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題


民國才子多書信流傳,而其中人們最喜歡的便是情書,情書出彩的先生好幾位——徐志摩、朱湘、朱生豪、郁達夫、沈從文等等

(1)

其中徐志摩是民國第一話題性才子,但正如我們都知道的,他在感情上的經歷堪稱豐富,卻不一定是他自己想要的。

而不知與此是否有關,他的情書(或許未必稱之為情書,只是與女性友人交往之來信?)中往往充滿了自說自話,在講自己的生活,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而行文也不免受他文風浪漫的影響,以今人之視角看,可能有點「油膩」了。

久之今天走,我托他帶走一網籃,但是裡面你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偏熬熬你,抵拚將來受你的!我不能就走,真急,但我去定船了,至遲三月四一定動身。這來我的犧牲已經不小不小!

現在房裡有不少人,寫信不便,我叫久之過來面見你,對你說我的近況,叫你放心等著,只要路上不發生亂子,我十天內總有希望見眉眉了,這信託久之面交,你有話問他。下午另函再寫。 堂上問候!摩摩

以我們直男癌來看的審美,這書信和他那篇著名的散文標題是類似的——《濃得化不開》

O魚單機遊戲區頭牌男聲優主播:寅子

(2)

若說「摩摩」略有油嘴滑舌之嫌,那沈從文可以說是另一個極端了。

他和張兆和的愛情有為人稱道也有為人指點是非之處,而單從情書來看,沈從文彷彿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孩,對張用情至深,反而顯得笨嘴拙舌不知所措。

我原以為我是個受得了寂寞的人。現在方明白我們自從在一起後,我就變成一個不能同你離開的人了。三三,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

我想打東西,罵粗話,讓冷氣吹凍自己全身。我明白我同你離開越遠反而越相近。但不成,我得同你在一起,這心才能安靜,事也才能做好!

*三三就是「三姐」的愛稱,也就是張氏四姐妹的老三張兆和,並不是指娘口三三

娘口三三真可愛啊真可愛

有些人的感情正是這樣——越是喜歡,越是不知道如何表達,甚至只能說出些不靈光的話來。哪怕他能在旁人前揮灑自如,可是對你呢?

走得近了,說得多了,彷彿是在糾纏;

離得遠了,念得深了,又是在獨自折磨;

最後只好像一個笨拙的稚子,反覆訴說你對我的重要,甚至說得我自己也生氣起來,氣我如此沒出息,氣我如此愛你。這和「病嬌」是有本質的區別,是我千百般想讓你好,卻又為自己不能和那麼好的你在一起而痛苦不已。

換做如今,就像是你想和她說句話,她有心思回答你時也好,她厭倦了只想躲開你時也好,憋來憋去卻似乎只有一句開場白:「今天辛苦啦」

所以沈從文的情書,看得人煩悶,又著急,似乎也預示了張夫人在晚年書信中所說的那番話:

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逐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

《從文家書》後記 張兆和

無關戀愛,即使是朋友即使是師生,在交往過程中卻總會發生各種誤會,偏偏因為相處了很久而自以為了解,這些誤會便落地生根,回憶起來處處都是伏筆。

偏偏,還是這麼個在喜歡的人面前笨嘴拙舌的沈從文,就連道歉都那麼笨拙。

三,我這時還是想起許多次得罪你的地方,我眼睛是濕的,模糊了。我先前不是說過嗎: 「你生了我的氣時,我便特別知道我如何愛你。」我眼睛濕濕的想著你一切的過去! 我回來時,我不會使你生氣面壁了。我在船上學會了反省,認清楚了自己種種的錯處。只有你,方那麼懂我並且原諒我。

這個說法...怕是很難得到原諒吧,說了相當於沒說= =

(3)

按套路我們這時候應該談論朱生豪了,這兩年他的情書可以說是民國頭號網紅情書,要說為什麼呢?因為確實寫得真他媽好。

不是寫得好,是寫得真他媽好。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這句,只怕已經被多少正在矯情年齡段的人,偷偷反覆默讀幾遍了呢?

