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1589年,納瓦拉的波旁家族繼承了亨利三世留下的法國王位,開始了在法國的統治。隨着君主專制權力的加強,波旁王朝治下的法國邁入了一個全盛德時期,路易十四被全歐洲畏懼地稱作“太陽王”。然而,強大繁榮的王朝背後,隱藏着越來越嚴重的危機。到了路易十四的來孫路易十六登基後十年,這種危機已經演進到了無可附加的地步。一次轟轟烈烈的革命,即將在大西洋畔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上演。

一、三級會議的召開

早在1785年,路易十六的私人財政大臣卡隆便向國王陛下遞交了一份財政報告。上面的內容令國王震驚異常,長期的對外作戰的揮霍和入不敷出已經將法國王室逼到了破產的邊緣。

路易在隨後的時間召開了由高級貴族組成的顯貴會議,企圖通過稅制改革緩解危機。但貴族們並不願意順應國王的要求,公然反抗國王的意見,卡隆引咎辭職。路易十六甚至不惜放逐了抵抗他旨意的巴黎高等法院法官,但卻又在一百多天後向貴族們屈服。四年來,王室的財政問題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國王與貴族之間的矛盾卻被激化了,甚至沒有一個家族願意向王室提供貸款來接濟。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表現大革命前夕的特權階級對下層人民的壓迫的漫畫

鑑於越來越嚴重的財政危機和王室即將破產的窘境,路易十六聽從新任財政總監瑞士人內克爾的意見,在宣佈破產與重新召開三級會議之間選擇了後者。所謂“三級會議”,是由當時法國國內劃分的三個等級(分別爲由教士組成的第一等級、貴族組成的第二等級,其餘98%民衆組成的第三等級)各派代表討論國家事務的會議。自1614年以後,三級會議因爲專制權力的加強而被終止召開了長達177年。在1789年的5月,從法國83個省而來的代表們聚集在凡爾賽宮,開始了這一年的三級會議,也是法國歷史上最後一次的三級會議。

每個等級在依照慣例只擁有一票,但在1789年,第三等級的代表呼籲三個等級共同議事,按人數每人一票進行表決。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第三等級代表議事的梅尼大會堂

第三等級的代表們向國王索要與一二等級平等的權利,並在路易十六沒有批准的情況下自行成立了“國民議會”,宣佈了自己在國家立法上的絕對權威。6月17日,路易十六聽聞了第三等級代表做出的決定,怒不可遏。他宣佈關閉了原爲第三等級代表議事而準備的梅尼大會堂,並開始着手組織和取締第三等級代表的“犯上活動”。

6月20日的清晨,凡爾賽的天空下着小雨。數百名第三等級的代表冒雨來到梅尼大會堂,卻發現會場的大門緊鎖,士兵在會堂外圍出了一道警戒線。在首任國民議會會長巴依的帶領下,代表們決定捍衛新生的國民議會,並來到了會堂附近的王家網球場。第三等級代表在那裏宣誓,任何一個人將會致力於制定王國憲法以改進君主制,絕不與國民議會分離隨着幾天後奧爾良公爵率領的一批同情第三等級的一二等級代表的加入,國民議會的權威得到了進一步的承認。7月初,爲制定憲法而成立的30人憲法委員會自國民議會中產生,國民議會也正式更名爲“國民制憲議會”。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油畫《網球廳宣誓》,雅克·路易·大衛 1792

凡爾賽和整個巴黎都在慶祝第三等級所取得的巨大勝利。內克爾和奧爾良公爵成爲了人們心目中的英雄。一位後來親歷了大革命的英國旅行家在旅行日記中寫道:

“所有事情都已經了結,革命結束了”。

二、7月14日前夜的巴黎

1789年的巴黎,西部是富人聚居區,而東部,北部是貧民區。由於三級議會的召開,巴黎城內政治氣氛更加濃厚。糧食減產導致的恐慌也一直在蔓延。各階層的人們聚集在黎塞留公爵修建的羅亞爾宮,激烈地討論着時事和政治。後來聲名遠揚但當時只是初出茅廬的青年政治家伊曼紐爾·西哀士憑藉着一本名爲《第三等級是什麼》的小冊子名聲大噪。巴黎城內充滿了第三等級的支持者。

