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懼實驗

Vogue Me四月刊用一個帶有實驗性質的命題:「假如有人要投資拍攝劉昊然的人生故事,他會選擇怎麼拍?」為劉昊然創作了一部人生大電影。

攝影 Leslie Kee 造型 王穎超 Austin Wang

劉昊然的最新影片:《一張沉重的人生彩票》

劉昊然說

「總體來說,我的劇本是一個荒誕的黑色喜劇,表演風格一定是誇張的。」

「我這個電影是純粹的喜劇,我不希望我的人生電影里有任何哭戲存在,即使觀眾看哭了,也是我在電影里笑他們在劇院里哭。」

「我的人生是中了彩票的,其中很重要一張是來自於陳思誠導演。」

於是我們從彩票開始討論,以下便是劉昊然的 「人生劇本」。

Part 1:生命彩票與童年往事

劉昊然想把自己的故事從出生前講起。因為他覺得人們對他有誤解,總以為他的人生彩票是高中那年被陳思誠導演選中去拍攝了《北京愛情故事》,但實際上這並不是他最大的那張彩票,最大的那張叫「生命彩票」,「我其實是母親父親老來得子意外懷上的,是個『小概率事件』。」他猜測父母曾經想過放棄他,「可以拍一個這樣的鏡頭,聽到有了我這個消息,他們雞飛狗跳,砸鍋摔盆。」為了能低調成長,他從小在大伯大娘家養著,去爸爸單位玩的時候姨媽和媽媽總是囑咐他「見著你爸記得要叫叔叔」,劉昊然就在那樣一個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出生了,開篇便是真實的荒誕。

「因為那時候父母把更多的關注給了我,她現在還和我念叨,有了我後家人不照顧她,所以我很高,她卻很矮」,他現在能體會到姐姐當時內心的不平衡,所以他想多給姐姐一些鏡頭,畢竟姐姐還是愛他的,那次他在豬肉檔口前被屠夫不小心割破脖子時,姐姐哭喊著跑回家,反覆問媽媽「弟弟會不會死?弟弟會不會毀容?」……

Part 2:另一種結局:全劇終

說完了童年的故事,劉昊然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我想把另外一個可能性也拍出來。」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個平行宇宙,他很難相信現在「檯面上」這個版本能概括「人生」這一複雜的命題,他想用荒誕和無厘頭的方式演繹自己的人生,所以如果真要拍「劉昊然」的人生大電影,「喪」的那個版本很重要,因為那也許就是大多數「沒中彩票」的人的樣子。

「我的電影可能不是在電影院上,而是在電腦上,就像玩遊戲一樣,浸入式的,在我人生重要的節點裡會突然出現兩個選項,我們可以把兩個選項的結局都準備好,然後讓觀眾自行選擇。就像是《黑鏡》,用電影製造夢境,讓觀眾做上帝。」

關於這段,電影里另一個版本即是母親選擇把孩子拿掉,「那麼,哈哈哈,全劇終,劉昊然從未存在過!」他弔詭地笑了笑。

Part 3:退學申請書和麵包的誘惑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我覺得我相對比較幸運一些,所以我這麼選,但對於那些自感命運不好的人,我就得負責任地建議他要選現實,要先填飽肚子。」劉昊然現在擁有了選擇理想的自由,擁有了關於「命好」的絕對自信和自我認知,可是他曾經也是一個確切的現實主義者,曾經的他總在選擇麵包,選擇妥協,選擇曲線救國,「如果我天天做著夢,飯都沒得吃,開篇就是我的葬禮。」 他的青春期最能證明上述態度的真實性,若要搬上熒幕,他希望呈現自己青春期片段的色調是「灰色中帶一點點反光」。學校足球隊停辦後母親為了保證劉昊然的運動量,給他報了個國標舞班,恰逢北京舞蹈學院附中在劉昊然的學校設考點招生,本著「反正報名費就100塊讓小孩去鍛煉鍛煉」的心態讓他去了,沒想到竟然被選中。當時的劉昊然想不通為什麼是自己,他覺得自己不帥,招人煩,又不愛打扮,直到初三才刮下人生中第一撮鬍子,但母親找人幫他算了個卦,算命先生說去北方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當時的劉昊然正值小升初,家鄉河南是高考難省,老師天天念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當時的北舞附中可以解決北京戶口,中專畢業後可以直接參加高考,想到可以「贏在起跑線上」,現實主義的他便義無反顧地去了。

