沒有皺紋。

　　聶榮配詞：老弟，我們都想你。

　　發福的爸爸伸手過來，大概是想拍一下我的額頭，被我靈敏地躲掉了。

　　他面色如常的收手，「別躺著滑手機。」

　　我看了一眼照片。

　　抬頭又看了一眼他。

　　再又看一眼照片。

　　最後一次抬頭看他。

　　「怎麼了？」爸爸問。

　　我咕噥，「沒什麼。」點開「榮光換發的聶小妹」的私人訊息框，敲擊鍵盤。

 

　　用監聽器和監視器反覆確認爸媽入睡之後，我發動符紙，做了一個人偶，幫我關窗戶，便縱身躍出房間。

　　剛剛接收了爆炸性的消息，我需要找人好好談一談，「榮光換發的聶小妹」和我約在豐臣家的頂樓。

　　有了符紙的輔助，潛入五芒星稜堡並不困難，即使它的防衛等同於帝國最高級的軍事基地。

　　第一次夜闖老闆的家，我還是有點緊張，比約定時間提早一個半小時抵達，但頂樓早就有了人，是聶榮。

　　聶榮五官比聶政更柔和，但兩人還是非常相似，因此她並不是很漂亮，她做起事來乾淨俐落，風風火火，從來都不把話藏在心裡，和聶政相反。我最喜歡她的笑聲，笑起來很大聲很有感染力，肆無忌憚的張揚。

　　聶政很少發出笑聲，基本上，他連微笑都非常吝嗇。

　　明明是姊弟，卻相差十萬八千里。但這兩個人，我都愛。

　　這天天氣非常晴朗，月亮高高掛在空中，她隨意地躺在地上，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

　　我看了她一會兒，走過去，抽走她嘴裡的棒棒糖，含笑道︰「哪來的閒情逸致？」

　　她沉重的嘆了口氣，「太清閒才有風雅情趣。」

　　「昭妤，我被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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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昭妤看到那條被羨慕忌妒恨的評論之後，也想要體驗一下。

　　她躺在沙發上，找好角度，拍攝了一張溫馨可愛的幸福家庭照，虛化了媽媽的面孔，照片配著蚊子也發了條帖子：「世上只有媽媽好」

　　便被媽媽催促著去睡覺，手機也被沒收了，隔天她再登入APP時，下面累積了許多流言。

　　精明一世：第一次發文就曬悠閒，最近吃飽太閒？

　　秀吉德川：@精明一世 是我這個老闆做的不夠稱職 抱歉抱歉

　　紀家招牌之忠心賢人：為什麼沒有我？

　　聶政：為師十分失望。

　　榮光換發的聶小妹：姑姑比媽媽更好，快來找姑姑

　　空兒：@秀吉德川 什麼時候輪到我休假？

　　昭妤表示：說好的羨慕忌妒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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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比較長，爆了字數，順便還拖了搞 ( 跪地 磕頭)

原本欽定的大綱因為我的突發奇想有了變動，之前累積的又存稿都用完了，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事情，暑假期間，我會更認真的 (推眼鏡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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