早在四月,一名在聖安託萬區公共集會上演講公然侮辱印刷工人的印刷廠老闆激起了巴黎民衆的憤怒。數百名工人在次日洗劫了他的住宅,並和聞訊而來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生了衝突。當局在幾天後進行了審判,並將領頭的肇事者處死。這起小小的騷亂微不足道,卻爲巴黎埋下了衝突的種子。

路易十六也聽聞了近日在巴黎城內爆發的衝突。在他的授意下,由僱傭軍和貴族軍隊組成的保王黨軍團開始在巴黎城外集結。至七月初,已經有20個軍團近三萬人在巴黎城外待命。然而,巴黎城內的緊張和對抗情緒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卻造成了下層百姓人心惶惶。有蓄意生事者開始謠傳,國王要屠殺第三等級的支持者,維護自己的專制統治。

自6月份國王與第三等級代表爆發衝突後,內克爾便逐漸失寵。路易十六在7月11日將內克爾解職,並授意他祕密離境。內克爾與當晚悄然前往布魯塞爾,轉日,即7月12日,巴黎的民衆獲悉內克爾已經被解職,馬上發生了巨大混亂。金融家們決定關閉證券交易所,並派遣一位代表前往凡爾賽,打聽局勢發展情況。他們猜測政府或許會抵賴債務,這使他們惴惴不安。諸多保王黨軍隊在巴黎城郊調動的傳言,已使人們開始擔心,又一個聖巴託羅繆之夜即將來臨。(注:1572年發生的聖巴託羅繆之夜,呼格諾新教徒被天主教軍隊血腥屠殺,塞納河的河水甚至都被鮮血染紅。)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聖巴託羅繆之夜

下午3:30,一位來自吉茲的青年演說家卡米耶·德穆蘭在人們鼓勵下站在一張桌子上,對羣衆大聲宣佈:國王撤掉內克爾,是對國民的侮辱,是又一個殺愛國者的聖巴託羅繆之夜來臨的預兆。他號召大家拿起武器,抵抗鎮壓,並建議用綠色作爲行動的標記。拿起武器的號召立刻得到了響應,數百名激動的巴黎人衝出羅亞爾宮,來到大街上。一些人還從羅亞爾宮擡出了內克爾與奧爾良公爵的半身像整隊示威遊行。在杜伊勒裏花園,軍隊驅散了示威羣衆,雙方爆發了衝突,一些人受了傷。隨後在路易十五廣場和塞納河橋上也發生了類似的衝突,軍警的鎮壓似乎證實了德穆蘭所說的聖巴託羅繆之夜即將再次來臨的預言,激動的人羣越來越多,羣衆搶劫武器商店,武裝自己,反擊前來鎮壓的外國僱傭軍。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法蘭西近衛軍和德意志近衛龍騎兵在杜伊勒裏宮也因故爆發了衝突,衝突的原因已經不得而知,但不少近衛加入了示威遊行的隊伍令局面變得更加複雜。13日凌晨一時,巴黎衛戍司令貝桑沃爾下令軍隊退到馬爾斯校場,任事態自行發展。

三、巴士底獄的陷落

矗立在巴黎城郊的巴士底獄,始建於英法百年戰爭時期。在十五、十六世紀始終作爲軍事要塞,但後來黎塞留大主教把它改建爲一座關門關押政治犯的監獄。在十八世紀,如伏爾泰等一些作家、哲學家和包括法國大革命時期吉倫特派的領袖布里索在內等很多政治運動者也曾被囚禁在這裏,給它帶來了壞的名聲,也使它被看做國王專制統治的象徵。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1715年的巴士底獄。由八座圓形塔和高達30米的堅固圍牆組成,周圍建有深達三米的壕溝,與塞訥河相連,但在1789年,壕溝裏的水卻幹了。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巴士底獄平面圖

