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善者 章七 我倒是不知道把自己弄得像白癡是種樂趣（修改版）
公寓位於三十二層樓，地面上的所有建築都像是火柴盒一般大小，銀白色的月光勾勒出迷你的城市模型。
窗簾隨風飄動，風輕撫臉龐，微涼。
拉上大衣拉鍊，爬上窗台，手上緊緊抓著符紙，我閉上眼睛，微微向前傾倒。
身子飛快地向下掉落。
符紙閃著金黃色的光芒，化為灰燼。
緊接著，猛然一股拉力在空中扯住我急速下墜的重力加速度，接著，我像一團棉花，晃晃悠悠地隨氣流飄落地面。
四下無人，破舊路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大街顯得冷冷清清。
我點燃打火機召喚失樂園，這次無人接待，喊人也沒有回應，我只好自動自發的端了一盒蒸馬豆[1]、一碗印度炒麵[2]和一盤亞榜糕[3]到精明閣守株待兔。
失樂園是做舖子，但政治色彩更濃烈。
有價無貨的信物便是一項證明。限量的商品，絕非財力可達，而是身份。能夠握有信物的人，哪個沒有一點看家本領，不是軍閥，就是地方黑幫，也可能是某位政府高官。所以，與其說豐臣黨做的是生意，倒不如說我們做的是政治。
信物在市面上流傳，這五百個人當中可能有敵對的雙方人馬，為了管理秩序，失樂園的內部對內彼此隔絕的，一百多進院落，互不相聞。裡頭的人聽不到其他人，也看不見、聞不著、碰不到，即便隔間坐著世仇，也絕無可能在此發生意外。
只有豐臣會知道所有的客人，知道他們所有的要求，知道他們脫口的每個秘密。他利用盤根錯節的種種恩怨情仇，一步步摧毀其他勢力，爬上高位。
門口的風鈴叮咚，我停下手上嘴裡的動作，輕輕慢慢的摸出掌上雷。
「放下妳手上的武器，妳一通電話，幾句傳話，我幫你弄車票弄符紙的，妳不感激我，也不趕緊給我倒杯熱茶也就算了，」疲憊的聲音遠遠傳來，「竟然還要動槍動手的？」
我訕訕然收手。
瑪瑙珠串的門簾被素素玉手輕輕拉起，一名挺立的玉公子優哉游哉地走了進來，儘管他滿臉倦怠，儀態卻仍清爽優雅，絲毫不見匆忙的凌亂，但我知道他隱藏起來的疲憊，
他坐到我身旁，苦著臉哼哼，「我在這裡窩著，都快發霉了！就你在外頭吹風做任務，還不來關心一下同門師兄，有你這種師妹嗎？」
「今天是怎麼回事？你吃了生苦瓜還是辣椒？話說成這樣！信不信我姑姑聽到了，苛扣你薪水！再關你一年禁閉！」我替他倒了杯熱茶，把吃剩的食物推到精精面前。
「你敢跟你姑姑說，難到我不敢跟你師父說嗎？」精精鼓起腮幫，「聶大哥今天沒來嗎？」
我努了努嘴，搖搖頭，「今天就我一個。」
他大方的接過碗筷，就著我用過的餐具把剩下的全解決了。「為什麼只你過來？我聽說聶大哥和妳一同回京，他最近也沒有任務，忙些什麼呀？」
我搓了搓手，深呼吸幾次，卻始終無法說出「我被聶政送回家」的事實。
那像是被丟棄了一樣，太可恥了。
明明這才是我今天來「探望」精精的主要目的。
「你被下了封口咒嗎？」精精眼珠子轉了轉，不懷好意的笑，「整張臉像是肌肉癱瘓。」
我糾結著面部肌肉，實在還是難以啟齒，只好換一種說法：「我從某個高級官員的公寓過來的。」
「竟然把你送回去？」他偏頭想了想，「不過，現在的狀況不好，我猜也是如此。」
我好奇地閃了閃眼楮︰「你知道什麼？」
「邱吉爾連任總理，最近這個月，為了他第三次的就職儀式，正在大規模掃蕩黑勢力，城西的幾個分堂被切得乾淨，一點痕跡也沒有留，幾個幹部被扣留了，看樣子應該是出內鬼……」精精滿嘴食物，但說起話來卻毫不拖沓，「夫人一下子出了這樣的大亂子，你說聶大哥能不著急？送你回去，或許是老闆需要眼線。」
聶政的姊姊聶榮嫁給豐臣之後，是一把官家理財的好手，她管理整個豐臣家的行政運作，現在出了問題，身為豐臣黨黨舅的聶政，的確也該幫忙。
我暗自琢磨，感覺這個理由的可信度很高。
但我還是對聶政不置一詞的態度感到委屈：「老闆自己就住在京城，他離我家住的多近，你都不知道……」
「妳爸爸是誰？妳知不知道妳能夠探聽到多少事情？」精精晃著腦袋，「聶大哥說的好，你真該多關心政治時事，我倒是不知道把自己弄得像白癡是種樂趣。」
我惱羞成怒，「倘若我是政治白癡，那你是什麼？任務失敗王？還是手腦腳不協調患者？你連走路都會跌倒吧？」
面對我的攻擊，精精絲毫不見波瀾，憐憫的神態毫不保留。
「你的情報錯誤，我任務的完成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七。」他暱了我一眼。
我冷若冰霜的回答，「你偏離話題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談論政治，勇氣可嘉。」他歎了口氣，拍拍我，「那我們來討論眼下最炙手可熱的時事題：邱吉爾新政即將推行，請簡述新政的計畫、實施方向、以及目的，推論後續發展，並以經濟面向探討豐臣可能面臨的困境。」
我絞盡腦汁，用力回想那篇新聞報導。「新政統一稅目，化繁為簡，可以保障國庫收入……」然後瞪著他沉默了五分鐘。
「我想說，任何時候開始努力都不晚。如果你一開始便得到頂頂好的成績，進步的空間就有限，那時候再努力就顯得浪費時間了。幸好你不會有這個問題。」
「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跟你說而已！」我嚷道。
精精露出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好像在說「好吧，你說的都正確」。
----------
幾點說明：
- 掌控權力的大概是三個勢力：軍閥、政府、黑幫（豐臣黨）。失樂園是豐臣黨開的。
- 精精終於露臉了（恭喜）對了，他的師傅不是聶政（這才是重點）。
- 人物關係還搞得清楚吧？（擔心）
營化
[1] 蒸馬豆：印度傳統小吃之一。馬豆又名鷹嘴豆，是印度和巴基斯坦常見的食材，歐洲人食用鷹嘴豆也很普遍，也是新疆維吾爾族常用藥材。鷹嘴豆粉加上奶粉製成豆乳粉，易於吸收消化，是嬰兒和老年人的營養食品。鷹嘴豆具有板栗香味，所含的營養成份分非常豐富，無論是從種類還是數量上， 都大大超過其它豆類，還可做成各種點心和油炸豆。
[2] 印度炒麵：出自嘛嘛（Mamak，印裔回教徒）之手，材料有馬鈴薯、炸豆干、豆芽、雞蛋、蔬菜等，配料可自行變化。通常是加番茄醬和辣椒醬同炒的麵條，吃時擠幾滴酸柑汁，酸酸甜甜的，就像是印度版的番茄醬意大利麵。昭妤拿的便是這種料理。
[3] 亞榜糕：以發酵的米漿加入其它食材，放入小鐵鑊將粉漿烙成圓形，再取出對摺成半圓形，是一道充滿椰漿香氣和微酸發酵味的印度人氣小吃，材料是蛋、糖、米糠、椰水、椰漿和麵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