「可來北京念書的第一天我就讓我媽寫了退學申請書。」本抱著可以去帝都長見識,車子卻「開進了村」,學校在西五環開外的香山腳底,曾是部隊的訓練基地;本想著學著文化課的同時順便唱歌跳舞陶冶情操,曲線救國考上大學後再重回「文化課正軌」,但來到這裡才發現課表上排滿了民族舞、爵士舞、音樂劇、鋼琴等課程,只能順便上上文化課。更可怕的是,他和家人關於曲線救國的那套算盤打砸了,他才知道北舞畢業後他只能考藝術類專業,之前和家人商量的「土木工程」、「計算機」、「金融」走向全部報廢。可是他對於藝術毫無概念,從小就不喜歡唱歌跳舞,即便現在在里也是玩手機和吆喝大家來玩骰子的角色。一時間他站在懸崖上,萬念俱灰,他懇求父母帶他回去,「退學申請書是我媽手寫的,我依稀記得『自願放棄』四個字,並簽上了我的名字。」

可儘管那麼難受,當老師一煽動「你知道我們學校多難考嗎?你知道你是我們學校近十年來唯一一個要退學的人嗎?」現實主義的天秤座男孩又動搖了,「那種感覺就是全世界都告訴我這是一張彩票,但中獎的我卻高興不起來。」劉昊然平日里最討厭毛毛蟲,若是毛毛蟲掉在了身上,他會厭惡地把那一塊皮給搓掉,但這張彩票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毛毛蟲,他恐懼卻無法擺脫,不知道刺會永遠扎在肉里,還是未來會羽化成蝶。

Part 4:另一種結局:復讀早戀和篤定的青春

若是沒去北舞附中,雖然比不上現在彩票人生的絢麗奪目,但是劉昊然的青春期起碼會過得更篤定和光亮一些。他會像那萬千學子一樣努力學習,他自認還算聰明,在老家文化課一直是全班第一,數學永遠是100分。小時候的他從沒有為學習成績擔驚受怕過。「可是他第一次高考失敗了,比預想的分數低了100多分,他選擇復讀。」劉昊然眼神放空,設計著人生的另一個版本。 他懷疑父母在填寫身份證時故意連筆把「10」寫成了「6」,為他爭取了提前一年上學的機會,也為他爭取了一些「失敗的空間」,「因此他會給自己三年時間,三年,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大學」,還好第二次他便考了600多分,上了北京一所不算頂尖但是一流的大學,「土木工程、計算機、金融,他選了其中的一個專業」,2019年的他正在一邊忙著寫畢業論文,一邊給各種公司遞交簡歷或是考研,他是那種追求平靜和安穩的人,他傾向於進一個大公司或是留校做老師。

「哦,對了,如果沒去北舞附中,他應該會有早戀的情節。」劉昊然笑著說。在劉昊然媽媽的觀念里早戀並不是一個錯誤,所以在老家正常讀書的劉昊然十五歲時便「合法」早戀了,他喜歡上班裡成績很好的一個女孩子,「因為我覺得只有學習好的才有共同話題,「她很漂亮,是少有的那種又漂亮成績又好的姑娘,她性格恬淡、安靜。」因為在劉昊然的老家念書不允許女生留過肩長發,所以那個女孩應該是沈佳宜那樣的中長發,「有一些碎碎的劉海,雙眼皮大眼睛,如果和我一樣是單眼皮那倆人在一起就有點搞笑了。身高就是1米63,因為我初三的時候身高才1米7出頭,是初三到高一那年躥了十厘米。」