7月13日清晨,巴黎羣衆開始到處尋找武器,目的在武裝自己,對抗保王黨軍隊可能發動的鎮壓和屠殺。他們洗劫了巴黎城內的武器商店,砸破門窗,逼着店主交出武器。聖安託萬區一位刀具店的店主後來報告說,店內有830把刀被市民搶走。下午,有消息說在巴黎榮軍院當中存有武器。14日凌晨,羣衆在未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佔領了榮軍院,他們找到了2.8萬支步槍和10多門大炮,但是並沒有找到火藥。這時又有人開始吶喊:巴士底獄當中貯存着火藥。 更有人開始謠傳說,聖德尼區的軍隊已經出發起來鎮壓,巴士底獄的大炮正在瞄準東郊的聖安託萬。“到巴士底獄去!”的口號聲頓時在整個巴黎此起彼伏,從上午九時起,各區的民兵和羣衆扛着剛得到的槍支和長矛,大刀等,源源不斷的涌向巴士底獄。

歷史的輪迴?如今法國的“黃背心”,彷彿兩百多年前的舊事殘影

1789年的巴黎 製圖:本文作者

巴士底獄原來駐紮着82人的守備隊,由德·洛內擔任指揮官。7月7日,又有32人的瑞士衛隊被調來加強守衛。當羣衆在上午十時圍住巴士底獄時,市政廳的選舉委員會派了一個代表團進入巴士底獄,與德·洛內進行交涉,以免發生流血衝突。德·洛內盛情地邀請代表們與他共進午餐,代表們欣然應允,但外面的民衆對此一無所知。到了下午一點三十分,代表團仍未從巴士底獄當中出來,圍在外面的羣衆開始擔心代表團已經遭遇不測。就在這會兒,巴士底獄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人羣開始騷動,有人從隔壁房屋屋頂攀爬上了巴士底獄的吊橋,用斧子砍斷了吊橋的鐵鏈,吊橋掉了下來,一道大門被強行打開了。人羣涌進大院,

瑞士籍士兵在看到 人羣逼近時,擅自開了第一槍。

槍聲響起後,市政廳又派出了兩個代表團,希望能進行交涉。但羣衆高聲呼喊着:“攻陷巴士底獄!”任何的交涉已經無用,越來越多的屍體和傷員被運到市政廳。

下午三點左右,一支由42名法蘭西近衛軍士兵組成的隊伍,在中士於蘭的率領下趕到巴士底獄,三四百名武裝羣衆拖着從榮軍院帶來的兩門大炮尾隨着他們。羣衆推選於蘭爲指揮官。當人們把兩門大炮運到,並將炮口對準巴士底獄的大門時,城樓上守備的士兵開始驚慌,一些士兵舉起白旗,槍支被從城樓下扔了下來。4名守備士兵放下城堡的主吊橋,人羣擁了進去,巴士底獄就這樣被佔領了。

德·洛內被人們當做叛徒押往市政廳。在路上,一名廚師和他發生了衝突,人們開始咒罵他。廚師用隨身攜帶的菜刀一下下割下了德·洛內的頭顱,懸掛在長杆上。人羣瞬間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當天晚上,巴黎羣衆奔走相告,“巴士底獄被攻佔了,城門被打開了。”許多人在爲信件署上日期時,將這一天記爲“自由元年元日”,人民因爲革命的到來而歡欣鼓舞。但沒有人會想到,巴黎城乃至整個法國,都會在接下來的十年飽受動盪和暴亂帶來的災難和痛楚。

文史君說:

無論是年鑑派歷史學家還是修正派歷史學家,都不約而同地給予了巴黎市民在1789年7月14日的英勇行爲以高度讚賞。他們將其譽爲巴黎民衆的“第一次起義”。我們無可否認巴黎市民在那個風雲變幻的年代表現出的英勇無畏和獻身精神,但我們也需要理性地看到,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正是這種勇氣將法國大革命帶入了恐怖政治的深淵,給法國政治也帶來了深刻而無法改變的影響。如今巴黎的“黃背心”運動,是否也能從中看出一絲衝擊巴士底獄的巴黎人民的影子呢?歷史的巧合也的確讓人感嘆不已。

參考文獻:

王養衝 王令愉:《法國大革命史(1789~1794)》,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英]喬治·魯德:《法國大革命中的羣衆》,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

維基百科Bastille詞條

(作者:浩然文史·投稿作者王小磊)

本文爲文史科普自媒體浩然文史原創作品,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文中使用圖片均來自互聯網,如有侵權,煩請聯繫作者刪除,謝謝!

我們會每天爲大家奉上精彩的歷史文章,懇請各位讀者朋友關注我們的賬號!您的點贊、轉發、評論,這是對我們最好的支持!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