而真正令他的文筆動人的,不是單獨的某一封或是某一句(那種說法讓人有種營銷號的感覺),而是字裡行間的那種俏皮和溫柔。

好人:

你的文法不大高明,例如「對於你的謠言,確使我十分討厭」這句話,應該說作「你的謠言確使我十分討厭」,或「對於你的謠言,我確十分討厭」。

這樣吹毛求疵的目的是要使你生氣,因為我當然不願你生我氣,但與其蒙你漠不關心我,倒還是生氣的好了

這裡像極了一個淘氣的小學男生,因為喜歡,卻又不知道怎樣讓她注意,那與其被冷漠不如惹她生氣罷了,或許從女方看來討厭,而時過境遷我們作為今人回看時卻覺得有一點點可愛了。

朱生豪在翻譯事業的評價有一個說法:朱譯的莎士比亞作品力圖還原莎翁作品中那種韻味,但對於其中的粗俗辭彙卻加以修筆(我想像成把「小騷蹄子」翻譯成「不體面的姑娘」這種,而具體的情況如何其實也並不清楚,所以只是想像而已)。因此這位從作品看來嚴肅認真的朱先生,可能只會在情書中如此淘氣吧。

而另一個樂趣呢,就是他的情書你無須上下文,單憑他一個人的描述似乎就能讀出來這前後的故事,就像是《少年維特之煩惱》、《長腿叔叔》,比方說這段——

宋:

心裡說不出的惱,難過,真不想你竟這樣不了解我。我不知道什麼叫作配不配,人間貧富有階級,地位身分有階級,才智賢愚有階級,難道心靈也有階級嗎?我不是漫然把好感給人的人,在校里同學的一年,雖然是那樣喜歡你,也從不曾想到要愛你像自己生命一般,於今是這樣覺得了。我並不要你也愛我,一切都出於自願,用不到你不安,你當作我是在愛一個幻像也好。......(中略)如果問我對於友誼的見解,也只是如此。如果我是真心地喜愛你(不懂得配與不配,你配不配被我愛或我配不配愛你),我沒有不該待你太好的理由,更懂不得為什麼該忘記你。我的快樂即是愛你,我的安慰即是思念你,你願不願待我好則非我所願計及。願你好。朱 廿四

這段太好玩了,看開頭結尾便猜得出來,那是宋清如小姐和朱先生吵了架,宋小姐賭氣說自己不配被朱所喜歡,這話在戀愛中也好或是在一般朋友的交往中也好,簡直是不要太讓人生氣上火的一句了,假如你很喜歡很欣賞一個異性,突然TA對你說:

「我配不上你,真的,你找個更好的吧」

是我的話就氣到肚子鼓起來然後爆炸了,這句話你們想一想是多麼大的一個侮辱啊,你用力真摯誠實的感情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想換就換的方便玩意兒。自然朱先生也發了脾氣,於是便有了上文那段「我沒有不該待你太好的理由,更懂不得為什麼該忘記你。我的快樂即是愛你,我的安慰即是思念你,你願不願待我好則非我所願計及。」

這段放到今天,是不是有點霸道總裁文的感覺?

我要對你好,我不要忘了你,愛你使我快樂,想你令我安心,而至於你喜不喜歡我呢?隨意吧。

這句「你願不願待我好則非我所願計及」是可愛至極,其實都是死要面子的臭男人們端著架子故作鎮靜的表達「我喜歡你就行了,你喜不喜歡我,關我屁事?」

真的關,要是能讓喜歡的人回心轉意...哈哈哈哈哈哈

天國的爆牌賊,圖片來自於網路(我是不會帶紅龍這種不硬派的卡的)

另外說句題外話,朱生豪是我讀過的中文情書里,最早管對象叫「小姐姐」的= =

關於「對你太好你卻不領情」這件事,後來還有好幾封信(還能叫情書嗎...)也都又提起了,不得不說這一對兒其實還挺愛鬧彆扭hhhhh

而且吧,之前說過朱先生在譯作上有「過於謹慎」的評價,而生活中似乎他也是這樣的人,唯有對自己心愛的小宋姑娘,曾經因為得意忘形說了些「放肆」「逾矩」的話而惹惱了對方,倆人感情出現了一些波瀾。朱畢竟是作為小宋在文學上一個指導者的角色,也是個有脾氣的才子,於是寫信道:

你的幾句話狠狠激怒了我。什麼是普通的祝福,什麼是不普通的祝福,我不甚清楚,說你待我好的話,不過是因為我在這裡很寂寞,誰也不待我好,只你肯頻頻給信我,故心理上覺得你待我頂好,我不可以這樣想嗎?