「她之前在我的隔壁班,太美了,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之後分班分在了一起,然後我就開心死了。」劉昊然自認是藏不住話的人,他覺得男孩子要主動一點,但他形容自己「追」的方式會很特別,「我會先讓身邊特別好的哥們兒知道,然後靠著哥們兒起鬨讓她知道,每當老師叫我們起來回答問題,全班就咳嗽,氛圍簡直不要太可愛」,起鬨中兩人不知不覺就好上了,因為老家傳統觀念很重,所以劉昊然想他們的約會方式一定也枯燥單一,「會偷偷拉她的手一起放學回家,還有,圖書館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Part 5:那不是彩票,是一根黃金救命稻草

北舞附中只有歌舞和國標兩個專業招人,一個專業30人,一個年級不過幾十人,「當時感覺再體會不了學校滿滿當當的感覺。」他嘆口氣。回憶起他的高中時期,當時他的專業課非常差,而他的同學大多從小就練舞,彎腰劈叉後空翻全都不在話下,在北舞附中念了好幾年他仍然沒有適應做一個藝術生,他每天都感到無比痛苦。他記得兩排專業課舞蹈房中間有一個過道,從中間走過,就能聽見一路的慘叫,劉昊然是其中的一員,他成日里壓韌帶下叉下腰踩跨壓跨,一邊壓一邊罵人,亂吼亂叫,「但這種生活上的苦比起精神上的苦,並算不了什麼,我太迷茫了」,家人為了送劉昊然去北京上學幾乎用掉了所有積蓄,高中時母親就來北京陪讀,租了個筒子樓,十平米小隔間被人為割裂成上下的隔層,底下有一個沙發,一張桌子,一個衣櫃,一個推拉門,推開是衛生間,想要睡覺就要把掛在牆上的樓梯放下來,爬到上面的床上,「那張床,坐起來就會磕到天花板,但一個月租金也要一兩千」,頂著巨大壓力的劉昊然日益變得很頹廢,「基本上每天鋪面而來的都不知道是什麼」。

「可青春期就是那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德性,」他又說起了灰中的那一點點「反光」,「上課的時候還懷疑人生,下課便撒歡兒玩,打籃球上網吧爬山打群架,一樣沒落。」周末老師組織去石景山遊樂場,台詞課老師又帶著他們爬到香山上去喊。雖然劈叉、唱歌、樂理專業課他樣樣不精通,但他卻是班上唯一一個文化課好的人,因此加上文化課一平均他還是能夠在班級里名列前茅。每次考試他都坐在靠門最後一個,寫完便咳嗽一聲當暗號,坐在他對角線的人舉手說「老師你看這道題他寫得好像不是特別清楚」,接著劉昊然便開始把小抄偷偷往前傳,他給同學選擇填空題和兩個應用題的答案,考完全班人請他吃飯,這些快樂讓他得以繼續堅持留在北京。

在這灰中帶反光的青春里他終於迎來了自己的轉機。當時陳思誠導演在拍《北京愛情故事》,派副導演去學校挑學生錄視頻選角,劉昊然就這樣過了初選,但初選過後他又煩透了動不動接到「你來一下」去試戲的電話,「你後來才知道他們當時就想定你,可是你當時只是覺得希望很渺茫」,當時剛好趕上小長假,劉昊然準備去找表哥玩,高鐵票已經訂了,副導演又來電話讓他去試戲,他極不情願打電話給媽媽,「我就說不想去」,可走到了車站他轉念一想還是去了。回想起來,劉昊然只能用一句「好險」來形容,他認為自己是可以替代的,只是因為適合所以才讓他上了。當他被陳思誠導演選上後他決定破釜沉舟賭一把,「因為我當時什麼都沒有」,與其說劉昊然得到的是一張彩票,不如說是一根救命稻草,只是這是一根黃金稻草。「你能想像到你完全不會英語還站在紐約街頭和歪果仁聊天嗎?我第一次拍戲就是這種感覺。」

Part 6:另一種結局:一個愛吃的遊戲主播

那是一個快樂三天小長假,劉昊然和同學一起在網吧里「開黑」,突然導演要求他過去一趟,他想像著「為什麼反反覆復沒有個痛快」,於是便說有事拒絕了,導演見他的意願並不高便不再強求,他和朋友坐上了火車,度過了快樂的三天小長假,他並不知道這快樂的三天的代價之大,要用他接下來面臨的慘淡人生來補償,他沒有辦法回去選擇通過普通高考上一個理工科專業,而只能選擇藝術類的專業——他選擇了「表演」。

