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辰也。

  如果讓你拿和他僅有且唯一的回憶換取超越自身的才能,你會捨棄哪一段作為交換

 

 

  相簿A第9頁第一行左邊第一張。

 

  你和他不過認識了個把月,他像只看得見母親的雛鳥那樣黏著你,叫你哥哥,要你教他籃球,占用你所有閒暇時間,那時候幾乎只要一有空,你也理所當然地把時間給他和籃球。母親幫你們拍了第一張照片,他親暱地靠向你,笑得要把全世界的快樂捧給你。你真當他是弟弟,溫柔地摟住他小小肩頭,無意識地丈量了他肩膀的寬度,你朦朧想起是誰說肩胛骨特凸出的人會擁有寬闊厚實的肩,而你摸到他的骨頭時心裡有些悵然所失。

  照片裡你們都背著光,只有晴空如洗的藍天特別亮,光線爬滿你們的背唯獨遺漏了臉龐,明明畫面上的你們宛如躲進世界陰暗的一角,笑容裡卻偷渡了青春獨特的溫暖,你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他。因為你在他身旁,他就特別快樂。

 

 

 

  相簿A第14頁第三行最後一張。

 

  你遲了些時候才喚他,大我。

  認識你的人其實知道你不好親近,你圍起了壁壘劃分和他人的距離,瀏海在你左眼前鋪蓋一座禁區,勿擅闖勿靠近,微笑常是你隱藏情緒的利器,你只是習慣了隨時擺張笑臉,而非你總是開心的。但大我不一樣,他高興就笑,生氣會朝你大吼大叫,悶了就避開你探尋的目光不說話,他曾經在同一天在家裡和你吵架又和好,怕你還氣他就躲到棉被裡縮成蝦米,你費一番功夫把他從床鋪裡挖出來,凝神細看才發覺他的臉孔不再渾圓可愛,但仍保有一絲稚氣和對你的敬愛。  

  你說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大我笑逐顏開,說好。你趁機拿出藏匿的相機偷偷拍下。那張照片洗出來以後大我一直嚷著要毀屍滅跡,他說他才沒有笑得這麼難看。

  直到照片逐漸泛黃褪色,照片一角都捲曲起皺了,你才驚覺這是你最常拿出來翻看的一張。

 

 

 

  相簿B第2頁最後一行右邊第二張。

 

  Alex成為了你們的師傅,而你開始親密地稱呼他,Tiger。

  經驗豐富的教導者餵食你們良藥,Alex身為女性卻領略了斯巴達式教育,你和大我要是膽敢打出半調子的籃球,等不及上場被對手痛宰就會先讓Alex為你們立墳。你們飛躍性的進步驗證了她豪爽笑臉下的強大。

  而你們像家人一樣相處。

  Alex有次對你們說,你們是第二個家人,是她在世界上還能互相愛著的人。大我馬上撲向Alex,嚷著他最喜歡辰也和Alex了,歡快的笑臉對著你,而你微微笑起給了他們一個擁抱。你以為這是永遠。

  但你和大我開始了摩擦期,你自覺也許原因出在你身上,你變得易怒又擅自埋在心底,為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氣,而大我本就不溫軟逆來順受。

  你們吵得最嚴重那次是靠Alex調解的,她誰也不幫,且不知從哪裡弄來惡趣味的貓耳朵替你們戴上,你們就這副模樣跪在Alex家地板上好幾個小時,跪得腳都麻了。大我偷偷揉著腳,揉完了反過來幫你揉,還未消氣的你吃驚地看向他。

  你看見他滿是歉疚的臉。你怎麼忘了,他不溫軟卻太溫柔。

  而Alex很久很久以後才坦承,她那時站在一旁偷偷拍下了照片。

 

 

 

相簿B第15頁第二行左邊第二張。

 

 

  曾幾何時,在球場上大我蛻變成一隻充滿野性的老虎,開始主控起每場球的態勢,你漸漸地抵擋不了大我益發猛烈流暢的攻勢,他不再看著你的姿勢打籃球,他說那是辰也的籃球,我也要找到我自己的。和你們一起打球的人也玩笑似地叫他老虎,說被大我盯著時真像和野生動物對望,手腳因震懾於他的兇猛氣勢而無法擺動。

  Tiger。有陣子這稱呼你唸起來總覺得諷刺。諷刺的是你。

  後來你們的衝突都是這樣來的,你察覺他快速朝你邁進的步伐而腳步凌亂,你好像明白又不明白,被一個急速成長的人追趕該開心還是害怕。有次你試探性地問Alex,你和大我現在誰比較厲害?

  她婉轉地給了你答案。我的徒弟都厲害。你的失落隱匿在唇角的弧度裡,順著你的笑容滑進了身體,你不時用不甘心灌溉,它就如種子般茁壯成了別種東西。這樣的你,還能是他哥哥嗎?

  你看著他高高躍起把球灌入籃框,竟恍惚瞧見了從蝴蝶骨衍生而出的翅膀。當你漸漸地發現自己不能起飛,在那屬於天才的天空裡沒有你的位置時,你咬緊牙關沒有出聲,也不呼喚他要他帶著你飛,極端的念頭在你心底反覆纏繞。

  你不要飛了。你反而要把他的雙翼狠狠折下。

  大我要回美國前師徒三人約好聚一聚,你在這之前先給了大我一個信物,為什麼是用鍊子穿過的戒指,你直到很久以後才終於想通。你們三人合影於最熟悉的街頭籃球場,那時候沒有陽光,凝重的灰雲隨時都會降雨,三個笑臉各藏心事,連大我都不純粹了。

  你想Alex也許早就看穿你暗藏的焦灼,她攬著你和大我,手捏著你的肩頭,微微的痛感刺中了你汙穢不堪的心情。大我終究長得比你高,肩膀和胸膛遠比你寬闊。

 

 

 

相簿D第7頁第一行左邊第一張。

 

  你輸給了大我待著的誠凜。終於。

  那幾年潛伏於你內在的嫉妒和不服輸,切斷了他叫你哥哥的聲音。你不去聽,你不去看,不在他因你受傷的時候去望著他的眼睛。

  你說你不想再當大我的哥哥,誰會要一個不如自己的哥哥。誰稀罕當誰的哥哥。而你對面的Alex只是淡淡地笑,像是以前你和大我吵架了,她寵溺又不偏袒的笑容。

  辰也。你的話怎麼聽都像是,你很努力要當大我的哥哥啊。Alex鏡框下的眼睛霧氣瀰漫。

   你們血不濃於水,只是都喜歡籃球。你辯駁。他不是我弟弟,他只是……只是……是第二個家人。是這個世界上還能互相愛著的人。

  Alex擁抱了你。

 

  誠凜對洛山的那場比賽,你難得帶了相機,當敦問起你在拍什麼,你瞇眼抓好焦距按下了快門。

  沒什麼。你說。

  回日本前你其實想過,若是你早點坦露你醜惡的情緒,告訴大我你苦苦追求的天賦始終不曾眷顧自己,大我還會笑著說,他最喜歡辰也了嗎?你甚至想,如果你們親吻,那潛藏你體內的毒蘋果是否就能被咳出,而你們就能真心地相視而笑?

  如果你不曾遇到火神大我。如果你有天賦。如果你肯承認大我比弟弟還要再多一點。

  鏡頭裡,大我搭著隊友的肩笑得燦爛。曾經他笑得要把全世界的快樂都給你。

  

 

 

  冰室辰也。

  如果可以,你願不願意以獲得超越自身的才能,交換和火神大我的一次相遇?

 

 

FIN.

 

為什麼第一次寫他們就這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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