凡你對我說過的話,我總相信;不曾說過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欲妄測。既然你告訴我了,我知道了而且相信。本來我沒有要在你心上佔據「特殊」地位的野心,就是你當不當我朋友也滿不在乎;我對於你的態度雖似狂妄一些,好像如你所想,不應該這樣熱烈似的。但我確信我的愛你並沒有逾乎一個朋友的愛的界限;也許別人對於朋友的見解不過是普通的泛常的來往應酬,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說話常時是放肆一些,即使是在給女朋友的信中,會待好待好地招人疑忌。其實那些話在我倒並不覺得一定是向異性獻媚求媚的話。即是普通的朋友,也盡有可以愛的理由,只要別纏到歪處去。

我讀到這段的時候,笑到趴在桌子上起不來,笑到眼淚都快出來了。

因為由於類似的情況(當然是我有錯,不能把握分寸卻又得意忘形多嘴),被一個我很欣賞的姑娘拉黑了,這是外話。

而甜蜜時的兩個人,卻又是那般充滿趣味——

回答我幾個問題:

我與小貓哪個好?

我與宋清如哪個好?我與一切哪個好?如果你回答我比小貓比宋清如比一切好,那麼我以後將不寫信給你。我要不要認得你?小貓要不要認得你?小貓要不要認得我?說起來很慚愧昨夜我做夢夢裡我總是英雄而且比醒的時候多情得多因為英雄自古必多情

醒時不過是阿Q的兄弟阿R

自然只好不多情了想想看多麼好笑我不給你信你就會幹死枯死那麼我即使不愛你也只得愛你了好後天晚上同你捷克斯拉夫京城裡看電影去

就這麼甜,橫甜橫甜的,白痴一樣甜!

而其中最動人的一句,也是我心裡一直有的一個自我滿足的念頭便是這句——

我願捨棄一切,以想念你終此一生。

所有的戀慕。

(4)

其實我應該說說朱湘,他的悲劇遠比他的情書要壯烈和令人難過。

但是我現在寫不下去,因為我開始難過了......


當然是朱生豪先生的情書啦 因為他的妻子比他大一些 他對妻子的愛稱是姐姐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我們都是世上多餘的人,但至少我們對於彼此都是世界最重要的人。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風和日暖,令人願意永遠活下去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如果不是因為這世界有些古怪,我巴不得永遠和你廝守在一起。

  ——朱生豪《朱生豪情書》
這當然要首推劉半農的叫我如何不想她了。——以下是原文————教我如何不想她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啊!微風吹動了我的頭髮,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戀愛著海洋,海洋戀愛著月光。啊!這般蜜也似的銀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魚兒慢慢游。啊!燕子你說些什麼話?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樹在冷風裡搖,野火在暮色中燒。啊!西天還有些兒殘霞,教我如何不想她?---------劉半農 1920.9.4

  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形狀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致張兆和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蛩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卞之琳 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劉大白 是誰把是誰把心裡相思,種成紅豆? 待我來碾豆成塵,看還有相思沒有?是誰把空中明月,捻得如鉤? 待我來摶鉤作鏡,看永久團圓能否?
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
周恩來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聞一多 痛飲酒,熟讀離騷,乃真名士顧維鈞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屈辱的一天

不少。可以推薦的很多。想了想,選幾個人的出來,有徐志摩,朱生豪。等等。先推薦到此。具體的詩,語錄,我不提供,大家可以去看看,自己作個感受,辯析,判斷,選擇。


推薦閱讀:
查看原文 >>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