他就像他大多數同學那樣,雖然被中戲、北電錄取,但是仍然前途未卜,他知道一個班的演員最後「能出來」的也不過兩三個,接下來他將不停地進組、跑龍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人頭地,「我應該留在北京嗎?我應該繼續做一個演員嗎?」他開始思考這些問題,慢慢地他覺得這件事給他帶來不了任何快樂,他迷上了遊戲,想著自己長得不討人厭,那不如去做個遊戲主播吧,他常常在直播間里說一些搞笑的遊戲梗吸了一大批粉,他又開了個賬號,推薦新遊戲、新食物和隱藏很深的小店。

Part 6:我的人生電影未完待續

對於劉昊然來說,他的這部電影想呈現的不僅僅是中彩票男孩的幸運一生,更想談談中彩票後的不安,「老實說,是恐慌大於驚喜,因為我知道這個彩票與我的實力無關,超出大多數同齡人的收入到了我的口袋裡,我很慌。」所以到現在劉昊仍相對保持節儉,從不炫富,他很少買奢侈品,代步工具也不過是一輛平價小轎車,他喜歡攝影卻為避免換鏡頭燒錢買了個一體機,多數時候他像個普通上班族一樣把錢存起來,在手機上買一些短期理財產品。

父母更是對「這張彩票」感到不安,年前劉昊然帶著父母去買衣服,回來看到價格標籤後父母嚇了一跳,責怪他太過奢侈。唯一讓他感到舒心的是,他終於把父親勸退休了,他不希望解除生活壓力後還留母親一個人在家裡,他希望父母能拿著錢開開心心地養老。只是退休後的父親並不適應花兒子的錢,家庭地位的轉換讓他感到沮喪,常常閑不住就刷存在感,總要搶著買單、收拾房間,並且早上十點準時在劉昊然房間門口轉悠,試圖用父親的威嚴來「喚醒」劉昊然……

不光是對於所得財富的不安,成為明星後,劉昊然經常處在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態里,最近他和朋友一起玩遊戲,隊伍語音時有人說了一句「你聲音怎麼像劉昊然?」他就嚇得立刻合上了電腦,怕自己遊戲賬號被扒出遊戲記錄被看到。他每天回家都要看一看後面有沒有車在跟,出門也要定期檢查,連隨車採訪的記者他也要警惕三分,讓司機把車停在一個不確定的路口以防止個人隱私暴露。

「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展現私人狀態的人,我不太喜歡別人了解我太深。」他天性喜歡低調不愛張揚,他甚至不喜歡自己頻頻出現在熱搜有那麼高的關注度。當一天拍攝結束後,我坐在了他不算寬敞的私家車後排,他突然間收起了白天的「職業性溫暖和陽光」,變得很低沉不愛說話,「我就是這樣一個詭異的人,活潑後突然會很喪,我想在我的電影里我應該既是可愛的人,也是可憐的人。」

少年成名後他要時刻活在大眾視野里,也要時刻保持自律,一句話一個行為都有可能被人貼上撕不掉的標籤,因此他習慣於強迫自己每過一段時間變換一個狀態,讓人琢磨不透,讓他的「人設」變得模糊、不確定。粉絲說他是「初戀臉」,他就害怕被定性,於是嘗試證明自己也可以有成熟的一面,可當媒體評價他是「兼具少年感和成熟大叔魅力」時他又覺得這是「捧殺」,「一個習慣於60分的人被捧成100分,我真的怕,怕這是捧殺。」

本文略有刪節,全文刊登於Vogue Me 4月刊

撰文 陳靈

編輯 秋楠 Nan Qiu

新媒體編輯 唐仕成 Mago Tang

周冬雨化妝 張人之 髮型 張凡Bon

劉昊然化妝、髮型 張驍

製作 陳藝清 Yiqing Chen

助理 於子賀、趙佩然、王禕琪、魏婧文、張藝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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